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初临南
云止掀开车帘往外望去,那历经岁月沧桑的城楼不觉打开云止脑海中尘封已久的云浅止留下的记忆。
——怎么也没有想到,多年之后,她竟会回来此。
东玄绪将小脑袋凑过去,与云止一道往外看,对着云止再次问道,“云哥哥,这里就是南灵国皇城吗?”
水伊颜闭目养憩,对着车夫淡淡吩咐道,“进城。”
车夫应声,驾着普普通通的简陋马车一路进城而去。最后,再在水伊颜的指示下,驾着马车在城西的一座府邸后门口停了下来。
水伊颜先一步下车,上前去敲了三下门,再停顿一会儿后续敲两下。
紧闭的后门随之开启,开门之人乃是一个年约二十来岁的清秀丫鬟,“水姑娘你来了,快府内请。”丫鬟对水伊颜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紧接着下马车的云止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双眸不觉微眯:丫鬟行的,乃是宫礼。
水伊颜点头,再回头示意云止带着东玄绪跟上。片刻后,敞开的后门缓缓合上,停在门外的那一辆马车驶离开去。
“云哥哥,这里是哪?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东玄绪好奇,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停的左顾右盼,对着云止问道。
云止原本也不知道这里是哪,但走了一段路后,一股熟悉感席卷而来。目光环视,不是封亦修的大将军府还能是哪?那五年的时间,可以说,云浅止出府邸的次数屈指可数,在这府院内为奴为婢多年,一草一木即便过去多年又岂有忘记之理?
“云哥哥,你怎么不理绪儿?”
东玄绪半天等不到云止回答,不由拉了拉云止的手嘟起小嘴。
云止低头望去,宠溺的抚了抚东玄绪的头,对东玄绪似玩笑又似认真道,“云哥哥也不知道这是哪呢。所以,绪儿要时时刻刻跟在云哥哥身边。若一不小心走丢了,云哥哥也找不到绪儿了。”
“那绪儿一步也不离开云哥哥,还有娘亲。”
东玄绪闻言,立即对云止用力的点了点头。并且,一双小手还用力握紧了云止的手。
云止颔首,牵着东玄绪柔软的小手跟上前方的水伊颜与那一名婢女。目光,在行走的过程中将四周的景物尽收眼底。想来,那婢女应该是宫内的宫女无疑,而若不出意外应是南灵国太后身边的人。她真的很好奇,水伊颜与南灵国太后之间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又到底是怎么搭上线的?
府内并没有什么下人,一路走着几乎没碰到一个人。
“水姑娘,云姑娘,请二位暂在府中休息,奴婢这就派人前去禀告太后。”
进入大厅后,带路的那一名婢女回身对水伊颜与云止说道。
云止没有说话,牵着东玄绪的手走过去坐下。
水伊颜随之落座,在婢女走出去之后,望向对面的云止似笑非笑道,“左相,不知你对这里可还有印象?”
“水姑娘是特地带我故地重游吗?若如此,我似乎该谢过水姑娘的一番好意。”整整五年的时间,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清晰留在云浅止的记忆中,也就留给了现在的云止,云止岂会没有印象?不过,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如今林思画已死,而她已非原来的她。至于封亦修,更已是与她毫无瓜葛。
“太后今晚会亲自前来,到时候若见不到封亦修…”水伊颜好心提醒道。
“水姑娘放心,总之,我还是那一句话,南灵国太后届时会见到封亦修的,活生生的封亦修。”云止心中,当然也清楚的知道南灵国太后今夜必来。
“如此甚好。”
水伊颜勾嗤笑了一声,旋即,起身便往外走。
东玄绪见水伊颜出去,连忙松开云止的手就要去追,“娘亲,娘亲你要去哪?”
