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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有人泣 嗟何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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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步凡干工作是个急子,得道山的开发项目既然定下来了,开工前他把得道山开发办公室的人员又作了调整,东方霞当了开发办公室主任,莫妙琴仍是副主任。这个事情一开始乔织虹不同意,认为让两个小姑娘负责工程多有不妥。王步凡又没法说明东方霞现在是呼延雷身边的红人,只好拐弯摸角说了一些其他理由,比如东方霞过去在买万通的公司里干过,熟悉经济管理业务等等,但这些理由连王步凡自己都觉得很苍白,侯寿山显然明白王步凡的用意,就大力拥护,最后侯寿山又推荐了原西远县县委书记楚光南出任得道山开发办公室副主任。楚光南因为公款出国旅游的问题,被撤了职,一直在市委组织部赋闲,这次也不知道给侯寿山送了多少钱,侯寿山主动提出要给他安排个新职务。乔织虹不同意,侯寿山说:“我们这样安排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其一,我们对干部不能持一子打死的态度,楚光南同志是有些生活小节上的毛病,比如公款出国旅游,比如对亲属管教不严等等,这些省委井部长已经批评他了,纪委也查处他了,但是除了生活小节问题以外,这个同志并没有大的问题,因此,总不能老是闲置不用,犯了错误,只要改正了还是应该用的。其二东方霞和莫妙琴都是女同志,就说工程由王书记亲自抓,但是王书记也不可能天天盯在工地上,总得有个男同志也好协调工作,对吧,王书记?”

  乔织虹觉得侯寿山的话还有些道理,就不再反对,而是望着王步凡说:“那个啥,王书记的意思呢?”

  王步凡连忙说:“侯书记这样的安排很好,对工作很有利,我没有什么意见,就以乔书记的意见为准吧。”

  得道山开发办公室的领导班子就这样定下来了,谁也没有说他们是啥级别,如果以楚光南为参照物,他原来是正处级,即使现在降级使用了,也应该是副处级,那么莫妙琴也相当于副处级,东方霞则是正处级,不过市委只是这么安排了,并没有正式下什么文件,自然也没有说明他们的级别。

  得道山的开工典礼是天野的大事,乔织虹想把开工典礼场面搞得热烈些。可是开工这天只有省委副书记呼延雷、常务副省长路坦平和省委秘书长边关来了,其他省领导没有来。刘远超给乔织虹打了电话,说是到平州视察工作来不了,井右序说是到什么地方去督导“小康战略”在基层的落实情况无法分身。欧颂让莫妙琴转告王步凡说是工作太忙不能来。省委书记马风疾不爱参加剪彩奠基这类活动,让秘书给乔织虹打了电话,说有副书记呼延雷在就行了,他还有其他事情。

  王步凡知道欧颂很爱面子,只怕他这一生不遇上什么特殊任务,是不会再来天野的,这里是个让他伤心的地方。

  呼延雷能来天野参加得道山开发工程的开工典礼,显然是冲着两个人来的,第一个是侯寿山,第二个是东方霞。王步凡过去没有见过呼延雷,开工这天见面后呼延雷握着王步凡的手特别热情,连连夸奖“小王不错。”王步凡知道这是侯寿山和东方霞起的作用,因为东方霞的高升是王步凡提名的,这个事只怕呼延雷已经知道了,最近王步凡与侯寿山相处得还不错,因此就得到了呼延雷的“表扬”

  呼延雷这次来天野兑现了刘远超当初的承诺,给天野汽车厂下岗职工带来了二百万元生活保障金,还让侯寿山陪着他深入到汽车厂去访贫问苦,他要给侯寿山撑撑门面,树树形象。这些工作都是在得道山开工典礼之前做的,开工典礼时,呼延雷讲了话,他大谈天野市开发得道山的美好前景,并说这是“小康战略”在基层的具体实践,是以乔织虹为首的天野市委发展经济的英明决策,是富民工程,翻身工程。省委省政府对此非常重视,也非常支持,马书记因为工作忙,专门让他捎话给天野市委市政府,说天野市开发旅游资源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要以开发得道山和建设“石榴工程”为双龙头,大力开发旅游事业,扮靓城市,引来全国乃至全世界的游客。

  开工典礼由王步凡主持,等他让边关讲话时,边关的话简直就是在作自我批评,说上一任市委市政府的领导只重视农业,忽视了天野的旅游业,也在廉洁自律上做得不够,因此使有些干部在经济上出了问题。希望新一届班子成为团结务实、开拓进取的楷模,把天野的事情办好。最后讲的话就和呼延雷的话有些雷同。王步凡不知道边关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有什么想法,他现在虽然也是省委常委,但排在井右序后边。

  更让王步凡有想法的是,开发得道山本来是他发起的,因为一些政治因素,得到了呼延雷的重视,侯寿山也做了一些工作,现在功劳好像全部记在侯寿山的身上。呼延雷讲了二十分钟话,只提到一次乔织虹,没有提到过王步凡,而“侯寿山同志”五个字至少重复过二十遍。仔细想想,这也很正常,副手永远都是为一把手摇旗呐喊的喽罗,不可能让你显山水。你所做的一切成绩只能是在市委市政府的正确领导下取得的,功劳只能记在主要领导的账上,况且呼延雷对侯寿山大加赞扬是有目的的,是为了给侯寿山后的提拔造声势。

  人们说喜鹊燕儿旺处飞。如今得道山要开发了,不知从哪里就冒出一个天道真人来。王步凡听夏侯知说原先那个道士叫得道真人,明明看上去得道真人比新来的天道真人年龄大得多,可天道真人偏说他比得道真人还年长三岁。天道真人说他从来就不喝茶,总是以酒代茶,还说他能未卜先知。天野市的侯寿山和文史远等人都去拜会过天道真人。

  开工典礼一结束,侯寿山和东方霞就陪着呼延雷去了得道观,进得山门,虽然房舍仍然有些破旧,但是比以往整洁了许多,两个新来的道童见有人来就接上来问:“请问仙客是找天道真人还是找得道真人。”

  呼延雷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不明白侯寿山给他推荐的是得道真人还是天道真人,侯寿山则说:“我们要见新来的天道真人。”于是两个道童在前边带路,呼延雷、侯寿山、东方霞则跟在后边,刚走了几步,侯寿山有意把东方霞让在前边,让她紧紧随在呼延雷身后。

  众人穿过大殿,后边有两间很旧的房子,道童明明向天道真人禀告说:“仙师,有仙客造访。”可是天道真人也可能是故意摆谱,根本没有出

  呼延雷迈步进了那两间破房子,里边却别有天,装修得很豪华,有电视、冰箱、空调,还安装有电话,里间的门虚掩着,从门中可以看到里边放了很大一张席梦思

  道童给客人让了座,天道真人说话了:“刚才太上老君路经得道山,与贫道叙了片刻旧情,贫道今年七十八岁,已是第五十次来到凡间了,每次在凡间都是整整一百年,再有二十二年贫道就该归天了。”这年头总冒出一些法师真人之类的人物,神秘兮兮的。老百姓不大相信他们,官员们却信得五体投地,官位越高,越是迷信得可笑。

  呼延雷这时仔细端详天道真人:长发披肩,胡须像美髯公关羽,头发和胡须雪白雪白的,但是面相咋看也不像是个七十八岁高龄的人,但也确有点仙风道骨的样子。呼延雷觉得既然是真人,必然有不同于凡人之处,也就相信他确有七十多岁了,其实天道真人的头发和胡须都是染白的,面部也化了妆,那两个女人一个是化妆师,一个是理发师。

  天道真人此时并不看呼延雷,却了四句诗:

  客从东方来,

  富贵不可言。

  若问宦海事,

  只在亭午间。

  侯寿山跨前一步,从皮包中掏出钱奉上。

  天道真人表现出毫不贪财的样子,并不用手接钱。侯寿山只得把钱放在供奉着玉皇大帝牌位的供桌上,然后退到呼延雷身后。

  “仙客所问之事,已在诗中了。”天道真人这时闭上双眼,已经不再看呼延雷。

  呼延雷一向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刚开始他对天道真人也不是很相信。听了刚才那首诗,心灵为之一颤,于是在天道真人面前就完全显示出平民的身份,直截了当地说:“在下愚钝,请道长明示一二。”

  天道真人此时又了四句诗:

  春风不与马蹄便,

  雷霆本是天上物。

  大地苍莽谁作主?

  自有贤达主沉浮!

  呼延雷正在迷茫不解间,天道真人却道破了玄机:“亭午乃中午也,十二属相之中的马即午,仙客如今困于马后,但午后太阳就走下坡路了,后马必远行千里,河东之主必然归于仙客,望仙客善自珍重,静候佳音。另外仙客最近正桃花运,不过此女子对仙客的前程暗藏杀机,万勿困于情中。”

  听了天道真人的话,呼延雷且惊且喜,偷偷望了一眼东方霞,东方霞正红着脸在偷偷看他,两个人相视一笑。

  东方霞这时说:“道长给小女子也指点一下津吧?”

  天道真人闭着眼睛道:“自古女人为祸水,后宫干政必有灾。贫道奉了太上老君之命,从来不给女子指点津。不过女士是贵人身边的人,该当别论,贫道破例一次,请女士说个字,贫道给你猜猜。”

  东方霞扮了个鬼脸,想了想说:“我就说个雷雨的雷字吧。”

  天道真人沉思片刻,摇头晃脑地说:“雷者天上物,润田误牛。男子遇雷则雷霆万钧,女子遇雷则心惊胆寒,这个字就注定女士此生命如浮萍,情不专一,居无定所,然而女士既与天雷有缘,得天而独厚,则必平安无事矣。另外女士说的这个字,对名字中有田字的人有利,对姓名中有牛字者不利。”

  东方霞听了天道真人的话,脸早红了,既显得有些没趣,也觉得有些宽慰。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放在桌案上。

  侯寿山已经来问过吉凶,他在呼延雷面前不敢问自己的前程,就试探着问:“自有圣达主沉浮应在何时?”

  天道真人屈指一算道:“应在千年一遇的回文年。一〇〇一年宋真宗被胡人所困,适凶化吉,遇难呈祥。二〇〇二年也是回文年,仙客有凶亦有吉,凶则进去,吉则上去,祸福皆由自己把握,万事皆天定,沉浮不由人。”

  呼延雷听罢这话,脸色十分难看,显然道士的话击中了他的要害,二〇〇二年确实是他最关键的一年,马风疾现在一心要回北京,省长牛耕野身体不好也不会在河东干得时间长,就目前来看他呼延雷出任省长的可能最大。至于天道真人所说的祸水女人,呼延雷把它理解成省城的另一个姘妇,是做生意的,胃口大得很。他决定遵照天道真人的话从此不再和那个女人来往。尤其是“雷者天上物,润田误牛”一句话最合呼延雷的心意。

  天道真人显然感觉到呼延雷的复杂心情,就岔开话题说:“贫道请仙客用一餐饭,一切都会逢凶化吉,仙家一顿餐,凡间福万斗,雨从天上来,老牛不耕田。一遇仙气,一切晦气自然烟消云散。”

  呼延雷点了点头,那两个道童去准备午餐了。接下来呼延雷很真诚地和天道真人拉些家常话,他特别重视“雨从天上来,老牛不耕田”这句话,天道真人给予详细解释,最后说他是从武当山来到得道山的…

  开工典礼结束后,侯寿山陪同呼延雷去了得道观,乔织虹就有些受到冷落的感觉,只好陪省委秘书长边关先回市委。王步凡在荒山野岭上主持召开了第一次工程协调会。本来工程是要公开招标的,因为过去天野市的所有工程都没有按照公开、公正和公平的原则让施工队竞标,大多是领导干部说了算,群众对此意见很大。这次乔织虹强调要公开竞标,事先王步凡也通知天野辖区内所有的大型施工队伍参加竞标,也不知是怎么搞的,最后只来了四家,李、夏侯知、侯寿岩和驻在天野市的省建九公司。因为工程量大,工期短,王步凡请示乔织虹之后只好让这四家都留下来。由于开工太仓促,只好让他们先修路,先平整场地,在这个时间差里请设计单位抓紧时间设计图纸。(事后王步凡听说,其他六家报名竞标的建筑公司被李直和侯寿山劝退了。)

