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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苏小鱼这一碗鱼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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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财富让我快乐,比如现钞,轻便,好用,几乎能够解决这世上发生的一切问题,最关键的是,财富没有保质期,感情则正相反——

  陈苏雷

  1

  那天苏小鱼最后是坐着司机先生为她招来的出租车回的家,上车前还有人替她拉门,动作专业,看得坐在出租车驾驶座上的大叔一脸问号。

  睡到上以后她一直在想苏雷说的那两个字,想到后来开始头疼,索用被子蒙住头,躲进黑暗里做乌

  工作,工作,明天还要工作呢!那么不靠谱的事情有什么可多想的?多想无益。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HPA与LRT的项目继续进行中,习惯了常人看来超负荷的工作量,苏小鱼的工作效率越来越高,到后来就连汤仲文都渐渐对她出认可的表情,比利更是不吝夸奖,每天看到她来的材料都竖大拇指。

  周四早晨HPA代表到公司开会,汤仲文做初期演示,全体项目组成员列席。

  苏小鱼昨晚通宵,熬到早上还不能回家,走在走廊里时头都是一点一点的,一副撑不住的模样。

  身边有人走过,然后又停下脚步看她,她正迷糊着,但是看到那人的脸之后立刻灵了一下,面前的男人一脸严肃,除了她顶头上司——汤仲文之外还能有谁?

  汤仲文一向是精神好到可以参加铁人三项的代表人物,知道他不会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苏小鱼偷偷把手放到背后互掐了一下,好歹让自己清醒了一点儿,然后才招呼了一声。

  汤仲文点点头,算是答了,然后继续往前走,男人的步子大,苏小鱼也没想过要跟上,很快他的背影便消失在转角处。

  振作精神继续往会议室方向走,推门以后看到其他人都已经坐好,穿着正式的HPA代表在会议桌右手边一列排开。两个中年男人是见过的,还有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坐在末端,一身全黑套装,正低头翻看文件,头发绾得纹丝不,乌黑闪亮,更衬得她肤如雪。

  苏小鱼是最后一个进去的,进去的时候感觉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到了她身上。她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议,忍不住有点儿紧张。比利对她招手,又把身边的椅子拉开,好感激,她加快步子走过去坐了。

  汤仲文没有浪费时间的习惯,待苏小鱼坐下之后立刻宣布会议开始,那两位客户代表大家都是认识的,只有那位坐在末端的年轻女子全然陌生。

  HPA那方的代表首先介绍:这位是贝理宁贝小姐,贝小姐在华尔街工作,是我们纽约总公司请来的项目顾问,接下来会全程参与收购项目,大家认识一下吧。

  贝理宁站起来与大家握手,她个子很高,身材修长,与人握手动作干脆,说话时直视对方的眼睛,单眼皮,白皮肤,脸庞细致秀美,很东方的一张脸,但动作表情全都很西式,一看就知道是习惯了国外生活的人。

  助理进来倒水,走到汤仲文身边的时候,他接过杯子说了声谢谢,然后又吐出两个字:冰水。

  会议室的惯例是上速溶红茶,头回听说这样的要求,小助理端着茶壶愣了。

  汤仲文正低头打开电脑,说话的时候头也不抬,给苏小鱼。

  啊?正在埋头准备的苏小鱼也愣了,小助理效率很高,转身出去又回来,转眼苏小鱼手里已经多出一杯冰水。是真正的冰水,透明杯壁外凝结着一层水雾,触手冰凉,她被冰得一哆嗦,原本还有些混沌的脑袋立时清醒,眼睛都瞪得好大。

  明白过来了,不敢再往汤仲文那个方向看,苏小鱼捧着杯子低头默默,嫌我打瞌睡就直说嘛。老大,你真狠!

