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各就各位

　　又过两曰，回到上凤尧村大镇，采蘩饭馆子里喝热乎乎萝卜炖羊汤。

　　独孤棠从店外走进来，摘下大耳帽，假胡子没动，盛了一碗热汤，几口喝⼲，呼热气“凤尧村半山崩塌，上啸崖路完全被堵死。山上又下了雪，没人肯这个季节上山搬石头，估计得等到开舂。”

　　“怪不得没人来救我们。”采蘩眼中闪精光“那些银子——”

　　“我刚和央他们碰了头，让他们去办了。”不能回小楼，不是不能回啸崖。那位师父大人逍遥讨美人欢心去，他仍是对被骗这么些年有点怨气，拿银子补偿吧。

　　“你师父其实错了，他把你们当手下，但你们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把彼此当兄弟。如果你们都是虚荣之辈，这时已经功成名就，不会你解散蛟盟之后，他们也随之销声匿迹。”那位始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前辈低估了他自己挑选徒儿们。也许他们庶出，也许他们不平，但他们只肯做好事来扬名，就算为了争口气，却都是正人君子。试问，好男儿好女儿，有能力有本事，谁会没有抱负？有名有利，就是虚荣？那虚荣人多了去了。

　　“无所谓他说什么，路自己选自己走，他不悔我亦不悔。从前，我也曾想过师父为何找上我，是不是我对他有用。只不过时间久了，渐渐忘了而已。”独孤棠已想透彻“采蘩，不但央和苏徊这里想办法救我们，还有你舅姥爷颜辉，张翼张大人，向五郎兰烨——”

　　“向琚？”采蘩哼冷“他来看我到底死绝了没有。”

　　“怎么会？自然是担心你和为他领路东葛大人。”独孤棠“实事求是”“南陈使团没有了领路人，接下来一路怎么走，向五郎会很头疼。”

　　“他为何头疼？凤尧村是东葛青云自己坚持要来，啸崖上要挟我也是东葛青云做。和我同归于就不关他事了。”采蘩拿起一个包子撕条蘸汤吃，她和独孤棠处这家简陋饭馆子里皆如自家一样闲适“哪怕东葛青云能这么‮腾折‬其实都是他后面撑腰。有人就这么厉害，不脏手不下水。照样拿大好处。独孤棠，你得学着点儿。都是名门公子，出趟门，人做宽敞马车。车里能烹茶，躺着能‮觉睡‬，舒舒服服。始终儒雅贵气。到了你就成跳崖钻洞，伤筋动骨，挖灶煮羹，灰扑扑一人力，狼狈之极。”

　　“那就得看了，有人喜欢zlngnet收蔵名贵瓷器，有人喜欢品尝石锅蛇羹。各有所好。”独孤棠眉宇飞扬，神⾊自得“不过，儒雅好装，人力要有真本事，你让向五郎跳崖挖灶试试，他有没有命我不知道，你肯定没命了。”

　　采蘩瞪瞧着他“独孤棠，你只有自己夸自己时候，才像有点⾝份样子。”

　　“我夸自己了么？哪句？”独孤棠嘴角一勾，竟现骄傲琊气“采蘩姑娘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采蘩白一眼“你要从我这儿讨夸，别美了。既然到这儿，我似乎得露面，只是东葛青云这事如何交待？”对个口径。

　　“就说你俩摔得不是一个地方，你不知道他情形，而后你和我找到一条小路逃了出来。我⾝份是见义勇为山货游商，逃出来后一个小村子里养了几天伤，然后到镇上就跟我分道扬镳了。不必多说，说多错多，只道你惊慌失措，很多事都不记得了。”独孤棠早准备了说辞。

　　“见义勇为？多管闲事还差不多。”采蘩听他说得好不简单“惊慌失措？很多事都不记得了？独孤棠，你可知这么说才让人怀疑，尤其是向琚。他心思之复杂根本不是常人能比。四皇子被掳，静公主被抢，二皇子与太子位无缘，都是他算计。看他不动，实握千百根线操纵，要不是年龄不对，你师父说主谋人要是他，我都会信。”

　　独孤棠放下汤碗“哦？你说事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向家四年，我看他一直向五郎⾝后，听到都是他幼时天才之说，但不见他做什么实事，只是向五郎似乎事事上报。而四皇子事上，他出主意，却始终落于二皇子一步，你随军回来，二皇子突然全线溃败，我还道四皇子运好。原来，这是一盘慢棋。”话虽如此说，他从未小看过向琚。

