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比起伤自己
甚至梳了妆,心雀跃等着去见魏少,却偏偏疏漏了那一碗散寒的汤,萧明铖只给她喂了三勺。
她便浑身发软倒在了椅间。药加的太重了,起效自然快,剩下的大半碗被萧明铖随手丢在了地上,琉璃破碎的声音被大雨盖过。再度俯身抱起嘉鱼,华美的裙纱落了臂,直到将她放在了上,萧明铖脸上才有了沉冷的笑。
“我改主意了,小鱼今天不能去见他,明天也不能,往后都不能。”这是她企图骗他的惩罚。
这张大是嘉鱼睡了十来年的,无数个夜晚她都和哥哥睡在这上面,也是在这里,他将她从女孩变成了女人,曾经的心欢喜和憧憬,都在这一年巨变无存,特别是这一刻,她恨极了他。
她抗拒着不肯昏睡过去,离氲染着水雾的瞳都弱弱的像只受惊的小兽,萧明铖低头去吻,从额前到畔,每一处都细细的轻啄着,腔里快被猛兽撕裂的痛已经癫狂了。
他好不容易夺回了她,再不能放她走了。“一百多了,小鱼却连手指都不允哥哥碰一下,就这般厌恶我吗?若是有的选,哥哥也不会把你送给别人,可恨我别无他选,不过无妨,碰过你的人我都会杀掉,你永远都只是哥哥的。”
开她衣襟上的珍珠系带,他幽邃的眼神都凶残了起来,骨节分明的长指摸着她兜衣间圆润隆起雪团,最后又按在了她心中处。同样的位置。
他还在为她而痛,她却已经让别的男人填了这里。“记住,这里也只能是我的。”雨声雷鸣已是嘈杂震耳。
在萧明铖覆下来时,嘉鱼依稀听见了外面喧哗的人声,好似有人在叫着她的名,可药物侵袭的她头晕目眩,咫尺间又是狼虎噬。
再想挣动已是无助…渐渐的她似是沉入了无垠深水中,停止了思想和呼吸,唯一残留在眼前的,是除夕那夜回首时,呆呆站在院中目送她的少年。嘉鱼、嘉鱼。
魏少死了,死在了中秋前夕的雨夜。起初嘉鱼是不知道的,直到几后萧明铖在宫外遇刺,受伤抬回后,猗兰宫的防卫有了片刻疏忽,她才见到了谢玉侯。
“自见不到你后,少的身体总是不好,他不愿同别人成婚,那时他想见你,已是熬不住了。
等中秋前他便一直呕血,落气时喊的也是你的名字,那天我也曾来这想带你去见他一面…”
向来寡言的他低沉了声音,悲痛却是如何都强忍不住,手上的血迹早被那的大雨冲没,可粘稠的温热感却一直消不去。
他这二十来年杀的人不计其数,早忘记鲜血竟也是有温度的,直到陪伴多年的少离去,止不住的血从他口中吐出。
那血烫的他双手微颤,明明已经气息无存的人,却还念念不忘的唤着嘉鱼,一声比一声艰难,一字比一字虚弱,待到血不再涌,他闭着的眼睛再睁不开,至死他都在等着她。
那天下午他伤了许多人才闯进了猗兰宫,萧明铖也不曾拦住他,可当时嘉鱼已经昏睡,无论他怎么喊都没有醒来,显然是不正常,饶是被萧明铖拿剑相向。
他还执意要带嘉鱼走,最后是夔王的人来阻止了他。所以,今萧明铖去吊祭,他便一剑刺伤了他。比起那的焦灼难安。
在得知魏少已经没了时,嘉鱼周身都在抖,迅速狂动的心跳声炸的头晕,耳畔只剩下一阵血冲涌的嗡鸣,空的,似是麻木了,心痛是什么感觉她不知道,难过的感觉也没有。
围过来的是恐惧,一重又一重的她不过气,那个总是脸红的少年再也不会笑着叫她嘉鱼了…
那个和他一起离开的约定,也终是一个虚妄…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嘉鱼无助的坐在了地上,连哭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剧烈缩动的心脏像是活生生被剖去了一半,她紧紧捂着那里,浑浑噩噩的抓挠着手背。指甲勾的雪肤破开,皮里一瞬渗出了血,她却愈发用力的抓住绽开的血。
是谢玉侯制住了她的手,将嘉鱼抱在怀中,她这般情形触目惊心的失常“少说你不喜欢这里,让我带你走。”
她才十五岁却经历了太多磨难和不堪,喜欢她的人很多,可只有她自己真爱的那一个,再也不能和她在一起了,继续留在这个地方。
她只会在容颜枯老前受辱早死,所以魏少临终前只求了谢玉侯这一件事。让他带嘉鱼离开这个牢笼。离开?不,她不会离开了。
嘉鱼缓缓摇着头,似乎也只会这一个动作了,眼前黑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染血的十指死死抓着谢玉侯的衣袍,哀伤痛苦绝望如此后知后觉的涌来,再也不能平复。
