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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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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文涛不愧是只老狐狸。他久经沙场,深知其中的生死游戏规则,考虑再三,把具体运作的事情还是交给秦小最合适。公司有意拓展这方面的业务,影视部是现成的,秦小手下一帮人又是搞电视的,撤了《娱乐天地》,换上电视剧组,仿佛上天早就帮他们安排好了,一切都像是计划好了。王文涛想如果世上真有什么商业天才,那他自己就是那个天才了。

  真是千载难逢。美妙的圈套为你而设,美妙的光环为你而编织,来吧,各个演员,各个心怀远大理想的导演、制片主任们,还有那个梦想成名的编剧大人。我王文涛才是你们的老大,更是你们实现理想与抱负的引路人,不过,我还是设计这个美妙的圈套的高人啊。

  在王文涛面前,秦小顿感责任重大,热血在一瞬间直接涌到了头顶。他不失时机地向王文涛表了一番决心,信誓旦旦,然后就跟老板说他要邀请一个人来跟他一起做。真要干起来秦小还是有自知之明,电视剧自己从来没有干过,里面的运作规律一窍不通,实际上还是个外行,他不可能一开始就把所有的事情全揽到自己身上,他得找一个真正的行家加盟。

  谁?如果是与影视无关的人天王老子也别来。王文涛说。他说话向来是坚定有力,说一不二,此时他更显得有点霸道。

  这人正是做影视的,刘亚军,我哥们,专做电影电视剧的,已经成功运作了两部电影五部电视剧。秦小说。秦小深明王文涛这样的商业奇才的内心意图:不就是急功近利之徒吗?但他表面上还是敬仰得五体投地。

  行,带来看看。王文涛就叫秦小把刘亚军带来见面。

  见面言谈中明来暗往地考试了一番,内容就是当今影视圈内的动态。

  刘亚军想得很清楚,深知对付王文涛这种门外汉应该做到什么,所以貌似谈话实质考试的时候他对答如,说得非常到位。开口就是从电视剧的角度看,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放在影视学的层面上说,应该叫…以我一个资深影视圈人士的了解,我觉得这个问题…

  王文涛一看对方对影视业务了如指掌,如数家珍,马上佩服得五体投地。把刘亚军当爷一样供奉了几天之后,王文涛就决定聘他为公司的高级顾问,给他一个副总经理的位子,月薪一万。

  刘亚军并没有接受这个头衔。因为他一直心理很不平衡:如果自己跟李成志关系好一点可能就不是我给你打工,而是你给老子打工了。原本是想跟秦小俩人独这笔生意的,现在根本不可能了。没有王文涛李成志就不会投资,就没有这个电视剧的运作,既然自己拿不下就只好跟人家打工吧。高级顾问、副总经理,这些都是狗,没有任何实在意义。重要的是,能成个事,能得到他要得到的东西。

  刘亚军婉言拒绝了王文涛的邀请,声称过惯了无拘无束的日子,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想把自己关起来。他既不要副总经理这个头衔,也不要月薪一万的待遇,为了干成一个事情他可以留下来全力帮助公司,薪水以后老板看着办就是。

  这可是人才啊!王文涛觉得,既精通业务又不讲报酬,以后自己要向影视业发展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才啊,遂全权委托刘亚军负责立即挑选剧本。

  刘亚军选了几个本子,有古装戏,也有现代戏。可是李成志没一个满意,认为都找不到卖点,就问刘亚军现在什么题材赚钱,说流行什么就拍什么。刘亚军说眼下公安侦破题材、反腐败题材都是比较走俏的题材,有看点,也有卖点。李成志说那就做这方面的电视剧吧,就在这个范围内寻找剧本。

  刘亚军又在全国各地转了一圈,最后在他的老家北岛市找了两个公安题材的剧本。一个是北岛电影制片厂的一个编剧写的《见习警官》,是写警校校园生活的;一个是《最后一》,侦查破案题材,作者寒新。剧本都已基本成,都已经过国家广电总局审批了的,稍加修改即可拍摄。秦小专门请了几个专家审查剧本,专家一致看好《最后一》。秦小就把《最后一》推荐给了王文涛和李成志。

  刘亚军找到《最后一》的编剧寒新的时候,寒新已经把他的剧本一部分交给了北京的一家影视公司,就差签合同了。

  刘亚军真心想揽了这笔业务,所以十分诚恳地告诉寒新:你先别跟人家签合同,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一个星期。我保证帮你卖个好价钱。