  在第一次工程协调会上,王步凡把工程进行了分解,李负责开发得道山黑龙溪景点,夏侯知负责开发得道山离天三尺三峰和驻云峰两个景点,侯寿岩负责开发得道山得道景点,省建九公司负责修缮得道观和兴建得道山大酒店的工程。最后他强调说:“现在干工程不是时兴给主抓领导送礼吗,我把话说在前头,从今天起你们四家的任何人不准踏进我王步凡的家门一步,更不要想着给我送什么礼,我一分钱也不会收。但也不能便宜了你们,你们是靠政策富起来的,可别忘了回报和人民,咱们天野还有失学儿童,还有贫苦农民,还有下岗职工,他们都需要救助。在这里我有一个提议,说是摊派也好,说是行政干预也好,你们每个施工队伍要捐出十万块钱,在咱们天野市最穷的西远县,最穷的双虎乡,最穷的十字坡村盖一所希望小学,让那里的孩子有书念。十字坡村有十个自然村,每村一百来口人,至今只有一所小学还是在一座破庙里上课的,没有课桌也没有凳子,孩子们很苦啊!你们就算给我王步凡一个面子,就算献上一份爱心,也可以理解为给我王步凡送的礼。不过这钱我不能经手,你们直接送到市教委主任那里去,专款专用,由天野市教委牵头把十字坡希望小学建好。”

  王步凡话音刚落,侯寿岩率先表态:“我捐十五万。”接下来李、夏侯知和省建九公司经理也相继表态,他们都以十万为准,没有突破十万。

  捐款助教的事情谈妥后,王步凡又说话了:“得道山开发工程工期是一年多的时间,争取在明年历九月九重节,即二〇〇三年十月四那天完工,今年天野市将要在重节举办第一届石榴节,到第二届石榴节的时候正好赶上放国庆节长假,争取让开发后的得道山与石榴工程同时展现于游客面前,使天野市迅速加入旅游城市的行列。工期是短了点,但工程质量必须得到保证,我们的口号是杜绝一切豆腐渣工程。谁如果把不好质量关,就立马走人。到时候可别怪我王步凡办事绝情。我的禀大家也许多少知道点了,牵涉到原则的事情,我是六亲不认的,不管他的来头多大,也不管他的后台多硬,我只认质量不认人。你们如果搞砸了工程,组织上就会砸我的饭碗,我不能拿着自己的饭碗当儿戏。如果你没有金刚钻,就不要揽这瓷器活!”

  大家都表示一定要保质保量地完成任务,李和侯寿岩还说了不少恭维的话,王步凡没有回应,只强调保证质量,如期完工。

  中午乔织虹、王步凡、江融河、伊鹤鸣、向天、廉可法等人陪同边关在天道宾馆共进午餐,吃过饭安排边关在贵宾楼休息,王步凡也没有回家,也在贵宾楼休息,其他人离开后,边关的秘书来叫王步凡,王步凡就去了边关临时休息的房间里。

  边关到省里以后王步凡一直还没有去看望他,现在就表现出一些内疚来:“边书记,你调到省里这么长时间我也没有去看望您,很失礼哩。”

  边关摆摆手说:“步凡,咱兄弟俩还客套什么,今天叫你来是想嘱咐你几句,天野很复杂,省里也很复杂,近段时间我和井部长有意让你出任天野市的市长,马书记也同意了,可是后来呼延雷一再坚持要重用侯寿山,还说了你不少坏话,比如任人唯亲的问题。政协文主席坚持要重用文史远,相持不下,马书记只好说天野的市长人选放放再说。现在马书记也不想得罪呼延雷,不过呼延雷在省委的威信不高,上边对他的看法也不是很好,他能否于今年或明年接任省长还是个未知数,在这种复杂多变的时期,你一定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少树敌,多干事,在用人上也要特别注意,也许省里的班子今年不调整。”

  王步凡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是非要当什么市长,现在的职务就已经够我的了,我只是心里觉得不顺!侯寿山、文史远这些人都是什么东西?要人品没人品,要官德没官德,呼延雷和文景明就是非要重用这些口碑不好的人,真让人想不通。”

  “他们有经济利益关系,省里的干部也普遍认为呼延雷没有马风疾廉洁,只是目前呼延雷还没有什么明显的把柄,此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只玩政治手腕,却不整人。现在的人,只要不跟谁过不去,谁就不会咬住他不放。如果自己做的事情太过分也就难说了。文景明倚老卖老,动不动就摆老资格发脾气,有时候马风疾和呼延雷也要让他三分呢。”边关说。

  王步凡对天野的事就够烦心了,他不想更多地知道上层的事情,就不再多问。

  过了一会儿,王步凡就很知趣地站起身说:“边书记休息吧。”边关点了点头,王步凡起身离开边关的房间,边关也没有起身相送。他在边关面前一直叫他书记,他认为这样的称呼可能会更亲切些。

  王步凡从四楼下到二楼见温优兰站在那里,见了王步凡就急忙去给他开门,开了门,温优兰给王步凡倒了水,又削了个***。她没事找事干,总不愿离开王步凡的房间。王步凡今天心里有点,也无心与温优兰说话,就说:“小温你去忙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温优兰显得有些失望和没趣,红着脸仍然没有离开房间的意思,接着又无话找话地说:“王书记,人在一块儿相处久了,不知怎么就产生了依恋心理,自从您搬走后,有些时候我会望着贵宾楼发呆,总以为您还在呢,因此每天我都照例来收拾这个房间,总认为您还会回来…”

  王步凡听温优兰这么一说,环顾一下室内,卫生保持得特别好。现在温优兰是大堂经理了,仍然空来打扫王步凡曾经住过的房间,而且在房间里还摆放了水果和鲜花。他是过来人,自然能够觉察到温优兰在暗恋着他,可是他时时在警告自己洁身自好,他又是个自制力极强的人,因此对温优兰发出的一系列友好信息只好装糊涂。他望了一眼低头在摆衣襟的温优兰说:“小温,该找对象了,要不要我帮你找一个?”

  温优兰的脸更加红了,没有就这个话题回答王步凡,而是向他很妩媚地笑了笑说:“王书记休息吧,需要什么您给我打电话。”说罢出去了。

  四月二十九这天刚上班,王步凡正在办公室里看报纸,他的岳父张问天打过来电话,说是已经把到北京办书展的准备工作做好了,王步凡心情很激动。进京搞个人书展毕竟是件大事情,他得向乔织虹请示一下。

  王步凡来到乔织虹的办公室里,把详细情况向乔织虹汇报了一下。乔织虹对王步凡进京办个人书展一事很重视,当场拍板说:“王书记的书法在咱们省里已经是很有名气了,当初你的书法作品登在省报上和挂在省委马书记办公室里的事我是知道的,就连刘书记对你的书法评价也很高,这一次你可能就要在全国扬名了,我老乔支持你,去吧,这也是一次宣传咱们天野的好机会,那个啥,你要上升到讲政治的高度去理解这次书展,你在北京的一切行动可是代表我们天野的。”王步凡很感激地点了点头。

  既然办个人书展的事情得到市委书记乔织虹的支持,王步凡就没有什么思想顾虑了,作品去年已经准备得停停当当。他的书法作品前年曾经随同他的老师李知书的绘画作品一同进京展出,他对这次进京承办个人书展充信心。进京前他还需要做一些必要的准备工作,就向乔织虹告了假。

  王步凡回到天南先拜见了岳父。岳父张问天也认为这次进京举办个人书展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王步凡兴奋不已,他给乐思蜀打了电话让他从天野回到天南来,又给天南公安局局长田园打了电话,他觉得还是用天南的车比较好。天野情况很复杂,他不想在进京搞个人书展这件事情上给任何人留下什么口实和把柄。张问天显然对王步凡进京搞个人书展的事情也比较兴奋,点着头说:“世事不可料,人生难预测,很多机遇都是在不经意之中…”

  27王步凡进京的时间是二十九号晚上,天南县公安局的局长田园专门派警车开道,还动用了押解犯人的警车运送装裱好的书法作品。田园开着警用中巴车,乐思蜀开着警用桑塔纳,拉着张问天、王步凡和叶知秋一同进京。

  在路上王步凡觉得进京后那边有人接应会更好些,马上想起了梅慧中,但是他不想亲自打电话给梅慧中,他知道夏侯知与梅慧中有情,就让夏侯知给梅慧中打了个电话。

  王步凡他们到北京已经是四月三十晚上七点钟了,作品直接送到燕山宾馆的会议厅里。

  王步凡和叶知秋刚到房间里正准备休息,乐思蜀带着一个很干的年轻人来拜访,手里提了两条中华烟,两瓶茅台酒,放下东西就与王步凡握手,然后自报家门说:“王书记,我叫梅慧中,是天野驻京办事处的主任,夏侯知老板给我打了电话,我才知道王书记进京搞书展的事情,前期工作本来应该办事处做的,可惜我们没有得到消息。”

  王步凡这次没有拒收梅慧中的礼,他知道梅慧中是梅秀外的堂弟,他的驻京办事处主任职务是李直安排的,现在梅秀外死了,李直下台了,梅慧中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就很关心地问:“小梅,你到京城多少年了?在这里工作还好吗?”

  梅慧中叹着气,一脸委屈地说:“我原来是天道宾馆主持工作的副经理,三年前老书记李直硬要让我来当这个驻京办事处的主任,说是享受正处级的待遇,李直当书记的时候办事处还不怎么缺经费,连省里有些干部们进京都是我们招待的。李直退到人大后就再也没有人管我们了,市里也不再拨经费,调又调不回去,唉,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做点生意维持生活。现在很困难呢,既然驻京办事处这样闲置着,还真不如撤回去算了。边关任书记的时候,我打过报告,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有被批准,乔织虹当书记后我也打过报告,报告仍然如石沉大海,没有一点消息。”

  王步凡听梅慧中这么一说就明白了,驻京办事处是李直一手办的,别人不好动它,也不想管他。李直下台后他们就变成了没娘的孩子。王步凡很同情梅慧中的遭遇,说:“慧中,驻京办事处既然没有存在的必要,还不如撤回去的好。”

  “雷佑胤那时候说市里没有合适的位置,我说不行让我到县里去锻炼锻炼也行,谁知天野市回不去,县里边也安排不了。早知道这样我还真不如不来北京呢”

  “这样吧,我回去后跟乔书记说一下,干脆把驻京办事处撤销算了,名存实亡,有什么意思呢,你的工作重新考虑。不过你也要主动打个报告,就送给我吧。”

  梅慧中很感激地说:“王书记,这几天我们办事处的人都会来搞服务的,我们一共三个人,其他两个都是毕业几年的大学生,一个叫赵谦理,一个叫叶慕月,他们都很能干的,赵谦理学中文,叶慕月是外语专业的高材生,可以当个翻译。也就我是个没有真才实学的人。”

  王步凡上次进京接上访人员的时候见过赵谦理,小赵给他留下的印象不错,就很婉惜地说:“把你们这么好的人才都闲置着,真是可惜,你们明天都过来吧。”

  梅慧中道了谢起身告辞,王步凡很礼貌地将他送出门外问:“有车吗?”

