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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歌未竟 东方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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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去来,已经是二〇〇三年的二月将尽了,天野市的两会还没有确定在什么时间召开,原因是文史远的代市长职务仍然没有明确,省里也没有派来新的代理市长。在往年,元宵节前后一般都是一年一度的两会时间,这个时候北方的冰雪融化了,树木吐绿了,花蕾绽放了,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们无一不是面春风地来天野共商发展大计的,今年他们左等右等却没有确切的消息,人们就又议论开了:去年天野烧死了那么多人,今年的两会可能不开了。文史远作风不好搞女人,很可能当不了市长,天野市没有市长怎么开会?

  老百姓并不急着要开两会,天野只有两个人急,一个是乔织虹,一个是文史远。乔织虹身为天野市的市委书记,不能按时召开两会,不能尽快把市政府的班子组建起来,心里着急。文史远心里更急,他一心要当天野市的市长。一直到三月初才给他明确了这样一个身份:市委副书记、常务副市长。眼看三月将尽,省里还没有决定是让他当代理市长,还是从其他地方往天野调市长,文史远真的有点坐不住了,一连往省里跑了五趟。

  三月中旬,省委副书记刘远超才来到天野市宣布:文史远同志任中共天野市委副书记,天野市人民政府代理市长。从刘远超的表情上看,他对文史远当代理市长并不赞成,宣布完并没有讲什么话就走了。文史远却很高兴,自己毕竟成功了,当上了天野市的代理市长。

  刘远超走后,乔织虹组织召开了市委常委扩大会议,研究了召开两会的事宜,今年的两会时间因故整整推迟了一个月。常委会上研究决定,天野市的两会时间定为三月十八到二十召开,并要求市政府那边要抓紧起草《工作报告》,人大主任准备人代会的具体工作,政协主席负责筹备政协会议。布置完工作,乔织虹问向天、廉可法和文史远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三个人都说乔书记布置得很全面,自己没有什么要说的。乔织虹就宣布散会。

  王步凡三月十在中央校学习提前结束,到省城停了停,十二才回到天野。十三和十四他与叶知秋回天南看望了父母和女儿凡秋,十五正式上班,上班后他去找乔织虹报到,没有见着乔织虹。

  整整一天时间,没有见到乔织虹的身影,打电话也打不通,王步凡很想给刘远超打个电话问一问,又觉得不妥。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向天给他来了电话,说省委马书记有急事要召见王步凡,晚上八点钟在办公室里等他,让他一定准时去见马书记。

  王步凡接了向天的电话心里一阵阵的不安,顿时产生了千顷波涛和万叠。不知马风疾这么急地召见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根据目前的情况看,在天野市提拔他的可能几乎就不存在。莫非要调他到其他的市里去当市长?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应该答应去还是不去?他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六点了,来不及多想就赶紧下楼,等上车后他才给叶知秋打了个电话,说去省里有点事,因为叶羡在身旁,他没有说去见马风疾。

  小车行驶在往省城去的高速公路上,王步凡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他就嘲笑自己:王步凡啊王步凡,你这是怎么了,平时不是能沉住气的吗,今天是怎么了,他马风疾也是人,他能把你吃了,如果你随机应变能力这么差的话,什么想法也不要有了。说归说,第一次去见马风疾王步凡心里还是有些紧张,就给边关打了个电话,问他在不在家,边关说他在家,王步凡说他有急事,请边关在省委门口等他,他怕自己进不了省委大院。边关在那边笑着说:“是怕进不了马书记的办公室吧,不要紧,我带你去。”

  七点半钟,王步凡赶到省委门口,见边关正悠闲地与井右序在说话,王步凡让叶羡停了车,他从车上下来与边关和井右序握着手说了马风疾召见的事,两个人都笑了,边关笑着说:“好事,祝贺你,走吧,我们带你去。”说罢两个人都上了王步凡的车,省委门口的警察给他们敬了礼。

  王步凡的车进了省委大院,这里的所有高楼都是静止的,只有降了国旗的那不锈钢柱子在夕阳的余辉里分外明亮。旗绳在微风的吹拂下一摇一摆尚有点动态感,其余就是偶尔有小车出进。等王步凡下车随边关和井右序进了省委办公大楼的电梯,电梯一启动,王步凡的心慌了,头也晕了一下,就像忽然从飞机上掉下来一样。他怀疑自己是否患有恐高症,这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对刚才边关和井右序的话吃不透。

  由于心里过于紧张,在几楼下的电梯王步凡都没有记住,出了电梯门口,王步凡跟在井右序和边关的身后,越往前走,心里就越紧张,当他跨入那道神圣的棕色门时,里边一个年轻人向井右序和边关问好,边关顺便介绍说:“步凡,这是李秘书。小李,这是天野市的王步凡书记。”

  “李秘书好。”

  “王书记好。”两个人问候着握了一下手,李秘书给王步凡的印象是:有礼貌、很干。继续往里边走,又过了一道门,就听见马风疾正在和谁打电话,见了三个人用手示意他们坐。他仍然继续打电话,李秘书为三个人倒了水就退出去了。马风疾打电话的内容王步凡没听清楚,只听见最后一句是“调查清楚,严肃处理”!

  刚才马风疾打着电话,王步凡就看了他的办公室,不过他是不让头动而是用眼睛环视的,马风疾的办公室还没有乔织虹的办公室装修得豪华,摆设也很简单,他两年前为马风疾书写的狂草书法仍挂在墙上。

  马风疾放了电话,才离开座位与王步凡握手,嘴里喃喃地说:“步凡这个同志不错。”

  马风疾的面相很和善,像个慈祥的老人,他与王步凡握了手,又回到原来的座位上,并没有和边关、井右序坐在一起。这样他就有点居高临下的态势,而其他人就有点像听课的学生。

  马风疾手里拿了一枝铅笔在不停地拨着,思考着他的开场白,其他三个人都静心地等待他说话。

  马风疾忽然把铅笔丢在桌子上问:“乔织虹平时在天野打麻将不打?工作能力怎么样?”

  王步凡抬起头见马风疾的目光是看着他的。他本来就有些发的头脑觉得更大了,眼睛似乎也模糊了,马风疾整个人就像一尊雕塑那样巍峨而庄严。他脑子里在急速运转,思考着如何回答马风疾的话。如果说乔织虹不打麻将,那是说谎话,如果说乔织虹工作能力很强也是说谎话,不仅欺骗了领导,也可能给领导留下不诚实的印象。他就放开胆子说:“玩物丧志,嗜赌如命,驾驭全局的能力较差,这是天野干部对她的总体评价。”

  马风疾这时两眼望着天花板说:“步凡评价得很到位啊。前天,不,应该是星期五的下午,省委正在开民主生活会,政法委李宜民书记接到一个举报电话,是一个女人从天野打来的,说是乔织虹和贾正明、贾正己还有一个叫李的人携巨资到澳门去赌博了。我们不得不中止民主生活会,与澳门警方取得联系,对乔织虹等人的行踪进行监控。到了星期天,据澳门方面反馈回来的信息表明,乔织虹利用职权,指使贾正明将开发得道山的七百万资金兑换成港币,在澳门东方酒店、葡京赌场、金碧赌场进行豪赌。澳门某赌场贵宾厅经理证实乔织虹在那里共输掉两千万港币。河东反贪局迅速派人赴澳,现在已将乔织虹、贾正明、贾正己和李拘捕,正在往回押解。乔织虹他们输掉的两千万元,其中有贾正己从天野市财政局王夕多那里借的五百万,有贾正明从发展银行提取的五百万,有李公司里的三百万和得道山开发款七百万。”

  王步凡听了马风疾的话,觉得有些意外,又在情理之中,这时东方云的名字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是不是这个女人举报了乔织虹?他又联系到温优兰结婚那天东方姐妹说的那些话,她们可能还会有更大的动作。

  马风疾又拿起铅笔拨着说:“省委经过研究,决定任命你王步凡同志为天野市的代理书记,等你们的两会开完之后再研究你的去留问题。尽管你现在只是个代理书记,也一定要担负起天野市这副重担,不要辜负了组织上的期望和人民群众的重托,你是很有工作能力的,我和省委相信你能把天野这副担子挑起来,把两会开好。”

  王步凡听了这话心里紧张了一阵子,稳定了一下情绪才说:“马书记,我资历太浅,恐怕辜负了组织上的期望…”

  井右序急忙话说:“步凡同志,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不要再谦虚了,天野这副担子很重,也只有你来挑了。”

  边关对着马风疾说:“乔织虹在很多事情上都是依靠步凡同志开展工作的,步凡也劝过她不要玩物丧志,可惜她听不进去,一个副手也只能点到为止啊!”马风疾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又问:“那个文史远怎么样?这次选举不会又出什么麻烦吧。”

  王步凡沉默良久,没有正面回答。

  边关又话说:“步凡同志,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王步凡忽然想起那天边关说的话,也许马风疾并不想让文史远选上市长。就说:“文史远同志还没有当上市长,就有人开始告他的状了,我估计这次市长选举不会太顺利。”