  完全没有注意到苏小鱼的小小怨念,汤仲文这时已经走到屏幕前开始演示已经初步完成的收购预期数据。

  抛开刚才那点儿小小的怨念,苏小鱼也立刻进入工作状态。

  这是她第一回看到她的这位冰山上司做演示,汤仲文说英语的时候语速很快,但每一句话都条理清晰,数据充足,又始终面对着会议桌两边的众人,很少回头看投影屏幕,仿佛大脑里自带了一个超级计算机。

  苏小鱼对这位上司一向是很服气的,这时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再看坐在对面的那两个中年男人,也听得不断点头,满意非常的样子。

  所以说boos之所以成为boos,一定是有理由的。她控制不住地幻想如果换了另一个人立在这里,又会是怎样的一个场景。想着想着苏小鱼就开始走神,一手握着冰水,另一手放在口袋里,薄薄的手机被抓得很暖和。

  会议室里突然响起很干脆的女声,是贝理宁。她举手叫停,指间还夹着黑色的长杆水笔,这一部分的内容请再解释一下,我个人不认为单凭这些数据就能得出五年内的每股收益率能达到这个点位的结论,请问分析员有没有计算过出现大面积的行业周期衰退的可能?如果出现那样的情况,那么收益率应该控制到哪个点位作为止损?

  贝理宁的声音清晰有力,说的又是苏小鱼负责的部分,苏小鱼原本已经开始神游,这时立刻回过神来,睁大眼睛看向她。

  被中途打断,汤仲文的眼光却是看向苏小鱼的。明白他的意思,苏小鱼立刻从自己的电脑里调出数据,开始解释贝理宁所提出的问题。

  她在做预期收益预测的时候准备了好几套方案,对贝理宁所提到的情况也有预备,但是通常为了预测数据的漂亮,初期数据中并不会采用,幸好她准备充分,所以回答的时候倒也不算手忙脚

  贝理宁听得仔细,紧接着又提了几个问题,每个问题都非常专业,苏小鱼渐渐招架不住,幸好汤仲文的声音再次响起,又把问题接了过去。

  被救了,苏小鱼低头喝水,暗暗松了口气,转头看到比利的笑脸,还在桌下暗暗对她跷了跷大拇指。

  受到肯定,苏小鱼当然是开心的,忍不住眼睛一弯,抬头却看到贝理宁正与汤仲文畅地问答,说到关键处,还站起来用手势加强语气,动作潇洒,怎么看都是光芒四的样子。

  头回见到有人这么针锋相对地面对自己这个冰山上司,最近遇到的牛人一个接一个,苏小鱼再次服气了。

  2

  会议结束之后贝理宁一行随即离开,连工作午餐的邀请都拒绝了。史丹利亲自出来送他们,看得出对这个项目的重视程度。

  离开会议室前汤仲文让苏小鱼到他办公室,不知道他对自己刚才的表现是否满意,苏小鱼过去的时候很有些忐忑。

  推门进去的时候汤仲文居然没有在电脑前忙碌,手还搁在电话上,好像刚刚通话完毕,看到她点点头,竟然微微笑了一下。

  在这位上司脸上看到笑容就跟看到天上下红雨的几率差不多。苏小鱼当场愣了,突然想要眼睛再次确认,但又不敢,不得不低下头极力克制了一下自己的冲动。

  苏小鱼长得可爱,娃娃脸,脾气又好,就是那种一直瞪大眼睛,很用心听你说话,还老点头的小姑娘,偶尔出迷糊的表情,更是让人不自觉地想对她笑。汤仲文多次见识过她这种表情的威力,这时又忍不住,笑意更深,笑完点头夸赞了一句:干得不错!

