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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关 血雾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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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芈看见背后那个白衣人,丝毫没意识到这个人来得如何突兀,只是着急地问道:“好汤?”

  白衣人微笑道:“好汤。”

  芈让开身边最好的一个位置,道:“来来!尝尝!”

  白衣人笑道:“我吃不得东西的。能闻道这好味道,已经很受用了。”

  “吃不得东西,为什么啊?”芈脸上现出同情来“是肠胃有病吗?”

  “不是。”白衣人说“只是知道自己不能吃。”

  芈“哦”了一声,这一路怪事见得多了,也不再问下去,道:“那你多闻闻。”

  白衣人道:“现在已经逊两分了。刚才最好的那一刻,我已经受用了。”

  芈听了这两句话,心中不生气反而高兴:“你真厉害!”

  “厉害?”

  “是啊!”芈说“就是不破哥哥也不能像你这样,只一闻就能道出我这汤的三味!”

  “嗯。”白衣人仰头默看漫天的黑暗,道:“少年时我认识过一个朋友,也能做出直渗人心的味道了…一晃就很多年了。”

  “对了!我叫芈,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嗯,我有过很多个名字的…你叫我大头吧。”

  “大头?”芈说“好像是个小名。”

  “嗯。”白衣人说:“可我最喜欢这个名字。虽然叫过的只有我爸爸,我妈妈,我哥哥,还有阿衡。”

  “阿衡是你的朋友吗?”

  白衣人道:“少年时的朋友。我认识他的时候,和你差不多大。他煮的东西,也很好吃。”

  “啊!真的?”芈道:“以后要是见到他,能不能介绍我认识。”

  白衣人点了点头,突然道:“有人过来了,是你朋友。”

  “是啊。”

  白衣人道:“我不想见其他人,不要告诉别人见到过我好吗?”

  “为什么?”

  “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寂寞惯了。”

  芈见他仰天长嘘,道:“好,我答应你。”

  白衣人笑了笑,道:“那我先走了。”

  芈急道:“那我以后怎么找你啊!”白衣人笑道:“你做出好东西来,我闻到自然会出来和你相见。”身形一转,闪入芈背后,消失在芈的影子中。

  芈回头时,哪里有半个人影,喃喃道:“大头好厉害啊。身法好像比天狗还快。”

  “芈,你和谁说话来着?”

  芈回过头来,原来却是有莘不破。“没!我没和谁说话。”

  “没有!那干嘛说得结结巴巴的。”

  芈不善说谎,干脆不提这事,端了陶钵给有莘不破道:“不破哥哥,试试我这汤。”

  有莘不破道:“不知你搞什么鬼!”他对芈却很信任,心想他就算有什么瞒着自己,存的也不会是坏心,多半是小孩子心里打的小九九,当下也就不再追问。尝了一口汤,道:“好。可惜我来迟了一点,要不然更好。”

  芈心道:“不破哥哥也是个会吃东西的。不过大头更厉害些,一闻就知道了。”

  于公孺婴从半空俯视,一开始没发现什么异状,后来试图接触那片红云,飞得近了,隐隐闻到一股腥味,心道:“难道这是血凝成的不成!”他心中揣度这片红云很可能和雠皇有关系,但不敢贸贸然闯进去,沿着红云边缘飞驰,发现红云覆盖了好广大的一片范围,似乎不止一座山峰!

  这个高度空气已经颇为稀薄,呼吸略感困难,但于公孺婴一转念,驱动龙爪秃鹰,向更高处飞去。再升高六千尺,龙爪秃鹰已到极限。于公孺婴向下望去,暗喜道:“果然如此!”

  原来他从半空中俯瞰,立刻将底下整个布局看得清楚:那片红云一共笼罩了包括剑影峰在内的五座高峰!五座高峰首尾相连,围成一团。中间另有一座较低的山峰,看样子似乎是一座死火山,处于五大峰中间的山谷中。

  于公孺婴心道:“常人被这五座大山和红云所惑,极难发现中间另有天地。嗯,这些年来未必完全没有人发现,但发现的只怕也都被雠皇扔进血池去了。”正要靠近,只听一个少女的声音喝道:“好大的胆子!敢夜闯血谷!”一股旋风卷了上来,一个英姿飒飒的短发少女坐在芭蕉叶上,挡在面前。黑夜中无法远眺,等到靠近,两人才一起吃了一惊:“是你!”