  马风疾长叹一声说:“那就只有尊重民意了,民意不可违啊!步凡啊,不瞒你说,我们的用人制度还需要进一步改革。说白了,当初用欧颂有其背景,用侯寿山也有其背景,现在用文史远同样更有其背景啊,就连小乔到天野去当市委书记和你现在当代理市委书记就没有背景了?都有啊!在内,尤其是在常委之间真正达到相互监督了吗?我说没有。你们天野发生的一系列问题,不就是失去监督造成的吗?比如,在提拔干部上监督没有?在审批项目中监督没有?内的同志都不能好好地利用监督这个武器,就只好让人民群众去监督,让新闻媒体去监督了。说到监督不力的问题,也不仅仅你们天野存在,在省里也存在啊!如果河东省的高官们,包括我自己在内,能够好好地相互监督,相互沟通,也不至于让乔织虹这种不堪大用的人去当天野的市委书记,更不会选一个本身就有问题的侯寿山出任代理市长。教训很深刻啊,可是这些问题又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啊!”王步凡听马风疾这般推心置腹地与他谈话,就说:“马书记,我认为在当今社会,腐败是人民的公敌。无数事实和惨痛的教训反复验证了一个道理:绝对权力导致了腐败,也损害了国家和人民的至高利益,如果谁留心一下有关的报道,每年查办的贪官数目都是呈上升趋势,说是反腐力度加大了吧,那么腐败分子又怎么会越来越多,还会出现边腐边升的情况?我想这个问题应该存在两种情况:第一,中央对查处腐败是下了决心的,同时也暴出像您刚才说的监督机制上存在的漏。在基层我有这样的体会,权力一旦失去监督,因为一把手一手遮天,下边的人唯命是从,谁去监督他,谁敢监督他?这就需要在制度和教育上下功夫,有制度监督一把手,下边人也应该认为监督一把手是他们责任和义务。另一个问题就是司法不公。司法是独立的,可往往被领导人所牵制,有些甚至是按照领导人的意图去办案的。现在法律虽然比较健全,但是执行起来仍比较困难,比如说天野烧死了二百九十八个人,雷佑胤被毙是早晚的事,为什么偏偏省里某位领导一句话下来,又是开公审大会,又是要提前毙,这是为什么?是为有些人开,还是为了自保?死无对证可是最好的办法啊,爆炸案牵涉到侯寿山,那么在侯寿山背后又会牵涉到谁呢?我认为今后一切事情都应该在阳光下进行。公开、公正和增加透明度,应该成为国家机关的试金石,让权力在阳光下交接。我认为如果省委有意让我将来当天野的市委书记,就应该在天野公示,让所有人提出自己的看法,如果我的赞成率超过反对率,说明我还能胜任这个市委书记,如果反对率超过赞成率,我情愿让贤,决不误误国,遗害百姓。”

  边关和井右序听了王步凡的话有些不高兴,认为他甩子的老毛病又犯了,不停地给王步凡使眼色,提醒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马风疾却微笑着从座位上站起来叹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归结底是你们的。对了,你们天野那个林涛繁写了一篇题为《对一把手腐败和政领导体制的思考》的文章,很有分量啊,天野还是有人才的。步凡你能够认识到这一点很有见地啊!井部长,地市一把手的公示就从王步凡这里开始吧,让他一边主持天野的工作,一边公示他,你明天就去天野办这个事。今天咱们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吧,改天我还要专门与王步凡同志侃大山呢,我觉得他很有思想,可塑很强。”

  辞别马风疾,王步凡又是糊里糊涂离开省委书记办公室的,直到小车驶出省委大门他的头脑才彻底清醒。井右序问道:“步凡,今晚回天野不回?”

  王步凡道:“得回去,很多事情还等着我去办呢。”

  井右序道:“我父亲和两位老干部说到天野找边老伯到北京去有事,我问他啥事情他不说,我觉得他明天趁我的车不合适,干脆让他们趁你的车吧?”

  边关显然猜到井然去找他父亲的意图了,说:“人家也是老革命,老革命自然有老革命的事,咱们就不要多心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井然的住处,井右序按响了门铃,是他母亲开的门,井右序问:“妈,我爸休息没有?”

  “没有,在写什么东西,刚刚写完。”

  进了井然的房子,岳秀山和成大业也在,井然正在伸展双臂,看样子很劳累。井右序说:“爸,你们几个老革命不是说要去天野找边伯吗,步凡现在是天野的代理市委书记了,他今晚回去,你们是否趁他的车?”

  “好好,步凡到底修成正果了,关儿,有序,我们去天野的事情要保密,不能告诉任何人!”

  边关和井右序见井然那么严肃,也不敢多问,都点了点头,觉得老头子像是要去完成一项重大的历史使命。

  在回天野的路上,井然对王步凡说:“给你岳父打个电话,让他到天野来陪我,然后我们一同进京去。”

  王步凡见成大业和岳秀山都是郁郁寡的样子,也不敢多问,就给天南县的县长王含才打了个电话,让他亲自把张问天送到天野。

  等王步凡的车进了天道宾馆,来到贵宾楼前时,张问天已经等在楼下了,几个老人握了手,一边说话一边上楼,温优兰站在楼梯上等着。她和王步凡把四个老人分别引进了房间里安置好,就和王步凡退出来了。走在走廊上王步凡小声问:“东方云安置好了吗?”

  “安置好了,我说是我的一个朋友,告诉她不要出门,也不让我父母对外人说。”

  “优兰,还有个事。我不见老乐了,你让他安排一辆车,明天送边际老书记和这几位老革命进京,这事也不要声张,也不要用你们宾馆的车,最好让乐乐送他们进京,全程服务。乐思蜀会办好这个事的,你只要把我的意思传达到就行了。”

  温优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能感觉到王步凡代的是大事情。

  王步凡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给墨海打了个电话,他正好还在办公室里,说马上过来。他又给林涛繁和王宜帆打了电话,让他们也速到他的办公室里来。

  墨海先到,一见王步凡就说:“乔书记呢,到现在也没有个准信儿,这个女人真不是当书记的料子,没有一点儿大局观念。”

  “出事了。”

  墨海听了王步凡这么一说手里拿着的茶杯就吓掉在地上了,玻璃花儿散落了一地,他急忙去找东西收拾。

  王步凡就又开起了玩笑:“老墨,你怎么越活越胆小了,倒了乔织虹,还有后来人嘛,值得把你吓成这个样子?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能管得了?她自己不珍惜自己,现在终于烂掉了,输掉公款二千万,够上杀头了。”

  墨海先是十分吃惊,等回过头神才说:“这个呢,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只不过来得太突然了。”

  这时王宜帆和林涛繁到了,王步凡觉得在办公室里谈事怕走漏风声,就说:“走吧,到我家里喝酒去。”

  林涛繁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说:“这都夜里十一点了,嫂子只怕早睡了,还喝什么酒啊!”“睡下让她起来,家事国事天下事,人人都要关心,岂能让她一个人安睡?美了她。”说罢用手作了个请的动作,三个人出了市委办公大楼,叶羡见王步凡从办公大楼里出来就把车开到了大楼门口,王步凡向叶羡摆了一下手,叶羡从车上下来,王步凡说:“你回去休息吧,我们有事要开会。”

  叶羡历来很听话,就像个机械人,王步凡说让他干啥,他就干啥,忠厚中还带着机,到省委去这一趟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他能猜出来天野又要闹地震了。

  王步凡开着车给叶知秋打了个电话,听那声音像是睡下了。王步凡开玩笑似的说:“人家林书记要到咱家去观光,你不接待接待?炒几个菜,我的酒瘾又犯了。”

  “这都几点了,你犯啥神经病?”叶知秋在那边说。

  “打住,打住,本丈夫从来没有神经病,因此不存在什么犯神经病的事。”王步凡的话把林涛繁和王宜帆都逗笑了。

  墨海打趣说:“我看你和弟妹说相声一准能得观众的喝彩,我们家那口子呢,就像个木头人。”

  到了家门口,叶知秋穿着睡衣开了门,见果然来了人就很不好意思地说:“我以为这个神经蛋是跟我开玩笑呢,还真来喝酒啊,你看我穿着睡衣也太不礼貌了。”说罢跟着进屋去换衣服去了。

  王步凡招呼大家坐下,叶知秋已换了衣服去炒菜,王步凡记得上次乔织虹送来的茅台酒没有喝完,就到处去找,找不到就问知秋:“小叶,茅台酒呢?”

  叶知秋在厨房里说:“去校学习前因心里苦闷不是,早让你给喝光了,现在还想着茅台酒呢?只剩两瓶二锅头了。”

  王宜帆说:“二锅头就二锅头吧,我最爱喝二锅头。”王步凡这时又想起来王宜帆给边关当秘书的时候,就爱喝二锅头,边关也是爱喝二锅头的。

  林涛繁也打趣说:“这可真巧了,我也是最爱喝二锅头。”

  叶知秋炒好菜,端上来后,又把酒拿出来,正准备倒酒,王步凡说:“酒场请女人走开,你去休息吧。”

  林涛繁笑道:“没想到王书记还是个大男子主义者,嫂子睡得好好的,让你叫起来炒菜,炒好了菜你不说声谢谢,我们也得说声谢谢吧,怎么就让人家走呢,我得敬嫂子一杯。”林涛繁说着就倒了酒端到叶知秋面前:“请嫂子务必赏光。”

  叶知秋望望王步凡,王步凡说:“喝吧,这是喜酒。”

  叶知秋现在也学会开玩笑了“是谁升官发财死老婆了,不然哪来的喜事?”

  王步凡急忙“嘘”了一声“死老婆这一喜就不要说了,于你不利,喝完酒去睡觉吧。”

  叶知秋忽闪着两只大眼睛望着王步凡,忽然想起他有喜事的时候有喝酒的习惯,莫非丈夫在仕途上有转机了?当着别人面她不好意思问,喝了酒就回卧室去了。

  王步凡倒了四大杯酒说:“来,先把酒干掉,我有大事要说。”说罢率先举起了酒杯,四个人碰杯后都喝干了。王步凡放下杯子说道:“首先声明我这是谋可不是阴谋,乔织虹因去澳门赌博被抓起来了。”

  林涛繁和王宜帆都吃了一惊,墨海却笑着点了点头。

  “马书记今晚找我谈了话,让我代理天野市的市委书记,明天井部长来宣布。马书记还问了文史远的一些情况,看来他对文史远并不满意,还强调要尊重民意。因此我们就要在‘民意’二字上做文章了。”

  林涛繁、王宜帆和墨海都没有听懂王步凡话里的意思,望着他不说话。

  王步凡又说:“我看文史远的市长肯定选不上,我们必须找一个各方面都胜过他的人作为人大代表推荐的市长候选人与他竞选,我看林涛繁同志行。”

  林涛繁把头摇得像拨鼓似的说:“老王,你可别拿我开涮,我不行。”

  王步凡笑道:“你也别死猫不上墙,我看你行。”

  林涛繁这时沉着脸说:“可别再个雷佑胤第二,到那个时候我老林可就死在你王步凡的手里了。”

  王步凡当即反问:“请问林涛繁同志你贪污过没有?”

  “没有,姓林的一身清白。”

  “受贿没有?”

  “没有,我老林两袖清风!”

