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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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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签约记者会上遭遇挫折后,谭家嗣的行动反而更加积极。

  智珍看到父亲不但主动要求到帝华开会,并且积极手报价规画,毫不避讳他取得团队主导权的野心,而杨杰碍于联合营造所投入的合作资金,占总投资比例庞大,在极机密的报价规画部分,也不得不让父亲手…

  即使智珍仍想阻止联合与帝华合作,到这个阶段也成为不可能的任务了。

  中午休息时间,一则因为姜文坚持,二则智珍实在身心俱疲,她同意姜文的提议到外面的餐厅用餐。

  “你最近精神不太好,一定要多吃一点,好好补充营养。”点完菜后,姜文特别叮咛她。

  智珍忽然感到,难以承受他太多的感情…

  “吃中饭?”

  一个男人忽然走到智珍身边的走道,低嗄的声音再熟悉不过--利曜南自然而然地伸手环住智珍的椅背,那姿态,就似雄动物的生物本能,霸道而且张狂地宣誓占有权。

  智珍全身僵住,她愣在座位里,没料想会遇见利曜南,更想不到他明知姜文是她的未婚夫,竟会当着姜文的面直接挑衅…难道,他竟然跟踪自己?

  姜文脸色骤变,利曜南嚣狂的肢体语言,瞬间在姜文眸底酝酿出风暴--

  “利先生,如你不介意,我想与未婚单独、安静地吃一顿饭。”他特别强调“未婚”三个字。

  “当然!”利曜南若无其事地笑道。“这是我的餐厅,这顿饭我请客,你们随便用。”

  姜文的脸色剎那间难看到极点。“你的餐厅?”他恻地问。

  利曜南抬起手表,状似淡漫地笑道:“五分钟前,应该说自从你们走进这间餐厅十分钟后,我刚好买下这幢物业。”

  利曜南身后的马国程,伸手推高金边眼镜,以掩饰他脸上的笑意。

  智珍看到姜文的拳头握紧,她由衷感到不忍…

  “谢谢你,利先生,”智珍抬起脸,苍白地对着利曜南微笑。“不过,我跟姜文不习惯让陌生人请客。”

  利曜南沉下脸。

  智珍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姜文,我们走吧!”

  “不需要!”姜文竟然开口拒绝。“既然利先生这么大方,我们自然不能拒绝人家的好意。坐下来,智珍,我们一定要好好享用,利先生免费提供的这顿『烛光午餐』。”

  智珍怔立在餐桌旁,她像个木头人一样,出神地凝望姜文冷酷的表情,难以置信向来谨慎温文的他为何会说出这种话…

  “你太多虑了!看起来姜先生很赏脸。”利曜南如情人般对她柔声耳语,同时出手将肢体僵硬的智珍,重新按回座位上。

  她身不由己地坐回椅子内,看到姜文睁大眼睛瞪着利曜南的一举一动,他看起来冲动的想要伸手打掉利曜南放在她肩上的手。

  似乎看穿姜文的心思,笑容重回利曜南英俊的脸孔上。

  “自己的餐厅,好好吃饭,嗯?”利曜南咧开嘴,倾身特别低柔地叮咛智珍,如哄爱人。

  接着他宛如来时一阵风,转身走开,马国程紧随其后。

  姜文瞇着眼,拳头狠狠地握得死紧…

  他的的确确是来挑衅的!智珍清楚地看见他的动机。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利曜南会从不确定,到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转变…

  智珍怔怔地坐在位子上,她甚至完全没有心思注意到姜文的反应。

  “利曜南对你很特别?!”

  直到姜文突然开口问话,智珍才回神。“他…”轻咬着下,她突然感到难以回答。“我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真的感到茫然。

  她不明白利曜南的动机,更不了解他为何突然转换态度。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利曜南正在改变游戏规则--

  他不再被动,而是扭转态势,成为主动的掌控局势者。

  然而,十分钟内决定砸钱买下一间餐厅,只因为她跟姜文在这间餐厅一起吃中饭?智珍知道利曜南不在乎金钱,却完全看不清他意为何。

  “是吗?”姜文的笑容很冷。

  看到姜文不信任的表情,智珍心口一寒,整个心脏忽然狠狠地揪紧。

  “Waiter!换菜,换成全餐厅最贵的菜!另外给我点蜡烛、找琴师演奏,再来一瓶1988年份的波尔多红酒!”