  于公孺婴冷笑道:“你的伤好得倒快!”

  燕其羽气势一馁,退了一退。

  于公孺婴哼了一声,龙爪秃鹰通灵,缓缓后退。于公孺婴见燕其羽不敢追来,心道:“这女孩让我那一箭吓怕了。其实在这样的高空上,我也未必是她对手!”他退回留有“剑影”的坡崖,已近五更,天黑得厉害。其他伙伴却都已经聚集了。

  有莘不破道:“老大,我们都没什么线索,你那边怎么样?”

  芈道:“管他有没有,孺婴哥哥,先尝尝我这汤。”

  于公孺婴却先回答有莘不破的话:“找到血谷了。”

  桑谷隽道:“血谷?”

  “嗯。”于公孺婴道:“应该就是雠皇的老巢。我和燕其羽打了个照面。”

  有莘不破和桑谷隽一先一后地“啊”了一声。有莘不破问道:“在哪里?”桑谷隽问道:“她怎么样了?”

  于公孺婴这次却先回答桑谷隽:“她没事,好像没受过伤的样子。”

  桑谷隽松了一口气。于公孺婴又道:“血谷就在这剑影峰后面。”说着讲了在高空所见的山势布局。

  有莘不破道:“这好办!我们坐幻蝶越过去。”

  “不好!”于公孺婴道:“空中有燕其羽守着,太过冒险。”

  有莘不破道:“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还怕她一个?”

  于公孺婴道:“那可是在天山!是她的地盘。一个风轮过来,无论龙爪还是幻蝶都经受不起。”

  桑谷隽不想和燕其羽冲突,也附和于公孺婴的意思。

  “那怎么办?”

  于公孺婴道:“我们从地面找路进去!”

  有莘不破道:“地面要是能找到路,这几十年来早被人发现了!”

  “一定有路!”于公孺婴道“而且还是血皇故意留下来的。只不过大多数人没找到而已。至于从来没人道破这个局,只怕是因为进去的人也没一个能出来!”

  徂徕季守一直默不作声,这时才道:“于公兄说的没错。这样说来,当初我们一家没找到路,也许是好事。”

  有莘不破道:“虽然有道理,但问题是我们得找到路!我可不想在这里转悠个十几二十年!”

  “不用那么久。”于公孺婴道:“我已经连找路的法子都想好了。”

  有莘不破笑道:“孺婴老大就是不同凡响。行!你说有办法准错不了。走吧,我们下山去。”

  芈道:“我这汤怎么办?孺婴哥哥不吃点?”

  “不了。正事要紧。”于公孺婴道。

  四人相继下山,芈却有些连,猛地放出一个火球,撞塌一角山壁,泥土积雪纷纷落下,把那土灶菜汤都埋了。自嘲道:“菜汤啊菜汤,我们正事要紧,qǐsǔü没时间享用你了。这抔雪土,算是给你立个‘汤冢’,嘿!天底下有坟墓的菜汤,你只怕是第一个!”

  “芈!你在干什么啊!”“没什么。我来了!”

  黑暗中没人发现山壁上那个“剑宗遗影”已经不见了。

  “雒灵,你要不要过去凑凑热闹。”

  “我答应过照顾这个商队的。”

  “嗯,山鬼快来了,你可以让她代你守护这里。”

  “师父你也要过去吗?”

  “我现在就过去。那剑鸣是怎么一回事,我想去看看。灵儿,收好师父给你的‘小水之鉴’。还有这把天心剑,将来也许有用。”

  剑影峰下。眼前已无去路。

  于公孺婴正在找路,按有莘不破的说法,直闯进去就是,但于公孺婴却指了指那片血雾道:“一定有古怪。”

  有莘不破冷笑道:“有古怪又怎么样!我把气罩张开,就不信这片红雾能穿透过来毒死我。”

  “好像有点道理。”桑谷隽不怀好意地说“不如你先进去试试。”

  “进去就进去!”有莘不破二话不说,张开护身气罩就走了进去。才踏上一步,便觉这片血雾就像一块专能量的棉花,把他全身精力源源不绝地走!

