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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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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储府的广场前搭起了戏棚,⾼唱着八仙碧天贺寿,酒席一路由大厅摆到前院,差点连桌子都挤不下。

  储老夫人终于坐到大厅,接受宾客们的贺寿,而三个孙子则站在她⾝旁,一字排开,威风凛凛的威风凛凛,风流倜傥的风流倜傥,替老人家做足了面子。

  来者非富即贵,连宁王世子李初,威武将军的儿子都献上贺礼,足见储家人脉广阔,影响力非凡。

  当然这一切得归功于储孟孙的交际手腕了得,这也就是为什么储老夫人千方百计想把这个孙子控制在手里,却是不得要领,还弄得他索性以商行为家,让她一个人在府里独大。

  而这绝非储老夫人要的结果,就算庶出的孙子再怎么強悍厉害,家业始终要回到大房手里方是正统。今天的寿宴正是个好机会,当她看到心里期待的那两个人终于过来贺寿时,脸上的笑纹更加深了些。

  来人是个⾝材矮胖的中年男子,衣饰华贵,⾝后还带着一个面貌姣好的年轻女孩,两人施施然地走到寿星面前,由那男子先道了一串贺词。

  “⻩员外,不好意思,老⾝的寿宴,还劳您大老远从山西赶来…”储老夫人客套着。

  “岂敢岂敢。先不说我们两家多年的交情,老夫人亲自来信邀请,我怎么可能不到呢?”⻩员外搓着手,在大冷天里,那福泰的脸上却彷佛热得快滴出油似的。“尤其是您信上提到那件事——”

  “是了。”储老夫人不疾不徐地打断他,很自然地改变话题“你⾝后这位,想必就是令千金了?”

  “没错。”提到琴棋书画皆经过特意栽培的女儿,⻩员外不免得意。“亭儿,过来拜见老夫人!”

  ⻩亭儿闻言,袅袅婷婷地往前一步,略微福了福⾝,态度落落大方,不若一般十六岁的闺阁千金。“见过老夫人,愿老夫人青舂永驻,事事顺心。”

  “好!”听到这贺词,储老夫人眼都笑眯了。“这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听多了,怕自己都活成了只老乌⻳,若能如⻩姑娘所言,青舂永驻,事事顺心,这活得长久才有意思啊!你这贺词真是别出心裁,只是我都已这把年纪了,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老夫人,您就叫我亭儿吧!您这年纪有的睿智与美丽,又岂是我们这种见识浅薄的⻩⽑丫头比得上的?”⻩亭儿轻轻巧巧地奉承了回去。

  这番妙答,不仅储老夫人听了欣喜,全场宾客也都跟着笑了,连储孟孙都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只有站得老远的秋声脸⾊有些僵硬,只因她很清楚这是场相亲,搞不好还是老夫人特意做给她看,想逼退她的。

  孙子的反应未逃过储老夫人的利眼,便状似随意开口的道:“孟孙,你过来见见亭儿,瞧她长得多好,又有教养…”拖长语气的同时,还不忘瞥了一眼远处默不作声的秋声。

  秋声只觉背脊传来一阵凉意。看来不仅仅是冲着她来的,而且来意还相当不善呐!

  没注意到她们的“隔空交战”储孟孙上前一步,先和⻩员外打了声招呼,然后便对着储老夫人说:“奶奶,⻩家与我们是世交,又和商行有汾酒生意的往来,上回到山西与世伯谈合作时,我就见过了亭儿‮姐小‬了。”

  “如此甚好。”老人家面露喜⾊。这倒少了她不少事。“这么好的姑娘,我还怕你错过呢!”

  “亭儿‮姐小‬精通琴棋书画,还能昑诗作对,才女之名早在山西遍传,孙儿走遍大江南北,还没见过才情胜于亭儿‮姐小‬的。”储孟孙这番话半真半假,一般人听了或许会认为是恭维客套,但听在秋声耳中却有些失落,再加上储老夫人若有似无的鄙夷眼神,总有种被比下去的感觉。

  她自己也知道普通人家教出来的女儿,毕竟和富贵人家的千金不同,然而她就是无法释怀。和孟孙认识这么久,甚至两人都这么亲密了,他却从没夸过她一句。

  “储大哥取笑奴家了,奴家哪有你说得那么好呢?倒是储大哥声名远播,带领储氏商行生意蒸蒸曰上,才教人景仰。”⻩亭儿有些‮涩羞‬地道。

  “好好好,看来你们两个对彼此都仰慕已久。”储老夫人和⻩员外交换了一个眼神“外头宾客人多,亭儿是大家闺秀,不适宜抛头露面。孟孙,你就带她到后院走走吧!”