  “这就对了嘛。雷佑胤倒台不在民意,也不在组织,他是死在贪污腐败上面的,而你林涛繁最大的优点是体察民情,深入基层,是天野干部中有名的泥腿子,人民群众就喜欢你这样的人,信任你这样的干部。你最大的缺点就是政治上不成,我说的政治应该加上引号。你一不送礼,二不走上层路线,甚至见了上级领导要么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要么躲到一边去干自己的工作,你虽然有时写些很有见地的文章发表在国家级报刊上,可是中央领导怎么能去提拔你这个天野市的市委副书记呢?中间隔的距离太远了。甚至还有些省领导认为该同志书生气太浓,不能胜任独挡一面的地方大员。有句古话叫什么来着,‘自古文章误文人’。我王步凡知道你有当好一个市长的才干,马风疾知道吗?不知道。这就是你在政治上的不成。”

  王步凡这番话可以说把林涛繁的里里外外都说透了,他自认为自己是个很有见地的人,现在在王步凡面前不得不很佩服地低下了头。

  46三月十六,省委副书记刘远超和省委组织部长井右序,来到天野宣布王步凡的任命,并且说代理书记的公示时间是一个月,如果天野人民和广大员干部认为王步凡同志是个称职的市委书记,那么他将被正式任命为天野市的市委书记,如果不称职,省委将考虑他的去留问题。

  中午王步凡、林涛繁、江融河、伊鹤鸣、文史远这五大书记陪同刘远超和井右序吃饭,吃着饭王步凡就突发奇想:如果刘远超这次与乔织虹一同去澳门会是什么结果?乔织虹现在进去了,刘远超心中是什么滋味?乔织虹这一生可不可以说是葬送在刘远超手里了。他现在还爱她吗?她现在还爱他吗?她现在是否已经明白是刘远超害了她?还是仍然感激和庆幸此生遇到了刘远超?

  在送别刘远超的时候,刘远超私下对王步凡说:“这次你能出任天野市的代理书记,是我在马书记面前力荐的结果,好好干,你是大有前途的。”

  王步凡听了这话,知道刘远超是在他面前卖乖,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下午王步凡主持召开了天野市委常委扩大会议,听取颜紫雨对南山县群众上访案件的汇报。

  颜紫雨这几天一直在南山县,经过深入调查,对文史达所犯的错误基本上已经了解清楚。她清了清嗓子说:“九十年代初南山县双峪乡石庄村石三金和三十户农民共同筹资和贷款五百万元,建起了石庄纸箱厂,经过近十年的努力,这个纸箱厂发展壮大起来,成为固定资产达到五千万的民营企业。一九九九年十二月的一天,县长文史达突然来到石庄纸箱厂要求纸箱厂归县里所有,遭到石三金的当场拒绝。不料三天后县里就派来了审计组进驻石庄纸箱厂,对企业资产进行审计。几天后审计组强行查封了厂房和设备,县检察院又以石三金涉嫌贪污和行贿将其拘留。”

  会场上鸦雀无声,一个个常委脸色铁青,愤愤不平,只有文史远很悠闲地听着,不停地在品茶,就像在听与他毫不相干的传奇故事。

  颜紫雨又说:“石三金被拘留后,县乡镇企业局开了一个会,传达了县委县政府的指示,要求县农业银行向法院写出申请,由县法院裁定石庄纸箱厂破产,因为农民所贷款项都变成了固定资产,一时还不了贷款。县法院收到农业银行的申请后,组织多个部门参加的清算小组进驻石庄纸箱厂,在没有通知企业法人代表、股东、董事会和没有一名股东在场的情况下,开始变卖石庄纸箱厂的财产,变卖的钱不知去向。与此同时石三金被县检察院送进看守所。以涉嫌贪污和挪用公款对石三金批准逮捕。

  石三金被逮捕后,始终不承认自己有贪污和挪用公款行为,看守所的人就刑讯供,致使石三金双腿残废,病情严重。县法院经过调查认为石三金无罪再次被释放。一个月后南山县法院以贪污罪判处石三金有期徒刑七年,石三金不服判决,提出上诉。在上诉期间,石三金的病情急剧恶化,双腿失去知觉,完全丧失生活自理能力,据法医说石三金的双腿已无治愈的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经过看守所再三请示,石三金终于获得保外就医,现在瘫痪在,大小便失。”

  王步凡听完颜紫雨的汇报,鼻子一阵阵地发,他愤怒地说:“贪官污吏,误国害民,不惩处不足以平民愤。我在中央校学习期间,听校长讲过一段话,他说治腐败就得从严厉打击腐败分子,加强内监督和群众舆论监督做起。各级领导干部特别是高中级干部要牢记的宗旨,全心全意地为人民群众服务。试问文史达的行为是爱民还是害民?我看他不配做一个共产人,倒像个恶霸土匪,对于南山县这个案子一定要一查到底,牵涉到什么人就处理什么人,决不姑息迁就!难怪南山县的群众要进京告状,人家的问题在南山县解决不了,到天野也解决不了,不让人家到北京去,能把石三金那些人冤死不成?”

  林涛繁也说:“我在中央校学习时校长就维护司法公正、促进依法治国、坚持执法为民、防止司法腐败也讲过话。现在想来,在地方上还确实存在司法不公、司法腐败的现象,像南山县的公检法几个部门做的事情就很典型,难道司法部门成了县委书记和县长手中的工具?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这还了得?我看这三家的主要负责人也是有问题的,应该对他们严厉查处。”

  文史远现在应该是天野的第二把手,他本应对南山县的问题也表个态,但他绐终没有说一句话,似乎南山的事他毫不关心,文史达与他毫无关系。

  在会议快要结束的时候,王步凡给颜紫雨下达了命令,让她负责查处北远县县委书记文史达、南山县县长贾正己、市财政局局长王夕多、北远县副县长叶慕天和民营企业家李的经济问题,并协助省纪委查处政协副主席兼发展银行行长贾正明的经济问题。此前王步凡已经给公安局长向天歌下达了命令让他立即拘捕王夕多。当王步凡讲完开好两会的有关事情,赵谦理进来向王步凡请示,王步凡说让向天歌和严明到会议室里向市领导直接汇报。赵谦理出去时间不长,向天歌和严明一脸灰暗地进来了。向天歌来不及坐下,擦着汗水说:“王书记,我们迟到了一步,王夕多在他家的卫生间里割腕自杀了,当我们发现他时已经停止了呼吸。”

  颜紫雨惊问:“是谁走漏了消息,他得到消息的时间竟然比我们还早。”

  王步凡想到了刘远超,但他嘴上没有说。因为乔织虹、李、贾正明和贾正己已经失去人身自由,他们不可能给王夕多通风报信,那么通风报信的人只能是刘远超。他相信天野市知道乔织虹出事的几个领导不会给王夕多通风报信。其实王夕多的死并不会给乔织虹减轻什么罪过,也许王夕多与刘远超之间也有经济关系。原来乔织虹力主撤换王夕多,后来王夕多上下一走动竟然又成乔织虹身边的红人了,只要王夕多是乔织虹的朋友,就不可能与刘超远没有牵连。

  严明此时也说话了“在王夕多家中搜出现金一百多万元,搜出存折四个共计二百多万元,仅从目前的情况看,王夕多已经贪污受贿三百多万元了,随着调查的深入,数目可能还会增大。”

  向天歌和严明的汇报又一次让天野市的领导们大吃一惊。

  离两会的召开只有两天时间了,突然从市公安局那边传来消息,叶慕月与文史远在西郊湖幽会时,他们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蒙面女子,那个女子给叶慕月的脸上泼了硫酸,叶慕月面部烧伤面积达百分之六十,正在天野医院治疗,有人怀疑作案人是魏酬情,公安局传讯她,她死不承认是自己作的案。文史远怕把事情闹大不好收场,就给向天歌打了电话,说他能证实魏酬情没有作案的可能,因为在政府工作报告中要写进严刹浮夸风这一条,他那天派魏酬情到北远县去搞调查研究去了,并要求立即放人。

  向天歌把文史远打招呼的事通过电话汇报给王步凡,并请示王步凡此事应该怎么处理。

  王步凡在电话上说道:“向局长,怎么处理这是你们公安局的事情,我不会表什么态,我相信你会依法办事的,但一定要重视证据。我觉得不能马上放魏酬情出来,在没有落实清楚之前她跑了怎么办?”

  两会召开的前一天,在天野市民中就传开了,说文史远同时拥有两个情妇,因两个情妇争风吃醋,其中一个给另一个脸上泼了硫酸,泼硫酸的魏酬情已经招供,公安局准备让检察院起诉她的伤害罪。这个消息对文史远来说实在是太不利了,市长选举在即,他出了这样的丑闻,肯定对他出任天野市的市长不利。各县区的代表们已经进驻天道宾馆,私下里都在议论文史远的风韵事。

  王步凡正准备给向天打电话让他招集各代表团的团长,突然接到省委副书记呼延雷的电话,说天野市公安局搞刑讯供,魏酬情明明是无辜的,现在却被屈打成招,定了故意伤害罪,让他务必亲自过问一下,甚至说他还等着要个明确的结果。

  接了呼延雷的电话,王步凡越来越觉得这其中有鬼了,如果不是文史远怕影响不好,给呼延雷打了电话让他出面干涉,一个堂堂的省委副书记怎么会过问这样的小事。看来呼延雷是要死保文史远的。这样一来林涛繁出任市长的难度就增大了。根据有关规定只要有十五名以上代表推举某个同志为市长候选人,他就有资格与组织上钦定的候选人一起竞选,但必须报经上级组织部门批准。那么即使有人推举林涛繁为市长候选人,省委会不会批准?如果呼延雷出面横加干涉怎么办?当然,王步凡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去落实呼延雷的指示,他只好给向天打了电话,让他出面与代表团团长们谈话,至于他怎么谈是他的事,也许他会真戏假演,那样正合王步凡的心意。他给向天歌打了个电话,让他到天道宾馆来接他,说有要紧的事情。

  向天歌接了王步凡的电话,几分钟后就赶到天道宾馆。王步凡上了向天歌的车说:“走,去看魏酬情去,呼延书记打来电话说你们搞刑讯供,屈打成招,有这事没有?”