  季丹雒明号称防守力天下第一。有莘不破这个气罩传自季丹雒明,一旦张开,端的是刀不入,水火不侵。但此时有莘不破却用之而不得其法,他不知这片布“血蛊”的血雾并非“入侵”而是“纳”!因此这个气罩越强大他的真气就泻得越厉害!有莘不破走不到十步便觉得疲乏,知道不妥,连忙奔回。不跑还好,这一跑,真气泻得更快!往回跑了不到五步全身便几乎虚。桑谷隽一见不对,飞出蚕丝把他拉了出来。桑谷隽的蚕丝只是一进一出的瞬间,但真力仍然透过蚕丝迅速泻出,才把有莘不破拉出血雾,便觉右臂一阵酸麻,不叫道:“好厉害!”

  有莘不破几乎站立不稳,道:“这什么鬼雾气!比狍鸮的胃还厉害!”深一口气,这才真力渐复。心下大怒,出鬼王刀一个凌空斩劈了过去,那刀气也马上消失在红雾之中。

  芈道:“我用火试试!”一条火龙出,也和刀气一样,进入不到数尺便被那红雾“吃”得干干净净!

  芈叹道:“好可怕!要是把这血雾收集好了,把人罩在里面只怕连血祖那样的人也非被榨成干尸不可!”

  于公孺婴道:“那倒未必!我们见识不广,不知如何破这血雾罢了。如果是季丹大侠到此,或有莘羖前辈复活,或许知道对付的法门。”

  桑谷隽道:“这血雾这么厉害,还是用幻蝶飞越过去吧。”想起还是要和燕其羽作对,心下黯然。

  于公孺婴道:“不好不好。燕其羽的风轮很难抵挡!她要是躲在暗处放风,我的箭就未必能奈何她。离开了地面你和不破只怕也不是她的对手!”

  有莘不破道:“孺婴老大,我记得刚才在山峰上你说过能找到路的。”

  “嗯,”于公孺婴道:“我心里确实有个想法可以试试。”

  “那就快动手。”

  “不过,”于公孺婴道:“我们就这样进去?”

  “当然,难道还要等什么?”

  “进去不见得很难,问题是…”于公孺婴叹道:“凭我们现在这个样子能对付雠皇?”

  几个人都是一怔,桑谷隽随即也叹了一口气,道:“没错。我们来得太匆忙了!本来,对付雠皇这样大事是不该草率的。光是雠皇布下的这片血雾我们就对付不了,见到他本人那还得了!”

  有莘不破皱了皱眉头,道:“依你们说该怎样?”

  桑谷隽道:“自然是要有一个好计划。”

  “计划?”有莘不破冷笑道:“怎么计划?你知道雠皇有多少实力么?知道他有什么缺点么?知道什么东西能克制他么?不知道!我们完全不知道!呆在这里空想,一辈子也别想有什么计划可以想出来!”

  桑谷隽也冷笑道:“依你说又当如何?”

  “先想办法进去,打上一两架就把雠皇的底细摸清了。”

  桑谷隽哈哈大笑,道:“打上一两架,你以为小孩子玩摔啊!所谓‘高手决斗,生死一瞬’!他会给你机会第二次动手?那是雠皇!都雄虺的师父!一个不慎,我们就骨头渣都没剩下!”

  芈对徂徕季守说:“从他们两个人的话里我悟出了一个真理。”

  徂徕季守微微一笑:“什么真理?”

  芈说:“如果你有一个对头,千万别和他说话,你说什么都是错的。”

  于公孺婴大笑道:“芈长大了。”

  芈白了他一眼:“什么话!我本来就长大了!”

  徂徕季守道:“其实,刚才有莘兄和桑兄说的都有道理。”

  芈道:“我又悟出一个真理。”

  这次问他的人是桑谷隽:“什么?”

  芈道:“天狗哥哥是我们的客人。”

  有莘不破嘘他说:“这算什么狗不通的真理!”

  芈道:“你们俩刚才的那几句话在我听来也狗不通,但天狗哥哥却说你们俩都有道理,不是客人,会说出这么客气的话来么?”

  徂徕季守哈哈大笑,道:“看来我如果想做你们的朋友,而不仅仅是客人的话,就应该对他们两人各打五十大板!”

  芈拍手道:“这就对了!”

  于公孺婴突然道:“我说一个真理吧。”

  众人一起聆听,于公孺婴道:“我肚子饿了。”转头对目瞪口呆的芈说:“可惜了你刚才的菜汤。”

  徂徕季守道:“我记得附近有条小河,里面可以抓到一些鱼。”

  芈道:“我可以再去采些野菜来。”

  于公孺婴道:“我让龙爪帮你。”

  桑谷隽道:“我留在这里给你堆个灶吧。”

  有莘不破道:“我…”

  几个人一起道:“尸去吧你!”