  “以前有一辆奔驰,后来经费紧张给卖了,我是坐出租车过来的。”梅慧中说。

  “思蜀,你送送梅主任,明天再去把他们接来。”梅慧中听王步凡这么说,一脸的感激,也不好意思说感激的话,就和乐思蜀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乐思蜀把梅慧中接来后,王步凡就让乐思蜀和田园带车回天南,自己和张问天、叶知秋还有梅慧中他们利用两个小时的时间把九十八幅作品全部挂出来,做好了开展前的一切准备工作。

  在挂作品的时候,王步凡发现赵谦理长得很像父亲的学生赵云天,但他没有问他的身世,只觉得小伙子办事很利索,挂每一幅作品都要叶慕月看一下是否挂正了。叶慕月长得很秀气,声音特别甜美。王步凡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发现叶慕月还是个美人,在天野市他还没有见过身材和长相超过叶慕月的人。

  “五一”这天“王步凡书法作品展”正式开展。

  开展当天,就有新马泰华侨和港澳台胞出高价购买王步凡的字,一位日本朋友花了三万元人民币买了王步凡创作的“大道无形”四个字,一位美籍华人花了三千美元买了“金戈铁马气万里如虎”那幅字,一位香港朋友花了两万港币买了“山舞银蛇,原驰腊象,与天公试比高”那幅字,新加坡一位朋友花了五万元人民币买了“数风人物还看今朝”那幅字。第一天就成十多万人民币。五月六,王步凡的所有作品全部卖掉,总共收取现金一百一十万元。

  五月六晚上,王步凡正在宾馆休息。这时手机响了,他一接是乔织虹打来的,先问了书展的情况,王步凡告诉她书展一切都很顺利,已经于下午结束了。乔织虹先是祝贺了一番,然后说:“那个啥,你明天安排活动了吗?”

  “我想到中央校看望一下涛繁同志,另外想到人民大学去看望一下儿子含愈。乔书记有事吗?”

  “不好意思,那个啥,我一时回不去。我看你把明天的活动取消吧,有两个急事,一是文史远同志出了点事,也不知什么情况,听说是住医院了,一个是西城区区委书记匡扶仪同志出车祸了,听说人已经不行了,你赶回去代表市委慰问一下吧。”

  王步凡听了乔织虹的话一下子瘫坐在上。乔织虹在电话里连续喂了几声王步凡才回过神,他不便问乔织虹在哪里,只答应立即赶回天野去。合了手机,匡扶仪的音容笑貌仍在他脸前晃悠,那么正直的一个老纪委书记就这么走了,让王步凡刨心挖肝的悲痛,泪水不自觉地下来。

  叶知秋坐在王步凡身边,电话内容她听的很清楚,急忙去卫生间里取来巾递给王步凡,自己也流泪了。

  让王步凡闹不明白的是:颜紫雨是纪委书记,侯寿山负责政法工作,乔织虹为什么给他打了电话。据王步凡推测,可能乔织虹对颜紫雨驾驭全局的能力有所怀疑,对侯寿山不是那么信任,因此才给他打了电话。

  梅慧中听说王步凡要连夜赶回天野,就说:“开夜车太辛苦了,王书记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问一下看有没有往天野去的飞机。”说罢梅慧中到房间外边打电话去了。过了两分钟,梅慧中回来说:“王书记,正好十二点有去云南的飞机,到天野作短暂停留,我已经订了三张机票,你和嫂子还有伯父坐飞机回去吧,我们几个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去了,就趁老乐的车回天野一趟。老乐,走,咱们去取机票吧?”

  乐思蜀应了一声,就和梅慧中出去了。王步凡觉得梅慧中这个小伙子不错,适当的时候要把他调回天野去,京城办事处既然名存实亡,就没有再保留下去的必要了。

  梅慧中一走,赵谦理和叶慕月说他们要去收拾一下行李,起身告辞。房间里只剩下张问天、王步凡和叶知秋。

  张问天忽然问道:“步凡,搞书展这笔钱你准备怎么支配?”

  王步凡不假思索地说:“天野的情况很复杂,我不能留下这笔钱,准备用它捐助一所希望学校。”

  张问天点点头说:“你能够轻看钱财,我就放心了。”

  他们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梅慧中和乐思蜀回来了,梅慧中拿了三张机票,说要尽快把他们送到首都机场去。王步凡掏出钱要给梅慧中,梅慧中说啥也不要。

  王步凡只好把钱又装起来,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去首都机场。临上车,他对梅慧中说:“驻京办事处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你回到天野后打个报告,直接送给我,我跟乔书记说,你们三个人都回天野吧,我负责安排你们的工作。对了,咱们天野的林副书记在中央校学习,明天你们走之前去看看他,我本来想明天去看他的,走得太匆忙,去不成了,你们向他解释一下,代我向他问好。”

  梅慧中此时已经感激得眼中滚动着泪花,望着王步凡不知道说什么好。王步凡拍拍梅慧中的肩膀说:“驻京办事处的三个人素质都很高,天野需要你们。这么好的人才闲置了三年,是人才资源的极大浪费,也是官僚主义害了你们,以后不允许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这边的事务该处理的处理一下,要善始善终,不要留下什么尾巴。”

  梅慧中等人点头不已。

  28王步凡回到天野已经是五月七早晨了,他没顾上休息就到医院里去看望文史远。

  进了市第一医院的骨科病房,见文史远的腿上打着石膏,头上着纱布,看来伤得不轻。魏酬情在边护理文史远,见王步凡进来,站起来红着脸与王步凡握手说话。不是合法夫的男女,总给人一种不正常的感觉。文史远见王步凡进来,要说话,王步凡急忙制止说:“文书记好好养病,不要多说话。酬情,这是怎么回事?”

  魏酬情的脸仍然红着,沉默了一下说:“昨天傍晚我和文书记在西郊湖吃饭,吃过饭走出餐厅,突然一辆天野牌照的出租车开了过来,车速很快,我看情况不对头,拉了一把文书记,可是已经晚了,车撞了他的右腿,头也摔在地上,头上的伤不重,腿却碰了个粉碎骨折,多亏没有轧住腿,不然这条腿可能就残废了。”

  “车牌照记下没有?”

  “记下了,是本市的牌照,河E23588红色富康出租车。”

  “报警没有?”

  “当时我就报警了,向天歌他们正在查。”

  这时向天歌进来了,见王步凡也在,先与王步凡握手,然后说:“王书记,文书记,已经查清楚了,河E23588这个车号是旅游局张局长的车牌号,可人家的是黑色奥迪车,不是红色富康车。我们对全市所有的出租车进行了审查,根本就没有河E23588这个车号,只有个23888的富康车,昨天晚上还在修理厂修车,现在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车牌照是假的,并且很可能是一辆外地车,作案后连夜逃走。我们已经在各个路口设卡并且通知各个收费站检查这辆富康车。”这时向天歌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然后很无奈地对王步凡说:“那辆肇事车找到了,遗弃在通往平州的高速公路上,车上没有人,也没有找到任何可供破案的线索,车牌照是假的,根据发动机上的号码,刑警队与平州警方取得联系,平州市公安局找到了车主,车主说半月前他的车被人偷了,当时他就报了警。”

  向天歌道:“我们一定与平州警方合作,尽快破这个案子。”

  王步凡从医院里出来时,与向天歌边走边谈,向天歌就文史远被撞事件请示王步凡,王步凡沉默了一阵子反问道:“你认为这个案子好办吗?”

  “要想查个水落石出,只有求助于省公安厅,我们是无能为力的,没有一点线索,你查谁去?”向天歌说。

  “那就等等看政协主席文景明是个什么态度,我们无权指挥省公安厅去查平州的任何人,这个案子只有报到省公安厅让省里拿主意。”王步凡说。

  向天歌一脸严峻地点了点头。

  王步凡这时才问起匡扶仪的情况“老匡到底是怎么回事?”

  向天歌摇摇头说:“西城区为了让匡扶仪同志的死壮烈些,说是在去单位值班的路上出的车祸,实际情况是这样的:老匡是六号值班,昨天晚上他往办公楼上走时楼道里突然窜出一个人,用铁砸在老匡的头上,把头骨都砸碎了,是另一个值班的干部去值班时才发现匡扶仪同志躺在楼道里,等送到医院人早就不行了。”

  “抓到凶手没有?”

  “这种案子查起来像大海捞针一样,老匡到西城区当书记时间不长,又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我们怀疑是他以前办案得罪的那些人干的,正在排查凶手。”

  “小向,这两个案子如果你一个也破不了,那你可真成饭桶了,说不定人大要建议市委撤了你这个公安局长。你记住,把调查范围扩大到天南,老匡在天南也得罪过腐败分子,一定要把凶手缉拿归案。”

  “王书记,我们尽力而为吧,这个保票我真不敢打,近几年没有破获的案子多着呢,有些就是无头案,你想破也破不了,就连上边也不是破案率百分之百啊。”向天歌的表情简直就像要哭了。

  王步凡不想再说别的,就说:“走,咱们看看老匡去。”

  等王步凡和向天歌来到天野人民医院的太平间时,见匡扶仪的老婆和子女正在抚尸痛哭,匡夫人嗓子都哭哑了,儿女们的眼睛也哭肿了。

  匡扶仪的老婆是认识王步凡的,见王步凡到来就抱着王步凡的腿哭诉道:“王书记呀,你可得给老匡作主啊,我敢说我们家老匡是一等一的好人,当初在天南的时候我就劝他不要再干纪检这一行了,太得罪人,可他就是不听,现在到底遭人家暗算了…”

  王步凡着泪说:“老嫂子,请你节哀保重,老匡是个好人,是个好干部,是个好员,我和他是同事,对于他身遭不测,我是很悲痛的,请你放心,我们一定要捉住凶手替老匡同志报仇。”

  匡扶仪的老婆又抱住向天歌的腿哭道:“向局长,你们公安局可不能光吃干饭啊,这明明是有预谋的杀人,你们可得下大力气破案啊,不然人民群众太寒心了。”

  向天歌很严肃地说:“请匡夫人放心,我们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凶手抓到,为匡书记报仇。”

  这时西城区区长来到王步凡身边,向王步凡介绍匡扶仪的生平事迹。王步凡打断他的话说:“老匡的生平事迹我比你清楚,你不用介绍,老匡的后事安排好没有?”

  “安排好了,后天开追悼会。”

  “子女的工作怎么样?”

  “女儿下岗,儿子去年大学毕业还没有安排工作。”

  “这就叫后事安排好了?把他的儿女都安排在西城区委、区政府工作,你自己想办法,把老匡的先进事迹上报市委宣传部,市委要表彰匡扶仪同志。”

  …

  匡扶仪的追悼会是在天野殡仪馆举行的,场面非常隆重,来参加追悼会的市民有一万多人,哭声一片。市纪委送的挽联是:

  一身正气腐败分子望生畏

  两袖清风人民群众敬有加

  市委和市政府送的挽联都是王步凡写的,市委的是:

  革命斗士殉职自此战友梦里胆气音容依旧是

  万众悼念深切由斯建设路上铿锵步伐不再闻

  市政府的是:

  得道山下忠魂有知依旧关注天野经济快马加鞭大发展

  驻云峰上浩气长存永远激励革命同志廉洁奉公不变质

  匡扶仪安葬之后的第二天,向天歌来向王步凡汇报破案情况,文史远出车祸的案情没有进展,而匡扶仪被害的案子破了,凶手是暴平军的侄子暴雨风,参与这起杀人案的有郑清源的弟弟郑清平和买万通的侄子买得来。据向天歌说,这些人原来在市委市政府开车,平时吃拿卡要恶习很多,到局委上班后仍然改不了趾高气扬的恶习,引起领导和干部职工的反感,又因旷工问题被单位勒令停职检查,于是三个人就把怨恨记在匡扶仪的账上。他们认为如果不是匡扶仪给乔织虹写信,也许他们不会落得这样惨,因此就想着法子报复匡扶仪,按暴雨风的代,他只是想教训一下匡扶仪,不想一下去竟然把人给打死了。现在三个人都被逮捕受审。至于案子是怎么破的,向天歌只简单提到西城区一个干部正在阳台上做健身运动,因为暴雨风曾经是市委书记乔织虹的司机,尽管是在夜幕下,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后来听说匡扶仪被害,他就把这一线索提供给天野警方,向天歌轻而易举就破了此案…

