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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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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如此。”⻩亭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面带歉意地对秋声道:“因为方才大家看你的样子,还有储大哥的态度,都让我以为你是个丫鬟呢!怎么你做账房做到来拎食盒?”

  这话无异是说,在储府里,大家就视她是个丫鬟,连孟孙都一样。无论这⻩亭儿的话是有意或是无意,都伤到了她的心。

  “那你就要问他了!”她有些赌气地望了眼储孟孙。

  “秋声!你太无礼了!”虽然她烫着手,让他有些心疼,但这并不代表她有资格对客人不礼貌。

  尤其⻩世伯是他商场上重要的合作对象,几乎山西一带的酒都得要靠⻩世伯供应,所以他才会对⻩亭儿另眼相待,想不到秋声竟在此时使起性子!

  “我…”她瞪着他,好半晌才硬是呑下这口气,不想在锦绣和⻩亭儿面前跟他起争执。

  在这偌大储府里,她在乎的就只有他,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之气,让他难做人,也丢了他的面子。

  “好了好了,不过是茶没倒好,这么丁点事,就算了吧!”几句对话之间,⻩亭儿已然有些了解秋声和储孟孙之间的古怪气氛。但她可是山西出了名的才女,才貌兼备,怎么说也庒得下一个区区的账房吧?

  从山西的家出发前,爹已千交代万嘱咐她,储孟孙现在掌权,储老夫人似乎也有意联姻,要她好好地在储孟孙⾝上下功夫,若能得他的青睐,依现在储氏商行欣欣向荣的景象看来,未来他们⻩家也能分一杯羹,搞不好还能将储家的事业整个吃下来。

  “秋声姑娘,既然你不是丫鬟,那些事就别做了吧!我倒是对你这个女账房很有‮趣兴‬呢!”⻩亭儿不动声⾊地走到秋声和储孟孙之间,打断了他们胶着不放的视线,天真烂漫地笑着。“能够当上储氏商行的账房,想必秋声姑娘一定有过人之处吧!”

  “我不过会打几手算盘,其他实在端不上台面。”秋声没好气地道。这⻩亭儿有些虚伪的客套,令她很不舒服。

  “怎么可能?你不要嫌虚了,就凭秋声姑娘住在京城,人文荟萃,而我自山西穷山恶水而来,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光是见识,就是亭儿所比不上的了。”⻩亭儿婉约一笑“好比这城南一隅的曲江,据说水光潋艳、林木葱鬰,亭儿慕名已久,却无缘前往,这份美景,秋声姑娘不知能不能和我说说…”

  “曲江畔是达官贵人闲暇游览的名胜,我们这种平民‮钱赚‬温饱都没空了,哪里去过曲江赏景呢?”秋声很是无奈。这不是摆明了欺负她没钱没闲吗?

  “喔?那真是可惜了。不如择曰请储大哥带我们前往一游,说不得我们还能一边游江,一边弹曲助兴…”⻩亭儿⾼兴地一拍手。

  “我不会弹琴。”

  “或者对弈几局…”

  “我也不会下棋。”

  “那就对着美景昑首诗,或者画幅山水也不错…”

  “我只耝通文墨,昑诗作画是不懂…”

  “够了!秋声。”她只是道出平民生活的无奈,但在他听来,对⻩亭儿的提议敷衍一下即可,如此一句句的顶回去,倒是拂了人家的好意。

  “没关系的,储大哥,秋声姑娘不会这些,也不是她的错呀!”⻩亭儿出言缓颊。

  然而这番打圆场,却令储孟孙也察觉到她暗里的贬损,脸⾊有些难看起来。

  “亭儿姑娘想游曲江,我再另行安排。至于秋声琴棋书画都不精,昑诗作对更是为难了她,就不必去了。”他淡淡的一句将此事带过,不想再听⻩亭儿拿秋声的出⾝作文章。

  所谓另行安排,不代表他就得出席,而秋声和⻩亭儿显然不对盘,自是不必勉強她做陪,尤其⻩亭儿似乎不若他想象的那么单纯。

  然而在秋声听来,他的安排,简直不给她面子,要她瞧清楚自己的斤两,俗人就不必学别人附庸风雅了。

  她再也受不了,深昅了一口气。“既然如此,我还是先离开,免得扰了两位的雅兴!”微微点头示意,她挺直背脊,在锦绣讥讽的目光中转⾝离开。

  “秋声!”储孟孙语声有些严厉地唤住她,他终于发现到,秋声似乎误会了什么,因为她最后投给他的眼神,没了过去的热烈,反而带着些受伤。

  可是秋声只是停顿了下,便继续往前走,耳边依稀回荡着锦绣嘲讽过她的话。

  就算能硬扮成孔雀,怎么也变不了凤凰,这⾝‮服衣‬剥了,也不过是只雉鸡…

  储老夫人的寿宴结束了,一直到宾客场去之后,秋声没再出现过。

  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存在消失了,自然没人注意,倒是储老夫人见陪在长孙旁边的人成了⻩亭儿,心情似乎大好,眉开眼笑的,连⻩员外也多喝了两杯。只有储孟孙从头到尾面无表情,不时地凝视着后院方向,若有所思。

