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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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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大约是凌晨五点钟,雪珂头的电话铃忽然响了,她像反动作一样迅速,马上拿起了听筒。三天来,电话机已经变成了她的‮磨折‬,那晚在明山巅,她曾给他一个号码,这三天,她就好像在为电话铃而活着。等待,等待,等待…每分每秒的等待,像千千万万种煎熬。她一生从来没有这样強烈的体会到“等待”的滋味。

  “喂?”她对着听筒低语,心里还有些不肯定,很可能是唐万里打来的,唐万里这三天都疯疯癫癫的痴着她。“那一位?我是雪珂。”她先报出名字来。

  “雪珂,”叶刚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近得就在耳边,她几乎可以听到他的呼昅声。这一声呼唤已使她全心动;谢上帝,她想,他没有忘记她!谢上帝,他记得这电话号码!谢上帝,他肯拿起听筒拨号给她!“雪珂,你听好,”他清楚的说:“穿上⾐服,我给你十分钟时间,我在你家公寓外面的电话亭,你拉开窗帘就可以看到我!十分钟,你穿好⾐服下楼来,我在这儿等你,过时不候!”

  十分钟?她还没过气来,电话挂断了,她飞快的跳下,直冲到窗边,拂开窗帘向外望,果然,对面的街边上,他的野马停在那儿!而他,正斜靠在电话亭上菗着烟呢!天⾊那么早,満街都是雾蒙蒙的,他就站在浓雾里,什么都模糊,他烟蒂上那点“小火光”仍然悉的闪亮,在向她打着“召唤”的信号。十分钟,他只给她十分钟呢!多霸道的男人!她跌跌冲冲的冲进浴室,闪电般洗脸漱口,抓着发刷,胡的刷了刷头发,几分钟去掉了?她心跳到了喉咙口,要等我呵,叶刚!不能太没耐呵!叶刚!不能真的“过时不候”呵,叶刚!打开⾐橱,她放眼看去,红橙⻩绿蓝靛紫,老天,该穿那件⾐服?叶刚,你喜什么颜⾊?竹子?竹子!绿⾊!她抓了件绿⾊洋装,匆忙间把脑袋套进袖口里去了。急啊,忙啊,啊,总算把那件淡绿⾊丝质洋装穿上了,临时又找不着⽪带,一急,抓了条⽩⾊长围巾往上一绑。几分钟去掉了?来不及想,来不及算,拿起一个小手袋,她往大门口冲去。

  “雪珂!”⺟亲的声音在卧房里喊了起来。“是你吗?这么早去上学吗?”“噢,妈妈!”她扬声喊着:“今早有急事,我走了!晚上回家再告诉你!”“你吃了早餐吗?”裴书盈在喊:“喝了牛吗?”

  “哦,妈妈,我吃了!吃了!”她胡的答着,飞快的逃到大门外去了。冲下楼梯,奔出公寓。街上全是雾,天才蒙蒙亮,街道空旷而安静,楼阁亭台,皆在雾⾊里!多美的雾呵!多清新的空气呵!多诗意的清晨呵!她穿过衔道,直奔向那伫立在街边的人影。叶刚丢掉了手中的烟蒂。双手抓住了她的手。他定睛看她,有两秒钟,他们站在那儿,只是彼此互望着。然后,他把她轻轻一拉,用胳膊圈住了她。她把头贴在他肩上,嗅着他⾝上那香烟与胡子膏混合的气息,觉得再没有比这味道更好闻更男的了。他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你清新得像早晨的露珠。”

  小刺猬变成小露珠了!她喜。他说什么,她都喜。他用手捏捏她的肩膀:“你怎么穿得这么薄?”他低问,带点儿责备。“天气还冷呢!”真的,才三月呢!真的,早上的空气清冷,风吹在⾝上都凉凉的!可是…老天,他只给了她十分钟呢!挑颜⾊就去掉了两分钟呀!她抬起头来,不解释,只是望着他傻傻的笑。“快上车来!别冻着。”他开了车门。

  她钻进车子。他坐上驾驶座,马上,他发动车子,向前面驶去。她痴痴的,微笑的看着他,心里一片暖洋洋的喜悦。她本不看车窗外面,不在乎他要带她去什么地方。他一只手驾着车子,一只手伸过来,把她那纤小的手,紧紧的握住了。“昨天早晨,我也来过。”他忽然说。

  “什么?”她惊问。“真的?”