  向天歌一脸愕然,他并不知道下边人是否刑讯供,就说:“不会有这事吧?怎么一个魏酬情还惊动了省委副书记?我看叶慕月被毁容这个事情十有八九是魏酬情干的,你想啊,她为了跟文史远结婚,把牛荃告进去了,还判了十二年徒刑,现在文史远又要跟叶慕月结婚,她能不恨?最起码她有作案的动机和嫌疑,叶慕月也一口咬定她那天晚上把魏酬情认得很准。”

  小车驶出天道宾馆后,王步凡说:“事情都是在不断发展变化的,现在叶慕月成了个大疤脸,文史远还能再要她?再说这个事情一旦闹大了,对文史远肯定不利,他现在必须保护魏酬情,只有这样才能息事宁人,不然魏酬情一旦翻脸,把他们之间的丑事抖落出来,文史远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仅作风败坏这一条,代表们还能选他当市长?这个事情只怕咱们得听省委副书记的招呼啊。”

  向天歌很气愤地说:“这位副书记管得也太宽了吧。”说完这话,小车已经进了天野看守所。王步凡和向天歌直接进了女所长的办公室,正好所长在值班,向天歌对所长说:“你去把魏酬情叫来,王书记要见她。”

  所长急忙与王步凡握了手,说:“我这就去提她。”

  所长出去后,王步凡并没有坐,他环视一下所长的办公室,装修得很讲究,墙上还挂着《所长工作守则》,最别致的是她的座椅,上边的垫子是人工刺绣的,垫子上绣了个国徽图案。王步凡看见这个垫子就笑了“天歌,这国徽怎么能坐在股下呢?”

  向天歌摇着头说:“这个女人就是这种素质,我批评过她,她还强词夺理说‘把父母赐给的血之躯置于最神圣的国徽之上,时时刻刻记住自己是一名人民警察,公正执法,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王步凡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听见清脆的高跟鞋声由远而近,王步凡知道是女所长返回了,就不再议论她。此刻一个穿着犯人衣服,蓬头垢面的女人出现在王步凡的面前,他几乎认不出是魏酬情。当魏酬情认出王步凡时突然跪在地上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王书记,你要为我做主啊,他们搞刑讯供,我受不了折磨只好认了,可我是冤枉的啊,我没有伤害叶慕月。你看这,你再看这,都是他们打的。”魏酬情说着把袖子挽起来,几个地方着血,子拉起来后,脚上也着血。

  女所长听魏酬情这么一说,立即发怒了“魏酬情,你还是人不是人?你胳膊上的伤是自己用嘴啃的,腿上的伤是自己踢的,你怎么能血口人呢?谁打你了?你把人指出来!”

  “我没有血口人,这伤就是你们的民警打的,还人民警察呢,我看你们是一群国民的警察,是土匪!”魏酬情这时候不哭了,用脏兮兮的手擦着脸上的泪水。

  女所长气得脸色发白,又要说什么,王步凡止住她,然后问魏酬情:“魏酬情,既然你说自己是无辜的,怎么就承认了叶慕月被毁容是自己干的?”

  魏酬情一时回答不上来。

  女所长很愤怒地说:“王书记,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刚进来时她情绪很低落,我看过审讯笔录,这不,就是这一段。”女所长从抽屉里取出审讯笔录让王步凡看——

  “魏酬情,你为什么要对叶慕月毁容?”

  “我恨这娘们,我恨文史远,他们得我和丈夫离婚了,现在文史远又不要我了,他们不让我好好过日子,我也不让他们好好过,让文史远的市长当不成,我让叶慕月这个狐狸变成丑八怪,要下地狱就一起下地狱吧。”

  “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

  “我心中只有仇恨和对男人的失望。”

  …

  王步凡看完这段审讯笔录,女所长说:“王书记,这是公安局审讯魏酬情笔录的一部分,后来文史远的秘书要求探望魏酬情,探望之后,她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还口口声声地大喊冤枉。”

  王步凡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文史远从中做了工作,在魏酬情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之火,她才开始翻供,可能叶慕月要变成一个牺牲品了。他摆摆手让女所长把魏酬情带下去。

  魏酬情这时又装疯卖傻地跪在地上喊冤:“王书记,你是天野最廉洁、最公正的好干部,就像青天包大人那样,受人尊敬,被人爱戴,你一定要给我作主啊,我魏酬情确实是冤枉的。”

  等王步凡再一次摆了手时,女所长才命令两个看守把魏酬情带下去了。

  魏酬情被带下去后,王步凡知道向天歌对文史远的看法不好,就故意说:“天歌,既然文市长派秘书来看过魏酬情,刚才呼延书记也打电话过问这个事了,连呼延书记都说魏酬情是被屈打成招了,我还能说什么?叫我看明天就放人吧,在没有新的物证和人证的情况下就不要再逮捕魏酬情了,她的行为也可能是自诬,现在有新的希望了,翻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小不忍则大谋啊!”女所长说:“照王书记这样说是公安局办错案了?”

  王步凡笑道:“现在谁是谁非暂不争论,就按照呼延书记的指示放人吧,等以后你们有确凿证据的时候还可以再抓人嘛!”

  …

  王步凡回到天野宾馆,刚好遇上乐思蜀,就想起井然和边际他们几个去北京的事,问:“思蜀,几个老人去北京了吧?”

  乐思蜀小声说:“去了,那天我借用夏侯知的车,是我把边际背上车的,又让乐乐开车送他们进京,他们可能是去找你岳父的同学,说不定是进京反映问题去了。”

  听了乐思蜀的话,王步凡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岳秀山、成大业、边际和井然肯定是进京反映河东省存在的问题。这时温优兰悄悄来到王步凡的身边说:“王书记,东方霞现在也在我家了,她们说想见见您然后要到南方去。”

  王步凡思考了一阵子,觉得乔织虹的被抓,和河东省将来的大地震可能都会与这两个女子有关系,他觉得这时见她们有些不妥,一旦让人知道,会说乔织虹出事是王步凡一手导演的,还是不见为好。因此对乐思蜀说:“思蜀,你今天晚上就借辆车把东方姐妹送到南方去吧,不要再留她们在天野了,她们自身很危险,留下来对天野也不利,还是赶快送她们离开为好。就说我这也是为了保护她们。”又对温优兰说:“优兰,请你转告东方姐妹,我祝愿她们今后生活幸福,她们的事迹我和许多正直的人都会记在心中的,但是也只能记在心中。”

  温优兰和乐思蜀都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王步凡就又想起东方姐妹,她们确实做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但由于她们的做法是很特殊的一种,注定她们成不了反腐败的英雄。

  王步凡进了房间,王宜帆跟着进来了,说东方霞现在下落不明,莫妙琴又调到省里了,得道山开发办公室已经无人主持日常工作,为了使工作不受损失,问是否再派个新人去。

  王步凡考虑再三没有合适的人选,就问:“宜帆,你觉得派谁去比较合适呢?”

  王宜帆考虑了一阵子说:“你看这样行不行,范士林现在只是个市长助理,也没有分什么具体工作,是不是让他兼个主任,把得道山开发办这副担子挑起来。”

  王步凡想了想说:“这样也好,最近没有时间开常委会研究人事问题,包括县里的领导也没有配齐,让他先工作,以后再下文件。只是我对他的能力有些怀疑。”

  王宜帆点了点头又说:“我也是这么看待的,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哦,对了,林涛繁同志在代表团会议上讲了关于天野经济的发展问题很有指导意义,引起代表们的共鸣,都说他如果当了市长要比文史远强一百倍,我看他在县区代表心目中的威信很高,只怕这次市长选举非他莫属。”

  王步凡没说什么,只说了一句:“听天由命吧!”

  47天野市要召开人代会了,按照以往的惯例,王步凡和向天邀请天野市各民主派和文艺界的人士召开座谈会,就这次人代会和政府领导人征求大家的意见,尽管谁都知道这只是走走形式,但必要的形式还是要走的,少了这些形式就似乎不民主了。座谈会召开时市委主要领导都来了。

  原来民营企业的第一把椅是李坐着的,自从他与乔织虹到澳门赌博被抓后就没有在天野过脸,李直和呼延霞把李和李平稳的位置调换了一下,李平稳到天野来,任直诚信公司的总经理。因此李平稳在年龄上不占优势。夏侯知现在又是国民员,以民主派的身份被邀请。王步凡的老师李知书虽然户籍在天野,却经常在北京居住。因为开会才从北京回到天野。他现在是民盟成员,当然也得请他到场,另一个是闻过喜,他是九三学社的成员,新近提拔了《天野报》的副主编,也在邀请之列。

  在座谈会上,夏侯知大谈天野经济的发展和开发得道山的重大意义,最后才扯到正题上,表示对上级和市委确定的人选很满意。

  王步凡知道夏侯知只提得道山的开发而不提“石榴工程”实际上是给他脸上贴金,因为得道山的开发是王步凡提出来的,而“石榴工程”是雷佑胤和暴平军他们搞的。闻过喜接了夏侯知的话茬,认为“石榴工程”就是劳民伤财的花架子工程。王步凡不想否认别人,就没有表态。

  李知书说的话就没有什么具体针对“市委确定的几套班子,年富力强,很有开拓进取精神,特别是在人大常委中,各个派的人士都照顾到了,比如夏侯知和闻过喜是政协常委,我这个老朽是人大常委,我们还有什么说的呢,中国的体制是在共产领导下的多合作制,我们只有好好干,才能不辜负人民的重托和共产的信任。”

  文史远这时说:“李常委的书法可是一字值千金哩,啥时候给小文写一幅吧?”

  “内容我已经想好了,‘有容乃大,无则刚。’我写幅字是很容易的,不过要等文市长干出成绩之后我再专门给文市长送去。”

  文史远听了李知书的话脸色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好像李知书是在侧击他,却仍表现出很愉悦的表情“我一定不负李常委的厚望,干出一番成绩,报答和人民。”

  夏侯知也凑热闹“李常委什么时候也得给我写一幅字。”

  “你的我想只能写‘慈善为本’了,你们沾了政策的光,发了改革开放的财,可不能为富不仁啊。”

  夏侯知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听了李知书的话没有脸红,反而大笑起来。

  闻过喜望着文史远说:“我认为市长应该竞选,就像工程应该竞标一样,如果只有一个人在那里唱独角戏,往往体现不出民主。不知文市长的竞选口号是什么?”

  文史远想了想说:“我就借用别人的话吧,人民选我当市长,我当市长为人民。”

  “那么你的施政方略是什么呢?”闻过喜望着文史远让他回答,文史远憋得脸色通红,最后以官腔官调回应闻过喜,闻过喜有些失望,望着李知书说:“李常委什么时候给我也写一幅字呢?”