云止眼疾手快的一把握住东玄绪松开的手,同时,另一只手一把拦搂上东玄绪身,便直接将东玄绪整个人给抱了起来,安置在自己的膝盖上,“绪儿,你忘记你刚刚说的了,要时时刻刻跟在云哥哥身边。”
“可是娘亲…”东玄绪侧身,小手指向水伊颜离去的方向。
“你娘亲有事要出去办,我们不去妨碍她,她等一下就回来了。”云止宠溺的说道。
东玄绪听着,一张小脸认真的想了想,再对着云止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抚了抚自己饿扁了小肚子,对云止撒娇道,“云哥哥,绪儿饿了,好饿好饿。”
“好,云哥哥这就让人去为绪儿准备好吃的东西。”云止浅浅一笑。
·
一很快过去。
夜幕降临,偌大的府院因缺少人气而显得死气沉沉。
荒芜的花园内,凉亭中,一袭亘古不变银丝绣边白衣的云止独自一个人自斟自饮,似在等什么人到来。
东玄绪围在云止身边,有些无聊的走来走去,一个劲的询问云止关于水伊颜的去向,“云哥哥,娘亲到底去哪了?”
“绪儿别急,绪儿等一下就可以见到她了。”
云止安抚一句,心中虽心有不忍,可是,事到如今,不忍也得忍。
东玄绪听着,嘟了嘟嘴,就要跑出亭子去玩。
云止眼疾手快的拉住。
月光如水,如一层透明的薄纱无声笼罩大地。
安静中,也不知具体过了多久,一行脚步声忽然响起,由远及近传来。
云止侧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眼便看到了南灵国高高在上的太后——荆雪懿。
荆雪懿已年过半百,但由于保养得好的缘故,看上去顶多不过四十来岁的样子。一袭华丽的宫装,周身散发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与威严。一头乌黑如缎的长发绾成华髻,金头钗熠熠生辉。
东玄绪看到陌生人,看着那一行人到来的架势,一时间,快速往云止怀中缩了缩,小声的唤道,“云哥哥…”
“没事,绪儿不怕,绪儿自己一个人到一旁去玩一会儿可好?等云哥哥与人谈完事情,绪儿就可以见到绪儿的娘亲了。”
云止一边望着到来的荆雪懿,一边对怀中的东玄绪道。
东玄绪听着,抿了抿小嘴,对云止问道,“那云哥哥,需要绪儿等很久很久吗?”
“不用,等一下云哥哥会叫绪儿的。绪儿听到云哥哥的叫便回来。”
东玄绪点头,有些恋恋不舍的从亭子另一边出去。
“哀家来迟,让左相你久等了。”
东玄绪这边前脚刚刚出去,荆雪懿那边就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
下一刻,走进亭子的荆雪懿挥了挥手,让身后紧跟的那一行人全都退远开去,没有她的命令任何一个人也不许靠近一步。
“能等堂堂的南灵国太后,那是我的荣幸。”
云止收回望着东玄绪背影的视线,笑着说道,没有半分起身的意思。
荆雪懿未坐下,站在云止对面居高临下的便审视起云止。月光下,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传言中的东清国左相云止,与记忆中的云浅止几乎一模一样。当年,云浅止前来东清国和亲,她是有见过的,可后来便不曾再过问。听水伊颜说,云止便是云浅止,云浅止便是云止,倒不想她还有这等能耐,当年是小觑她了。
下一刻,荆雪懿开门见山的问道,“修儿在哪?”