  寒新说:好不好价钱都在一边,最关键是要把事情成。你要诚心做我可以等一个星期。

  身为北岛市著名作家的寒新已经被怕了。这个剧本前前后后折腾八年了,跟打日本鬼子一样,八年抗战,经历了三个电视台,一个电影制片厂,四个投资商,国家广电总局审批后又延期两次了,而改过多少次他自己都记不清了。最初的故事和细节早已被别人剽窃干净了,从中央台到地方台,他不下一百次看见自己的作品被人家肢解,被移花接木,那种感觉就如同别人在他身上割一样。他曾试图拿起法律的武器,状告人家侵权,为此他请了最好的律师。把情况跟人家一说,精明的律师说:别告了吧,没用的,官司你赢不了的。寒新不信,说:人家明明侵权,怎么就赢不了官司?律师说:凭什么说人家侵权?证据呢?寒新说:剧本呀,我手里的剧本不是最好的证据吗?律师说:谁在你手里拿了剧本?你剧本发表在哪里?凭什么说人家抄你的?人家先播出来了就是先发表了,人家还要告你抄人家的。完了,写了几年都是帮人家写了,一切都是无偿的,没人给你报酬,没人给你署名,连一句感谢话都没有,一切贡献都是白做了。修改过多少次,有过多少闪光的地方,全都为他人作嫁衣裳。

  生活教会了寒新,他不再那么天真幼稚了,他不再在没签好合同拿到银子前修改剧本了。他把他所有的想法先写成小说,在这八年里,他的剧本一直没有开机,他却写成了三部长篇小说,全都出版了,非常看好。小说出来了,电视剧还在筹备。这一回他也懒得去找了,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果然,北京的一家影视公司看中了他的一部长篇小说,决定改编成电视剧,专程派人跟他谈了,就等签合同了。偏偏这时刘亚军也找上门了,非要他的剧本不可。

  寒新认识刘亚军是通过北方电影集团刚刚退下来的陈老爷子介绍的。陈老爷子这两年一直在推荐寒新的剧本,找了一个河南老板合作,合同也签好了,还拿了两万块钱的定金。可到了关键时刻却开不了机,慢慢的合同期限就过了,寒新又一次有被蹂躏的感觉。现在寒新的心态十分现实:也别怪他脚踏两只船,谁先签合同就给谁。影视圈早已经看透了,多少次了人家要拍我的剧本却没拍成,这一回只要谁来真的我就认谁。

  也是一样,给故事梗概,几集剧本。刘亚军要全部剧本,寒新说:是我爹都不给全部。我还会把本子送给人盗版?我有病呀我?要就拿几集,正好是我刚根据长篇小说改编的,还是热的。要就拿去,最多五集,不要拉倒。

  刘亚军一看这编剧还牛,二话没说,拿了五集本子和故事梗概就回西海了。

  不到一个星期,刘亚军就从西海来电话了,说:那边的老板同意了,就拍你的二十集电视连续剧《最后一》。叫他速去西海洽谈合作事宜。不过到了西海之后,刘亚军又说,洽谈要按他的计划进行,编剧稿酬每集一万,开价两万,多出的一万用于剧组前期活动经费。这玩的是一个猫腻。对于刘亚军这种人来说,无非就是名、利、情最重要。推掉了王文涛的月薪一万,总得有其他的门路来钱。

  寒新不是省油的灯,马上就觉得这事有些不妥:你剧组前期活动经费凭什么要以我稿费的名义出?每集两万,二十集就是四十万,不是一个小数目。寒新就觉得这人也忒黑了,开口就是二十万,人家写了八年的剧本也就是二十万。你介绍费也不至于这么高呀,几句话就想拿二十万?拿了还要拿得天衣无,借他作者的口说出来,过分了吧?二十集的电视剧稿酬四十万,对那些名人来说可能不贵,对他寒新来说简直是天价,他觉得不能让人家当使。我凭什么给你来开这个价?凭什么让你赚二十万?真要能值四十万那也是我自己的剧本呀。与你有什么相干?

  寒新决定不跟他这么配合,你拍就拍,不拍拉倒,用不着吊死在一棵树上,说:稿酬我自己谈,能谈多少是多少。至于剧组的活动经费与我编剧没有任何关系,你找谁都可以,别找我。

  刘亚军在电话的那头半天没做声,沉默了好一阵才说:那好吧,你自己好自为之。不过要告诉你的是,等着要拍的不只是你寒新的《最后一》,还有几个本子等着要上。鹿死谁手现在谁都不知道。

  寒新知道自己现在是孤注一掷。走到这一步靠谁都靠不上了,只有靠他自己,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的剧本了。

  后来寒新才知道,这是一步险棋,人生有时就是赌博。

  其实寒新到西海来是刘亚军先斩后奏,没通过王文涛就叫寒新和老爷子来了。因为现在有两个剧本摆在眼前,《最后一》和魏东拿来的本子,王文涛还在犹豫。刘亚军两个剧本都看了,魏东拿来的本子是绝对不行的,想做一个好东西,只有《最后一》能达到要求。可是魏东是王文涛的表哥,这让刘亚军很不放心,刘亚军不断地对自己说:如果不能用《最后一》,这活就不干了——别坏了名声。现在,作者也来了,电影厂的老领导也来了,你看着办吧——宫。

