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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7 无尽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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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后,冷雾领着司予述走了进来,然后退下。

  司予述进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寻找弟弟的身影,见他正睡着,说话的声音便也低了许多,“儿臣见过母皇。”

  司慕涵看着女儿,然后招手让她上前。

  司予述缓步上前,视线却看向睡着很沉的司以琝,“琝儿昨晚又没有睡好吗?”

  “入冬了,难免困倦一些的。”司慕涵看着女儿淡淡地道。

  司予述看了一眼母亲,“琝儿以前不管是盛夏还是严冬都是最精神的。”一说完,随即便又直接绕开了这个话题,“儿臣有话想与母皇说。”

  司慕涵凝视着她,“说吧。”

  司予述深了一口气,然后抬起了视线正视着母亲,“西南的战事母皇还要继续吗?”

  司慕涵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轻轻地眯了眯眼睛,随后方才开口,“你还小,这些事情不是你改过问的。”

  司予述听了这话,心不自然地颤抖了一下,只是却还是没有地低头,握紧了拳头坚持道,“母皇,先停了战事吧。”

  司慕涵的眸子幽深而沉静,却无法从里面看到任何情绪,神态也如眸子一般,沉静无波,没有责怪,也没有愤怒,只是淡淡地道:“朕以为,你会支持朕。”

  司予述牙关打颤,视线却还是倔强地盯着母亲,话语转为了急促,带着一丝的忿意,“儿臣不想让父君成为史书上记载的祸国妖男!”

  司慕涵的脸色瞬间一沉。

  司予述抬了抬下巴,像是将一切都给豁出去了一般,“父君已经去了,儿臣不能再让父君名声受损,更不能让他在史书上落下一个祸国之名!官氏的事情并没有传扬出去,父后不允许,儿臣不怪,因为母皇的名声若是受损,父君也一样跟着遭殃,儿臣身为女儿也不能这般伤及母亲的名声,可是即便官氏的恶行没有宣告天下,可是还是有人将母皇在西南兴兵的原因加诸在了父君身上,说母皇在这个时候挑起西南的战事,是因为父君的死心里痛苦没有地方宣,在南方大旱之后,不愿意停战抗旱,是因为母皇记恨父君命丧南方,所以不愿意去管南方百姓的死活,甚至还有的人说,是父君的魂蛊惑了母皇,让母皇做出这般不顾百姓生死的事情来!母皇是大周皇帝,百姓不会说母皇昏庸也不敢说母皇昏庸,可是她们却会将责任推到父君身上!母皇,父君已经去了,难道还要让他地下不宁吗?”

  司慕涵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的手放在了儿子身上,一点一点地僵硬着。

  “儿臣知道母皇是想为父君报仇!”司予述忽然间跪了下来,眼中泛红,却还是倔强地盯着母亲,“可是母皇能不能不要再往父君身上泼脏水?!父君他已经死的够惨了!”

  司慕涵动了嘴,“你不想为父君报仇么?”

  “想!”司予述咬着牙道,“可是儿臣绝对不会再让父君背负一些他根本不需要背负的罪名!父君他没有犯过错,更从未做过恶事,可是却还是死的这般的凄惨…他不应该在离世之后还来承担这些污名!”她双手紧握了一下,然后盯着母亲,“或许儿臣猜错了,母皇这般做,不单单只是为了父君,而是另外打着其他的注意,只是,不管是为了大周的江山还是为了父君的仇,停战,都是最好的选择!”

  司慕涵瞬间感觉到一阵钝痛袭击了她已经伤痕累累的心房。

  司予述紧紧地握紧了拳头,或许,她也知道自己最后的那些话多么的伤人,像是为了弥补什么死的,她连忙又加了一句,“即使父君在天有灵,他也不会希望看见母皇为了他,涂炭生灵,父后告诉儿臣,母皇答应过父君,会当一个好皇帝的!”