  李知书说:“小闻的我也想好了,内容要么是‘纳言行’,要么是‘疾风劲草’其实我的书法不如步凡同志的。”

  王步凡急忙摆手说:“岂敢,岂敢,在老师面前我永远都是学生。”

  李知书这么一说,大家都又向王步凡讨要书法作品,王步凡只好说等开过会之后每人给写一幅。

  林涛繁一直没有说话,刚才文史远回答不了闻过喜的问话,他脸上就表现出了讥笑,但文史远是组织上钦定的候选人,这样他就占了绝对的优势,如果有人想与他抗衡,就要披上违背组织原则的恶名,不好还会使自己陷于被动。尽管这样,从文史远被定为代理市长的那天起,林涛繁的心理上就不平衡,总想与文史远比个高低,但是这个想法他没有对任何人说,现在大家都向李知书讨要书法作品,他也只好凑个热闹“李常委什么时候给我也写幅。”

  “你林书记的内容我也想好了,就写‘大器晚成’或者‘金子总要发光’这样的字。”李知书的话让文史远哈哈大笑起来,也不知这笑声是什么意思,见没人附和文史远才止住了笑声。座谈会就在文史远怪调的笑声里结束了。

  二〇〇三年三月十八,天野市人大会议在天道宾馆召开。按照惯例市领导和各代表团的团长,在人代会召开前,要召开人代会的预备会议,预备会议的主要内容之一就是采用举手表决的方式通过大会主席团成员名单。那次会议因为王步凡去执行省委副书记呼延雷的命令,没有参加。会上人大主任向天作了《天野市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工作报告》。在报告中他回顾了二〇〇二年度的主要工作,在谈到工作中存在的不足时,他用“天野历史上最灰暗的一年,时局最动不安的一年”这些话来概括,在代表们中间引起了巨大反响。市长是等额选举,副市长是差额选举,现任的副市长除上届被选上的一名副市长外,其他七名都是组织上任命的,必要的形式走一下,因此把组织上已经考察过的范士林定为差额那个名额,这样范士林也被选为主席团成员。

  预备会议结束后,紧接着是召开主席团成员第一次会议,王步凡和林涛繁都是主席团成员。在这次会议上范士林的举动让文史远很吃惊,他坐在向天的后边,频频与向天头接耳地说着什么,说话的内容文史远一句也没有听到,而向天不时地点头,似乎所说的事情还非常重要。

  人代会正式召开那天是文史远作政府工作报告的,报告分为三部分:一、一年来工作回顾与总结;二、二〇〇三年的主要工作任务;三、加强政府自身建设,推动天野经济发展。他的报告很长,整整占去了上午的所有时间,作完报告已经该吃午饭了。

  下午是安排代表分组讨论文史远所作的报告。人代会是按行政区划分成若干代表团的,王步凡是东城区选出的代表,要参加东城区的代表团的讨论。在讨论会上东城区委书记是这个代表团的团长,他率先发言,发言的内容照例是歌功颂德的那套空话,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对文史远的赞美之词。王步凡是代理市委书记,因为身份特殊,他可以到各代表团去转悠,因此就离开东城区代表团,来到西城区代表团的讨论会场,一进门就听见刘畅在炮轰文史远:“我很赞成向主任的话,二〇〇二年确实是天野历史上最灰暗的一年,先是欧颂同志落选,后是雷佑胤和暴平军等贪污腐败分子被抓出来,再后来就出现了天野影视城的大爆炸,死亡二百九十八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且令人触目惊心。最让人想不通的就是文史远同志为什么要出面给郑清源说情,并且给他了个保外就医?我看其中就有猫腻。”然后刘畅话锋一转说:“前边发生的事情要说与文史远同志有牵连,他只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那么后来发生的事情就不能不说文史远同志自身有问题了,当他老婆有病还没有死的时候就与魏酬情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等文史远同志的爱人一死,魏酬情为了达到与文史远结婚的目的,不惜告发自己的丈夫,把牛荃送进了监狱。可是文史远同志这时已经又有新了,那就是前段时间被毁容的叶慕月。最让人痛心的是,二〇〇二年天野是河东省上访案最多的一个市,而群众上访的原因也与文史远同志有直接关系。一是纵容弟弟文史达在南山县胡作非为,迫害民营企业家石三金,致使石三金下肢瘫痪至今仍卧不起。二是支持同学叶慕天在北远县搞虚假形象工程,而这种背离为人民服务宗旨的做法导致了严重的后果,群众能不上访吗?不知文史远同志吃喝玩乐的时候,是否想到过有人在哭泣?是否想到过有人在骂娘?是否想到过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背离了共产员廉洁奉公的宗旨?”刘畅一连用了三个反问句,然后情绪昂地说道:“我是人大代表,代表着人民群众的权利,我有义务把天野官场存在的问题说出来,有权利对政府工作提出批评,我们历来是提倡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嘛,我就是希望文史远同志不管当选市长与否,都不要忘了自己是人民的代理市长,不要忘了自己是一个共产员。如果我有话不说,采用明哲保身的方法的话,我认为有愧于人民,是一个失职的人大代表。”

  王步凡身为代理市委书记,不得不先强调组织原则问题,然后说:“当然啦,人代会要充分发挥民主,让代表们畅所言。不过我可有言在先,任何一位同志发表意见都可以,提出建议也可以,这是你们的权利,但你必须对自己的言行负责。”

  “我敢说,就敢于负责。王书记我还有话要说呢!”刘畅说。

  “那你就接着说吧。”

  刘畅环视一下在座的人说:“同是市委领导,王书记的官品人品和工作作风我就不说了,林书记与文史远同志相比就很容易发现谁优谁劣,林涛繁同志一年四季在农村跑,机关干部笑他是泥腿子,而人民群众都说他是知心人,这是区别之一。林涛繁同志的办公室里至今除了旧沙发和办公桌之外别无他物,而文史远同志的办公室是何等的气派?装修花了二十万,光摆放的各种盆景和花草就值几万,谁廉洁谁腐化,这是区别之二。林涛繁同志的爱人,至今还是西城区一所中学的教师,因为工作成绩出色,几次被定为副校长人选都被林涛繁同志否决了,而咱们的文史远同志呢?连情人的哥哥叶慕天都提拔了副县长,并且还是在群众的告状声中提拔的,谁公正?谁自私?这是区别之三。文史远同志桃花源里有别墅,市政府那边有住房,据说省城还有一套房子。而我们的林涛繁同志至今还在学校里住,他们的住房面积也只有八十多平方米,市委给林涛繁同志分了住房他却让给老同志向天了。谁清正?谁自私?这是区别之四…”

  “打住!打住!刘畅同志,这是开人大会,不是开声讨会,说话要讲究用词,不能随心所。文史远同志毕竟是组织上钦定的市长候选人!”王步凡不得不提醒了一下刘畅,然后离开会场,到其他地方去。他认为自己再听下去,就有合谋算计文史远的嫌疑了。

  王步凡一走,代表们更是一个个说文史远如何如何地生活腐化,说林涛繁如何如何清正廉洁,把讨论会的气氛推向了高xdx

  讨论会是有会务人员作记录的,按会议要求各个代表的发言记录要上会议秘书组整理后以简报的形式发到各位代表手中令其参考。会务人员把记录整理好后,代表团团长刘畅又看了一遍,认为还满意,就签上自己的名,让会务人员及时上报。她这时心里觉得很痛快,也觉得代表们看她的眼神与往日不同,好像在那一双双眼睛背后都藏着敬佩和神密。

  讨论会结束时该吃饭了,王步凡和文史远、刘再娜坐在一起。吃饭的地方在天道宾馆的用餐大厅里,摆了二十多张桌子。以往开会代表们坐单间,这次为了营造团结和协的气氛,王步凡与向天商量后,决定与代表们在一起吃饭。今天晚上文史远有些蔫,可能刘畅在讨论会上向他开炮的事他已经知道了。饭前墨海告诉王步凡其他几个代表团在会上都批评文史远了,难怪文史远今晚的情绪这么不好。而林涛繁的情绪有些兴奋,举着酒杯到处敬酒,每逢有人向他敬酒,他都来者不拒。王步凡知道林涛繁的酒量很大,在机关干部中号称“林二斤”但他平时不怎么喝酒。等他来到王步凡坐的这一桌敬酒时,文史远举起高脚杯在与两只杯子碰撞的那一刻,不地说:“祝贺你林书记。”

  林涛繁故作愕然地反问:“文市长,这次人代会是选你当市长的会议,本该我祝贺你,你怎么祝贺起我来了,本末倒置了吧?王书记,是不是该罚文市长一杯?”

  “这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我可不当这个裁判。林书记你就坐在这里吧,我也该去和代表们见见面了。”王步凡说罢拿了自己的高脚杯到其他桌子上去敬酒。敬完酒与李知书坐在一起说话。文史远也是很有酒量的人,加上心中有气,就把林涛繁的敬酒视为挑战了,立即和林涛繁叫起板来,两个人用大杯在比酒量,其实是在暗中较量,较量的结果是文史远醉了,而林涛繁还很清醒。

  会议期间王步凡仍住在贵宾楼。等王步凡来到房间时,房间里的灯亮了,茶水也泡好了。

  这时林涛繁愁眉苦脸地进来了,不及坐下就说:“王书记,看来这次要假成真了,我已经得到消息,刘畅联络了一百多名代表要推举我为正市长候选人,与文史远竞选。另外也有几十名代表推举刘畅为副市长候选人。大会总共只有四百九十五名代表,有人预计会有四百名代表投我的票,你说这事组织上能通过吗?我真有些担心。现在打退堂鼓吧,心犹不甘,不打退堂鼓吧,真怕成雷佑胤第二。”

  王步凡觉得此时应该给林涛繁鼓鼓劲儿,就说:“林涛繁同志,政声和业绩对于一个参与竞选的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你怎么能拿自己和雷佑胤比呢,雷佑胤政声不好,又没有什么政绩,尽干些不得人心的事,而你就不同了,在下边你是老百姓公认的好干部,在上边省委认为你是个有能力的干部,就拿你写文章这件事来说吧…啊马书记很赏识你哩。”

  不待王步凡说完,林涛繁说:“现在谁去重视一个笔杆子呢?你可别把政治游戏当真。”

  “非也。你写的《对一把手腐败和政领导体制的思考》那样的文章文史远能写出来吗?你可不要小看那几篇文章,影响大着哩,我在中央校学习时,提起林涛繁的名字无人不知,那天去见省委马书记时,连他都夸你是个人才呢,我想马书记是否认为中央校的领导已经发现你这个人才了?”