  得不到智珍的回答,姜文恨一般,花利曜南的钱尽情发

  然而最让他感到可恨的是,就算一顿饭花上一百万,利曜南也完全不会在乎!

  尽管现在是中午时间,要求点上蜡烛显得十分怪异而且不合情理,但侍者显然被特别叮嘱过,对于姜文的无理要求一概照单全收。

  智珍沉默着,直至感觉到晕眩…

  “姜文,我…我去一下化妆室。”她苍白着脸庞强颜欢笑,不待姜文回答匆匆起身奔到化妆室。

  她无法继续坐在位子上,与姜文面对面…因为他隐而不宣的怒气,实际上给了她非常大的压力。

  利曜南等于宣告了两个男人的战争!

  她忽然想通…利曜南绝对是故意的,他故意捏造暧昧的误会,让姜文不得不正视他的存在,即使,姜文才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

  智珍走进化妆室前,被一只突然伸出的手拉到角落。

  “你看起来很不安?”利曜南低嗄地笑问,索环住她的,制止她的挣扎。

  他早已等在附近守株待兔,他根本不曾离开。

  “你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我不明白…你到底想怎么样?”智珍掰不开他的手,于是紧张地望向餐厅另一头,姜文所在的方向。

  幸好,姜文似乎并未发现她被“挟持”否则可能引来另一场更大的风波。

  她正经八百的问话,惹利曜南嗤笑。“你很清楚我想『怎么样』!况且,昨天晚上我已经警告过你了,是你太不听话。”

  “你简直是疯子!”她唾弃他。“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该听你的命令行事?”

  “错了,”他笑着扣紧她扭动的肢、箝制她纤细的手腕,彷佛制服她是件有趣的事。“全世界的人都可以跟我作对,唯独你例外。”

  智珍瞪大眼睛。“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间第二次了!同样的问题,我向来不答第二遍。”他低笑,忽然倾身向前…

  太过贴身的距离,让他们几乎热交接,她吓一大跳,急忙撇开脸!

  彷佛他是瘟疫,她急急避开的反应,反而惹利曜南失笑。“你逃不掉,总有一天…”

  他灼热的视线锁紧她蒙的眼眸,智珍浑噩地凝定住,如泥雕塑像一般丧失知觉,困缚在他炽烈的目光下。

  “你会回到我身边。”他沉声宣誓,然后放手。

  智珍愕然瞪视着他。他为什么这么说…他察觉了什么?!

  这回他真的放手,并且离开餐厅。

  智珍愣在角落处,过了许久她才回过神,匆忙奔进女生化妆室内--

  就怕他神出鬼没,再次忽然出现,纠自己。

  姜文在座位上等了半晌,不见智珍回来,他心底起疑正要站起来找人,忽然听到智珍忘在座位上的皮包内,手机响起。

  他犹豫三秒,就伸手打开皮包,拿出手机--

  “喂?请问是谭智珍,谭小姐吗?”

  “她--智珍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我是她的未婚夫,有事可以直接告诉我。”他擅自决定。

  “噢,我们这里是樟宜综合医院。因为谭小姐在台湾就诊,台湾院方要求我们转出谭小姐的病历,我们已经求证过台湾医院提供的主治医师签名,签名完全没有问题,所以病历这两天已经寄出,我们特地打电话通知谭小姐一声。”

  “智珍在台湾就诊?”姜文瞪大眼睛。

  “是的,我们打电话通知谭小姐,只是医院例行公事,请您转告谭小姐一声,谢谢!”