  过了半个月,梅慧中带着《关于撤销天野市驻京办事处的请示报告》来见王步凡。王步凡正在批阅文件,只看了他一眼示意让他坐,并没有多与他说话。梅慧中没敢坐,傻站着有些诚惶诚恐的样子,王步凡也没有理会。他觉得对下属的热情与严厉都要掌握得恰到好处,这样才能收到亲疏有度、恩威并济的效果。

  梅慧中一直站着。王步凡批完文件后,才站起来很友好地与他握手并示意他坐下,梅慧中仍然没敢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把报告递到王步凡面前说:“王书记,我起草了一份报告,请您审阅一下。”

  王步凡接住报告没有细看,放在桌子上说:“慧中,关于撤销北京办事处的事,我与乔书记已经说过了,她原则上同意,你个人的安排我还没有顾上跟乔书记说,等我向乔书记汇报之后再说吧。”

  梅慧中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似乎觉得王步凡是在推,呆呆地站在那里,好像泪都快要下来了。王步凡见梅慧中那副样子,已经猜透了他的心思。“你与我接触还少,我这个人是说到办到的,一定给你安排个局委的主任或局长,你在北京晾了这么长时间,是组织上的失误啊。”

  梅慧中听王步凡说要给他安排局委一把手的职务,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自从堂姐梅秀外死后,李直再也没有管过他,他也一直是夹着尾巴做人的,唯恐有一天灾难也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尽管他与梅秀外的一切事情没有任何牵连,总认为自己永远也不会得到重用了。现在听了王步凡的话,心里说不出有多高兴,对王步凡十分感激。

  王步凡见梅慧中那副吃惊的样子,就笑道:“我看你小梅可是个人才,将来进了好单位,责任大,一定要洁身自好,做个好官。”梅慧中的头像啄米似的不停地点着。王步凡又说:“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贪官,你要知道当官是一时的,做人是一世的,组织上能够把你提上去,也能够把你拿下来。一旦将来担任要职,可要珍惜。今年九九重节天野市要举办第一届石榴节,现在得道山的开发正在紧张进行,咱们建设旅游城市的工作量很大,任务也很艰巨,你小梅肯定有用武之地。真闲不住就先到组织部上班吧,我跟伊部长说一下。”

  此时梅慧中已经感激得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了“王书记,谢谢您和市委的关照,我先到组织部去上班吧,我一定要干出个样子来,报答您的知遇之恩。人家都说现在办事得送礼,可我什么也没有表示…”

  “慧中,这话就不对了,要相信我们大多数干部是廉洁的。要感谢也只能感谢组织,千万不能说某某人的知遇之恩。好好干吧,要用行动说话,不要光用嘴皮子说话。我这就给组织部长伊鹤鸣同志打个电话。”王步凡说罢给伊鹤鸣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情况,放下电话又说:“你去吧,去见一下伊部长。至于送礼请客这些事情,我警告你千万不要做,希望你不要步了贪官污吏的后尘。”王步凡现在很忌讳别人把组织和他个人联系起来,他不想再让别人说他在培植个人小圈子。对于王含才和文静的提拔他是不赞成的,可是乔织虹一意孤行,他也搞不清乔织虹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很可能他又要背上任人唯亲的骂名了。

  梅慧中快要告辞的时候,才拿出林涛繁给王步凡的信,王步凡拆开一看,先是问候,后边是介绍他在京的学习生活情况。等王步凡看完信,梅慧中主动给王步凡的杯子里添了点水,又把茶几上烟灰缸里的垃圾倒进纸篓里。

  王步凡知道梅慧中的心情,总想在他面前表示一下殷勤。“慧中,你去吧,好好干工作,干出成绩就是对和人民最好的报答,有时间要多向乔书记汇报工作。”说罢站起来与他握了握手,梅慧中很谨慎地退了出去。

  梅慧中刚走,赵云天带着赵谦理和叶慕月来了,赵云天是王步凡的父亲王明道的学生,当年他帮过王步凡。王步凡一见赵云天急忙上前握手,然后让座,又很诚恳地去给赵云天倒水。叶慕月见王步凡亲自去倒水,急忙接了杯子。王步凡挨着赵云天坐下说:“赵老师,我来天野这么长时间了,一直忙于工作也没有去看望您,很失礼啊。”然后望一眼赵谦理说:“谦理你也坐吧。”

  赵云天道:“你初来乍到工作忙,我来看你不也一样吗。”然后指着王步凡对谦理说:“谦理,这是你王叔,是我的师弟。”赵谦理和叶慕月都叫了叔叔。赵云天又接着说:“谦理是我最小的儿子,慕月是他的未婚。他们从北京回来后说你有撤销驻京办事处的意向,愁着自己的工作没有着落。前几天我就想来找你,想你一定很忙没有来。今天来找你,是想让你帮帮忙,看能否在市里给他们安排个工作,你也知道现在人事安排是最难办的事情,只有靠你了。”

  王步凡没想到赵谦理是赵云天的儿子,当年自己在天南县从一个副乡长提升为孔庙镇的镇长,赵云天是帮了忙的。那时赵云天和张问天引着他去拜见时任天南县委书记米达文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在北京搞书展时,赵谦理和叶慕月也给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因此赵谦理和叶慕月的工作他准备帮忙安排一下,这个事情他不用请示乔织虹,自己就能够作主。他看赵谦理很能干,就想把他留在市委办公室里当秘书,但不知他有什么意向,就问:“谦理有什么意向吗?”

  赵谦理应道:“叔,我很想在市委或市政府工作。尤扬是我的同学,你看人家没几年就是正科级了。现在的年轻人都想到能够进步的地方去。如果困难大,到局委去也行,人生的起点总是很重要的。”

  王步凡笑着说:“谦理,我有意让你留在市委办公室里,试试看吧。”

  王步凡的话故意留了余地,说是摆谱也好,说是技巧也好,反正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王步凡说话已经不再那么直了,官场上的滚磨摔打使他学会了涵蓄。尽管话说得含蓄,赵谦理已经喜形于了。

  叶慕月不待王步凡问她,就很妩媚地笑着说:“叔,我也想进个好单位,只怕我的事情也要麻烦您。文书记和我哥是同学,他答应给我办事的,不巧出车祸了。”

  王步凡听叶慕月说到文史远,他就不想管她的事情了,又碍于赵云天的面子不好拒绝。于是对叶慕月说:“天野要开发旅游城市,旅游局很需要增添一些高素质懂外语的人才,我看你的英语水平不错,就到旅游局去吧,将来可能你还要和外国人打交道呢。”王步凡说不清自己哪神经在作怪,他觉得像叶慕月这样有才有貌的女人,最好不要留在市委机关里,一旦留下来可能就会惹出是非,况且她与文史远又有点关系。

  听了王步凡的话,赵谦理的脸色阴沉了一下,叶慕月的脸红了。

  赵谦理和叶慕月俩个人的表情变化王步凡看得一清二楚,心里就有些纳闷,但他没有去仔细揣测其中的原因,年轻人大多是有一些隐私的。他又望了一眼赵云天,他的表情显得相当满意。王步凡给墨海打了电话,墨海跑着来了,看见有客人在就说:“王书记,让办公室送些水果来吧?”

  王步凡摆摆手道:“不用了。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新来的秘书赵谦理,这是秘书长墨海同志。”等赵谦理与墨海握手的时候,墨海的官架子十足,赵谦理的表情既惊喜又激动。王步凡用居高临下的口气说:“老墨,你把小赵带去安排一下,最近你再帮他把手续调过来,他原是驻京办事处的人,小伙子不错,是我相中的人才。”

  墨海急忙应道:“好的,好的,办公室呢,还正好缺一位秘书,尤扬提了办公室副主任,又兼着王书记的秘书,就有些忙不过来,是否让小赵同志以后跟着王书记?”

  对于墨海的话王步凡没有正面回应,他对墨海说:“尤扬的事不急,随后看情况再说吧,老墨,你先去帮小赵安排一下,小赵这孩子确实不错,我很喜欢他。”

  “好的,好的。”墨海说罢带着赵谦理出去了。领导夸谁不错,就说明与这个人的关系微妙,墨海在市委混了这么多年,是知道个中秘诀的。墨海和赵谦理出去后,王步凡又给旅游局的张局长打了个电话“张局长吗,我王步凡呐,是这样的,驻京办事处于近期撤销了,那里的人员咱们得妥善安置一下,不然就对不起老书记了。”王步凡知道旅游局的张局长是经李直手提拔起来的人,一直很感激李直,就故意这样讲。接着又说:“驻京办事处的叶慕月同志是个很能干的姑娘,英语说得很好,咱们天野要建设旅游城市,少不了这方面的人才,我的意见是让叶慕月同志到旅游局去工作,你给安排一下吧。啊?职务?职务的事情你看着办吧,大材大用,小材小用。对,现在就过去。”挂了电话,王步凡对赵云天说:“赵老师,您把慕月送过去吧,张局长就在他的办公室里等着。慕月,我看你能干的,如果张局长给你安排什么职务就应下来,年轻人不要怕担子,有点压力才能进步嘛!”

  赵云天很感激地说:“这个…这个,步凡,当初我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个有作为的人,看来我还真没有看走眼。改天我得请小弟的客呢。唉,让我整天头疼的难题,你弹指之间就给解决了。”

  王步凡笑道:“兄长要请我的客?那可没有必要。咱们的关系就不用客气了,如果想聚聚,时间咱们到天道宾馆去,我安排。你们去吧,小叶要好好干,赵老师多保重身体。”

  临出门叶慕月声音甜美地说:“叔,我们走啦。”一直走出门叶慕月还在望着王步凡笑。

  王步凡挥挥手“去吧,好好干工作,有什么困难来找我,将来过了门可要好好孝敬公婆。”叶慕月羞答答地点点头。赵云天一副感激的样子,不知嘴里嘟囔了些什么。王步凡从叶慕月身上感觉出点魏酬情的味道,不过这种感觉只是在脑海里一闪就过去了。

  赵云天走后时间不长,尤扬来了。尤扬先给王步凡的杯里续了点水,他的表情告诉王步凡他有话要说。王步凡示意他坐下,态度显得很和蔼。

  尤扬坐下后王步凡问道:“小尤,有事吗?”

  尤扬着手说:“王书记,我与刘再娜谈上了,是乔书记做的媒。”

  王步凡有点吃惊,这么大的事情尤扬竟然没有对他说过,他越来觉得尤扬其人不可深了,但他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悦情绪,笑着问:“还谈得来吧?”

  尤扬点点头说:“昨天去省城见了刘再娜的父母,总体上还可以,刘书记对我的印象不错,接触接触再说吧,官家千金是很不好相处的,况且人家又是居高临下的副厅级干部呢。”

  “那也不尽然,我看再娜这个姑娘还是不错的嘛,不那么娇气,也不是那么高傲。”王步凡听尤扬的话音,这个事已经有几分了,又说道:“小尤,咱们相处这段时间关系一直很好,我对你一直是很器重的。有个事情我又必须和你换一下意见。你现在已经是市委办公室副主任了,前一阶段办公室里没有合适的秘书,咱们也比较投缘,我一直舍不得让你离开。但是作为领导,我要为你的前程着想,不能老让你跟在领导股后边打杂,你应该独立了。”

  尤扬听王步凡这么一说表现出一些伤感情绪,竟然掉泪了“王书记,其实我愿意永远当您的秘书呢,跟着您使我学到了很多东西,我也十分敬佩您的为人和领导艺术。”

  王步凡摇摇头,他觉得尤扬的话有些奉承味道,也未必就是真心话,却没有计较。“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人总是要独立的,总不能干一辈子秘书吧?你是个很有前途的人,组织上会考虑你的进步问题。市委办公室主任老方年龄大了,最近身体也不好,听说老方现在已经因偏瘫住了医院,办公室的事情你要多费点心,过一阵子老方如果好了,也许还能来上班,如果好不了,只怕要给你身上担子的。我想向乔书记建议让你出任市委办公室的代理主任。”尤扬心里很高兴,却装出很漠然的样子“王书记,说句真心话,我宁愿娶个农家女,也不想攀这门政治婚姻。从此以后,我尤扬干出再大的成绩,别人也会说我是沾了老丈人的光,是依附权贵的寄生树。”

  王步凡一时不明白尤扬这话是出于真心,还是在故意卖关子,就附和着叹道:“人间自有公论,只要你与刘再娜合得来就行,别的不要顾忌。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不被别人说,只要自己堂堂正正地做人,问心无愧就行。将来你能够有个好的前程,也算咱们该有一段缘分,到我退休的时候,也不至于有病连个车都不能坐,我会打电话说小尤啊,你给我派个车吧,我老头子要去看病。”

  “哪能啊,王书记。”尤扬说着两个人都笑了。尤扬又说:“刘再娜倒是可以,不像个娇小姐,也很有思想,这可能得益于她早年在农村生活过。”尤扬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出很满意的情绪。

  “这就对了嘛,你是娶媳妇,又不是娶老丈人,你就当刘再娜什么背景也没有不就行了。再说啦,这个事情可是求之不得的,你说是吗?”