  她说完,便垂下了眼帘,不敢再去直视母亲的视线。

  司慕涵沉许久,随后,方才缓缓吐出了一句话,“安王找过你。”

  司予述猛然抬头,脸上有着明显的诧异。

  “是她让你来劝朕?”司慕涵继续缓缓问道。

  司予述呼吸急促了起来,却咬着牙,不愿意回答。

  “朕答应过了你父君要当一个好皇帝。”司慕涵继续道,声音还是缓慢的,语气也是平和,“所以,朕会不惜一切代价来做成,你说的没错,兴兵西南土著不仅仅是为了替你父君报仇,更是为了大周的江山,大周立国至今,总共传承四代,内部矛盾虽然多如牛,然而却并不致命,也无法急于一时,而这很多的矛盾始终无法得到解决,很大程度是因为外部的制衡,南诏、土著、西戎,三大外敌便如同三只猛虎一般,只要大周内部一有大动静,便会张牙舞爪,时机而动,因而,大周边患不除,大周边患一不除,大周无法真正的昌盛。”

  司予述脸上一颤,似乎在隐忍什么,“既然如此,母皇更应该停战,边患不除,大周无法真正的昌盛,可是内部不稳,如何能安心应对外患?!西南的三十万将军很多都是南方人,如今她们的亲人手足正在被天灾折磨生路被断,她们如何能够安心对敌?战事要顺,需天时地利人和,可是如今,天时不在,人和更无,便是地利,大周一直未曾能够彻底平定西南之患,除了因为大周尚且没有能力倾全国之力对之,更因为,临淮河天险的存在,地利,也是不存在,若是没有南方的这场旱灾,大周准备妥当或许真的可以打赢,可是如今天不佑人,母皇何不先行作罢,以待时机?”

  “安王跟你说的?”司慕涵淡淡地问。

  司予述看了看母亲,最终咬着牙,没有回答。

  司慕涵凝视着她会儿,然后轻轻地道:“回去上课吧。”

  司予述神色一震,眸子更红,“母皇,不能立即为父君报仇,儿臣也是痛不生,可是…”

  “你若是再说下去,便会吵醒你琝儿了。”司慕涵低着头,缓缓道。

  司予述将视线看向了司以琝,沉会儿,“儿臣告退。”然后起身离开。

  一出泰殿,寒风面扑来,司予述方才从混沌挣扎当中寻回了一丝清醒,而这时候,眼眶中的雾气也凝集成了泪水,她连忙抬起了衣袖,使劲抹去,不愿意再让其落下。

  寒风剐着脸,也割着心。

  “四殿下。”一道恭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司予述转过身抬头,却见是冷雾。

  冷雾手里拿着一件大氅,“陛下方才见下雪,而四殿下衣裳不厚,便让奴侍取了这件大氅给四殿下。”

  司予述看着冷雾手中的紫红色大氅,“母皇怎么会有适合我的大氅?”

  “陛下先前让人为三皇子准备各式衣物之时也让人给四殿下备下了一份。”冷雾如实回答,沉默会儿,终究是多了嘴,“陛下先前以为四殿下也会随着三殿下一同入住泰殿。”

  司予述身子一颤,盯着那大氅,心里像是着什么死的,重的几乎不过气来。

  冷雾见状,没有说什么,为司予述披上了那大氅之后,便告退。

  司予述低着头看着身上披着的大氅,傻傻地在寒风当中伫立着,她不是不想如同琝儿这般,可是…眼眶中的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滴落在那紫红的大氅上面,浸了一块,许久之后,方才转身起步回上书房,然而却在回上书房的宫道上遇见了安王。

  安王这时没有穿朝服,安静地站着,似乎在等着谁。

  司予述脚步停顿了一下,随后,转过身,便要往另一方面走去。

  “四殿下。”安王疾步追上。

  司予述没有跑,因而很快便被安王追上。

  “见过四殿下。”安王行礼道。

  司予述面容仿佛已经被寒风给刮冷了,“安王不必多礼。”

  没有平的亲近,有的只是冷漠疏离。

  安王并不意外司予述的反应,毕竟那些话…虽然那些话并不是她为了说服她去劝陛下而编造的,但是对一个孩子说出这样的话,始终是于心难安,尤其还是方才去了父亲的孩子,她也当过皇女,也在皇宫当中生存过,很清楚皇宫的孩子没有了生父日子会过的如何的艰难,即便陛下如今疼惜两个孩子,但是陛下未必能够照顾他们周全,若是四皇女的生父只是一个普通的君侍或许还好些,即便日子过得苦,但是总是安全的,可是偏偏四皇女的生父是全宸皇贵君,可以想象,从此以后会有多少人的眼睛盯着她,陛下后宫的人不多,但是也未必不会出事,而且,这后宫,总是要进新人的,“四殿下…”

  “安王不必担忧,本殿方才已经去过了泰殿,也见过了母皇。”司予述双手紧握着,“若是安王无事,本殿还要回去上课。”

  “四殿下。”安王正道,“是臣强求了。”

  司予述心里对安王有着极深的愤慨,即便一直压制着,但是始终还是出了痕迹,“我不会让任何人污蔑我父君!”