  “真的!马书记真的知道我写文章的事?”

  “不光知道,还读过你的文章,说《对一把手腐败和政领导体制的思考》这篇文章很好,说你这个同志很有思想,很有见地,可惜让他发现得太晚了。”

  林涛繁点点头“有马书记这个态度我就放心了。”林涛繁脸上的愁云已全部消散了。又望着王步凡说:“感谢王书记的提醒!”

  王步凡这时又说话了“老林,你要被选上市长,人大主任那里也是一关啊,在没有接到人大代表正式提名之前,这些都只能做为道听途说的马路消息,我去找向主任不合适,你应该主动去找他,把你听到的消息告诉他,看他是个什么态度。你要清一点,要想当市长,就必须得到向天同志的支持。只要他支持你,你就有希望了。”

  林涛繁点了点头说:“我现在就去找向主任。”说罢离开了。

  林涛繁走后,各代表团的团长不时到王步凡这里汇报情况,王步凡既没有表示支持林涛繁,也没有表示支持文史远。只有与个别关系特别好的谈话时出支持林涛繁的意思。久在官场混迹的人,哪一个也不是傻子,最近文史远又出了一系列丑闻,谁都能猜出来,这次文史远的市长只怕当得不会很顺利。

  夜深了,王步凡没有回家里去,而是在贵宾楼住下了。躺下后,他辗转反侧睡不着,对于天野出现的新情况他也吃不准该怎么办。马风疾有过暗示,呼延雷也在电话上强调过组织原则,那么他究竟应该听谁的?最后他选择了马风疾。他也想好了,如果将来呼延雷在河东主政,他可能要为林涛繁竞选市长的事付出代价,一旦到了那一步,他也有恨无悔。

  这时他的电话响了,是闻过喜打来的,说是他写了一篇《假如我当市长》的文章要在明天见报,主编怕担责任,让请示一下王书记。王步凡深思了一会儿说:“小闻,我们不是强调言论自由吗,只要你的文章中没有反反社会主义的言论,我看可以发表吧?你让宣传部部长李光源把一下关,有什么不妥他会向我汇报的。”闻过喜没有再说什么,只与王步凡说了再见。

  第二天,人代会代表团正式收到一百多名代表联名推荐林涛繁为正市长候选人和刘畅为副市长候选人的动议时,向天眉头皱起来了,王步凡在心中暗笑了,文史远有些懵了。更让文史远头疼的是《天野报》上登了篇闻过喜的文章,《假如我当市长》。

  …

  如果人民选我为市长,我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在我的任期内,不搞花架子工程,杜绝以下不良现象:通过企业违法贷款炒卖地皮,向企业推销物资吃回扣,把工程承包给不具备施工条件的工程队而搞出豆腐渣工程…我将和人民群众一道监督班子内部所有成员,不允许一个领导干部以权谋私,贪污受贿,公款旅游,大吃大喝,更不允许一个公务员在市委领一份工资,再在其他单位领一份工资,然后去包养情妇,败坏人民政府在人民群众中的形象…

  如果人民群众选我为市长,我将不愧于人民市长的称号。在全面建设小康社会上狠下功夫,全面加强基础建设措施,不断改善经济发展环境,让全市上下团结一致,使干事创业的积极空前高涨,把各方面的积极和创造调动好,引导好,发挥好,力争使天野的经济发展得更快一些,更好一些。不光自己要扑下身子抓工作,也会带动身边的人,求真务实,不尚空谈,不让人们说我只务虚不务实。…

  如果人民选我当市长,我将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从我做起,做个好官,与腐败现象展开殊死的斗争,使政府班子内不出现像暴平军那样的坑国害民的腐败分子。我会与我的同仁一道树立科学的发展观和正确的政绩观,不搞虚假误民工程,不搞劳民伤财的害民工程,牢固树立全面、协调、可持续的发展观,既要重视经济建设,又要注意社会进步,既要注重城市建设,又要注重农村发展,既要注重近期发展,更要注重长远发展…,充分了解民情,尊重民意,努力使人民群众得到更多的实惠,让政府工作经得起实际考核,经得起历史和群众的检验,不让人们说我是花架子市长…

  如果人民选我为市长,我将力争做个廉吏。我会不断完善人才市场网络体系,大力推进人才市场信息化建设,加强劳务输出和人才交流,使近年来毕业的大中专毕业生尽显其才,都有岗位,都有施展才华、奉献社会的机遇,进一步消除人才通中的城乡、区域、部门、行业、身份、所有制限制…加大对人才市场的监管力度,清理和取缔非法人才纳现象,严肃查处伪造档案、虚假招聘、收费等扰市场秩序的行为,不让人们说我是“官老爷”…

  如果人民选我为市长,我将做好火车头。像林涛繁书记那样,扑下身子深入基层,带领天野人民在改革的大中乘势而上,加倍努力,在继续保持国民经济快速增长的同时,切实加大投资力度,全面推进建设项目,确保二〇〇二年至二〇〇三年的主要目标是:生产总值增长百分之十一以上;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增长百分之三十以上;城市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长百分之十以上;农民人均纯收入增长百分之六以上;城市登记失业率控制在百分之四以内;人口自然增长率控制在百分之七以内。让人民群众说我是个带头人,而不让他们说我是个庸官。…

  如果人民选我为市长,我将在天野市推进民主进程,承诺让人民当家作主。也许人民群众会认为我这只是一句漂亮话,但我深刻认识到自己的角色定位:在市民面前,市长不是官老爷,而是服务者,既然是服务者,就不能仅仅承诺在口头上,而是要把政府职能向社会管理和公共服务型转变。公仆这个词语谁都不生疏,而真正做到当人民公仆,与群众心连心的市长有几个?但我承诺:人民选我当市长,我为人民做公仆!也有人说,少说漂亮话乃藏拙之一道,但我不想藏拙,是金子我就要发光,是黄铜我就发热,愿与八百万天野人民共同建设新天野,不让老百姓说我是靠走上层路线爬上去的庸才,也不让老百姓说我是拈花惹草的花花公子…

  …

  闻过喜的这篇文章有明显的针对,矛头直指文史远,因为天野人现在已经给文史远起了个绰号叫“花花公子”文章一见报立即引起了广大代表的密切关注,虽然这也是官样文章的一种,但是文中很多话是针对文史远的所作所为而发的感慨。于是代表们都私下议论:闻过喜肯定当不了市长,如果林涛繁当了市长,肯定要比花花公子文史远好。

  闻过喜在《天野报》上发表了那篇文章,让文史远在愤恨谩骂之余又坐不住了,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让呼延雷采取组织行动,要么遏制林涛繁对与市长竞选,要么把林涛繁调离天野市,让他在没有竞争对手的情况下顺利当选市长。于是文史远下午向主席团请了假来省城拜见呼延雷,可惜省委正在省委招待所开民主生活会,马风疾让大家都关了手机,因此一个下午,文史远也没有见着呼延雷,只有到晚上再去呼延雷的家里见他。

  在文史远往省城之前,王步凡已经于午饭后主动来找向天。向天自从当上人大主任之后,也搬到老地委的旧式房子里居住,他与王步凡不住一排,住的是李直原先的房子。李直自从不当人大主任之后,看着别人不顺眼,别人看他就更不顺眼,于是他搬到桃花源去住了,一般情况下都是深居简出,不多面。

  王步凡按响向天家的门铃,是向天的夫人开的门,见了王步凡急忙邀进客厅去倒水,但她并不认识王步凡,只是住在一个大院子里觉得有些面

  进了向天的客厅,王步凡发现他的家具并不豪华,还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老家具,不过与客厅的装修颜色很一致,都是古朴沧桑的样子,看着那些古朴的装饰品也显得很有情调,长沙发后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幅很大的山水画,是当代名家之作,两边的对联是: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也是当代名家书写的。

  向夫人倒了水,放在王步凡面前说:“老向有午休的习惯,一年四季都午休,哪怕休息十分钟也得休息,他说中午不休息,下午半天都没打采。在宾馆他怕别人打扰就回来了,我这就去叫他!”

  王步凡急忙止住说:“别叫,别叫,让向主任休息一会儿,他这几天为大会的事儿太累了,我也没有什么急事,只是向他汇报汇报工作,就等他起后再说吧。”

  向天的老婆属于地道的农村妇女,没有什么见识,是后来才从农村搬进城市居住的,她很热情,小声问王步凡抽烟不,王步凡说自己有。

  向夫人又问:“看你有点面,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记不起来了。对,咱们是不是住在一个大院里?”

  王步凡笑着点点头。

  向夫人又说:“对了,老向爱看新闻,我觉得你和新闻上一个人长得很像,但不知那个人叫啥,好像还是个当官的。”

  王步凡仍笑笑没有说话。

  向夫人又说:“你猜猜我怎么能让你进来?因为你没带东西。老向代过我,凡是拿东西的都是坏人,不拿东西的都是好人,因此我才让你进来。前几天还闹了笑话,老向的侄子来找他。多年不见了,我也没认出来,他侄子背了半袋子小米,我硬是没让进门。你说这孩子也老实,他也没有先叫婶婶,也没有说他是谁,就坐在我家门前哭,哭我也不让他进,还是老向回来了问清楚了情况,还把我训了一顿,说我死办(搬)架(教)条。”说到这里向夫人自己大笑起来,笑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捂住了嘴,就这还是把向天给惊醒了。他在里边吼道:“老太婆,你还叫人休息不叫了,跟谁在说话那么开心?啊?”