  尤扬先是点点头,接着又摇头,却没有再说啥。他是个爱玩心眼的人,总在掩饰着自己的表情,如果换了直人,能与省委副书记的千金谈恋爱,那是攀龙附凤的好事,会表现出一些激动来,可他故意表现得极为冷漠,就让王步凡认为他有些做作和不真诚。

  王步凡看尤扬心事重重的样子,知道他多半是在制造假象,就不想再深说这个话题,笑道:“去吧,向乔书记汇报汇报思想,她很关心你,也很关心刘再娜,以后要多向乔书记汇报工作。”

  尤扬似乎从王步凡的话中品出些什么味道,先红了一阵子脸,然后才恢复了常态,说:“这个事情本来应该早点向您汇报的,我怕谈不成就没有说。”

  王步凡笑道:“这是个人私事,用不着向我汇报。”其实王步凡心里却正在计较尤扬没有汇报。

  尤扬也看出王步凡不太高兴,又坐了一会儿就起身与王步凡道别,很谨慎地离开王步凡的办公室。

  在往乔织虹办公室里去的时候,尤扬一直在琢磨王步凡最后的一句话,觉得没有什么讥讽的意味,才放心了。不过他现在把主要精力已经转移到乔织虹身上,王步凡是什么心理,他已经考虑得少了,更多的是去捉摸乔织虹的心理,讨她的心,不时还表现出献媚之态。

  来到乔织虹的办公室里,见她正在看报纸,尤扬甜甜地叫了声阿姨。他这是跟着刘再娜叫的,刘再娜一直向乔织虹叫阿姨,过去尤扬私下里向王步凡称哥,向乔织虹称大姐,现在改口叫阿姨了。这么一改口,似乎乔织虹与尤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乔织虹答应一声点头笑了笑,示意尤扬坐下,她要把一篇文章看完再与尤扬说话。尤扬十分小心地坐在沙发上,生怕发出什么响声。他看乔织虹的茶杯里水不多,就起身给乔织虹的茶杯里续了点水,又回到原处坐下。

  六年前,尤扬大学毕业在即,系主任与当时的天野市长边关是同学,边关曾与系主任谈过想要几个秘书专业的高材生,系主任推荐了五个人,两个留在市政府那边,梅慧中、赵谦理、尤扬分配到市委这边。梅慧中因为是梅秀外的堂弟,两年后就提了天道宾馆主持工作的副总经理,北京设立天野驻京办事处时,李直做主一下子把梅慧中提了个正处级,当了驻京办事处的主任。赵谦理因为没有关系,派到北京办事处当了个办事员,最不称意的就是尤扬。他当时跟着副书记鞠功当秘书,后来鞠功去了政协,也没有把他带过去。李直向来对鞠功的印象不好,又见平时尤扬过于听鞠功的话,就对尤扬有些反感。此后的几年间尤扬一直在办公室里当秘书,因为没有跟着具体一位领导,成了舅舅不疼、外婆不爱的人,每次提拔干部的时候都没有他的份,年复一年,让他心里极不平衡,就背地里发起牢来。据说尤扬曾经发过这样的牢:领导都是政治骗子。也不知他到底说过这话没有,有好事者竟把这话说给李直,李直就私下里说尤扬是个应该限制使用的人。领导下了这样的定语,虽然没有说如何限制,好像就给尤扬判了死刑。以前提拔干部的时候还有人提他的名,后来就再也没有人敢提尤扬的名了。再后来边关当了书记,说尤扬坏话的人仍然很多,这样一来在边关的脑海里又形成了不好的印象,况且边关从市政府过来的时候把秘书带过来了,尤扬根本就接近不了边关,仍然一直坐冷板凳。当时陪着他坐冷板凳的还有先他一年分到市委办公室的刘畅。后来边关调往省里,把秘书和司机都带走了。乔织虹就任天野市委书记后,因为她是个女同志,配个男秘书有很多不便,于是刘畅的机会来了,一当上乔织虹的秘书没多久就提了市委办公室副主任,后来还到天西县当了县长。刘畅走后经王步凡提议,尤扬才升任办公室的副主任。机遇,对于人的一生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人的一生要是有五次好机遇,也许你能够进入中央,如果一次好机遇也遇不上,也许你连个科长也混不上,永远是个一般干部。

  尤扬在仕途命运上的转折是在当了王步凡的秘书之后,后来他升办公室副主任也是沾了王步凡外甥女向的光,向在天南县是个乡委书记,调到市委给乔织虹当秘书时,乔织虹提议让向接替刘畅当个办公室副主任享受正科待遇,王步凡觉得尤扬是办公室的老秘书,还兼了什么秘书科的代理副科长,再不提拔有些说不过去,就建议尤扬和向一并提拔。现在王步凡虽然对尤扬有些不好的看法,觉得他身上没有傲骨只有媚气,有些时候甚至可以用媚态可掬来形容他。但尤扬从内心里还是感念王步凡知遇之恩的,他虽然有点像客那样好发议论,像政客那样好玩心计,但在私下里总是说王步凡的好,从来没有说过王步凡的坏话。他在心里也时时警告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做背叛王步凡的事情。尤扬当了王步凡的秘书,尤其是王步凡成为抓组织工作的副书记以后,很多人找尤扬办事,尤扬到各委局去办事都是一路顺风,就渐渐地产生出一些优越感,个人私也慢慢膨起来,他开始关心政治,开始两眼往上盯了。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乔织虹注意上了这个小伙子,认为他是个人才。当刘远超托乔织虹在天野给女儿物对象时,乔织虹立即想到了未婚的尤扬。

  乔织虹把报纸看完后放下,望着尤扬问:“那个啥,听刘书记说最近你和再娜处得不错,进展很顺利,还可以吧?”

  “感谢阿姨的关心,还可以。”

  “我看人从来不会看走眼,小尤不错。小尤啊,那个啥,多少人在追再娜呢,你想啊,省委副书记家的女儿是个啥概念。”

  “多谢阿姨的栽培,我会珍惜的。”尤扬此时已经陶醉在成功的期待之中,他甚至认为刘畅、赵谦理之以后根本无法与他相提并论。

  这时刘再娜推门进来,先叫声阿姨,然后与尤扬点头而笑,乔织虹没有起座,示意刘再娜坐下说话。刘再娜不算漂亮,也不算很丑,也许是遗传基因在起作用,她的气质像她的父亲刘远超,给人一副女强人的印象。

  刘再娜对他父亲与乔织虹的事情早就知道,这个女人也是个政治人,知道却装着不知道,与乔织虹的关系还一直保持得相当亲密。她父亲每次来天野她都知道,也从来不在晚上找父亲,她怕碰上那种让她难堪的事情,让父亲和乔织虹都不好下台。刘再娜越是这样,乔织虹就越发认为她乖巧聪明,并且认为她与刘远超的事情至今天野还没有一个人知道,包括刘再娜。

  尤扬给刘再娜倒了杯水,刘再娜接住后道了谢。

  乔织虹望着再娜笑道:“你们都不小了,那个啥,如果谈得来也该结婚了,成家立业都是人生的大事呢,早成家也能了却老人的心愿。”

  刘再娜的脸微微红了一下说:“我们准备年底结婚,我父母也同意。到时候准备到省城去举行婚礼。”

  尤扬急忙接话说:“到时候阿姨就是我们的主婚人和证婚人,有你在场,我们的婚礼就会意义非常了。”

  “我很乐意参加你们的婚礼,到时候好好办一下,证婚人应该让王书记担任。”乔织虹没有说明到时候是她来办,还是让刘远超自己办。

  尤扬急忙改口道:“对,应该让王书记当证婚人。”

  接下来三个人拉些家常,都是围绕着尤扬和刘再娜以后的前程和幸福而谈的。

  29尤扬离开王步凡的办公室后,王步凡忽然想起白杉芸。此前曾有传言说白杉芸要调到省里去,这个女人确实有点背景。王步凡在心里虽然不是很喜欢她,但也不想得罪她。想起白杉芸,王步凡就拿起电话想问一下她往省城调动的事情是否属实。忽然王步凡又觉得自己这种做法很无聊,尽管与白杉芸很熟悉,但是现在调动工作的事情也多半属于高度机密和个人隐私,是不该问的,他就把已经拿起的电话又放下,再次暗笑自己的无聊。放下电话,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平静,好人与坏人在现在的天野已经说不清道不明了,他也说不清白杉芸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但他深信这些只是暂时现象,终归有一天,天野的天空会晴朗起来,恶要败在正义脚下。

  …

  文史远被车撞的案子一直悬了几个月也没有告破,由于他的腿疾还没有好,天野市又不能长时间没有市长,终于在八月份省委组织部长井右序代表省委来天野宣布侯寿山出任天野市代理市长的决定。

  天野市委决定于十月九至十二召开十一届六次人代会,要把侯寿山市长前边的“代理”二字去掉。这段时间王步凡天天泡在得道山工地上,本想出时间去各县检查一下基层落实“小康战略”的情况,却一直不开身。加上乔织虹代他要争时间,抢速度,他一直忙到九月底,各景点的开发工程才理清头绪,又该过“十一”了。

  “十一”黄金周期间,乔织虹又让王步凡在家值班,其他领导都出去旅游了,就连腿疾刚好的文史远也带着魏酬情去了桂林。

  十月六晚上,王步凡接到乔织虹打来的电话,说是雷佑胤等人的案子有了结果,省委副书记呼延雷指示要在十月七宣判雷佑胤和暴平军,因为顺便还要宣判惨杀匡扶仪的暴雨风等人,让他帮助颜紫雨同志处理一下这件事。王步凡隐隐觉得呼延雷让天野在召开人代会之前宣判雷佑胤等人,无非是要为侯寿山当选市长造造声势,其实这种做法有些笨拙,现在的人谁还怕这个,是吓唬人大代表,还是吓唬他和文史远?不知道文史远是否会去玩火,而他王步凡是绝对不会去拉选票竞选市长的,他宁愿不当官也不会违背组织原则遗人以柄。也许呼延雷是惧怕文景明从中作什么手脚,重演雷佑胤的故伎,也许是侯寿山觉得自己底气不足,才出此下策。

  七早晨王步凡到市委去,小车走在天中大道上,又见许多地方挂起了“祝贺人代会胜利召开”的标语,这一次各门店门口没有摆放鲜花。王步凡刚到办公室,墨海跟进来,摇着头说:“这个长假呢,天天值班累死我了。侯寿山和白杉芸去了海南,文史远和魏酬情呢去了桂林,颜紫雨书记回省城了。乔书记呢和贾正明也出去了,现在还不知在什么地方呢,唉,这个,这个…”

  王步凡觉得墨海的话有些不够得体,不知道他是怎么掌握这些污七八糟的消息,作为秘书长,本不该在背地里议论领导们的这些私事,可他也不想批评墨海,微微一笑,没有接他的话茬。王步凡虽然嘴上不说,但他对干部们争先恐后出去旅游观光很有看法,一旦天野出点什么突发事件怎么办?书记不在家,代理市长也不在家,他这个副书记能够发挥多大的作用?

