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算算算
一匹小马驹，黑如夜，通体乌亮。小小年纪，脾气却很不小，四蹄乱踏，呼呼头摇噴鼻，拽着椎子手中缰绳绕圈。
姬钥却对它叛逆全然不意，双眼发亮，只觉得好俊。
“椎子说它父⺟都是千里驹，尤其它爹，曾是山林野马王，脾气不得了。”从望山书院回到童颜居采蘩，心情还不错，正好碰上椎子办好了她交待事，驻足观望。姬钥羡慕巴歌丫头枣红小马，她这个做有钱姐姐总不能小气，是不是？
“姐姐，这是送给我？”姬钥眼睛不眨。
“我虽说过男孩子不能太娇惯，书房也不给你重建，不过你这样年纪确实该有自己座骑。先说好，你要是驯服不了它，那就得等你成年花自己银子买第一匹马了。”采蘩可不给姬钥机会退缩。他是个很勇敢孩子，她不希望他成长过程中因为优越于人背景而丧失掉。
“姐姐，就算你给我换一匹温驯，我都不要。”姬钥连服衣都懒得换，挽袖提边，三下两下就打理利索了，跑进马圈去。
采蘩叫了雅雅来看热闹。谁知雅雅胆子也大，嫌廊下太远，拉着秦筝站马圈外，双手捉木栏，给哥哥鼓劲打气。
雅雅看那匹威风小黑马，羡慕不得了，转头对采蘩喊“姐姐，等雅雅学会骑马，能送雅雅一匹吗？雅雅喜欢白马。”她虽然问得急切，但却没有等答案耐心，眨眼就回⾝继续看哥哥驯马了。
“还是你这儿让这两个孩子开心。”颜辉不知何时出现，佛笑脸佛笑眼，望着马圈內外兄妹俩“你看上去一点都不是讨孩子亲近脸，但偏偏钥儿和雅雅却深深信任你。到底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你赢得了如此信任？近来都城中关于你事众说纷纭，好些人问起我来，我这个当舅姥爷却一无所知。你哪天有空闲了，就跟我说说？”
“舅姥爷，当时发生了什么，我已跟祖父祖⺟说过，您可以去问他们。”和颜辉关系，始终处于一种平衡状态，不过分亲近，不过分疏远。“听说舅姥爷又要出远门，不知道这回去哪儿？”
“南边暂告段落，我打算往北走了。”颜辉一笑有深意。“说不定跟你还同路。”
采蘩正愣，突听童夫人声音。
“上回是收到消息太晚，你出发已久，我们无能为力。然而，这回既然事先知道了。总不能再让你以⾝犯险。你舅姥爷要去关外，若皇上允准，他会与你同行至长安。如此一来，我与你祖父也能放心些。”童夫人一边说，一边也看着爱孙让小马颠上颠下，目光关切却不溺爱。“回来路上你舅姥爷就传讯给我，说你跟太子请命前往长安，与北周副使大人家眷对质。以证白清名声。你这孩子，怎么又是那么冲动？当初答应斗纸事就是。”
“大姐，我瞧着芷儿性子像姐夫，除了婚事，都相当有分寸。但这丫头却像极了你，下了决心便勇往直前。根本拉不回头。”颜辉笑如弥勒“挺好，跟着她特别热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好戏看，永不无聊。”
童夫人白了弟弟一眼“我说你怎么突然当起好长辈，主动说要护送采蘩到长安去，原来冲着这个呢。”
颜辉善笑就有些滑溜了“我本来就是个不错舅姥爷。采蘩，你说呢？”
童夫人不用采蘩答“你是不错，就这么大块地方，采蘩院子里遭了盗，你却自己院子里请一堆人喝得醉醺醺。如今说是护送采蘩，不要到头来要采蘩照应你。不是要出门会你那群狐朋狗友，赶紧去吧。”
颜辉耸耸两条眉⽑，大摇大摆走了。
“祖⺟，姬老夫人请听什么戏？”采蘩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姬钥。她嘴上说得轻松，却比任何人都着紧他和雅雅。
童夫人坐了下来，有采蘩盯着，自己不用费心“醉翁之意不酒。哪里是请我听戏，还没看戏名，老夫人就问起账本事。我照和你商量好，装傻，坚持账本没什么不对，她便不好再多说。但戏才开场，老夫人说⾝体不适，先回府了。我不管她到底是不是真不舒服，和大夫人坐对桌时候，试探了一下，果然对那位庶长女相当怨恨。于是，从戏台子那儿出来，私底下又见了面，她已经同意与我们配合。”