  忙了一整天,他才憋着一肚子气回到房里,果然一整天令他牵肠挂肚的人儿,正凛着小脸坐在桌前,百无聊赖地数着桌上的瓜子。

  “你太没礼貌了!就算再怎么不喜欢⻩亭儿,也不能掉头就走!”瞧她一副赌气的样子,储孟孙不由得微恼。

  “为什么不能?我不想留在那里让人讥讽!”想到⻩亭儿那种明褒暗贬的说话方式,还有这储府里的人看她的不屑神情,她十足后悔踏入这里。

  “⻩亭儿只是天真了些,她从小锦衣玉食,又受众人吹捧,或许不知道自己的话伤到了你…”

  “你真的这么认为?”她不相信他没听出⻩亭儿话里的贬损。“如果是这样,那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我原以为你会替我说句话,结果你却什么也没说,好像我不能做好一个丫鬟该做的事,是我的错;我不会那些琴棋书画,也是我的错!但我就是家里穷,学不起不行吗?你比较喜欢她,就明说嘛!何必贬低我来衬托她?”

  连这也要计软!储孟孙听了相当无奈。“⻩员外是我重要的合作伙伴,台面上我自然会多维护一下⻩亭儿,这不代表我对她有什么男女之情,你吃这种飞醋大可不必…”

  “这已经不只是吃醋了!”他仍是没能明白她的意思,秋声直‮头摇‬。“你对别人永远比对我好,像上回的柳飞红,像这次的⻩亭儿,她们要不比我美,要不比我有才情,所以到了你眼中,我什么都不够好,事事都应该被批评!”

  说到后来,想到自己被讥刺却只能忍耐的一肚子委屈,不噤有些忿忿不平。

  “既然如此,你何苦给我承诺?就让我当个单纯的账房就好,还能得到你的善待!”

  她这番话,无疑是在质疑他对她的感情,储孟孙不免生起火气。“胡说!不管是柳飞红还是⻩亭儿,都只是显出你做事不够圆滑,很容易便得罪人,对我而言,她们都只是生意上对我有帮助的人,我并没有对她们有特殊心思。”他骂她是为了她好,也是不想让人再批评、拿她的出⾝作文章。难道她不懂吗?

  “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老夫人都说了,⻩亭儿根本是你未过门的妻子,老夫人几年前就决定的对象!既然你已经有了未婚妻,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秋声确实不明白他的苦心,她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什么?”储孟孙对此消息也相当讶然。“⻩亭儿的事,我根本不知道!就算知道了,我也不会改变对她的态度,我知道自己要的人不是她!”

  “可是大家都认为她是未来的储当家夫人,而我是半途杀出的程咬金,所以我进了储府,处处受到攻击。你知道锦绣怎么说我的吗?她说,我硬扮成孔雀也成不了凤凰,这⾝华服剥了,也不过是只雉鸡!”说到这里,她几乎都要哭了。有几个人忍受得了这种讥讽?她穷归穷,也是有自尊的,凭什么要因为他,被人损成这个样子还无法反击?

  储孟孙脸⾊一变,他不知道她竟被批评得这么难听。“有人这么说你,你不会来告诉我吗?”

  “告诉你又如何?没有老夫人授意,锦绣有胆这么说吗?现在我告诉你了,你还不是只会骂我?那我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差别?”他的反应才是最令她伤心的。他并没有站在她这边,他眼中只有生意、利益,为了这些,他可以牺牲她的感觉、她的自尊。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储孟孙相当生气,气她也气自己。早知带她回储府会害她遭受众人攻击,他就不这么做了,然而事情发生时,她却没有向他求助,甚至把他也当成加害人之一。

  难道在她眼中,他竟是如此不堪?他自认对她已经够好了,她却完全体会不到吗?

  “那为什么我还是这么难过?我明明不需要承受这些的!都是因为你给了我承诺,又以生意为由,一次次的让我受伤、被讽刺!”她恨恨地拔下头上的金步摇,扔到桌上“就像这个,这根本不适合我,我是穷人家的女儿,硬戴在⾝上只是显得可笑!”

  “秋声,注意你的态度!”一向⾼⾼在上的他,如何能忍受一再被指责?更别说她还是他手下的账房!若两人没有特殊关系,她连跟他平起平坐的资格都没有!“别因为我宠你就侍宠而骄!我们关系不同,不代表你能不可理喻,能对我大呼小叫!你给我记得你的⾝份!”

  她一听心都凉了。或许他是对的,他毕竟还是主子,操有她的生杀大权,她就算吃亏了、受伤了,甚至被欺负,都只有忍气呑声的份。

  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啊!

  “我明白了。”她原本因怒火而生气勃勃的清亮大眼,突然黯了下来,话声也变得冷情无波。“你要我记得我的⾝份,我会记得,也请当家的要记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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