“绪儿的解药?”云止慢条斯理的品了一口茶,再抬起头来,淡笑着应道。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水姑娘,解药也应该去向水姑娘要。”东玄绪身上的毒,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这个本相自然知道,只是,本相去要恐她不肯给,还想请太后亲自出面。”
“这个没问题,只要哀家亲眼见到修儿。”
“只要太后命水伊颜出解药,我自然会安排人将封亦修送到太后你的面前。”
“你这是在与哀家讨价还价吗?”荆雪懿眯眼,垂在身侧的手一把负到身后,宽大的衣袖顿时在半空中一划而过,笼罩下一层无形的低。
“这是一笔易,我没有讨价还价的兴趣,只想一手解药一手人。”
丝毫不将空气中那一股威胁看着眼里,云止说着,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指尖捻着杯盖,慢条斯理的摩挲了一下杯沿,一派从容之。
荆雪懿越发眯眼,事前,水伊颜明明跟她说了云止已经屈服…
“太后,东玄绪对我而言真的非常重要,就像是我的亲生儿子一样。而这一点,我想我没必要掩藏或是欺骗你。而我也很清楚的知道,封亦修对太后你而言,也非常的重要。所以,太后,为了我们各自在意的人,我们实在没必要到两败俱伤的地步,伤了他们任何一个对你我而言都不好。”片刻的安静,在荆雪懿思量间,云止不徐不疾的开口说道。
荆雪懿再沉默了片刻,吩咐人去将水伊颜请来。
水伊颜很快到来。
期间,前一刻才刚刚出了亭子的东玄绪,已不见了身影。
“云止,解药就在我的身上,我可以将解药给你,但是封大将军呢?你说一手解药一手人…”
到来的水伊颜站在荆雪懿的身旁,对着云止勾道。
“水伊颜,绪儿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亲生骨,你对绪儿下毒来威胁我,不觉太狠心了一点吗?”
两句对话,似乎有些风马牛不相及。
云止望着对面的水伊颜道。音声,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又或者是气愤,明显的偏重了那么一分。
水伊颜蹙眉,“云止,现在再来说这些,你觉得有意思吗?”
“是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水伊颜,我最后还想明明白白的问你一句,你真的这么不念母子之情?绪儿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呀。对他下毒,你真狠得下这个心。”语音一层不变,云止再道。
“对我而言,他不过只是一个辱。别说是对他下毒,就是要我亲手杀他,我也会毫不犹豫。云止,你知道你现在为何会输吗?你输就输在,本该成为我弱点的人,现在成了你的致命弱点。云止,有东玄绪在手,量你有通天的本事也只能乖乖屈服。”云止一而再再而三的说东玄绪,水伊颜不觉有些不耐起来,话语便自然而然的口而出,还捡重了说。话落,随即勾补充一句,“对了,绪儿他现在在哪?”
“…”云止不语,目光不动声的瞥了一眼一不起眼的暗处。
“云止,你不是时刻将东玄绪带在身边么?不是寸步不离吗?怎么,现在,不见了?”
就在东玄绪走出亭子的后一刻,云止望向荆雪懿而没有留意东玄绪之际,水伊颜早已经派人将东玄绪带走。
此刻,对着对面那东玄绪说事的云止,水伊颜不觉越发冷笑起来。
云止闻言,面色骤然一变,一刹那几乎是拍案而起,“水伊颜,你需要做得这么绝吗?你别忘了,绪儿他口口声声的叫你‘娘亲’。”
“我绝不绝,就要看你的表现了。”云止越气,水伊颜便越是开心。
不起眼的暗处,一黑衣影卫点了东玄绪的道,抱着小小的东玄绪一动不动的悄然隐藏在那里,让东玄绪清清楚楚的看到与听到亭子内的一切。
东玄绪睁着眼望着…
那一字一句过于清晰与简白的话语,听得明明白白。
渐渐的,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泛起水汽。下一刻,一连串的眼泪止不住滚下来。
云止余光看着,心有不忍。随即,悄悄比划了一个手势,不动声的示意影卫将东玄绪带走。一路以来,她时刻将东玄绪带在自己身边,几乎寸步不离。刚才那一刻,她当然清楚的知道,东玄绪一旦离开她,水伊颜定然会想方设法将东玄绪带走。而她事先早已经安排的人,在水伊颜的人将东玄绪带走后,再半途截了回来,继而迅速返回此地。可以说,刚才故意引水伊颜说出来的那一番话,其实就是要说给东玄绪听的。而若非水伊颜太过绝情,真的一点也不念与东玄绪之间的母子之情,一再的拿东玄绪来作威胁,伤害东玄绪,她也不会这么做,不会做得这么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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