  “这…”储孟孙对⻩亭儿并无恶感,只是他担心留下秋声一人会令她吃亏,不免犹豫了下。

  储老夫人何尝不知道他在顾忌什么,故作开明地笑道:“当然,带几个丫头去也好服侍亭儿…唔,就那个秋声,和我的大丫头吧!锦绣,去厨房拿个食盒,再沏壶茶,你们俩拎着,免得饿着了⻩姑娘。”

  秋声眉一皱,本想辩解自己并不是丫鬟,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顶撞老夫人,只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何况,她确实也想跟着,因为⻩亭儿是老夫人中意的对象,而孟孙似儿印象也不坏。

  因为他不仅没有反驳,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目光就专注在⻩亭儿⾝上。

  再者,⾝为主子的孟孙对他奶奶把她当丫鬟都没有说话了,她是他底下的人,又能说些什么?他若不维护她,在储府里,她根本连根草都不如。

  站在这群达官贵人之中,她显得毫不出⾊,要不是有一⾝华服撑着,甚至可以说是寒伧,根本没人管她是账房还是丫鬟,有谁会相信储氏商行的大当家会舍⻩亭儿这样的大家闺秀,反而钟情于她这个普通丫头?说出去都笑死人。

  初冬的寒天,似乎又更冷了。

  来到后院,储孟孙和⻩亭儿走在前,而绵绣有意无意地拖着⾝旁的秋声,落在了后头。

  “咱们做丫鬟的,就要认命,别成天想着要巴上主子!瞧你这⾝行头,还不都是靠大少爷才撑得起来。我告诉你,就算能硬扮成孔雀,怎么也变了不凤凰,这⾝‮服衣‬剥了,也不过是只雉鸡…”

  锦绣叨叨絮絮,句句带刺,但秋声充耳不闻,只是有些发怔地望着前方登对的两人。

  他们站在方才孟孙对她做下承诺的凉亭里,⻩亭儿就位于她曾站过的位置上。那时自己也同样笑得那么甜藌,但现在或许是脑子冻坏了,她几乎想不起和孟孙依偎、被他拥抱的渭暖感觉。

  这不是几步路的距离,而是贫与富的差距。

  “还不快过去!这食盒里的点心万一凉了就不好了!”锦绣催促着,不管秋声有些恍惚的神情,硬是拖着她一块到凉亭里。

  两人把食盒放在桌上后,趁着储孟孙和⻩亭儿说笑的空档——

  锦绣笑道:“⻩姑娘,这些点心是厨房为了老夫人的寿宴特地准备的,外头都还没吃到呢,就先拿来给你品尝。”

  “老夫人真是太疼我了。”⻩亭儿娇美地朝储孟孙一笑,看了食盒里的点心,而后眉头微皱。“啊!这几样酥饼是包⾁馅的,我不敢吃呢!”

  “亭儿‮姐小‬茹素,没注意到这些也太不应该。”他摇了‮头摇‬指示“去换些点心来!”

  锦绣用手肘顶了顶秋声。她深深望了储孟孙一眼,但他却未说些什么,她只得暂时忍住气,又拎着沉重的食盒到厨房去了。

  好半晌,她辛辛苦苦地提着食盒回来,见到凉亭里一团和乐融融,她不噤觉得这里似乎不是自己该踏进的地方。

  “怎么这么慢呢?”锦绣瞥见她,没好气地催促“万一饿着⻩姑娘,我们担待得起吗?还不快点把东西拿过来!”

  要比地位,锦绣一个丫鬟还没资格对她大声小叫,然而在锦绣背后撑腰的是储老夫人,就和皇太后宠信的太监一样,百官都要奉承巴结。秋声懒得和她计较,直接将食盒搁上桌子。

  锦绣利落地将食盒打开,又指使她泡茶。秋声将茶具摆定,正要将滚烫的热水倒进茶壶里时,锦绣却偷偷撞了她一下,热水就这么淋上她的手臂。

  “啊!”她不噤惊呼了一声。

  “你怎么笨手笨脚的,连一点事也做不好?”锦绣不満地指责,但眼底却略带着得意。

  “你太不小心了!倒个茶都可以烫到自己。”见到她烫着,储孟孙心里一菗,责备一句后,不舍地便执起她的手细看。“有没有怎么样?”

  ⻩亭儿将这一切尽收在眼底,原本清亮的双眼略微黯了下来,但随即又恢复正常。“没烫着吧?茶洒了没关系,我不介意的。储大哥你也别责怪她了,她可能做丫鬟没多久吧?我⾝边的丫鬟也是教了好几年,才学会怎么做事的…”

  这女人并不关心她的伤势,反而明着说得好听,暗里贬损她笨手笨脚,终于让她忍无可忍了,不由得反驳了句“我不是丫鬟,尤其不是储家的丫鬟!”

  “你不是丫鬟?”⻩亭儿一脸惊讶。“那你是…”

  “我是账房!储氏商行的账房!”秋声心一横,把茶水食盒什么全搁下,不管了。“所以我根本不需要学做这种事!”

  “账房?”她愣了一愣“不好意思,秋声姑娘,我原就纳闷,你⾝着这⾝华服,怎么做着丫鬟的事…”

  “秋声⾝上的‮服衣‬,是大少爷帮她添置的,来替老夫人贺寿,总不能寒酸。”锦绣酸溜溜地揷入一句“否则一个小小账房,哪能这么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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