  “是和咱住一个院的。”

  王步凡急忙说:“向主任,是我,王步凡。”

  向天穿着睡衣从卧室里急忙出来,先与王步凡握了手,又训起老婆来:“我说你这个木头脑袋啥时候能变得聪明起来,这是市委的王书记,你怎么不叫我呢?真是个糊涂蛋。”

  “这不怪嫂子,是我不让叫。”

  向夫人憨厚地笑着说:“他不说我哪知道他是王书记?对了,你就是电视上经常讲话的那个人。”

  向天虎着脸说:“去吧,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那我出去找人打麻将了。”向夫人说罢,又转回身说:“老向,我口袋里只乘下两块钱了,你口袋里有钱再给我掏十元。”

  向天不耐烦地去口袋里掏钱,掏出来后尽是五十和一百的钞票。王步凡赶紧从自己口袋掏出十块钱说:“我这里有十块的。”

  向夫人接住钱说:“你们家住哪里,改天我还给你。”

  向天摆摆手说:“你快走吧,还给我就行了。”等向夫人一出门,向天自己先笑了“步凡,你嫂子有意思吧?说她傻吧她也不傻,可她就是憨厚得让你想骂,让你想笑,有时还让你觉得她可爱。”

  王步凡知道向天是在自嘲,就赶紧说:“嫂子绝对是个贤良母。”

  “这你算真说对了,我当年也曾想过不要她,可就是念在她对我父母特别好,天歌比我整整小二十岁,我母亲二十二岁生我,四十二岁生天歌,生下来后我母亲没有水,正好我的第一个孩子夭折了,天歌是吃他嫂子的水长大的,就凭这个我没有和她离婚。”

  “咱们市里要是评好乡嫂,嫂子的得票率肯定很高。”

  “唉,不说这些了,说正事吧,今天可是怠慢了,望书记大人海涵。”

  “哪里,哪里,说句实在话,你向主任的官品和人品可真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啊!”“败阵之将岂敢言勇,一个汽车厂使我葬送了一世英名啊。”

  “这话不对,汽车厂是在经济转轨变型的大气候中造成的,不是你向主任的错啊,全国此类事甚多,谁能说当年的辉煌不是辉煌,只有今天的辉煌才是辉煌呢?改革开放固然成绩显著,那也是站在巨人肩上创造的奇迹,谁敢说中国今天的一切没有泽东、周恩来、刘少奇、朱德等第一代革命家的功劳?不能这样说吧。”

  向天觉得王步凡这一番话特别入耳,就点了点头。

  王步凡又说:“我对向主任最敬佩的有三件事:第一件,天野汽车厂倒闭了,可是没有一个工人骂你,这说明你确实是个好人、好官。第二件事,天野发生大爆炸那天晚上,你作为人大主任不到现场也没有人跟你攀比,但你去了,并且以身作则,处变不惊地妥善安置死者。第三件事,工作上不徇私情,你没有给任何人说过情,就连自己的亲弟弟由副局长升为局长这件事情,你也从来没有为他说过一句话。向主任,从你身上我看到了一个共产人的高尚情。”

  向天长长地叹了一声,那一声叹得有些怆凉,有些让人心酸。然而就王步凡总结他的三件事,他没有表态,而是用深邃的目光去看那副对联。

  苟利国家生死以,

  岂因祸福避趋之。

  直到这时王步凡才觉得用城府太深去形容向天是不妥的,应该用情高尚来形容也许地会更妥当些,他是一个很成的政治家,而不是一个合格的企业家。

  向天这时开腔了“王书记,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今天来也是为选举的事吧?”

  王步凡点了点头。

  “我准备和你一起去见马风疾书记,我看文史远确实不配当人民的市长,林涛繁同志我看行,咱们就再为民主进程贡献点力量吧,天野人民被贪官庸官坑害得不轻了,是应该选出一位能为人民群众办事的好市长啊!”王步凡这时不自觉地与向天握住了手,然后很激动地说:“代表们准备联名推举林涛繁为市长候选人与文史远竞争,我想我们应该到省委去一趟,争取主动,不能被动。”

  向天笑着说:“‘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咱们今天下午就去,讨论会不参加了,让代表们继续讨论吧。”

  下午,王步凡是坐了向天的车去省城的,路上向天打马风疾秘书小李的手机,小李说马书记正在开民主生活会,要见面只能在六点半到七点半之间到马书记家里见,晚上八点,看样子还要继续开会。小李知道向天与马风疾是同学,因此才这样跟他说。

  向天合了手机,往靠背上一靠,对身边坐着的王步凡说:“六点半到他家中去。”然后又对司机说“放段音乐轻松一下。”

  音箱里很快传出歌声:敬爱的主席,我们心中的红太阳…

  向天是共和国的同龄人,他是唱着革命歌曲去割草放牛,又是唱革命歌曲去上学和参加工作的,因此他有很强的革命歌曲情结,这些歌曲能勾起他许多的回忆,有三年自然灾害彻骨痛心的饥饿,有高举红旗到北京去被主席接见的狂热,有被打成走资派下乡劳动的辛酸…这些回忆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时,像雨像雾又像风,像发生在前天和昨天,又像发生在很遥远的古代,记忆却总是那么深刻,一情一景又是那么清晰。正因为他的阅历丰富,因此他才深沉;正因为他经历的磨难多,他才修炼得喜怒不形于。他知道因为狂热和挫折给人们带来了灾难和困惑,可是面对新形势下的腐败问题他又手足无措了,在天野市雷佑胤和暴平军的贪污数目大得令他震惊,侯寿山的假公济私和造成二百九十八人丧命让他垂泪,文史远的作风使他愤怒…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炼,他又是个轻易不“惹祸”的人,他只有静观其变。现在他认为是应该出击的时候了,他才主动拉上王步凡去见马风疾,如果不是有一个老共产员的责任心,有一个老干部的使命感,他仍然不会这么做。不管谁当市委书记或市长,都不敢对他不恭,但是他容不得这些人对人民不恭,除非他没有力量,只要他的力量所及,他就不会坐视不管。

  小轿车行驶在去省城的高速公路上,车速很高,车窗外响起巨大的风声,这风声就像雷霆万钧之力,令向天澎湃。他决心为维护民意与呼延雷所谓的“组织”抗争一次,如果成功了,把林涛繁选为市长,如果失败,他准备把全部责任承担下来,然后自己辞职,以保护王步凡和林涛繁这样的很有希望的年轻干部,尽量不让他们受到呼延雷的伤害。正是基于此,他这几天一直在思考、思考,又不把他的内心世界敞开让其他人看到,他是个不图名利的人,因此在马风疾要他出任天野市人大主任时,他推辞了。马风疾知道向天的才能超过自己,要使天野的政局稳定下来,只有让向天出山才行,最后向天几乎是在马风疾的求救声中出任人大主任的,但是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是他求了马风疾。对于这件事他对谁也没有解释过,默默地承受着别人的议论,把心思全部用在工作上。

  当初王步凡对向天也是有过误解的,而今天他再回过头来思考向天这个人,就觉得他的形象很伟大,思想境界很高,心灵也很纯洁。

  48向天和王步凡在去省城的路上时,文史远已经到省城了,等省委民主生活会休会吃饭的时候文史远通过呼延书记的秘书把呼延书记约到滨海别墅区他的别墅里,向副书记汇报了天野市人大代表们要推举林涛繁为市长候选人与他竞争的事,情绪显得极其低落。

  呼延雷听罢文史远的话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停了一阵子,他才一反常态地批评道:“小文,你不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会让人民群众失望吗?在郑清源保外就医这件事上我责令天野市委不予深究,总算是下去了。你倒好,现在让两个女人争风吃醋差点坏了大事,又得让我出面给你捂盖子。你想过这个事儿的后果没有?那是生活作风败坏的恶劣行为啊!你说你一个老爷们,遇事怎么就提不起放不下呢?哎,让我怎么说你们啊,你们也让我太失望了,让老百姓太失望了。”

  呼延雷对文史远的态度出现这么大的变化也是有原因的,省委这次民主生活会是中组部责令河东省委召开的,中组部还派了一名副部长到会旁听,因为人大主任杨再成已经把马风疾和呼延雷的问题反映到中组部,说马风疾没有开拓精神,不具备驾驭河东局势的能力,说呼延雷有贪污腐败行为,生活作风也糜烂至极。呼延雷已经在民主生活会上作了自我批评。他此时更多地是思考自己的保身之策,哪还顾得上文史远的事。所幸的是东方霞现在不知去向,他又把侯寿山给他买的房子卖了,以为自己只要做事谨慎些,还能够躲过这一关,即使升不了省委书记,将来退到人大去当主任,要么调到其他省去当省长,看来与马风疾的明争暗斗也该到此结束了。

  文史远在聆听呼延雷训斥的同时,向天和王步凡正坐在马风疾家的客厅里向马风疾汇报天野市市长选举的突发情况,并将一百多名代表推举林涛繁为正市长候选人与文史远竞选的事向他作了详细汇报。

  马风疾听后说:“中组部已经批评我们河东省在选拔任用干部上的随意太大,缺乏民主监督,没有把群众对干部选拔任用的知情权、参与权、选择权和监督权落到实处。中组部的同志还特别强调说让我们对群众举报的问题要分级负责,归口办理。批评我们的觉悟没有老同志觉悟高,作风也没有老同志的作风正派。唉,仔细想想,河东省的工作是在我主政期间没有做好啊!当前一些地方和部门在用人上确实存在不正之风和腐败现象,就连省委也不例外。我虽然没有超人的能力,但是我在用人上是公正的,用你向天是公正的吧,你向天从来没有向我伸手要过官,而是我求你出任天野市的人大主任的,在任用王步凡同志这个事上我也是出于公心,王步凡既没有请我吃过一顾饭,也没有给我送过一次礼,我是看重了他的能力。但是我作为一个省委书记,不是只管住自己就万事大吉的,我的责任重大啊!固然河东政局不稳定的原因很多,但失之于宽,失之于软是我的最大失策。中组部的同志还捎话给我,中央领导让我五月份进京述职,看来我这个省委书记也没有多少时了,在下台之前就做一件果断的事吧:我原则上同意林涛繁同志作为市长候选人,与文史远一起竞争,谁选上谁就是市长,谁落选谁就去中央校学习改造思想。只要你们天野市市委和人大是出于公心,是站在人民群众利益上办事的,我都会大力支持,在这一点上我相信我的老同学,也相信你王步凡同志。王步凡书法至今还挂在省委会议厅里,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我们就尊重人民的选择吧。”

  马风疾送向天和王步凡离开时已经晚上七点钟了,向天和王步凡在大河路口的小吃摊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往天野返。

  当天夜里,王步凡刚到天道宾馆,温优兰转来东方姐妹的一封信。

  敬爱的王书记:

  我们姐妹俩已经在南方找到了适合我们干的工作,一切都好,勿念!