  真的?第一次受到他的夸奖,苏小鱼的反应首先是不敢相信,谢谢都忘了说了,直接疑问。

  回家休息一下吧!今晚开始做运营分析,没问题吧?汤仲文脸上的笑容昙花一现,接着就开始发布命令,间隔时间太短了。苏小鱼刚刚愣完,心花都来不及怒放,这时条件反地领命,点头答了一声:没问题。

  放松下来才觉得自己有多困,苏小鱼走回办公桌边拿包的时候两眼都是雾蒙蒙的。

  都快一点了,走出大楼正是高照,但是苏小鱼完全没有精神振奋的感觉。不是上下班高峰时间,地铁里人不多,她幸运地坐到了一个位子。地铁运行的速度均匀,车厢微微晃动,仿佛最好的催眠曲。她把头靠在侧边的铁杆上,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她是真的睡着了,居然还做梦。梦里是熟悉的绿地,远远望见陈苏雷,独自坐在长椅上享受阳光,四下空无一人。

  而她居然不敢靠近,静静地看了很久,最后是他突然转过脸来,正对着自己,漆黑瞳仁,漩涡一般的眼睛。

  就算是在梦里她也被吓到,猛地惊醒过来,然后感觉间有振动。是她的电话响。小鱼手忙脚地接起来,那头声音熟悉,小鱼,在干吗?是陈苏雷。

  她已经将近一个星期没有听到这个男人的声音了。那天她拒绝上车之后,就一直没有他的消息,还以为他再也不会联系她了。这时候他简单的一句话,竟让她吓了一跳。

  嗨,是你啊!我在回家路上,坐地铁哪。心跳很快,她在地铁嘈杂的报站声中回答他,尽量让自己声音自然。

  今晚有空吗?一起吃饭?他问得直截了当。

  刚睡醒,怀疑自己幻听,苏小鱼只啊了一声,声音里全是惊讶,然后才是疑问,为什么?

  他好像在那头叹气,不过说话的声音却是笑的,所以苏小鱼肯定那是自己的幻觉。

  苏小姐,上次有幸与你共进晚餐,深感愉快,能否给我这个荣幸再邀请你一次?这次我自己开车来接,绝不假手司机先生。这样行不行?

  第一次听到他这么长的一段话,玩笑的口气,说到最后一句却声音温和,让她慢慢红了脸。

  想点头,但残存的一点儿理智跑出来,苏小鱼垂头,苏雷,我,我晚上还要回公司上班…

  不用吃饭的吗?BLM的员工都是机器人?他答得简单,然后又轻轻补了三个字,行不行?

  这样柔和的口气,好像她是个很小的孩子。

  心里不知什么地方突然塌陷下去,软软的,落不到实处,连带着声音都软弱下来,再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苏小鱼握着电话,红着脸,乖乖地讲了一个好字。

  3

  挂断电话,耳边传来地铁到站的声音。苏小鱼匆匆下车,走出车厢时忽然有些迷茫,忍不住打开手机再去看那条通话记录。

  一路看了又看,这么一来她倒是清醒了,接下来在公车上就没合眼。

  心里那种快乐的感觉还在,怕自己会傻笑起来,苏小鱼最后不得不合上手机,用力把它到口袋最深处。

  到家之后苏小鱼就往浴室里去,急着冲澡,苏妈妈煲了红枣莲心汤,看到女儿回来边盛边叫她:小鱼,吃完再洗吧。

  洗完再吃啦!苏小鱼撒娇,笑嘻嘻地上去拥抱了一下妈妈,还顺便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搞不懂女儿心情为什么好,苏妈妈笑着摇头。

  再怎么开心,超过二十个小时的连续工作仍是突破了苏小鱼所能承受的极限。热水哗哗地从皮肤上过,疲倦也哗哗地从四肢百骸中涌出来,走出浴室之后她迷糊糊地往卧室走,看到就扑了上去,头一沾枕便睡得死沉死沉的。

  苏妈妈端着红枣莲心汤到女儿房间的时候,发现小鱼已经睡着了,一只手搭在被子外面,头发还有些漉漉的,跟个孩子一样,不过嘴角还是翘着的,睡着也是笑嘻嘻的,不知道在做什么好梦。

  女儿这么辛苦,做妈妈的终究是心疼的。轻手轻脚把被子掖好,苏妈妈转头到另一个房间找老伴。

  我说她爸,小鱼这份工作得她夜颠倒的,我怕她身体吃不消啊,要不劝劝她换一份工作吧。

  苏爸爸正坐在电脑前发呆,过了很久才愣愣地啊了一声,小鱼怎么了?