  她对着安王一声冷冷的低喝,然后便起步离开。

  什么强求!

  她知不知道她要下了多大的决心方才可以去对母皇说那些话?

  她比所有人都恨西南土著,比所有人都希望那些土著人死光!如今母皇做了,可是,她却偏偏要去阻难母皇,偏偏要去让母皇停战!

  她知道她的心里有多痛苦吗?

  司予述不是想怪安王,她之所以决定去说那些话,也是因为她知道安王是好意,可是,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却又是另一回事,安王在拿她的好意来剐她的心。

  此时,她的心中有着一种很强烈的负罪内疚之感。

  她觉得自己背叛了父君。

  父君那般疼爱她,父君死的那般惨,可是如今,她非但没有为他报仇反而还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背叛了父君!

  之前她一直再说母皇害了父君,可是如今,她自己也是背叛了父君!

  司予述扶着宫墙站立着,扬起了头,任由飘落的雪花落到了她的脸上,却感觉不到一丝冰凉。

  父君,对不起…

  父君,述儿很想很想你…

  …

  泰殿

  暖阁内

  在司予述离开后不久,司以琝便睁开了眼睛,眸子有些微红,其实,在司予述一开始进来的时候,他便已经醒过来的,只是却一直装着。

  “醒了?”司慕涵温和地开口道。

  司以琝坐起了身子,然后拉着身上的毯子紧紧地裹着自己,像是很冷似的。

  “可是冷?母皇让人再哪一个炭炉进来?”司慕涵立即道。

  司以琝低着头,摇头道:“不是…我…”

  司慕涵一听他说话便知道他是哭了,神色愣了愣,然后伸手抚着他的头,“琝儿,母皇没有责怪你皇姐。”

  司以琝抬起了头,泪眼汪汪,“母皇,皇姐不是想惹你生气的,她只是…”

  “母皇明白。”司慕涵伸手揽着儿子,“母皇知道你皇姐心里也苦。”

  司以琝抬头看着母亲,“母皇…你停战吧…”

  司慕涵低着头看着他,“为何这般说?”

  “皇姐说的对…我们不能让父君去了还要背负那些罪名…父君其实很在乎自己的名声的…他说,若是自己损了名声…便会丢了母皇的脸面…所以之前琝儿不懂事的时候,父君才会那般的生气,父君担心教不好琝儿,会让母皇丢脸…还有…父君心底很好,平对宫侍也是很和善…如今南方大旱…听说死了人了…若是父君知道,定然会难过的…琝儿不想父君难过…母皇…琝儿知道母皇也是很想替父君报仇的,琝儿真的知道…可是,这般报仇,父君不会开心也不会瞑目的…”司以琝拉着母亲的衣裳,近乎哀求地说道,“皇姐…皇姐要来劝母皇暂且不要报仇…皇姐心里也是很难过的…皇姐虽然没说…可是琝儿可以感觉的到,皇姐现在心里很难过。”

  “琝儿懂事了。”司慕涵笑着,缓缓说道。

  司以琝看着她道:“母皇答应了是不是?”

  “母皇知道该如何做,一直都知道。”司慕涵没有回答,而是,微笑着缓缓地说出这一句话。

  司以琝没有再问,因为他也感觉到了此时母亲心里也是极为的难过,“母皇,琝儿一直陪着你,一直一直…”

  …

  南苑

  章善带着水墨笑的指示见到了司予执,将水墨笑的命令也告知了她。

  司予执没有多大的反应,那张消瘦而且惨白的面容甚至没有出悲伤,仿佛一切都已经是麻木了一般,扯着沙哑的嗓子有气无力地问道:“什么时候启程?”