  徂徕季守抓了五条小鱼,按桑谷隽的说法“都不够。”但芈则很喜欢,说可以拿来上味。他和龙爪秃鹰带回来许多野菜野果。

  桑谷隽等他们回来,才挥了挥手,出一个土灶来。芈不悦道:“桑哥哥太没诚意了!”指挥于公孺婴去打水,于公孺婴用《广寒曲》冻出一块冰拿了回来。芈道:“孺婴哥哥不懂水!你这水只能用来洗脚。”

  不多时一大陶锅的鲜鱼野菜汤就了。有莘不破尝了一口道:“猪食!”

  芈笑道:“没办法。堆灶的人和取水的人都没用心。”

  有莘不破道:“你呢?”

  芈望着剑影峰,道:“我今天的心意在山上用玩了。”

  有莘不破不再说话,三两下把一钵菜汤一条鱼都吃了个干净。吃完便躺下睡觉。其他人用完膳食,也各自就地休息。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有莘不破犹在打呼噜。

  几个年轻人或许都不知道,当他们睡觉的时候,都雄虺就在远处看着他们。

  “这几个人如何?”一条人影幽幽垂在都雄虺身后不远处。

  都雄虺冷笑道:“不多陪陪你徒弟?”

  “我听见剑鸣,过来看看,却什么也没找到。下了山就看见这几个孩子。你呢,有没有发现子莫首?”

  “没有。”都雄虺扫了一眼远处的炊烟,冷笑道:“他们找不到路进血谷,在那里磨蹭着呢。”

  “是吗?未必是磨蹭吧。我看他们是在等待时机。”

  “时机?”

  “别人不懂,你还不清楚么?你们血宗的这血蛊子夜最厉害,到了白天就差多了。现在这片雾气虽然把整个山谷裹了个严实,但到了明天中午,雾气稀释,只怕就会出些隙来。那些隙便是通往血谷的血道。这几个孩子,等得应该就是那个。”

  “他们真有你说的那么精明?”都雄虺冷笑道:“我只看见他们在胡说八道、消磨时间。”

  “我却处处看出这些孩子的可爱来。灵儿喜欢的那个男孩,气罩用而不得其法,被血蛊消耗了大量的精力,他那些伙伴明明要争取时间让他恢复,却表现得不半点痕迹。”

  都雄虺笑道:“是么?我怎么觉得根本是小孩子在无端吵闹?”

  “呵呵,你好像很不喜欢他们嘛。嗯,刚才我不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冲上去杀掉一两个?”

  都雄虺冷笑道:“你明知我们之间有约定在,何必明知故问。”

  “但你最喜欢干的不就是说话不算数么?”

  都雄虺哼了一声不说话。

  “莫非…这几个孩子已经达到了让你没有把握的境界了?”

  “没有把握?”都雄虺冷笑道:“要不要现在就取消约定,让我去宰掉两个?”

  “呵呵,那倒不必。不过这几个孩子进步可真快啊。他们分开来还是弱了些,抱团的话…也许对付你那个老头子也没问题。”

  都雄虺冷笑。

  “你有没有想过,你那个老头子为什么近来敢这么明目张胆?”

  “为什么?”都雄虺沉了一会,脸色微变:“难道他已经…”

  “应该已经能发动‘毒’了!所以才不怕你找来!”

  都雄虺皱眉道:“这可有点麻烦了。”

  “所以你现在不能让他发现你来了。”

  都雄虺嘿了一声,道:“我会怕他?”

  “不是你怕他,是他怕你!他应该还没有完全复活,自知不是你的对手,只怕一见到你就马上发动‘毒’大家同归于尽!”

  “你的意思是…”

  “还是和大镜湖那次一样。让孩儿们在前面冲,我们给他们收拾点手尾便是。你那老头子不会谨慎到一遇上他们就发动‘毒’自杀。不过,嘿!以这几个孩子现在的本事,你那个老头子对付完之后,就算不死,只怕也没力气‘毒天下’了。”

  有莘不破打起了呼噜,连桑谷隽和芈也睡着了。于公孺婴却还瞪着眼睛望着什么也没有的夜空。

  “在想什么?”说话的是徂徕季守。

  于公孺婴道:“我在想,我们到底凭什么去对付雠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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