  王文涛一直下不了决心。魏东是表哥,真要拍电视剧他以后还要靠魏东帮忙。用别人的也是用,用魏东的也是用,钱不是他投的,用别人的钱给自己哥们机会,肥水不外人田,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再说刘亚军天天做自己的工作拍《最后一》,说绝对是个好本子。凭商人的直觉,这小子肯定在里面吃回扣,还不知道葫芦里卖什么别的药。因此他始终下不了决心。

  就在这个时候,寒新打电话给刘亚军,直截了当告诉他:别想在我这里拿什么活动经费,一分钱也别想。我能拿多少拿多少,全凭我自己争取。刘亚军琢磨了一下,光有名没有利的事情也不好干啊,顷刻之间想好的计划落空了。二十万?一分钱都没有了!光想拍一个好电视剧却没有油水的事实还不足以让刘亚军赴汤蹈火。还帮你干吗?他就马上打电话给王文涛,说:让寒新他们回去吧,他对跟咱们合作没信心。再说人家稿费要得太高,随便找一个编剧都比他便宜,何必找他?

  王文涛就觉得奇怪:人是你叫来的,剧本是你看好的,现在根本还没谈合作你又要人家走,什么意思?明摆着《最后一》是公认不错的,怎么突然又要打发人家走?那不成,你越想要人家走我就越不让人家走,你越不让我做这笔业务我越要做这笔业务。生意就是这么做的,所有人都是竞争对手,没有竞争对手会让自己捡便宜。

  就这样,错,结果居然走到一块。

  谈判如期进行。一方是南国影视文化集团的特邀嘉宾、省电视台电视剧部主任、王文涛的表哥魏东、秦小和刘亚军,王文涛没有面,躲在宾馆的另一间房里幕后指挥。

  另一方就是寒新,老爷子跟着作陪。

  魏东说:看了你的故事梗概,觉得一般,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寒新知道对方的用意,也懒得跟他争辩,只问:什么叫特别的地方?你能说具体一点吗?比方哪个人物?哪个场节?寒新随便举了剧本里的一个人物:

  比方剧本里那个刑侦队长,因为一次开误伤了群众,引出了一系列的故事和矛盾,从此这个刑侦队长膛里再不装子弹,发誓那就是他人生最后一。可当刑侦队长他能不开吗?每次出警他都告诫自己那是最后一,每次都只掏击,可在追捕一个杀人犯的时候因为他迟迟不敢开,他的女朋友、战友差点被罪犯杀死,在最关键的时候他的膛不得不再次装上了子弹,不得不再开一,及时制服了罪犯,这又成了他的最后一

  寒新说的时候众人就全神贯注地听着,仿佛他们不是在谈业务,而是在听他说书。戏里的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精彩动人,寒新拿起一段故事梗概就说一段戏,描绘得活灵活现。魏东也不得不佩服,连说:好戏,好戏。

  寒新也不想把自己的剧本说得天花坠,就跟魏东说:我们谁也别多说,请三个行家来,包括你在内,把我的本子,还有谁的本子放在一块,行家看了作个决定。只要站在公正的立场上,如果我的《最后一》不行,我立马走人,连机票都自己出。

  话说到这个分上魏东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寒新的剧本他已经看了,客观地说很不错,尽管还有很多不足。其实也不是他自己有什么剧本要挤进来,而是他的一个朋友的剧本想挤进来。两个本子他都看了,朋友的本子还差一截,根本不能与《最后一》同而语。他也想帮朋友一把,想把朋友的本子推上来,推上去了以后再改,可真要像寒新说的把两个本子摆在一起比较的话,朋友的本子又怎么拿得出手?魏东私下帮王文涛看了不下十个本子,真正能投拍的就是《最后一》。

  最重要的是寒新拍了脯保证,只要这个戏放到他所在的北岛市拍,服装道具交通工具群众演员什么的北岛市公安局全都可以免费提供,除了不直接投资,将尽一切力量支持。这种无偿的支持算起来至少不下一百万。寒新的话不是没没据的,北岛市公安局已经集体研究了,同意合拍这个电视剧,除了不投钱什么支持都行。这意味着吃喝拉撒都有可能解决,折合人民币何止一百万?

  一个是为朋友,一个是为亲戚,他都得帮,如果为了那个朋友他就坑了亲戚,帮了亲戚就得罪朋友,两者很难兼顾。可一百万的赞助上哪去拉啊?不用再挣扎了,没有比拍《最后一》再适合的了。权衡了很久,出于一种艺术良心,魏东最终选择了与他素不相识的寒新,选择了《最后一》。

  签合同吧,《最后一》是目前最合适的本子。魏东说。

  一锤定音。魏东是行家,王文涛请他来就只要他说行还是不行,其余说多了也没用。现在是决定的时候,越简单越好。

  有了魏东的一句话,王文涛在隔壁拍板:《最后一》。

  剩下的都是细节。稿酬,一万五,寒新一下子看见了八年抗战的胜利,不说二话,成

  投资方专门聘请了专家认真审读了《最后一》,普遍看好,最后就这么定了,同意投拍《最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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