  “两后。”章善说道,“随行的人以及御医、路上的一切都下官会安排妥当,行宫那里也整理好了,二殿下安心入住就是。”

  司予执垂下眼帘,“母皇…她有没有说什么?”

  “陛下连来都忙于西南的战事以及南方的旱灾,后宫的事情都交给了凤后。”章善回道。

  司予执没有再说话。

  “二殿下先休息,下官要得回宫准备。”章善道,“两后的午膳过后,下官会亲自送二殿下去陇县。”

  司予执垂着头点了点头。

  章善行了一礼,随后又对着旁边安静地站着的程氏行了行礼,随后退下。

  司予执一直呆坐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去行宫也好。”程氏开口安慰,“那行宫我打听过,是个好地方,当年太祖皇帝圣祖皇帝以及先帝都去过,是快宝地,而且,适合修养,下雪了,过些日子会更加的冷,你呆在京城对你的伤势没有好处。”

  司予执抬起了头,眼中仿佛只剩下一片灰烬,“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你想让我陪你一同去吗?”程氏尽可能地挤出了一丝微笑。

  司予执摇头,“我想求你留在宫中。”

  程氏一愣。

  “母皇…需要人照顾…”司予执缓缓道,“你留在宫中,母皇会高兴的…”

  “你…”程氏有些疑惑。

  司予执扯动了嘴角,出了一抹根本不能算得上是笑的微笑,“我想我猜到你是谁。”

  “嗯?”程氏讶然。

  “你和母皇很像。”司予执抬起了手指着程氏的眼睛,“你的眼睛和母皇很像,你的感觉也和母皇很像…去年,我头部受了伤在母皇的泰殿养伤,那时候,母皇也是如你这般一样关心着我…就是这种感觉…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还在,不过,我知道我没有猜错…”

  程氏看着她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司予执缓缓站起身,随后屈膝就要下跪。

  “你干什么?”程氏连忙阻止,“别动,你的伤口方才愈合,还不能有大动作。”

  司予执却坚持,用哀求的目光看着程氏。

  程氏叹息一声,松开了手。

  司予执艰难地跪下,地下即便是铺着毯子,但是却还是冰冷的,她抬起头看着程氏,“司予执罪孽深重,本该以死偿还,不过您说的没错,若是我这般死了的话,母皇心里必定会有罪恶感,我也不能让母皇背上一个手刃亲女的污名,我会好好活下来,然后,一点一点地赎罪…母皇如今对西南兴兵是为了替雪父君报仇,可是…却又出了南方的天灾,母皇被停战,此时心里必定痛苦万分,您是母皇最亲的人,你若是回宫,必定可以安慰母皇,虽然母皇身边有父后和蒙父君他们照看,但是,多一个人照顾,也是好的,此外,还有四皇妹和三皇弟,他们没了生父,身边便没了一个随时随刻可以照看他们的人,父后面恶心善,也定然会照看四皇妹和三皇弟,只是,父后是凤后,后宫的事情多,还有大皇姐和大皇兄需要照顾,难免无暇顾及,蒙父君也有二皇兄和三皇妹需要照看,想来也是分身乏术,而且三皇妹…三皇妹心志高,将来或许会…父后和蒙父君总是及不上亲生的,蜀父君如今照看着善儿…我不瞒您,我求您回宫,也是希望您能帮忙照看一下善儿,善儿他是无辜的,父君和我所做的一切事情,所造的一切罪孽都与他无关,而且…他已经受到了我们的连累了…他身子出了问题,若是真的说不出话来,那将来…母皇恨极了父君和我,将来即便不会对善儿如何,但是也会厌弃他的,蜀父君心善,但是父君…蜀父君心里必定有疙瘩,善儿他是无辜的,我不求别的,只求他能够平平安安长大,然后嫁一个好人家,这便够了…父君…父君在冷宫…母皇之前没有杀他,之后想来也不会…我求您,回宫好吗?”