  这死老头子,整天就知道股票股票,家里什么事都不管,你就一头钻进电脑里去得了!苏妈妈气不打一处来,瞪了老伴一眼转头就走。

  对于爸爸妈妈的这段对话苏小鱼丝毫不知,太累了,她这一觉睡得香甜,醒来天都快黑了。出门的时候正遇上买菜回来的妈妈,小鱼被她一把抓住,小鱼,吃完饭再去公司吧!妈妈炒两个菜,很快的。

  不行啦,再晚地铁就挤不上了。苏小鱼应得匆匆忙忙,又转头对房里的爸爸叫了一声,爸,我走了啊,上次跟你说的事别忘了。

  拉不住女儿,苏妈妈叹气摇头,也没注意到自己的老伴根本就没从房里出来过。

  赶到公司的时候天已经全黑,苏小鱼穿过下班的人往里走,还没进电梯呢,电话又响,接起来是比利的声音,小鱼,老大问你到了没有,晚上要先碰个头。

  正在进电梯呢,马上来。苏小鱼加快速度。

  下班时间,电梯一层一层停得频繁,下来的速度特别慢,苏小鱼心里着急,仰头盯着下行的箭头,眼睛都不眨。

  电梯门打开,的人拥出来。她往旁边退了一步,肩膀碰到人,不好意思地回头道歉,看到的却是一张熟悉的脸。

  4

  站在她身后的女子一身职业套装,身材修长,皮肤雪白,正是早上刚见过的贝理宁,这时看着苏小鱼点头,简单招呼了一声:嗨!

  贝小姐,你怎么来了?对这位华尔街来的贝小姐印象深刻,苏小鱼笑开来。

  贝理宁就是来参与项目组会议的,其实只是一个第二阶段运行计划的例会,没想到她这么敬业,这个点了居然还过来。苏小鱼跟在她身后进的会议室,一眼就看到大家都坐在了会议桌两边。汤仲文正在讲话,看到她们两个只是点了点头。

  贝理宁仍和早晨一样,不时有问题提出。她说话的时候手势强硬,气场很足,就算是面对汤仲文也毫不相让,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了,苏小鱼仍觉得佩服。

  想着苏雷的晚餐邀请,苏小鱼难得在开会的时候走神,心里着急,幸好会议时间并不长,结束以后汤仲文带着贝理宁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猜想他们是继续战斗去了。苏小鱼走回自己办公桌的时候忍不住小小唏嘘。

  桌上电话响,她伸手接起来,是李俊,小鱼,我们都在大会议室吃饭。今天叫的寿司,一起来吗?

  我今天不过去吃了,约了别人。苏小鱼轻声答了,有点儿不好意思。幸好李俊也没有追问,应了一声就结束了通话。

  才放下电话手机就响了,仍是在贴身的口袋里振动,麻麻的感觉。

  接起来是陈苏雷的声音,笑着说:嗨,小鱼,下楼。

  想好了要矜持,但是突如其来的快活仿佛一簇小火苗,从耳膜蔓延开去,脸上微微的烫,害得她回答的时候忍不住咬嘴,努力克制了一下那种奇怪的感觉。

  走进电梯的时候里面很空,已经过了下班时间,身边没有人。苏小鱼笔直地站在门前,晶亮的镜门上清楚地照出她现在的模样,看着看着懊恼起来——每天习惯的套装,这时却觉得好沉闷;还有头发,睡觉前一定没有把头发彻底吹干,现在发梢都有些了。这个样子怎么见人?