  王步凡见墨海仍站着,就给他让了座。并礼节地问了一下人代会的情况。墨海又说开了“这个事情呢,不用咱们心,寿山同志早准备好了,报告写得很长,把各个方面都写进去了,就连开会的礼品都已经准备妥当,是山岩公司准备的,比上一次会议的礼品还贵重,价值两千元呢,一个代表一份,据说是从厂家订做的手机。侯寿山要当市长了,侯寿岩能不高兴?这不,侯大老板一高兴呢,就要发手机了。”

  “这样不太好吧?”

  “我呢,也觉得这样不太好,可是人家侯寿岩是私营企业家,人家自己掏钱赞助会议,我们如果反对,好像我们太那个了。”

  王步凡不想多谈与侯氏兄弟有关的事情,就推说自己到得道山工地上有事把墨海打发走了。

  上午九时,天野法庭里正在宣判雷佑胤、暴平军和暴雨风等人的罪行,王步凡没有参加宣判会,他事先给颜紫雨打了电话,要她从省城赶回天野,让她参加宣判大会,自己去了得道山建设工地上搞调研。他做事很有心计,哪些场合该去,哪些场合不该去,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他掌握得很有分寸,一般是不会出现失误的。

  智奇绍作为公诉人,白无尘作为主审法官很威严地坐在宣判台上,身后是庄严的国徽,国徽在光灯的照下熠熠发光。

  被告席上,雷佑胤、暴平军、郑清源、年光景、木成林、暴雨风、郑清平和买得来这些人无一不是没打采地站着。

  天野法庭内座无虚席,公诉人智奇绍正在对雷佑胤等人的罪行提起公诉,法庭外边天中大道上人山人海,把交通都堵了。雷佑胤犯贪污罪、污妇女罪,法院对他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暴平军犯贪污罪、污妇女罪,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郑清源犯行贿罪,且数额巨大本应重判的,因为认罪态度较好,且又主动待问题,协助检察机关查清雷佑胤和暴平军犯罪事实的立功表现,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年光景在关押其间又被查出新罪行:他在天野收费站上班时,收款不给票,后来竟然倒卖作废通行票,在收费站上班三个月,私国家财产五万元,因此年光景被定的是贪污罪、死人命罪和诬陷罪,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

  木成林在押期间,有群众举报他在老家当村支书的时候有严重的贪污行为,经查,他把村里的五百亩耕地卖给县里搞房地产开发,仅自己就贪污公款五百万元,致使村里的农民无地可种,失去土地的农民只好出外打工,有几户老弱病残的人家竟然到讨饭的地步。因为木成林贪污公款数目巨大,又迫多名妇女与雷佑胤和暴平军发生关系,被定了贪污罪和强xx妇女罪,数罪并罪被判了死缓。

  宣判后雷佑胤等人均表示不服,要求提出上诉。

  暴雨风因犯有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郑清平和买得来虽然属于同案犯,但杀死匡扶仪是暴雨风一个人干的,郑清平和买得来的罪就相应要轻一些,买得来和郑清平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二人表示不服判决,提出要上诉,并且说自始自终暴雨风都是主谋,而他们是受了暴雨风的胁迫,只与他商量过那个事情,没有直接参与。暴雨风在法庭上完全是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并不作任何申辩。

  雷佑胤等人被判刑,少女在市委门口自杀案的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压抑已久的天野市民有人上街燃放鞭炮,有人在街上敲锣打鼓地狂,但是他们哪里知道更大的灾难已经近他们,就在他们狂之后的这个傍晚,一场灭顶大灾突然降临到天野市民的头上。

  二〇〇二年十月七晚上七点半钟,天野影视城正在上演新电影《一个都不能少》。农历已是九月初二,那个弯弯的眉月已经隐在得道山里了,星光把王步凡的小院落照得朦朦胧胧。知秋在小院里种了葡萄树和丝瓜,葡萄一串串地垂挂着,绿的像翡翠,红的像玛瑙。丝瓜长得像槌一样壮,它们在炫耀自己的同时,好像也在展示主人的勤劳和小院落的充实。

  尤扬现在主抓市委办公室的工作,赵谦理成了王步凡的秘书,因为尤扬还是代理主任,有事没事仍然往王步凡这里跑,他认为在通往正式主任的道路上还需要得到王步凡的支持。他买了六张电影票,准备带着刘再娜,邀请王步凡夫妇及赵谦理、叶慕月一同去看电影。

  知秋很长时间没有看电影了,接了尤扬的电话早早做了晚饭,单等王步凡从得道山工地上一回来,吃过饭就去看电影,等到七点半钟王步凡还没有回来,叶知秋就打了王步凡的手机说了去看电影的事,王步凡说他正在工地上开工程协调会,十分钟之后到家。

  尤扬和叶知秋又等了十分钟,刘再娜打来电话说她下乡在县城赶不回来了,让尤扬自己去看电影,尤扬心中很不是滋味。这时叶羡开着车回来了,叶知秋让王步凡吃饭,王步凡看一下时间已经七点三十五分,就说:“先去看电影吧,回来再吃饭。”他不想再冷落尤扬,故意显得很高兴,尤扬心里美滋滋的。

  王步凡去换了一下衣服,出来后问:“再娜呢?”

  尤扬苦笑着说:“说好的,刚才又打了电话说在乡下赶不回来。”

  王步凡又问赵谦理说:“叶慕月呢?”

  赵谦理摇摇头说:“她不爱看电影。”

  王步凡刚上车出了老地委家属院手机就响了,一接是墨海打过来的,墨海在电话里语无伦次地说:“王书记,不好了,出大事了啊,天野影视城发生天然气大爆炸,现在起大火了,估计死人不会少。”

  王步凡左手里拿着的手机差点儿吓掉,右手不自觉地就放在了前,一边抚摩口,一边大声问:“老墨,你没搞错吧?什么原因发生的爆炸?天野不会有恐怖分子吧?”

  墨海在那边嚷道:“现在一切情况还不清楚,我正往现场赶呢。”

  王步凡吓出了一身冷汗,对知秋说:“我们如果早去十分钟可能就没命了,天野影视城发生天然气大爆炸,羡,走,赶快到天野影视城去。”听王步凡这么一说尤扬和赵谦理吓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叶知秋的鼻子上已经渗出了汗珠,叶羡的手抖了一下,小车偏了一下方向,王步凡叮嘱叶羡开车要小心些。无意中他看了一眼尤扬,尤扬就像犯了谋杀罪正在接受审判,脸色灰暗,不停地擦着虚汗,他最怕王步凡因此事对他的看法更加糟糕。

  小车狂奔在天中大道上,王步凡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是二〇〇二年十月七十九点四十五分。那么爆炸的时间应该在四十分到四十五分之间。

  小车在天中大道上狂奔着,王步凡就想起今天下午夏侯知跟他说的话。夏侯知过去信佛,现在开发得道山了,他又改信道,还跟那个自称天道真人的道士上了朋友。据那个道士向夏侯知透,侯寿山和文史远经常去找道士指点津。道士说文史远和侯寿山今年大不吉利,因为风马牛不相及,侯寿山和文史远都是属牛的,侯寿山在十月份有个坎儿,如果迈过去了,则仕途顺达,命里注定能够升到副省级,一旦迈不过去这个坎儿,连目前的荣华富贵也难以保住,并且极有可能出现意想不到的结果。侯寿山给那个道士扔了两万块钱,道士给了他一个破法,画了一道符,让他在十月份装到口袋里,二十四小时不离身,这样过了十月就万事大吉了。说文史远在今年的五月份有血光之灾,在明年的四月份将被字所困,命中注定该有此劫。因为那个道士会猜字,文史远给他写了个“情”字,道士说情字中有心有月,月上边的那部分是四画,如果把它理解成主字即应验在施主身上,还是在五月份。困于的时间将应验在明年四月。文史远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为血光之灾已经发生了,文史远给那个道士掏了三万元。道士赠他四个字“见”文史远点头称是。省委副书记呼延雷后来在电话上让道士猜了个字,他说的字是少了一点的“富”字,取富贵无头之意。道士认为呼延雷说的这个无头富字大吉大利,富贵不断头嘛!还道破玄机般地说呼延雷将于明年十一月份升任省长,因为他猜的字是十一画。再过三年会升任省委书记,因为富字那个宝盖头是三画,去掉一画应以两年为期。呼延雷听了这话很高兴,承诺后让侯寿山给道士送去五万块钱。事后那个道士对夏侯知说万事心诚则灵,呼延雷连这点钱都是别人掏的,不但不灵验,反而会起反作用。呼延雷猜的那个无头的富字大不吉利,注定他的富贵之路是要断头的。王步凡不信这些东西,认为道士纯粹是在瞎扯谈,合官员的官心理。但他闹不明白的是这些口共产主义信仰的官员,为什么大多都很迷信,并且迷信的程度与职位的高低是成正比的。夏侯知还告诉王步凡说,他让道士给王步凡猜了一个“喜”字,道士说此高士当有意外惊喜,应验在明年十一月二十,因为喜字中间含有十一和二十。

  王步凡想到这些无稽之谈就想笑,可是他现在已经笑不出来了。天野影视城的大爆炸正好发生在十月,又是在侯寿山成为市长前夕,看来这个坎儿他是真的迈不过去了。即使这场灾难跟他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但是有两点他很难推卸责任:一是输气管道工程是他弟弟侯寿岩干的,王步凡估计爆炸的原因会与输气管道的用材质量有关。二是侯寿山是代理市长,身为市长不能保一方平安,即使上边不追究他的责任,人大代表可能也会行使自己手中的权力,让他步欧颂的后尘。这仅仅是巧合,还是这个道士确实是个高人?王步凡暗自决定有时间一定去得道观里见见那个自称天道真人的道士。

  小车离天野影视城还有一千米的距离,王步凡已经看到冲天大火在熊熊燃烧着冲向天空,火势远不是建筑物燃烧起来的大火,好像是油田里的油井在火,浓烟笼罩了天空,模糊了王步凡的视线。事实正如王步凡的判断,是输气管道出问题了。他问尤扬:“小尤,你是否闻到了天然气的味道?”

  尤扬猛然醒悟:“是的,不好了,肯定是天然气管道爆炸了,那么的管道就是从天野影视城下边穿越过去的。当初侯寿岩为了节省资金和缩短工期就抄了近路,这下可惨了。”

  王步凡在车上焦急万分,似乎大火正在烧燎他的心脏,让他一阵阵地心慌闷,恨不得一步跨到天野影视城去,可是路上的车太多,他又不能催小叶,小叶已经闯了几个红灯了。这时墨海又打过来电话,嗓门有些沙哑“王书记,我呢已经到达现场,现场局势很,火光冲天,烟雾呛人,有几百人离危险,有几百人生死不明,大火呢,还没有得到控制…”

  王步凡提高嗓门打断墨海的话:“老墨,别啰嗦了,你赶快通知山岩公司总经理侯寿岩,让他们赶快采取果断措施,那是天然气在燃烧,不切断供气源,火势根本得不到控制,消防大队到了没有?”