  程氏心中叹息,伸手将她扶起,“好,我回去。”

  司予执笑了,眼中泛起了泪花,“谢谢…”

  程氏扶着她坐回了暖塌上,“执儿,你父君犯的那些错,造的那些孽,和你并没有多少关系,你不该这样责怪自己,你母皇将你送去行宫,也并非完完全全的不在乎你,若是真的不在乎,便不会送你去那般一个适合静养的地方而来,她只是心里有着太多的恨太多的痛了。”

  “不是的…”司予执摇着头,精神也没有方才那般好,“父君是做了很多不少的事情,但是,我也不是干干净净的,当初我发现了父君的身世,但是却一直什么也没说,甚至明明知道他身边的宫侍是细,我也什么都没做,后来在南苑…我竟然为了父君去烧雪父君的梧桐苑,虽然那时候我确定了雪父君他们都不在…可是,这并不能说我没有错说我心底不坏…后来在湖心岛莲花台…雪父君发现了父君的秘密,可是我居然用性命威胁雪父君不要告诉母皇…雪父君是为了我,方才帮父君隐瞒的…后来,我发现了父君居然联合阿塔斯行刺母皇,我即便心里再愤怒再痛恨,可是我还是没有说,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四皇妹和三皇弟他们伤心痛苦,看着母皇若癫若狂…我明明都知道,可是我却什么也没说…父君是害死雪父君的凶手,而我也是帮凶,不,或者是该说是罪魁祸首…我是罪魁祸首…是我一步一步任由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的…即便到了最后,母皇发现了一切,我第一个想法却还是保护父君…我不配当母皇的女儿…不…也许…我根本就…”

  不是母皇的女儿。

  可是这句话,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不过,如今也不重要了,是不是母皇的女儿,如今已经不重要了,她的下半辈子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赎罪。

  程氏的心里很沉重,本想安慰这个孩子,但是却不想使得事情越发的糟糕,“当年,我也做了一件很对不起你母皇的事情,后来啊,我也觉得,自己罪恶深重,觉得你母皇不会再原谅我,或许如今,她也是没有真正的原谅我,不过,至少我还可以安静地看着她,孩子,只要活着,便还会有希望,相信我,有朝一,你母皇会原谅你的,也会想清楚,这些事情与你没有多大的关系,你不是你父君,便是你父君犯下了再多的错,也不该由你来承担惩罚。”

  司予执虚弱地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她知道,母皇永远不会原谅她的。

  程氏又叹息一声,看着她精神越来也不好,便让她躺下休息,司予执没有拒绝,因为她不能死。

  …

  两之后,司予执如期启程前往陇县的行宫,而程氏也回了宫中,这一次,程氏没有住在朝和殿,原本水墨笑是想让他入住朝和殿的,只是,程氏却拒绝了他不想引起别人的闲言碎语,而水墨笑考虑了再三,便让住在了佛堂当中,对外,则是宣称请了一个高僧进宫诵经祈福。

  皇家曾经有过这样的先例,而且,最近宫里面也是发生了许多不好的事情,因而这般做法,不管是朝中的御史还是宫中的宫侍,都不会有其他不该有的猜想。

  除此之外,水墨笑还希望借此来化解民间百姓对于永熙帝之前处决护国寺的佛门中人这件事的不,凤后请僧人进宫讲佛,便表示对佛对出家人还是敬重的,而永熙帝杀护国寺的人,那是因为她们是细是谋逆之人而不是真正的出家人,更不是不敬重出家人。

  程氏安心地住下了。

  当晚,水墨笑去了泰殿暖阁,亲自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司慕涵,司慕涵听了之后,没有多余的反应。

  水墨笑也不意外,看着坐在司慕涵旁边正努力低头坐着衣服的司以琝,“晚上不要做衣服,对眼睛不好。”

  司以琝停下了手,抬头看向水墨笑,眼底有些慌,“哦。”随即便将手里的东西收好。

  司慕涵看了一眼水墨笑。

  水墨笑坦然正视,却岔开了话题,“臣侍还有件事想和陛下商议一下。”

  司慕涵垂下了眼帘继续看着手中的折子。

  司以琝看着司慕涵还在看折子,便悄悄地爬到了旁边的烛台边,然后小心翼翼地整着烛火,好让光线亮一些。

  水墨笑看了看司以琝,然后继续对司慕涵道:“安王世子和萧家的婚事,陛下去年说过,打算今年给他们办了的。”

  司慕涵搁下了手中的折子,又取了另一本,却不答话。

  水墨笑继续道:“不过今年发生了这般多事情,如今西南的战事还有南方旱灾也是…”