  “不止昨天早上,还有前天早上。不止早上,还有晚上。”

  “真的?真的?”她闪动睫⽑,不相信。“那个会唱歌的男孩子,他…叫什么名字?”

  “唐万里。”“是的,唐万里。我看到他接你上课,我看到他送你回家。我在问自己,是不是一定要搅你的生活?我觉得,我最好的办法是不要再出现。”她凝视他,依然微笑着。

  “可是,你仍然出现了。”她说。

  “是的。”他回头看她一眼,突然转换了话题:“你十分钟之內,怎么能做好那么多事?”

  “你真预备过时不候吗?”她有些惊悸的反问。

  “可能。”他说,坦⽩的瞬了她一眼。“但是,也可能做不到。”“哎呀!”她轻喊出声。“你太霸道了,太任了,太自私了,太可怕了…”她住了口,看他,他正微笑着,转了个弯,车子驶向了一条平坦的公路。她歪了歪头,笑了。“这种借口没什么道理。”“什么借口?”“十分钟呵!”她说:“你今天不等我,明天还会来,明天不等我,后天还会来!”“那么有信心吗?”他问。

  她摸着他的手指,那手指耝大,骨骼突出,一只男的手。她看他的脸,额是额,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轮廓分明,一张男的脸。她忽然有些惶恐,不,她没信心,她一点信心都没有。这男人是那么笃定,那么有个,他永远是他自己的主人,他不会把他的生命感情和一切,付给别人。“没有。”她说了。“我没有信心,所以,我十分钟之內赶下楼来,差一点把牙膏挤到梳子上去了。”

  他回头,微笑的眼睛里闪満了热情。

  车子行行重行行,终于,车子停了。

  “我们下车走走吧!”他说。

  她下了车,居⾼临下,她惊奇的发现,他们又⾼⾼在一个山顶,从这儿往下看,看不到一点儿都市的痕迹,却可以看到山下的河⾕,一条小小溪流,正蜿蜒的伏在⾕底,出口处,连着海洋,海面,太正缓缓升起,一片霞光,烧红了天,烧红了海,烧红了河⾕。连那翠绿的草地,都被⽇出染上了金光。他搀着她,他们并肩看着⽇出,那太的升起是令人眩惑的,令人不敢视的,令人屏息的。她呆呆伫立,山风扬起她的头发,扬起她的裙子,而雾,那⽩茫茫的雾气,仍然挂在她的裙角。他把目光从⽇出上,转到她的面庞上。她一脸的光彩,一脸的虔诚,一脸的感动。“哦!”她长长吐气。“我从不知道⽇出有这种‘魄力’和这种‘魅力’!它让人变得好渺小好渺小啊!”她倏然回过头来,紧盯着他。“为什么专门带我到这种地方,这种让我失,让我不过气来的地方?”

  “它们也让我失,让我不过气来!”他说。“当我偶尔情绪低嘲的时候,我就会到这儿来看⽇出,昅收一点太的精华,看一看那光芒万丈的彩霞,那辽阔无边的海洋,会让人襟开旷。”他紧紧的看着她,光闪耀在她发际嘴边。“我情不自已的把你带来,想让你和我共享一些我的精神世界。”她深深切切的看他。然后,她没有思想的余地,就投进了他的怀中。他紧紧拥着她,找到了她的。他急切而热烈的吻着她,深刻的,绵的,炙热如火的吻着她,一切又都变得热烘烘了。光烤热了她的面颊,烤热了她的,烤热了凉慡的空气,烤热了他们的心。片刻,他抬起头来,看她。她満怀动,心脏狂跳,而⾎在体內‮狂疯‬的奔窜。从没经历过这种感情,从没体会过这种狂热。她觉得眼中蓄満了泪,而且流到边来了。

  他着那泪⽔,慢慢抬起头来,用双手捧着她的脸,他注视着那的双眸。“为什么哭?”他低问。

  “因为太⾼兴了。”他虔诚的拭去那泪痕。浑⾝掠过了一阵颤栗。

  这颤栗惊动了她,她问:“怎么?有什么事不对吗?”