  墨海高声答道:“向天歌呢,已经带领消防大队到了,现在火势还没有得到控制,我这就赶快通知山岩公司,让他们赶紧采取措施。”

  王步凡急火攻心,又在电话里吼道:“救人,救人是关键,赶快救人,一定要把损失降到最低限度。”

  这时王步凡的车已经离天野影视城很近了,熊熊烈火把整个夜空都映红了,浓浓的黑烟遮住了天上所有的星光,火光令人触目惊心,后果肯定非常严重。他急忙拨打乔织虹的手机,关着。再打侯寿山的手机,同样关着。他觉得天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应该马上向省委汇报一下。就拔通了刘远超的电话,向他简单汇报了天野影视城天然气大爆炸的情况。刘远超在电话里对天野影视城的大爆炸非常重视,很严厉地说:“我将马上向马书记汇报,省里会尽快派人去天野处理事故。步凡同志,你们要尽全力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尽可能把损失降到最低限度,一刻也不要耽误,救人要紧,记住,一点也不要隐瞒情况,要实事求是地按重大事故的有关规定逐级上报,只怕省里还得向中央有关部门汇报呢,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啊!千万不能疏忽大意。”刘远超并没有说他在哪里,也没有说他能否当夜赶到天野,只是强调了事故的严重。其实他这些话也可以理解成废话。

  王步凡立即表示:“请刘书记放心,我们会尽量采取有效措施,尽量把伤亡损失减少到最低程度!”

  刘远超并没有问乔织虹的情况,王步凡怀疑刘远超可能与乔织虹在一起。墨海只知道贾正明和乔织虹一块儿出去了,但他不一定知道刘远超和乔织虹在一起,按王步凡的估计,刘远超和乔织虹今晚会乘飞机赶回来。

  王步凡的车驶近天野影视城,不时有警车、消防车和救护车呼啸着超过他的小车,在天中大道上狂奔着涌向天野影视城。车刚停稳王步凡就从车上跳了下来,抬头望去,大火仍在燃烧,七八辆消防车一齐把水朝着大火注水,浓烟伴随着蒸气腾空而起,这里已经天昏地暗,一切都处在黑暗和朦胧之中,火光忽明忽暗地映照着消防队员的脸,幸好天野影视城的两边与其他建筑物不连着,大火还没有蔓延到其他建筑物上。王步凡一下车就来到墨海和向天歌身边,大声吼道:“大火怎么还没有扑灭,输气源头切断了吗?”

  墨海脸上是烟熏的痕迹,怕王步凡听不见,也大声吼道:“已经通知了,不知道他妈的侯寿岩是怎么搞的,到现在还没有断气,这个…这个…侯寿岩也是他妈的一个混蛋!怎么不断气呢?”

  王步凡立即要通了侯寿岩的电话喝问:“猴子,我是王步凡,你现在在哪里?”

  侯寿岩在电话里声音有些颤抖地说:“王书记,我接到墨秘书长的电话后就立即赶到了现场,阀门生锈了,我们正在采取果断措施。”王步凡在电话里听见侯寿岩心急火燎地问:“怎么样了?你们他妈的是死人,连个阀门都关不住?”又听见有人说:“好了,关上了。”这时侯寿岩才又对着电话说:“王书记,阀门关上了。我已经断气了,不,我已经把气断了。”

  王步凡合住手机,就看见火势慢慢地小了,又过了十分钟,大火才彻底被扑灭,消防队员和围观的群众都自觉地加入到救人的行列中,王步凡、叶知秋、尤扬、叶羡和墨海都扑进影院里去救人。几家医院的救护车已经来到天野影视城前的广场上,随时把重伤员送往医院里。

  天野的十月,本是干旱少雨的季节,也不知是那些被烧死的亡灵太冤屈,还是天公为之垂泪,无端地下起一场大雨来。得道山在烟雨苍茫之中隐现,天野市在秋雨连绵中战栗,一派肃杀悲凉的景象。大雨,为救援工作带来了诸多的不便,但是救人要紧,谁也没有顾及大雨和寒冷。

  当初侯寿山的弟弟侯寿岩从郑清远手里承接输气工程是尽人皆知的事情,现在因为输气管道爆炸死了人,老百姓自然要恨侯寿山和侯寿岩,在救援过程中有人就编出了顺口溜骂侯氏兄弟。

  侯寿岩,狗仗势,

  工程质量搞得次,

  天野百姓吃了苦,

  国家财产受损失。

  侯寿山,臭狗屎,

  只搞腐败不做事,

  苍天有眼显报应,

  明天让你吃子。

  人民群众一边救人,一边骂侯寿山兄弟两个不是人。四十分钟后,一排排焦黑的尸体摆放在天野影视城门前的广场上,令人触目惊心。王步凡平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悲惨的情景,许多尸体衣服已经被烧得不复存在,大多是赤着的。虽然尸体面目全非,但是很明显能够分辨出男女老幼,只是在秋雨中显得愈加悲怆。今晚的电影很卖座,三口之家一同来看电影的很多,他们哪里会想到当他们踏入影院的门就等于迈进了地狱之门。惨状让王步凡感到一阵头晕,叶知秋急忙搀扶住他,他才没有跌倒。他又一次感到自己是幸运的,如果他不是在工地上召开工程协调会,如果不是侯寿岩大谈开发得道山得道的困难,无理要求追加预算资金,他也许早就葬身火海了。当时与侯寿岩僵持不下,东方霞和莫妙琴都不在工地上,只有楚光南在,楚光南又站在侯寿岩的利益上老是替侯寿岩说话,让王步凡十分恼火。王步凡本想发一通火撤了楚光南的副主任职务,但碍于侯寿山的面子,最终还是平心静气地作出了让步,让侯寿岩把开发得道由一期完成改为两期完成,但必须在二〇〇三年十月四前完工。十月四,即历九月初九重节,那时得道山要配合天野市接第二届石榴节的胜利举办。今年的石榴节是第一届,石榴又是刚刚栽上的,只是象征地做做样子。最终侯寿岩答应了这个条件,但整整耽误了救命的十五分钟时间,不然那片令人悲哀的尸体中间也许会有他和叶知秋,甚至还会有尤扬和叶羡

  这次火灾不同于一般的建筑物失火,一般的火灾真正烧死的人少,被含有有毒化学气体烟雾熏死的人多。这次火灾据初步断定是因为穿越影院下边的输气管道质量太差,漏气了,影院内又有人点火抽烟,引发了爆炸,爆炸后源源不断的天然气灌输到影院内引起大火,除部分靠近进出口和安全门的观众逃离火海外,其余都被烧死了。因为火势太大他们被烧光了衣服,烧黑了躯体,连面目也分辨不清。处在输气管道上边的观众连个完整的尸体都没有保住。

  天野影视城一共能容纳一千多人,幸亏现在看电影的人少,经常只能坐半场,甚至少半场,人员坐得也不集中,容易逃脱。如果放在十年前发生这样的火灾,死亡人数将会超过一千人,不仅要创全国火灾纪录,甚至会打破世界火灾伤亡的纪录。

  王步凡和向天歌到爆炸现场查看时,天野影视城已经面目全非,惨不忍睹。因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太大,房顶被掀飞了三分之一,东西两边的墙被炸塌了三分之二,地上一条黑乎乎的深沟,像个能够噬万物的魔窟,深沟底下显出一个很大的古墓。现场的惨状,让人看了心悸。

  这时人大主任向天闻讯赶来,向王步凡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后,语出惊人:“要立即逮捕侯寿岩!对天野影视城经理言悟宇和城建委主任平河源也不能放松警惕,小心有人杀人灭口,这起特大事故肯定与这三个人有直接关系。”

  王步凡与向天没有打过多少交道,平时他只看到向天不善管理企业的一面,没想到这个人大主任的政治敏锐这么强。看来向天在政治上是成的,不然他不会在天野汽车厂仍然有那么高的威信。他当了人大主任之后,利用手中的权力,把天野汽车厂的那批销不出去的天野牌中巴车全部卖给了县里,现在天野十个县都开通了公车,用的全是天野汽车厂的中巴车,仅此一项天野汽车厂就收回资金六千万元,把多年的外欠账还掉,又拿出五百万解决下岗职工的生活问题,职工们都说向天好,有的职工竟然高喊向厂长万岁。看来向天其人疏于企业管理,却于官场之道。

  此时颜紫雨、廉可法、江融河、伊鹤鸣、白无尘、智奇绍都冒雨而来。新闻记者也赶来了,有的在忙着采访群众,有的在忙着拍照。王步凡自作主张地说:“市委市政府其他领导均不在家,我提议咱们组成一个临时事故处理小组,向主任担任组长,廉主席担任副组长,下面由向主任布置今天晚上的应急救灾工作。”大家异口同声地表示赞同。

  向天也不推辞“同志们,在这种非常时期,我们作为的干部,是该身而出了。人民的生命财产高于一切,谁如果在这次救灾工作中行动不力,人大将行使自己的权力,到那个时候我们人大可是只认法律不认人的。咱们分一下工,步凡和鹤鸣两位同志负责安抚医院里受伤的群众,紫雨、天歌、无尘和奇绍四位同志负责抓捕山岩公司经理侯寿岩和天野影视城经理言悟宇以及城建委主任平河源,这起重大事故与这三个人有着直接关系。在此我特别强调一下,一要小心他杀,造成杀人灭口的事实;二要小心自杀,得死无对证;三要严格保密,决不允许任何人向犯罪嫌疑人通风报信。这个案子很可能牵涉到天野市的现任领导,如果没有了人证,那么在处理事故的时候,我们可能就被动了。在抓捕过程中,你们要依法办事,该抓的一定要抓,一个都不能少!当然没有根据,没有事实的就要慎重一些。一切有牵连的人现在只能说他们是犯罪嫌疑人,这个尺度大家一定要掌握好。老廉和融河两位同志负责把新闻记者组织起来开个会,在乔书记和侯市长没有回来之前,在省委没有派人来天野做出具体指示之前,不要盲目报道这件事,要以天野的稳定大局为重,等省委市委做出决定之后再报道,再上报,充其量也不过是推迟几小时。我和墨海同志负责现场的保护和清查工作。我再次强调一下,公检法系统的同志们,天野出了塌天的事情,你们一定要秉公执法,这次天然气输气管道爆炸事件不论涉及到谁,不论他的官职有多高,后台有多硬,都要依法办事,一查到底。不然我们就没法向组织上代,没法向天野市人民代。天歌,今天晚上总共死了多少人?”

  向天歌用黑乎乎的手擦了把头上的汗珠说:“死亡二百五十五人,其中五十人尸骨不全,随着进一步的搜救和送往医院的人一部分可能难以救活,死亡人数还会增加。”

  向天脸色凝重,把手一挥说:“大家分头行动吧,考验我们的时刻到了。”

  大家遵照向天的吩咐分头行动,向天歌、白无尘和智奇绍随颜紫雨去抓捕侯寿岩、平河源和言悟宇。王步凡和伊鹤鸣去各大医院里看望被烧伤的人员,廉可法和江融河在组织现场采访的新闻记者开会…

  向天在这次爆炸事故中,充分显现出他的精明和果断,他看各路人马都按照他的吩咐分头去执行任务了,就督促消防大队进一步搜索现场,从爆炸的壕沟两边的土里,从倒塌的瓦砾里边,不时有尸体被抬出来,尽管是零零星星的,但广场上的尸体仍在增加,向天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了。他刚才说的那番话并不是没有根据的,对于省内高层的矛盾他也很清楚,他与省委马风疾书记是大学同学,这次他出任天野市人大主任正是马书记点的将,如果不是向天年龄大了,或许他还要当市长或者书记呢。