  “凤后。”司慕涵缓缓抬起头,眸子即便是又烛火照着,但是却还是幽深阴暗的,“朝中的事情,不是你该过问的。”

  水墨笑心中一颤,随即便涌上了一股苦涩,“臣侍不是想干涉朝政,只是,臣侍想找些喜事来冲冲,陛下。”他垂了垂眼帘,随后正视着她,“盛夏过去,寒冬也会过去,很快,暖便会来的,即便发生再多再坏的事情,日子总是要过的。”

  司慕涵眸子一沉,手中的折子一把摔在了榻上的小桌上。

  水墨笑双手一颤,却还是直视着她。

  “母皇…”司以琝感觉到了气氛不对,扯了扯她的衣角。

  司慕涵看了儿子一眼,然后继续拿起折子,“年后朕会下旨赐婚。”

  水墨笑猛然吐出了一口气,而这时,他方才发觉自己原来一直屏着呼吸,缓缓站起身来,“臣侍告退。”

  司慕涵没有抬头。

  水墨笑看了看司慕涵会儿,眼中闪过了一丝伤痛,随后起步离开。

  方才走出暖阁没多久,却见司以琝匆匆忙忙追了上来。

  “父后父后…”司以琝看是出来的很着急,连大袄都没有穿上。

  水墨笑见状,随即下自己身上的大氅,将他浑身给裹住,“谁让你这般出来的,若是冻着了该怎么办?!”

  司以琝却是笑着,“父后,儿臣没事,儿臣很快便会进去的,父后…”他收起了笑容,带着请求,“你不要生母皇的气好不好?母皇不是故意恼你的,母皇心里难过,如今最不想听见的便是有人在她面前提及西南战事和南方大旱的事情…父后,你不知道,两前,皇姐来找过母皇…”随后他便将那事给说了出来,“父后,母皇真的只是难过,不过故意生你的气的。”

  水墨笑愣了愣,这两他也觉得司予述情绪有些不对劲,但是却只是以为她是在因为雪暖汐的事情而难过,却不想居然发生了这般事情?是安王找过了她?他怎么一丝风声也没有收到?心里有些恼火,“安王如何能够找四皇女说这些话?!”

  三皇女还不过是一个孩子,而且还是一个方才失去父君没多久的孩子,她不安慰也就罢了,怎么还雪上加霜?

  别说是三皇女,便是他听了这些话,心里也过不去。

  她堂堂一个安王怎么去为难一个孩子?!

  她们没有本事说服陛下,却来为难一个孩子!

  水墨笑越想越是恼火,亏她还觉得她是个不错的人,所以对她儿子的事情这般上心,“你放心,父后没有生气,好了,外面冷,快回去吧,别让你母皇担心。”

  司以琝又看了看水墨笑好一会儿,见他似乎真的没有说谎,方才转身回去。

  水墨笑叹息一声,转身对随行的宫侍道:“回宫吧。”

  三皇子一直住在泰殿,他的事情他不清楚说得过去,可是四皇女却是一直住在他的朝和殿的,可是如今这般大的事情他却也不知道便说不出过去。

  他一直想着定要照顾她周全,可是如今,终究还是疏忽了。

  水墨笑想起司慕涵方才的态度,心里寻思着,她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所以给他冷脸?

  …

  夜里寒风肆的更加的厉害,雪虽然不大,但是却一连下了两

  云殿内

  蒙斯醉正在看着儿子喝药,直到他将汤药喝的一滴不剩,方才安心,随后又立即让他躺下安寝。

  “父君,儿臣已经没有大碍了,御医不也说儿臣好了吗?”司以佑是在不想看着父君这般的忧心,这些日子,父君心里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他真的恼恨自己为何这般的不争气,居然着了风寒,“这些药也只是一些增强体质的药罢了,父君你不要紧张。”

  蒙斯醉替儿子盖好被子,“虽然好了,但是却还是要好好休息的,免得又着了凉,这两下雪了,天气也不好,更是容易病。”

  “那父君你也要好好地保重。”司以佑肃着小脸道。

  蒙斯醉笑了笑,“父君知道,好了,休息吧。”