  对方不等姜文回答就挂掉电话,果然打电话的行为只是“例行公事”

  姜文瞪着断线的手机,眉头深锁。

  直到看见智珍的身影往回走,他不动声,将手机放回皮包内。

  “怎么这么久?我都打算到化妆室去找人了!”他开玩笑,态度已经回复平常。

  看到姜文的笑容,智珍不自松了一口气。“你点了什么菜?”她重拾笑颜,借机转移话题…

  虽然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如昔。

  收到樟宜综合医院寄来的资料前,李芳渝已经针对她起疑的事,做过全盘思考。

  虽然利曜南精明深沉,但她也绝对不是一个笨女人。

  她知道,利曜南也已经开始起疑,更明白调查谭智珍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一旦证实事情发展是她所担忧的情况,那么她将无立足之地!

  但倘若坐以待毙,那可完全不符合她做人做事的风格!

  如果她能早一步得知真相--只要比利曜南早一步就好,那么,情况也许就能按照她所期盼的,被她所扭转…

  届时不管实情真相如何,她自有她的盘算!

  但即便如此,李芳渝仍掩不住对“某个人”的怀疑。

  她唯一感到大惑不解的,是姜文这个人--这个谭智珍的“未婚夫”

  于是这天下午,李芳渝再次来到联合营造大楼楼下,直接要求见谭智珍的未婚夫姜文。

  “我并不认识你,李小姐。”姜文原不想见这个莫名找上门的陌生女人。

  但当这个要求见他的女人,自称自己是利曜南的未婚时,他就不再排斥见面的可能,同意到公司一楼会客室,与李芳渝会面。

  网很好,因为我也不认识你。”李芳渝咧开嘴。“我们彼此不认识是最好的,因为我们没有利害关系,不必对彼此说假话。”

  姜文瞇起眼。眼前这个女人显然不是普通角色。“请问,你要求见我,有什么目的?”

  “很简单,我只是想请教你,对自己朝夕相处数年的『未婚』,你到底有多深刻的了解?”

  “李小姐,这似乎不干你的事。”他冷淡地答。

  “说得是呀!”李芳渝笑容不变,她直视姜文。“表面上看起来,这的确不干我的事。但是您的未婚,谭智珍小姐,她跟已经被医师宣判死亡,并且开具一张死亡证明书的朱欣桐长得一模一样--而我呢,我这个人向来不信!我根本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这种『巧合』,所以,我认为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于你和我实在是大大的有关系!”

  “也许朱小姐和智珍是孪生姐妹,那就不足为奇。”

  “那也得有证据!再说,即使如此也不怕你见笑,我的未婚夫利曜南,他可不会同意所谓『孪生姐妹』这样的解释!事实上,他根本认定朱欣桐就是谭智珍、谭智珍就是朱欣桐--这两人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胡扯!我是智珍的未婚夫,怎么可能不知道智珍是谁?!”姜文立即反驳。

  “对了!”李芳渝虚伪地笑出声。“这正是我所要请教你的,姜先生。”

  姜文愣住,他神色阴沉地,瞪视着眼前这个脸伪笑的女人…

  同样的,李芳渝也钜细靡遗地,观察着姜文的表情与反应。倘若对方有一丝犹疑或者有别于平常的反应,她绝对能看得出来。

  “李小姐,我怀疑你是否闲着没事,生活过得太优渥,导致丰富的想象力太过度发展了!”

  出乎李芳渝意料的,她并未怒姜文,相反地,他的神态反倒轻松起来。

  “你不必装做一派轻松的样子,我相信以曜南的个性,他应该已经对你的『未婚』展开行动了!”导不成,她索进一步怒他。

  姜文的笑容却仍然挂在脸上,彷佛已经打定主意,不为所动。“那又如何?我根本就不在乎!”他一摊手,轻松自在。“智珍很清楚她的未婚夫是谁,我们彼此相爱,无论利先生做些什么,也动摇不了我跟智珍七年的感情。”

  李芳渝的笑容消失,她瞇起眼研究姜文--他要不是有了防备,就是真的如他所言完全不在乎!

  “李小姐,如果你没其它事的话,我还有工作,恕不奉陪了!”他站起来,拉开椅子。

  “等一下!”李芳渝不甘心。“你真的…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未婚,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女人吗?”她干脆直接挑明了。

  姜文挑起眉,彷佛这是他所听过,本世纪最荒谬的笑话。“李小姐,我再重复一次,我还有工作恕不奉陪。改天没事,我可以考虑空陪你闲聊。”

  姜文笑着转身后,挥手走开。

  他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他根本就当李芳渝在说疯话。

  李芳渝愣坐在会客室里,不耐地皱起眉头…

  看来这回她白跑了一赵!她的疑惑非但没有解除,反而更深了!