  关于天野市市长的人选也确实让马风疾头痛过,省委副书记呼延雷现在已经把手伸向河东省干部的任免上边来了,这类大事过去一般都是省委书记拍板的,随着马风疾的任期缩短和年龄的增长,呼延雷接替他出任省长似乎已成定势,因此马风疾也不想过多地限制呼延雷,新老替是自然规律,呼延雷重用一些自己的亲信也好为后顺利开展工作打个基础。可是令马风疾担心的是呼延雷重用的人大多数官品人品都不正。比如这次刘远超、井右序、边关联名推荐王步凡任天野市的市长,被呼延雷否决了,马风疾想让省建设厅的一位副厅长来天野市当市长,省城里马上就有人告那位副厅长养了情人,在这种情况下呼延雷力主让侯寿山升任市长。马风疾知道呼延雷和侯寿山的私人关系很好,也知道侯寿山的官品人品不好,因此以侯寿山刚提了市委副书记马上就提市长不符合有关规定为由否决了呼延雷的提议,而呼延雷三番五次地找马风疾谈心,口气还相当强硬。马风疾无奈之下,在作出最后决定的时候,尊重了呼延雷的意见。事后他曾把自己的复杂心情透给老同学向天,向天劝他要坚持原则,任人唯贤。而他则以人老了,不想与人争执为由做了解释。向天从马风疾的话中明显感觉到马风疾和呼延雷之间有暗。但是在这种暗还没有明朗之前,高层也在搞平衡,也以稳定为重,你省委书记可以提拔自己的同学出任天野市人大主任,我呼延雷是河东省资格最老的副书记为什么就不能提拔我的秘书出任市长?看来官场上的这种平衡在什么地方都有,而平衡的结果就使官员们出现了良莠不齐的现象。向天通过与侯寿山的接触,尤其是他对两个弟弟的纵容和袒护,使向天对他很有看法,他不想让侯寿山这个市长在人大会议上顺利通过。现在侯寿山的弟弟侯寿岩承包的工程出了问题,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向天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即使不把侯寿山进监狱,也不会让他当上市长。

  当别人离开后,向天在雨伞下把电话直接打给了马风疾,向他详细汇报了天野市爆炸案的经过和伤亡情况,最后他还特别指明:这个工程是天野市代理市长侯寿山的弟弟侯寿岩建造的不合格工程,侯寿山曾经手过这个工程,负有责任,难辞其咎。

  马风疾在电话那头沉了一会儿,说明天让省委副书记呼延雷来天野一趟,对爆炸事故却没有表什么态。向天觉得这样的安排就很微妙,好像马风疾要看看呼延雷如何表演,看他如何把这件让全世界关注的事故摆平。总之,看来马风疾不急于手天野的爆炸案。他是不想让呼延雷产生什么想法对救援工作不利,还是对省委班子的团结看得太重要了?向天一时也搞不清楚。

  夜深了,雨停了,地面上的明火暗火都被扑灭了。蒸汽也随着夜晚的清凉消失,天上的浓雾渐渐散去,天上那些星星羞答答地出小眼儿,在云雾中半隐半现,显得特别清冷。微弱的星光照耀着广场上那一大片死尸,这里简直成了幽幽的冥府。向天和墨海站在那些死尸旁边,他们无法理出头绪,不知道先从哪一步工作入手。此时有大批的群众从四面八方涌来,由于无法辨认哪一具是自己亲人的尸体,只有围在广场四周哭号,一时间天野的上空飘的尽是哭声,有父母哭儿女的,有儿女哭父母的,十月七这天晚上可能是天野历史上最昏暗的夜晚“一〇七惨案”可能是河东省历史上最大的惨案。一九二三年二月的京汉铁路大罢工,遭到直系军阀吴佩孚的武力镇,史称“二七惨案”在那次惨案中被军阀杀害的只有五十二人,伤数百人。而今晚天野发生的大爆炸案,已经死亡近三百人,事故的原因又极有可能是责任事故,现在的责任事故又无不和贪官污吏联系起来,如果这个事件真的与侯寿山有牵连,那么就足以说明腐败蛀虫比反动军阀还要可恶,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就无法向天野人民代。向天在心中反复念叨着这两句话,他下决心要做一回孤臣了,假若马风疾不好下手对付侯寿山,他也决不会放过侯寿山的。

  王步凡和伊鹤鸣赶到天野市人民医院的时候,医院里灯火通明,局势很。由于伤员太多,一时病房里容纳不下,整个大院里躺的都是烧伤病人,病人们的呻声,医生护士们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家属们的啼哭声响彻云霄。王步凡的鼻子一阵一阵地发,右手不停地在口上抚摩,此情此景让他伤心绝。这是天野的一个不眠之夜,他相信整个天野市的老百姓都不会安眠,要么在为失去亲人悲恸,要么在为处于生死边缘的亲人们祈祷,要么在议论市委市政府的失职和对腐败现象的痛恨。

  王步凡突然想起夏侯知曾经对他说过,侯寿岩在承包供气管道工程中花过钱,末了因工程不合格又花钱才摆平此事,那么城建委主任平河源的手脚肯定不会干净,不然输气工程是如何验收合格的?此时此刻平河源的面目在他的脑海里慢慢地就变得狰狞起来。凭着自己的政治敏锐,王步凡觉得向天是个可堪大任的人物,他对天野的一切情况都了如指掌,只是平时不多表态而已。他身为市委副书记,此时也该积极主动地发挥一点作用,不然就把他显得太没有水平了。他给向天歌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尽快把平河源和郑清源监控起来“天歌吗?我是王步凡。据我推测,天野影视城发生天然气引发的爆炸案,很可能是一起责任事故,城建委主任平河源负不可推卸的责任,郑清源肯定与这个案子有关,你们要立即对平河源实施二十四小时监控,一有证据立即拘捕他,对保外就医的郑清源立即拘捕。”等向天歌在那边答应后,王步凡才合了电话。

  过了一个小时,向天歌打来电话说侯寿岩携天野影视城经理言悟宇外逃了,他们正在追捕,拘捕郑清源的任务则由检察院的院长智奇绍带人去执行,监控平河源的任务已经交给法院院长白无尘,老白已经带领法警对平河源的住宅实施了监控。王步凡立即对着电话说:“天歌同志,侯寿岩和言悟宇可能是这起爆炸案的直接责任人,决不能让他们逃掉,一定要将他们捉拿归案。”向天歌在那边向王步凡作了保证,王步凡合了手机仍然心里不踏实,在天野医院里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踱来踱去。叶知秋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王步凡的身边,见他头发零脸憔悴的样子,就心痛地问:“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扯淡!这个时候我还有心思去休息吗?”王步凡这是第一次对着叶知秋发火。叶知秋有些委屈,忍不住掉泪了。王步凡有些后悔,急忙说:“对不起,我气昏头了。知秋,在这种非常时期,你们女同胞应该发挥点作用了,你立即发动全市副科级以上女干部,做好如下三件事:第一,要捐献衣物,使那么多光着身子的尸体都有衣服穿。第二,要把女同志组织起来帮助医护人员照顾伤员,协助火葬厂的工作人员收拾尸体,以便家属辨认。第三,要发动全市妇女开展援助活动,捐款捐物抚恤死难者家属。这个时候再也不要谈什么休息了,快去落实吧,这是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命令。”

  叶知秋看王步凡一脸严肃,没敢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向市妇联配置的桑塔纳走过去,临上车前也很严肃地说:“王书记,请相信我们女同胞会做好这些事的。”然后钻进车里,临走又探出头“再扯淡一句,请领导注意身体!”

  王步凡站在天野医院里有些心神不宁,他牵挂着郑清源、平河源、侯寿岩和言悟宇这些犯罪嫌疑人,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老待在医院里。他打开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已是三点钟了,就嘱咐组织部长伊鹤鸣在医院里坐镇指挥,自己和尤扬、赵谦理、叶羡离开医院。

  王步凡回到办公室后仍然心神不宁,不停地踱着步子在思考着问题,他心中很矛盾,天野发生了这么大的惨案,一开始他是一腔热血为民请命的,乔织虹也打过电话要他临时主持市委的工作,可是向天的出现和向天的表现又让他产生了自卑心理。向天是正厅级,又是省委书记马风疾的同学,自己仅是个副厅级,又没有靠山,因此他主动后退一步,让向天挂帅,他认为这样做各方面都合适。不管谁主持工作只要能够为老百姓讨回一个公道就行。

  想好了这些,王步凡的心情渐趋平静,他像往常一样很稳重地坐在老板椅上,刚才的浮躁情绪被随之而来的沉稳老练所代替。尤扬不失时机地把茶水放在王步凡的面前,他喝了一口水,点了一支烟,这时耳朵开始了,只要耳朵一,他就知道自己的心里顺畅了。他看了一下墙上的石英钟,已经三点半,他挥了挥手说:“你们到车上休息一会儿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有事我叫你们。”尤扬、赵谦理和叶羡悄悄退出去了。

  王步凡完一支烟,又点了第二支,他才开始跟向天通话:“向主任,我估计天一亮,最多到八点钟,省委就会来人,就会召开紧急会议,让我们汇报案情,你是否准备一下,到时候在会上汇报一下‘一〇七惨案’的详细经过。”

  向天在电话上说:“这个,这个,是否应该市委那边进行汇报呢?只是乔书记不在家,你汇报吧?”

  “向主任,非常时期还分什么市委和人大,现在人大可不是二线,是一线呢?况且您老兄德高望重,今晚在救援工作中又是组长,对一些情况掌握得全面一些,可以说今晚如果没有您坐镇指挥,还不知成啥样子呢,还是您汇报吧。”

  “好吧,那我就代表天野市人民行使一下我的权力,希望得到王书记的支持。”

  “那是,那是,咱们都是为了的事业和人民群众的利益嘛!”放了电话,王步凡觉得向天的话里边暗藏着什么,一时又说不清楚。他又打通了向天歌的电话,向天歌说侯寿岩驾驶着三菱吉普车在太行山里逃窜,他们已经快追上了。王步凡强调说:“天歌同志,人大向主任让我转告你,侯寿岩和言悟宇是‘一〇七’惨案的主要嫌犯,决不能让他们跑掉,你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其缉拿归案,给天野人民一个圆代。”

  向天歌在那边向王步凡作了保证,王步凡才放下电话,又点了一支烟。他着烟又拨通了智奇绍的电话,问他抓捕郑清源的行动是否顺利。智奇绍在电话上说:“郑清源没有在桃花源别墅里住,我们不知道他现在的具体住址,就到天野市拘留所向值班的副所长了解情况,副所长提供了几个地方,我们都去找了,可是目前还没有找着人。据知情人士反映,他最近和左绣来往密切,只是我们不知道左绣的具体住址。王书记放心,我们会进一步加大搜捕力度,力争在天亮前将郑清源捉拿归案。”

  王步凡隐隐觉得郑清源突然神秘起来,如果他不是个关键人物,如果不是他身上还有什么秘密,何以狡兔三窟,藏得这么秘密。再说左绣原是雷佑胤的情人,现在不避嫌疑地跟郑清源套上了,其中就有些奥妙,说不定雷佑胤、郑清源和侯寿山之间还真有见不得人的事。于是他高声对智奇绍说:“奇绍同志,郑清源是个关键人物,你们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并且要活人不要死人,左绣在桃花源那里也有房子,你们应该去那里查一下。”

  智奇绍在那边答应之后王步凡才放下电话。他又点了一支烟挂通白无尘的电话,白无尘告诉他平河源一直待在家里,且整个夜晚家中灯火通明,一会儿接电话,一会儿在窗前踱步。王步凡用命令的口气说:“老白,平河源身为城建委主任,对输气管道工程中存在的质量问题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怀疑他有重大受贿行为,如果他天亮后去上班,就继续监视他,等待市委开会作出决定后再采取措施,如果他有外逃的迹象,就立即逮捕他,决不能让他逃掉。”

  白无尘在那边向王步凡作了保证,王步凡这才放心了。目前他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至于下一步该怎么办,要看乔织虹的意思,要看省委的态度,这么大的事故省委不会无动于衷。这时窗外已有微微的朝霞映在铝合金玻璃窗上,王步凡忽然心情又紧张起来,十月七的夜晚是天野历史上最昏暗的一个不眠之夜,而十月八肯定是天野官场最紧张最混乱的一天,这一天将决定侯寿山的命运,将澄清有多少官员与“一〇七惨案”有牵连。乔织虹这个市委书记是否会因此承担相应的领导责任,会不会因此被上级罢官,都要看她的造化了。想到这些,王步凡又觉得中一阵一阵地发闷,不由自主地将右手放在口不停地抚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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