  “嗯。”司以佑点了点头,然后便闭上了眼睛。

  蒙斯醉又嘱咐了守夜的宫侍好一会儿,随后方才离开,去了女儿的住处。

  司予昀并没有休息,而是一如既往地在书桌前看着书,很入神,即便是蒙斯醉走进来,她也未曾发觉,看着女儿这般用功,蒙斯醉心里那潜藏的忧虑又再一次涌上心头,他想起了当初司慕涵那一句能者居之。

  他清楚这些日子,女儿也是一直以这句话作为自己的目标。

  之前他也是担心,但是,若是她真的按着这一个承诺去安排将来的一切,他或许也不必这般的忧心,从这一年的情况来开,陛下如今的几个女儿当中,昀儿的资质是最好的,虽然她的子也有问题,但是,她如今还小,还有矫正的机会,可是如今…她还能坚持这个承诺吗?

  皇贵君之死,带来的不仅仅是无尽悲痛,还有许许多多的后患。

  以昀儿的子,若是将来,陛下没有兑现这个承诺,昀儿一定会接受不了的。

  蒙斯醉很早便想着和女儿谈谈,希望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也希望能够熄一熄她心里的火,可是每一次,他想找到了机会开口之时,却怎么也说不下去。

  司予昀渴了放下书本正想端起茶来喝,却发现了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便立即放下茶杯,上前道:“父君来了怎么不叫儿臣?”

  “父君见你看的用功,便不想打扰。”蒙斯醉下了所有的思绪,微笑道。

  司予昀笑道:“用功自然重要,不过父君更加重要。”

  蒙斯醉微微讶然,笑道:“什么时候父君的女儿变得这般会讨人心了?”

  “父君,儿臣可没有。”司予昀认真地道,“儿臣是说真的,儿臣以前一直觉得父君会一辈子陪着儿臣,可是自从雪父君出事之后,儿臣方才知道,原来父君也是可以离开儿臣的,儿臣不想如同四皇妹和三皇弟一般成了没有父君的孩子,儿臣要父君好好的,一直好好的!”

  蒙斯醉心头一暖,那些话,更是无法说出口,“放心,父君会一直陪在你们身边,直到你们长大,成家。”

  “父君放心,儿臣定然会做出一番大事业来让父君高兴!”司予昀承诺道。

  蒙斯醉看着女儿,“父君要的不是你将来多么的有成就,父君只是希望你和你皇兄都能够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其他的什么成就,什么权势,都不重要。”

  “父君放心,儿臣一定会平平安安,儿臣不仅要自己平安也要保护父君还有皇兄平安,将来皇兄嫁人了,儿臣也会保护他不被主欺负。”司予昀继续承诺着,丝毫没有发觉到父亲的担心,“儿臣不会让雪父君的事情发生在儿臣身边的人身上!”

  蒙斯醉动了动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更是担忧…

  次早朝,永熙帝下旨西南停战,随后,朝中上下全力应对南方旱灾。

  朝终于松了一口气。

  同时,南方的旱灾依然在继续恶化。

  早朝过后,安王去泰殿求见永熙帝,目的是请罪,只是,永熙帝却没有见她。

  正当安王想要离开之时,司以琝却出来了。

  “三皇子。”安王行礼道。

  司以琝看着安王,“安王姨母来求见母皇是为了那皇姐来劝母皇这件事吗?”

  安王沉会儿,随后承认,“是。”

  “安王姨母放心,皇姐没有告诉母皇是你让她说那些话的,即使母皇问她,皇姐也一直没有说。”司以琝看着安王,随后嘴里还是尊称着姨母,但是,言语却还是冷硬的。

  他虽然不聪明也不算是懂事,但是却还是安王对皇姐所说的那些话有多么伤害她的心?

  那些话,便是他听了也伤心不已,更何况,皇姐还要拿这些话来劝母皇!