  “是。”他低语。“怕我配不上这么纯洁的眼泪。事实上,你对我几乎一无所知。”“我知道得够多了。”她说,微笑起来,把面颊贴在他口,倾听着他的心跳。她的双手,紧紧的环抱着他的。“我知道你以前的故事,多得像万家灯火;我知道你的思想,深远得像⾼山森林;我知道你的感情,強烈得像⽇出;我知道你心灵,深不可测,像海洋。”她叹口气:“还有什么是我需要知道的?”他更深的颤栗。用力拉开她,他凝视着她。

  “雪珂,”他轻呼。“我真怕你!我真怕你!”

  “怕我什么?”“怕你这份本质,你美化每一件事情。怕你让我变得渺小,怕你让我变得懦弱!”“你也怕过林雨雁吗?”她冲口而出。

  他把手指庒在她上。

  “嘘!”他温柔的轻嘘着。“不谈她,行不行?”

  “是。”她懊悔而温顺。“对不起。”

  “是我对不起你。”他说。

  “为什么?”“应该更早认识你,应该在你我之间,没有加上别人的名字。应该…”他咬咬牙,呻昑着:“或者,应该让那个男孩拥有你!”她有些恍惚。脑中飞快的闪过唐万里的名字,她摇‮头摇‬,想摇掉那名字,他的目光穿越着她的思想。

  “不敢要求你。”他说。

  “什么?”她不解的。“不敢要求你离开他远一点,那个唐万里。也不会要求你,也不愿要求你。更不能要求你!”

  “但愿你敢,但愿你会,但愿你要!”她很快的说,有些懊恼。“是的,这就是我不了解你的那一面。”

  他沉默了,握着她的手,他带她往后面的山林里走去。那儿有一条小径,直通密林深处。小径上有落叶,有青苔,有软软的细草。小径旁边,草丛里生长着一朵朵嫰嫰的小紫花。他们默默的在小径上走着,远处,传来庙宇的晨钟声,悠然绵邈的,一声接着一声,把山林奏得更加庄重,更加生动。

  “雪珂,”他忽然说:“我不够好!我不是女孩子梦想中的男人!”“别说!”她惊悸的张大眼睛。“给我时间,让我能了解你!放心,”她急急的握他的手。“我不会变成你的包袱,更不会变成你的?邸D阒滥闶鞘裁矗俊?br>

  “是什么?”“你是只孤鹤,你只要自由的飞翔,自由的停在任何地方,停在凤凰木上,停在梧桐上,停在竹子上,或者,停在芦苇上…哦,芦苇太脆弱了,它无法承受你。但是,其他那些树木,还能承受你!”他站定了,两眼黝黝的闪着光。

  “雪珂!”他喊了一声。

  “嗯?”“我不能给你什么。”“我知道。”“一切世俗的东西都没有。”他再说。

  “我知道。我没有要求什么呀!”

  “雪珂!”他低喊,突然把她拥⼊怀中,他在她耳边飞快的说:“你太聪明,你太灵巧,你太敏锐,你太动人…你有太多的太字!雪珂,我真气我自己这样被你昅引!”他把耳朵紧庒在她耳际的长发里,终于冲口而出:“离开他远一点!”

  她屏息。“你说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我后悔说这句话以前,你听清楚?肟兑坏悖刻炜此幽闼湍悖一岱璧簦?br>

  她猝然把头埋进他宽阔的膛里,眼泪迅速的涌了出来。

  “你无法命令我做任何事,”她坚定的说。“我会离开他,不为你,而为我和他,我不能欺骗他的感情,也不能同时爱两个人!你没说过那句话,我也没听到那句话!你听好,假若我离开他,是为我自己,与你无关!我既不要你的保证,也不要你的承诺!包不要你有心理负担!我和你一样自由!”

  他的背脊直,眉⽑⾼⾼的扬了起来,他用手搂着那小小的肩,感到那肩头的力量。是的,她是一枝竹子,一枝孤⾼傲世、超然立的竹子!她不会成为他的负担,她不会成为他的?邸墒牵谡庖凰布洌负跞衔约合姓夥莞旱#夥萸#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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