这一辈子都忘不掉了,她已经没了所爱,这世间也没了她能去的地方,早前那些因为魏少而放弃的仇恨和计划。
在这一刻也因为他而重新被她拾回,既然谁都不想让她幸福,倒不如所有人都一起不幸吧。爱萧嘉鱼的魏少死了,而爱魏少的萧嘉鱼也没了。
很多年后,已是白发苍苍的女帝傲然坐在万人跪拜的御座中央,依然美的绚丽绝伦,她稳稳踩在了皇权的巅峰,那些她恨过的人,多是成了一抔黄土。
甚至已经开始不记得他们的模样,只唯独那一个人,她始终记着他那时面红的清癯容颜,青涩又温柔的叫着她嘉鱼。
“皇祖母这一生可有很爱的男人?”那一年她最宠爱的长孙女要出降了,依偎在她怀中悄悄问着,她说有的,穿着凤袍喜服的小公主立刻又好奇又落寞的说:“定不是祖父了。
那人是谁?多大年纪了?孙女可曾见过他?”“你不曾见过,他叫魏少,十七岁。”萧明铖的伤势并不太重,只前被划伤血过量,谢玉侯那一剑到底是没下死手,偏那人出剑时也没遮掩身份,谁都知道他是夔王的左膀右臂。谋臣们都劝他趁机发难。
毕竟皇帝要除夔王之心已久,或许可以趁机夺得更多机遇。“夔王权重,陛下防他已久,哪怕留在京中也是轻易动惹不得,如今正有此事,也师出有名。”
皇帝对夔王是投鼠忌器,奈何夔王久居宫中也未有出格之事,目下谢玉侯这事往大了说可是刺杀皇嗣,再牵扯深些自然要怪罪到夔王,这般大的罪名足以动一动这手握重兵的西北王了。
甚至连萧明铖也能从中获益良多。谁都以为萧明铖会点头,却不想他只沉思片刻就拒绝了。“不必。”他费尽几多心血,也吃了太多苦难才爬到了这一步,父皇能给他的,他已经牢牢握住,剩下的那些是他根本就不会得到的底牌,换些法子他早晚也能得到,又何必在这种时候去对付夔王。
特别是他那好父皇根本就不在乎他这把刀会不会折断。冷血无情随时会弃子的皇帝,早已对他动了杀心的太子,再对上一个尚且虎踞的夔王…与其多一个能咬死他的敌人,萧明铖更喜欢盟友。
“那边可有消息,还不曾找到?”“依旧未找到。”萧明铖半靠在枕间,金冠束起的发鬓微,面色苍白冷沉,近旁的几人摄于威压低垂下了头,只一人恭声回报。
萧明铖挥了挥手,几人便迅速离去了,静默中幽邃里眼中都是森寒,他一直都知道父皇在找一个人,而那个人正关乎他会不会成为这场争斗的弃子。
这样的人,如何都不该存活在这世上,前的伤还疼的很,无人时他才低笑出声,早先他是见过那夔王世子的,无甚用的病秧子一个,偏偏入了嘉鱼的心,早早死了也好,只可惜死的太不是时候了。
那嘉鱼药效退去再醒来已是次,当时便怒极拿着簪子刺他,若是知道因为那碗药错过了和魏少的最后一面,还不知要如何恨毒他,所以到现在他也不许人透半分消息给嘉鱼。
对魏少的死庆幸愉悦之余,萧明铖也免不了悲怒,他养了爱了十来年的妹妹,终究是不把他放心里了。“小鱼…”这一声沉念,带着无法言喻的痛意和决绝。谢玉侯走了。
他不就要送魏少的棺椁回西地去,落叶该归,少年要回到他母亲用血之躯镇守的地方去了。嘉鱼把那盆兰花捧给了谢玉侯。
最后眷念的摸着新生的花和叶,血珠染了墨绿,粉白的花上曳着粒粒鲜红,她还没来及告诉他,花开了。“让它陪着他。”这一她将自己藏在阴暗的角落哭了很久。
直到眼泪都干,空的眼睛凝着窗外的夜幕,再没了丝毫的感情。嘉鱼又抓伤手的事情自然瞒不过萧明铖,他疑心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便忍着伤痛去了她的寝殿,正是阳光明媚时。
她一身浅纱素裙坐在窗畔,赤着雪的有一下每一下的晃着,脚趾偶尔踩在光亮的地砖上,灿若莲花点水般夺目,他已经许久没见她这般随意放松戒备的样子了。
他笑着,只是那笑并未太深,因为那盆她珍之若命的兰花不见了踪影。“怎么不穿足衣呢?”他轻轻去摸她的头发,青丝密密不曾挽,散落在消瘦的肩头,微微凉的润了指。
再看她已经包扎好的双手,萧明铖尝试着往她身边坐下。这次嘉鱼并未和前几一样抗拒了,虽然还是不理会他,萧明铖也乐得如此。
“小鱼,不要再伤自己了,若是难过了,你抓哥哥便是。”他问过太医,她这样的状况多是出自心病,所以才会一次次自残。萧明铖也后悔,可造成这一切的也不仅仅是他,事已至此,他早没了回头的机会,比起她伤自己,他倒宁愿伤他一身都无妨。嘉鱼微微的仰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