  但是电梯下降的速度没有因为她的懊恼而减慢,很快就到了底层大厅,一抬眼就看到那辆熟悉的车子,在夜中光彩夺目。

  心跳渐渐快了,竟然无法控制,再看的时候陈苏雷已经按下车窗,远远地看着她笑了。

  她已经走到大门外。耳边有风声,转眼四月初了,但楼下的风却仍是很大,刮过她的脸颊,吹起她的头发。

  每天走惯的地方,每天习惯的大风,苏小鱼却突然有错觉,错觉风里有暖意,错觉空气是润的,错觉再往前多走一步,心里就会开出一朵花来。

  进来吧,小鱼,我们去吃东西。陈苏雷从里把副驾驶座的门推开,对她弯了弯眼角。

  大门又被推开,几个人从里面边聊边走出来,看到这一幕不约而同地顿住脚步,其中一个还开口问了一声:苏小鱼?声音里全是不确定。

  苏小鱼正要坐进车里,这时被突然点名,匆忙间转头看了过去,唤她的竟是史丹利,身边立着汤仲文和贝理宁。三个人的眼睛都落在她和陈苏雷的身上,目光迥异。

  难得跑出公司吃顿晚餐还被他们撞了个正着,苏小鱼呆住,不知道怎么开口,倒是陈苏雷推门下来,对着那个方向遥遥微笑了一下,理宁,回来了?

  贝理宁眼里的诧异之已经隐没,这时又恢复了职业表情,点头回答:有个国内的项目,回来工作。陈先生,好久不见。

  他们居然是认识的。苏小鱼第二次愣住。贝理宁招呼完之后继续前行,也没有为身旁另两个人介绍陈苏雷的意思,酷得很。

  临走前汤仲文又看了苏小鱼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但是苏小鱼已经颓了,boos大人眼里的内容一清二楚,就一个词——deadline!

  好吧,她今晚做好通宵的准备了。

  正低头默默,头顶一暖,是陈苏雷的手指掠过她的头发,很轻的一个手势,做过千万遍那样熟悉。

  走吧,去吃饭。

  不由自主地坐进车里,苏小鱼心里安慰自己。吃晚饭嘛,在会议室里吃跟在外面吃还不是一样的时间,吃完就回公司,她有信心,deadline之前一定能完成任务,这么一想心情就好了起来。

  车门合上,他也坐进来,不急着开车,先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眼里笑意弥漫。

  他的脸近在咫尺,与她每脑海里时不时出现的细小片段重叠——他第一次拿起三明治时微笑的脸,电话里轻轻的笑声,微微弯起的狭长眼角,还有与她说话时偶尔的对孩子一般温和的语气。

  完了!她好开心,还没吃呢,就觉得自己被快乐填了。

  想吃什么?他说话的时候仍看着她,笑意渐渐加深。

  回神了,苏小鱼眼前缓慢晃过boos大人最后的那个眼神,背后不由自主地寒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就比较清醒,就在这附近随便吃点儿吧,我一会儿就得回公司。想想仍有些懊恼,又补了一句,对不起,这个项目很赶,都没什么时间…

  他没答,眼角弯了一下,然后转身发动车子。

  车转出大楼,仍是上次那条小路,就在大楼侧边。沿江,又是晚餐时间,两条车道全都被车占,再好的车也只能缓缓前行。

  苏小鱼望着窗外迷茫,要去哪里?

  别急。他正在拨电话,听到她的疑问侧头过来,对她眨了眨眼睛。

  干吗又来这表情?近距离被煞到,苏小鱼一阵头晕。

  5

  真的很近,车开到路的尽头就直接转入私家住宅,苏小鱼还来不及吃惊,车已经停下了。

  金融区寸土寸金,这个小区里一共只有三栋大楼,都是高层。门森严,每栋楼大门处都立着身穿制服的门童候着车,等车停稳便过来拉门,又对陈苏雷打招呼,陈先生,好久不见。

  苏小鱼坐在车里没动,睁大眼睛看着他。陈苏雷已经下车,这时回头看着她笑了,我叫了外送,来吧。

  见她不动,他又伸手来拉,动作和表情都是一派自然。苏小鱼一时不察,就被他拉到了车外。

  门童接过钥匙将车开走。陈苏雷领着她进去,酒店服务式公寓,大厅富丽堂皇,没什么人走动,就连电梯都需要按密码,里面空无一人。她立在他身后,陈苏雷并不是高大魁梧型的男人,背影修长,哪个角度看都很养眼,但她却心里忐忑,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挣扎了很久都没出声。

  他说一起吃饭,他说亲自来接她,可是她实在没想到,用餐地点竟然是这里,这是他们第几次见面?无论是什么情况,这都来得太快了吧?怎么办?这时候拒绝还来得及吗?