  马国程在突然收到一份来路不明的传真文件后,立刻将这份不具名的文件,送进利曜南的办公室。

  “利先生,您要的东西已经到了。”马国程神情由衷佩服。“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有反应。”

  利曜南并未拿起传真文件,仅嘱咐马国程。“你了解一下,看文件内容是否动过手脚。”

  决定竞标捷运案,并且笃定帝华是唯一竞争对手后,红狮在帝华委外之营运效益评估顾问公司内,就派遣了一组监视人马。

  “这我明白,但是--难道他会给假东西?”马国程问。

  “就算是真东西,也要验明蛛丝马迹。”

  “利先生,我知道怎么做了。”马国程出笑容。一切都在利曜南的掌控中,对方受不了刺,已经开始伺机而动了。

  利曜南推开座椅,站起来走到马国程面前。“姜文非常小心。”他越过马国程身边,冷峻的脸孔没有表情。“选择以传真方式,输出帝华委托顾问公司制作的预算企划书,就绝对不会在文件上留下指纹。”

  “利先生,这一点事前竟然又给您料中了!”马国程很清楚,利曜南最厉害也是最可怕的能力,就在制敌机先。因为他总是能够料到敌人内心的想法与谋算,对于敌人的性格更了若指掌。

  事先利曜南已经叮咛他,故意在名片上标示马特助办公室私人传真号码。

  利曜南早已料到,倘若姜文有所行动,他所选择的方式只有三种:第一直接传真密;第二透过海外转寄,第三让不知情之第三者,最好由法人顾问公司密。其中最可能、最直接、最不需假手他人的方式,就是透过传真。

  为了造成这等天时地利人和假象,让姜文“主动”选择传真这一个便捷、不费力且不留把柄的方式,早在一个月前利曜南已经叮嘱马国程,借助名际宴会,开始散布马国程私人名片,名片上载马特助办公室私人传真号码。

  “Vincent,去查明他传真的地点,只要他在公共场合行动,就调到现场当时的监视录像带。”

  “是!”马国程恍然大悟。

  姜文当然不会笨到用私人传真,漏公司机密文件。

  “跟在他身边的人,回电报告了?”利曜南再问。

  “整点后,一定会打电话报告。”马国程回答。“即使缺乏现场录像,我们派去跟住姜文的人也能提供监拍光盘,拍摄当时将核对当超商贩售报纸期,与墙上时钟所指的时间,这些证据足以核对传真期与关键时刻。”

  这是第二重布局。两个星期前,马国程已经派三个人轮跟住姜文。这也是姜文的行踪,利曜南之所以了如指掌的原因,也因为如此,前姜文与智珍用餐时,利曜南才会“碰巧”出现。

  利曜南派去跟踪的人,跟住的对象是姜文,而非智珍以为的自己。

  “利先生,”马国程虽然自信,但他忽然有一丝犹豫。“您确认这件传真文件,是姜文所为的可能是…”

  “如果你在博济医院找到的资料没有错误,陈秋生没有说谎,”利曜南目光深沉。“那么,可能就是百分之百。”

  “我料想陈秋生没那个胆对您说谎,但是倘若博济医院的资料属实,那么谭小姐她可能就是--”马国程不解。“如果这是真的,您为何要利用姜文与谭小姐之间的矛盾,夺得捷运案标案?这样一来,您似乎重复了…”马国程没再往下说,眉头却紧紧皱起。

  利曜南很清楚,马国程想说的是:这样一来,他又重复犯了三年前曾经犯过的“错误”--

  他再次利用了“她”

  “以父之名,所行之事,可以为我作见证。”利曜南喃喃低诉。

  马国程是基督教徒,他自然知道,这是出自新约全书约翰福音。

  但是他实在不明白。“利先生?您…”

  利曜南却不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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