  初识王书记,是在花花绿绿的天涯海角,曾怀疑你与众多贪财好的官员一样,不然不会与民营企业家打得火热…后来诸多的事实证明我们当初的判断是错误的。随着交往的增多,我们为王书记出污泥而不染的高尚情所折服。在物的时代,一个人想顶住惑,守住自己的节,做一个光明磊落的人是何等的难啊!而王书记和林书记守住了节,不为惑所动,是天野为数不多的好官,这一点我们为天野的百姓们感到庆幸,为和祖国感到欣慰。因为建设伟大的事业,必须依靠具有高尚情的人来主政,而天野人民现在已经得到了这样的人…

  我们的为人可能让王书记很鄙视,但我们之所以成为别人眼中的“怪物”是雷佑胤、暴平军、侯寿山、文史远等等这些贪官污吏出来的。本是良家之女,父母都是与共和国同龄的工人阶级,过去他们是先锋,后来他们竟成了可怜的下岗工人。父亲得了胃癌,四十九岁就过早地离开了我们,母亲得了腺癌,曾做过三次手术,欠下几万元巨债,最后才五十岁的她就撤手人寰。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不复存在了。我接了父亲的班,妹妹接了母亲的班,可是我们从接班之起,就没有上过班,从我们参加工作开始,就成了下岗职工,站在了弱势群体的行列中…

  我们愤恨贪官污吏,愤恨社会的不公。贪官们为什么能呼风唤雨、为所为?大老板们为什么就敢挥金如土、无所不为?他们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不就是靠挖社会主义的墙角,就是靠人民群众血汗得来的吗?我们虽然是无权无势的弱女子,无能力制服贪污腐败分子,却有办法从他们那里套出钱来救济那些为生计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人们…

  乔织虹是我们告倒的,呼延雷的问题我们已经反映给老干部了,听说老干部已经进京告状,乔织虹已经去了她应该去的地方,呼延雷最终是个什么下场,我们不得而知。但我们深信,共产的天下是人民的天下,决不是贪官污吏的天下,贪官污吏长久不了,也不可能长久…

  别了,王书记。我们不会再回天野了,因为那里有我们太多的伤心往事,也有我们太多的羞辱,如果我们在天野生活下去,肯定不会被任何人所理解,甚至还会被人们视为妇,视为外星人。因此我们决定离开天野,离开生育我们、养育我们的故土,到省城来谋生。然而,风筝飞得再高,牵绳总要在放风筝人的手里攒着,我们虽然离开故土了,但仍然心系家乡,祝愿家乡父老在王书记和林书记这样的干部领导下,早过上小康生活,也祝愿家乡在经济建设中取得辉煌的成就。如果有缘分,我们肯定还会见面的。

  顺祝吉安!

  东方姐妹于三月十七

  王步凡看了东方姐妹的信,从心底升起一股敬意,她们姐妹是好人,是善良的女,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反腐英雄,她们的音容历历在目,也许再也见不到她们了。

  王步凡面对东方姐妹的信,感慨万千,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林涛繁这次能被确定为市长候选人之一与文史远竞选,是得到王步凡支持的,在电话上免不了说些感谢之类的话,王步凡笑着说:“老林,这些话等到水落石出的时候再说吧!”

  …

  在天野市人代会正式选举市长之前,主席团在江融河的主持下又召开了一次会议,他宣布主席团成员八十人,实到七十五名,符合开会的法定人数。省委组织部仍然派副部长姜曼娣来参加天野的这次市长选举会议。

  会议听取了各代表团对正式候选人的酝酿情况,通过了正式候选人名单。听取了总监票、监票员建议酝酿情况,通过了总监票、监票员名单提请大会表决…姜曼娣代表省委组织部门讲了话。

  会议选举的时刻终于到了,在天野宾馆的大礼堂里,代表们排着队向票箱走去,礼堂里播放着运动员进行曲,代表们心澎湃,表情严肃。去年的三月,也是在这里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没有按照组织的意图选举,致使欧颂落选了,雷佑胤被选上市长,谁知他们竟被雷佑胤给玩了,选举了一个大贪官。现在他们大多数人手上的票选举的不是文史远,而是林涛繁,不知这次林涛繁又会是什么样一种命运。

  这其中要数文史远和林涛繁的心情最为复杂,文史远认为:自己是上级钦定的正市长候选人,那么多员代表会按照组织原则办事的,即使林涛繁会得一些票,而自己的得票率超过半数还是有可能的。林涛繁认为:自己在得票上不会有问题,将以绝对的优势击败文史远,但不知道最后能不能过了组织这一关。

  在计票与公布选票这段时间里,王步凡频频与向天头接耳,向天亲自走下主席台,告诉计票员选结果出来后先送到王步凡手中,然后要请示省委之后才能公布。

  计票时间对所有的人来说都显得那么漫长,在焦虑的等待中结果终于出来了。当监票和计票员把选举结果呈到王步凡面前时,他看到林涛繁得了四百五十票,文史远只得了二十票,同时选举的副市长,刘畅当选,而刘再娜落选了,范士林只得了十票。王步凡又与向天头接耳起来,谈到最后,向天离开坐位到后台去打电话。电话是打给马风疾的秘书小李的,小李说马书记正在开民主生活会。向天说有急事请他务必让马书记接电话。小李只好闯进会场,把手机递给了马风疾,马风疾听完向天的汇报之后说:“你等一下,我们研究一下再说。”

  合了电话,马风疾说:“现在有个小曲,咱们临时议一下,是关于天野市市长选举的情况,在天野市召开两会之际,有一百多名代表联名举荐市委副书记林涛繁同志与代理市长文史远同志一起竞选,有四十名代表推举天野市西城区区委书记刘畅为副市长候选人,省委和省人大常务委员会认为这是民主进程的一件好事,就批准了。现在选举结果出来了,林涛繁同志以绝对优势当选市长,文史远同志落选了。副市长选举刘再娜被选掉,刘畅当选了。正好省委常委们都在,省委对这个事要表个态,大家议议吧。在此我强调一点,这次咱们河东省的民主生活会断断续续开了快一星期,我们省委是不是民主了,这个议题咱们讲了多次,很多同志下的结论是省委的工作作风不民主,存在权力失去监督的现象,那么现在天野市出现了民主选举市长的新情况,我们是给予承认呢,还是不予承认呢?我在这里阐明我自己的观点:我赞成天野市的民主选举!”

  其他常委也纷纷表示赞同天野市的民主选举,马风疾就把电话打给了向天,把省委研究的结果告知向天

  向天接完电话来到王步凡身边,把马风疾的电话内容传达给王步凡,并要他宣布选举结果。王步凡一再谦让,要让向天宣布,最后向天只好宣布了选举结果和省委对文史远和刘再娜的任用意见。

  会场上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代表们为自己选择了市长而兴高采烈,林涛繁为自己能当选市长而红光面,刘畅为自己当选副市长而激动不已。

  大会的最后一项议程是由新当选的正市长林涛繁向大家作就职演说。

  林涛繁神采奕奕地站到发言席上,清清嗓子,准备讲话。他环视一周,代表们的脸上挂着令人振奋的笑容,而文史远坐在那里,既像一尊雕塑,又像一具木乃伊。刘再娜的城府毕竟没有文史远深,她在低着头擦泪,好像泪水还特别多,永远也擦不完。

  林涛繁的讲话很有特点:

  各位代表,各位同事:

  首先感激你们对我的信任!你们把我选为市长,意味着把千斤重担在了我的身上。天野是个好地方,也是个穷地方,为什么说他是个好地方呢?这里的山美、水美、人民群众的心灵美,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在改革开放的大中,人进而我不进就是退步,得道山开发还没有完工,石榴工程也没有什么成效,工业不发达,农民收入低…截止到现在,我们天野还有三个县属于国家级贫困县,别人在奔小康,而我们还在为摆贫困而奋斗,差距很大啊!但是,我相信有的领导,有天野八百万人民的支持,我一定能把工作做好。可能有人要问,别人工作都做不好,你就那么自信?难道你是神吗?我是人不是神,并且是一名非常普通的人。那么我的信心来自哪里呢?一、来自于责任心。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共产最讲认真。只要你永远记住自己是一名共产员,记住!共产是为人民服务的,那么就一定能把事情办好。如果我尽心了,仍然没有把事情办好,那就说明咱不称职,希望代表们再把我林涛繁撵下台,或者说我会自动辞职让贤。二、来自于团结。大家知道,我们的很多事情没有办好是因为存在着从不间断的内讧和窝里斗。由于不团结,很多人把心思用在谋人上而不是用在谋事上,其结果是别人发展了,我们仍停滞不前。我希望新一届政府组成人员加强学习,不断提高领导水平和业务能力,牢记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务实不务虚,要团结不要内讧,做好人民的勤务员,为全市经济社会的发展建功立业,依法行政,克己奉公,清正廉洁,开拓进取,圆完成任期内的各项工作。三、来自于监督。我深深体会到,在改革开放的今天,权力一旦失去监督,就会把人民赋予的权力变为以权谋私的工具,在此我呼吁在今后的施政过程中,政府一班人要自觉接受市委的领导,接受人大的监督,接受人民群众和新闻媒体的监督,坚持立为公,执政为民,树立良好的政府形象,为天野市的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作出更大的贡献。谢谢大家!”

  林涛繁的讲话简洁有力,博得代表们长时间的热烈掌声,向天笑了,王步凡笑了,人大代表们也笑了,这笑容是满意和支持的笑容,是信任和期待的笑容。

  …

  天野市人代会结束的第二天,即二〇〇三年三月二十一,王步凡接到王宜帆的电话,说边关的父亲边际在北京因心脏病突发逝世了,是在向中央首长汇报完河东省存在的问题之后回到宾馆去世的,老人走得很安详。边关的意思是他父亲把半生心血都留在天野了,追悼会就在天野举行。

  王步凡听了王宜帆的话不黯然泪下。边际,一个为真理而斗争,忠诚的事业,心系天野人民的老革命就这样走了,并且是因为到中央去“告状”劳累过度而去的…边际一生光明磊落,他的追悼会一定要当作天野市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来办,他准备以市委市政府的名义组织一个治丧委员会,隆重举行边际同志的追悼会,沉痛悼念这位优秀的共产人,天野干部群众的好领导…

  完稿于二〇〇三年岁末

  改定于二〇〇四年岁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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