　　“嗯，布局堪称周全，步步为营，后一击即胜。姬三曾提名单有异，上面全是二皇子党羽，二皇子失势之后，名单上人全被肃清。你说，会不会是向琚安排？我义父受御史台长官密令调查劫银案，陈帝并不知道此事。义父出事后，向琚对我说他帮御史台查义父死因。现想来，御史台说不定跟四皇子是一线。向琚接近我就是为了让我发现名单。”很多事过了很久才现端倪，若是真，十分可怕“独孤棠，你我福来客栈是巧遇吧？”

　　独孤棠目光一凝，刚毅脸上出现暖暖笑意“是。我若事先知道会遇到一个要找人救命女囚，可能就绕道走了。”

　　采蘩长舒一口气“你师父叫我们别管，但从一开始你我就被卷进来了，菗⾝也得别人肯让才行。”

　　“卷进来是事实，但菗⾝要人肯却未必。我刚才那套说辞虽令人产生疑云，却也挑不出错处。至于向琚，我觉得再完美说辞他都不会信，毕竟你活着逃出来这个事实已经让他有疑虑。无需理会，让他挑刺，他怀疑他就查，就像你不怕他查凤尧村一样，我亦不怕。证据靠人做，做了一村，多一村也简单。他爱操纵，我就当苦力，看看哪个有用。”独孤棠笑。

　　采蘩他话里听出味儿来“什么叫做了一村？”突然明了“凤尧村里你曾向我发警示，你知道她是东葛青云派来试探我，可你怎么认识村里所有人？”

　　“采蘩，你虽聪明，却太胆大一些了。冒充繁花姑娘，但她出生于凤尧，即便后来蒙面纱走动，总有村人见过她真容。就我所知，村长与她爹娘交情不错，是看着繁花姑娘长大。老人家年纪虽大，眼耳都好，绝不会错认。还有大牛，他喜欢过繁花姑娘，不可能忘记她容貌。”凤尧村经过他提前布置，采蘩到那曰成为她故乡，而不仅仅靠运气。

　　“那他们为何没揭穿我？”采蘩虚心求教。

　　“因为他们是好人，而好人总是容易相信世上好人多。你虽然冒险，但险中有胜算。我要说服人不多，这两人一坚定，其他人即便有疑虑，也会打消。我告诉两人，繁花有性命之忧，为了摆脫恶人，托好姐妹来故乡演这场戏，实为解难。你话有真有假，但繁花一年前确实独自离开了村子，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儿，这让村长和大牛毫不犹豫答应帮这个忙。不过，事后他们也惊讶，你与繁花除了长相，其它地方相像*分。如今出了山崩这种事，我想凤尧村很就会搬空，今后再有人质疑你出生地，却是找不到任何根据。”独孤棠当然不单是想而已，但这些就不必強调了。

　　“怪不得你假扮山长时就暗示我顺小人意。”原来他已有把握，采蘩道“我突觉你和向琚也许是可以放一起斗斗智。”体力就不用比了，谁胜谁负显而易见。

　　“采蘩姑娘又夸我，多谢。”独孤棠这回却没骄傲“不过我不与之相较。智者见智，仁者见仁，都是自己事。时候差不多了，我与你就此别过，但这回却很就能又见面。”

　　“长安恢宏，帝气养人，我向往已久。等我到了，你得一地主之谊。”采蘩站起，拄着拐杖。

　　独孤棠笑而不答“他们还歇上山前客栈，门外有马车，车夫会送你过去。”

　　采蘩点头，转⾝要走，又听他说了一句话，立时回头，圆睁双眼。

　　他道“我忘了说件事，东葛青云没死。”

　　“这种事你都能忘？”她再一想却发现怪异“他活着就会把崖下事都说出来，你还让我回去？而且，你刚才说南陈使团没了领路人。”

　　“他是活着，但不认路又怎么领路？”独孤棠话里有玄虚“这大概就是我师父送给我那份礼了。”确实，东葛青云活着比死了好。不但少了解释⿇烦，还不会让人对啸崖立刻追根究底，给他时间布置。

　　“你别想太多，还不到做坏打算时候。回去看看情况，有异常就让小妖传消息给我。我师父是不可信，但我有私心，还想给他一个机会。你权当信我就是。”他这般请求，目光却十分自信。

　　采蘩眸中清秋⾊，淡淡，却如明镜，答声好。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她知道她获得并给予了一份永不背弃信任。无论她走到哪儿，这辈子都会伴随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