  安王一愣。

  司以琝没有和安王谈过久,“我要去看皇姐。”随后便离开。

  安王岂会不知道司以琝在生气,叹息一声,也只能离开,陛下能够停战就好,其他的,她也无法顾及太多了。

  司以琝去上书房找了司予述。

  太傅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便准了司予述出去和司以琝说说话。

  司以琝给司予述带来了许多还热乎乎的点心,虽然司予述在朝和殿也是不缺这些东西,但是弟弟亲自带来的,她还是吃的很快。

  这些日子司以琝住在泰殿,而她却没有随着他一同搬去,也少了机会见面。

  “皇姐,你怎么不和我一起搬去和母皇一起住?”司以琝这个问题已经在心里头很久了。

  “朝和殿好的,父后对我也很好,也可以和大皇姐一同上下课,好的。”司予述笑道,“不过琝儿,你也不能再母皇那里住太久,之前朝中也有御史反对,你若是再住下去,对你不好,对母皇也不好。”

  “皇姐,你是不是不恨母皇了?”司以琝看着她问道。

  司予述一愣,端起了茶灌了一口,却没有回答。

  司以琝垂了垂眼帘,“皇姐,你不要恨母皇好不好?母皇从来没有想过害父君,也从来没有想过丢下父君…母皇没有将父君带回来,她也很伤心的…之前,母皇担心我还责怪自己害死父君,便将那些供状给我们看,证明说害死父君的人不是我,而是她,母皇还说了,当初父君之所以瞒下冷宫那人所做的那些事情,是因为母皇,而不是因为二…因为我,母皇将一切的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皇姐这些事情你都是看的清清楚楚的…母皇是父君最爱的人,父君不会想看到你恨母皇的,而且,这些事情也不能全都怪母皇,是冷宫那人太过于狡诈恶毒了…皇姐,我知道那种滋味…那,我听了那人的那些话,觉得自己害死了父君…那时候我真的想一头把自己给撞死了的…皇姐,你还记得母皇那晚上烧观星殿的事情吗?父后说,母皇是真的想将自己烧死的,那时候,我是不太相信,可是后来,我真的信了…皇姐,母皇今早朝下旨停战了,她这时心里一定更是难过,可是她却什么也没说…我当时有父后阻止,有母皇安慰,还有你陪着我,可是母皇现在谁也没有…我一直陪着母皇,可是,母皇从来不跟我说那些事情,也不说自己难过,父后是想安慰母皇,可是母皇总是对父后冷着脸,便是蒙父君也是这样…母皇她好像是不愿意让别人关心她似的…皇姐,你不要恨母皇好不好?”

  他的话说到了最后,已经成了哽咽。

  司予述放下了茶杯,拉起了弟弟的手,“我没有恨母皇。”

  “真的?”司以琝确认。

  司予述点头,“是。”

  “那你为什么之前不承认是那些话是安王跟你说的?你是不是恼恨母皇,所以方才不愿意告诉母皇?”司以琝就是不明白为何司予述承认是安王教她的。

  司予述看着弟弟,“因为我该受惩罚。”

  因为他背弃了父君。

  她自己都背弃了父君,如何还有资格恨母皇?

  司以琝一愣。

  “别担心,我真的没有恨母皇,琝儿,你也不要再责怪自己,父君的事情真的和你没有关系。”司予述认真地道,“还有,那些供状上面提及关于大皇姐生父荣君的事情,你不要说出去,父后对我们很好了的,我们不能忘恩负义。”

  司以琝的注意力被移开,“你放心,我谁都不会说的,当年荣君之所以死去也是因为冷宫那恶毒之人,若是大皇姐知道了,心里也定然如同我们一样的痛苦的,我不会说的,父后不想大皇姐知道,便是不想她难过。”

  “好。”司予述点头,正想继续说什么的时候,眼角却发现了司予昀正站在了门口处,却不知道来了多久,“三皇姐?”

  司予昀走了进来,“小息的时间到了,我便过来看看,你们没事吧?”

  “没事。”司予述见司予昀神色如常,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三皇姐应该没有听见荣君的事情。

  过了会儿,司予赫也进了来,四个人便聚在了一起说了好一会儿话,也用完了那些点心,小息时间结束了之后,便一同回去上课。

  这也是上书房自从雪暖汐的死讯传开之后最愉快的一段。

  十一月二十六清早,司慕涵如同往常一样,前去正宣殿上朝,即便,今是她的寿辰,坐在辇轿之上,看着宫道两旁的银装素裹,那眼的白色,却刺痛了她的眼,宫侍的脚步走在了那尚未完全清扫干净的雪地上,一声声清脆的声音传来,宛如什么东西破碎了的似的。

  今,她二十八岁寿辰,可是,那个陪伴在她生命当中二十多年的人,却已经不在了,留给她的,只剩下这眼的苍白以及无尽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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