  电梯门开了,陈苏雷走出去按密码开门,回头看到苏小鱼仍立在电梯门口,眼瞪得大大地看着他,弯弯的眉毛拱起来,一脸矛盾,好像一只正对着胡萝卜思考人生大事的小兔子。

  她的那点儿小心思陈苏雷看得明白,他忍不住笑,然后一伸手推开门说:放心,我不会吃了你的,还没到时候。

  被人看穿心思,苏小鱼大窘,脸立时红了,进门的时候都不敢抬头。

  屋子里布置得很简约,家具全是黑白两,看得出平时没什么人常住,一点儿零碎东西都没有。

  桌上已经摆放整齐,碗碟精致,简单的三菜一汤,揭开汤碗还有热气,苏小鱼立在桌边看得一脸神奇,忍不住好奇地提问:这些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好厉害!

  刚才叫的。陈苏雷简单地答了一句,看着她的表情又补了一句,这个点附近所有餐厅都要等位,你还要回公司,时间来不及。

  这句话是解释吗?苏小鱼慢了半拍才领会过来,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喝酒吗?

  她摇头。喝酒?她酒量很浅,其实是根本没有,喝酒岂不是自寻死路?

  他也不坚持,笑笑示意她动筷子。

  吃的是上海菜,不知是哪位大师傅做的,味道非常地道。苏小鱼最近几乎一三餐都是在公司解决的,不是比萨就是寿司,桌上久违的家常菜,她吃完第一口之后就足地叹了一声。

  好吃吗?

  嗯,好吃。

  他微笑了,伸手舀汤,然后把那个小碗推到她面前,累不累?多吃点儿。

  小排骨冬瓜汤盛在天青色的瓷碗里,边缘是枝叶绕,还有些烫。苏小鱼接过来的时候双手捧住碗边,那暖意就从指尖漫上来,一直漫到她的心里。

  为了这暖意走神,苏小鱼过了一会儿才想起回答问题:还好,不算太累,就是老觉得没时间睡觉。

  那还叫不累?他笑,然后慢慢补了半句,有目标就不觉得累。对吧?

  她也笑起来,不知为什么,就是莫名的开心。

  又吃了几口又想起什么来,苏小鱼开口问他:对了,你认识贝小姐?

  理宁?他点头,认识,很

  她很厉害啊!遥想贝理宁在会议室里的风采,苏小鱼感叹了一句。

  怎么厉害?他微微笑。

  就是很厉害啊!苏小鱼放下筷子,模仿贝理宁开会时说话的样子,还特地挥手强调了一下自己的语气。

  娇小玲珑的苏小鱼模仿高挑强势的贝理宁,反差太大,陈苏雷忍不住大笑起来,还笑着伸手去摸她的头发,手势并不重,好像她只是个小孩子。

  其实她从小受父母疼爱,对这样的动作并不陌生,但每次被他触碰,她就会觉得欢喜,又有些不好意思。

  就这样?耳边又传来他的声音。

  啊?这还不厉害?会议室里哎!她惊讶。

  那她对你们算是客气了。她做风险投资的,是出了名的厉害。会开到一半,她敢当着一大群老总的面直接拍桌子,吓得老总们目瞪口呆。精彩得很哪!

  拍桌子?苏小鱼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身穿职业装的贝理宁霍地站起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的样子,就算只是想象,都让她不由自主寒了一下。

  好厉害!我不行…苏小鱼握着筷子喃喃吐出这一句。彻底服了!

  好了,你们不一样。她的样子好可爱,而他的手指一动,好像自生了意识,探过去轻轻刮了一下她的脸颊,眼看着一片嫣红在自己手指滑过的地方瞬间浮起。真是有意思,怎么会有这么喜欢脸红的女孩子?