“那么，接下来就全交给您了。”风暴已卷过，如今要各就各位了，随她心意。
童夫人点头“不就是一本生意嘛？容易。倒是你，皇上一定会允准你跟使团去长安？”
采蘩嫣然俏笑“所以，我得亲自跟皇上去说啊。”
“嗯？”童夫人失笑“你以为皇上说见就能见？”
但第二天一早，宮里来了人，传皇上口谕要接她进宮面圣。直到宮辇走得没影了，童夫人还是没想明白采蘩是如何让皇上见她。皇上要见一个人，一点都不稀奇。稀奇是，采蘩笃定，好像这一切都是她安排，都她意料之中。
采蘩下车辇后，便看到了西骋，上前施礼“谢西大公子为我办成这件事。”她请西骋向皇上表达了自己求见意愿，以乌云为名。
“并非完全是我功劳。”西骋不居功自傲“我跟皇上提了之后，皇上就说近怎么老听到童氏大姐小，见见也好。我这才听说了昨天望山书院鉴赏会上北周副使和你之间纠纷。只不过，那样胡说八道，你何必理会？”
“西大公子这是相信我了。”采蘩道声多谢“可我也说了，对质事小，学纸事大。⾼丽造出如丝帛般绵茧纸，连我师父都叹了一下。如今那位大匠会出现长安，你不想去见识？况且，我心里不虚，自然也不怕入周地。”
“随你。”西骋管不着，但说清一点“你忙我帮了，今后互不相欠。”
“本来就不欠，是你自己过不去心里坎。对了，西大公子，要不要跟我一块儿进去见皇上？”采蘩看他打算要走样子。
西骋哼一声“你还找人搭伴啊？”虽说皇上并没有不让他同入御书房。
“你不去话，那就可惜了。”采蘩无所谓，往御书房门前走去“今曰我要跟皇上说乌云秘密呢。”别说她谢得不真心实意。
该死。骂得却是自己，西骋脚步不由跟上了她。
陈帝正看奏折，抬头瞧一眼采蘩，也不意西骋是否场，就道“童氏采蘩，你若真被证实是北周逃奴，朕可就成天下大笑话了。你可知，朕昨曰听了太子和张大人话之后，有何感想？”
采蘩答道“民女不知。”
“朕就想要如何才能避免自己成为笑话可能性。”陈帝笔一点“你说说，怎么办？”
“民女以为，根本没有这种可能性。您是一国之君，您说民女是谁，民女便是谁。”采蘩从没想过，有朝一曰会跟皇帝这么直面说话，而且接连两次。
陈帝陡然敛眸，面露沉思，再笑了起来“好一个巧舌姑娘。你这是要把朕彻底拉到你那边，对吧？朕说你是谁你就是谁，那朕若说你是逃犯，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所以，无论你是谁，朕只能说你是童度长孙女，没得选。”
采蘩垂眼“民女不敢。”
“这不敢二字，朕听得太多了，但多是敷衍朕。”陈帝神情肃冷“你知道吗？你做了个明智决定——去长安澄清自己，否则即使北周副使空口无凭，那些谣言会始终挥散不去，成为人们对你心结，包括朕也不例外。”
“民女无愧于心。”和假山长说得何等相似。他让她一定要主动提出去北周，就能击碎各种疑心揣测，南陈留下好名。
“很好，朕就让你到长安去。”这便是定了。
采蘩磕头谢恩，又道“皇上，民女还有一个请求。”皇帝一定会放她去，她早就知道。
“说。”皇帝今曰心情颇佳。
“民女弟弟妹妹年纪尚小，需要民女照顾，请皇上允准我带他们同行。”颜辉不她考量范围之內。
“你弟弟妹妹是姬明一双儿女吧。既然姬氏本家城中，无需你担心，你是随使团出行，不是搬家。”意思是，不同意。
采蘩料到了，继续说道“皇上，民女昨曰虽说愿随张大人一同前往北周，但事后再想，以使团中人⾝份随行并不妥。”
陈帝挑眉“说下去。”
“北周副使东葛大人心心念念将民女看成逃奴，民女若与使团同行，会招惹不必要闲话，有损我南陈与北周友好意愿。因为，如此大张旗鼓，倒似我们故意挑衅一般。民女以为，量不要惊动北周朝廷注意，带弟弟妹妹以游山看水为掩，这样一来，就成了民女私举，与皇上和南陈无关。上回二皇子命民女随军，就已经引起了很多将士不満。这回，民女不想再引他人注目了，请皇上明鉴。”
采蘩知道，二皇子曾经任性无知决定，陈帝绝不会支持。不支持，她目就会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