  脸又烫了,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为什么她在这个男人面前总是这么不在状况?对自己无力了,苏小鱼在心里哀叹。她努力了一下才又开口:哪里不一样?我怎么不觉得?

  那就一样吧。他眨眨眼,从善如

  不满意了,她低声叫:哪里一样啊!说完愣了一下,自己都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他也笑,笑完倾身过来,轻轻地亲了一下她的嘴

  6

  很短暂的一个亲吻,一开始只是玩笑,没想到这条小鱼尝起来竟然这样可口,嘴下温暖柔软的感觉,放开的时候突然有些不舍。不想她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感觉,他索看着她的眼睛笑了一下,然后很愉快地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孩子一般地红着脸,完全失了反应。

  没想到他会亲她。苏小鱼仍处于震惊状态,微仰着脸,两颊嫣红滴,杏核似的眼睛里仿佛蒙着一层雾水,是惶然,很久以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苏雷…为什么?

  嗯?没听清,他微笑着疑问。

  她气,鼓起勇气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你是不是,喜欢我?

  喜欢?他看着她不说话,身体又开始蠢蠢动,想再吻她,又想抚摸她。如果是他所熟悉的那些女子,说不定现在两人已经在绵尽,可她还是个孩子,他没想过要给自己找一个孩子——给自己找一个麻烦。

  可她刚才说到喜欢,一个吻,就说到喜欢…

  真是个孩子,与他习惯了的那些女人到底是不同的。

  怎么会被一个孩子吸引…

  简直是奇迹。他至今都没想通为什么。自己独身很多年,当然也有女人,但交往的全是同类,大家都是冷静自制,合则聚,不合则分,不排斥体享受,也从不谈感情。

  居然遇到她,居然被她吸引,偶尔兴起的示好被她拒绝,居然觉得她更有趣。

  苏小鱼在发蒙。他吻她,她是不敢相信的,就像这段时间以来每次与他相处,每个他打来的电话,她都不敢相信。隐约觉得他是喜欢自己的吧,可每次又自问怎么可能,没想到现在竟口问了出来,问完之后才觉得后悔,脑子里嗡嗡作响。

  感觉过了很久,其实应该只是几秒,耳边终于响起他的声音,语速不快,说得也简单,看着她的眼睛微笑。

  小鱼,我很高兴和你在一起,觉得愉快。你呢?

  这算什么回答?他答了吗,还是没答?

  但是心里突然欢喜,苏小鱼一时不察,情不自点了点头。

  他的脸还在眼前,那双漆黑的眼睛慢慢地弯起来了,然后低下头来,再一次吻了她。

  四,刚才那种失重与软弱的感觉又来了。她腿软,立不稳,他也察觉到,轻轻地笑了一下,抱住她的双手就用了些力气。

  吻起她来是如此可口,提拉米苏一样的甜润,他舍不得放开,手臂渐渐收紧,又有些失控起来。

  记忆里很久以前的那些模糊的片段在脑海中掠过,那些他原以为再也不会想起的事情,原以为再也不会重来的感觉——他喜欢的,不喜欢的,想要留住的,想要忘记的,翩然而过。

  心动了,或者可以留下她,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念头了。或许是因为一个人太久,又或许是因为让自己感觉愉快的事情越来越少了。

  但是她还小,许多事情,怕她不能理解,也无法接受。

  她不能理解喜欢或者爱这一类虚幻的词,那些没有任何现实意义;不能理解让一对男女互相吸引的东西,谁也不能预料能够延续多久;更不能理解,所谓的永远其实总是这样或者那样的轮回。

  还有,不能理解他!

  苏小鱼完全不知道陈苏雷脑海中的想法,被吻得全身无力,好不容易能够再次自主呼吸,她只想落荒而逃,但他没有丝毫放手的意思。他的目光徘徊在她的脸上,好像在确认什么,渐渐地目光柔和下来,嘴扫过她的脸颊,最后落在她的耳垂上,轻轻含了一下她的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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