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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半聆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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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檀月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一间室熏香的优雅房间内,窗明几净,她睡的甚是舒服,肆意的伸了个懒,却发现手脚竟被绑上了重的铁链。

  “这是什么?”她大声叫嚷。房门打开,凌轩与一个白胡子老头一同走了进来。

  “你醒了?”凌轩淡淡的问。

  她气愤的扬了扬手:“干嘛绑着我,你这是要做什么?”

  凌轩表情古怪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看得她浑身汗直竖。

  “你现在看起来好像不发疯了!”他瞧着出一脸无辜表情的檀月,有些捉摸不清她眼中的迷茫到底是真是假“如果你还要动不动就杀人,我就只好一直将你用铁链锁着你,否则…”他转过头去看了眼边上的白胡子老头“辉孜钱庄便要你杀人偿命!”

  檀月跳下地来,铁链拖在地上哗啦作响:“你搞什么,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一蹦一跳的跳到外间的桌旁坐下,手放在桌面上敲“饿死啦,有没有饭吃啊?”

  凌轩与那老头面面相觑。

  铁链束缚住她的手脚,她歪着头想了想,忽然出一个粲烂的笑容,从发髻上拔下枝小银簪,对准锁孔拨了几下,手脚麻利得还没等他们两个反应过来,铁链已哗啦啦的被她扔在了地上。白胡子老头惧怕的退后一步。

  她拍了拍手,扭着道:“哎呀,真不知怎么搞的,我全身都又酸又疼的,骨头像是要散架了!”

  凌轩皱了眉头,小心翼翼的试探:“难道你真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吗?”

  “什么?”她在他肩头笑嘻嘻的拍了一掌“干什么呢,神神秘秘的,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要瞒着我?”

  说到这里,窗外有道人影闪了闪,鬼鬼祟祟的很是可疑。她立即警觉,喝道:“谁在外头,给我滚进来吧!”

  吧字一说完,身形微动,凌轩早留意她会突然出手,连忙运劲推出一掌。谁知着手处毫无一点内劲,檀月竟被他一掌打在口,身子倒退七八步,脸色刷的白了:“你…你做什么?”她吃惊的瞪着他,手按着口,脸痛苦。

  凌轩更为惊讶的看着她。这时门外那人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却是盛装打扮的美女婴宁,更显其不俗的绝然姿,她手里正托了只托盘,盘上放了几样酒菜。

  “是我!小妹子别生气,我是来给你送饭的!”她柔声婉转的说明来意,轻轻放下托盘,将酒菜一样一样端上桌。

  “你又是谁?人家认识你吗?”她眼泪汪汪的看着婴宁娇怯怯的偎近凌轩身旁,感到又委屈又气愤“谁是你的妹子,少来套近乎!”

  气氛顿时得既僵硬又尴尬,白胡子老头似乎瞧出了些端倪,故意轻咳两声:“啊,檀月姑娘别生气了,不过是场误会。让老夫来给你介绍,这一位便是名冠群芳的天下第一名伎楚婴宁姑娘!”

  檀月朝他翻了个白眼,一点面子也不给他:“人家跟你很吗?你又是谁?”

  老头尴尬的干笑:“瞧我都老糊涂了,忘了自我介绍,老夫辉孜钱庄江西分号大掌柜杨佑威。”

  “杨佑威?‘点石成金’杨佑威?哈!”檀月顿时破涕为笑“听说你发得一手好暗器,特别是金钱镖,能双手同时打出三十余枚,百发百中?是不是真的?”

  杨佑威显然没想到檀月小小年纪居然也听说他的名头,不欢喜道:“那是江湖上的朋友给老夫面子。”

  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在看到婴宁眼依恋的瞧着凌轩后,突然转移了话题:“楚婴宁是吧?听说你在南平郡王府很受宠啊,怎么突然跑到江西来了?哦,一定是你失宠,老王爷不要你了!”她说话的语气尖酸刻薄,婴宁绝丽的脸庞顿时血全无,泫然泣的低下头:“各位慢聊,奴家先告退了!”

  看着她凄然的背影,凌轩眼中有丝不忍。檀月捕捉到那寸目光,冷冷的坐下吃起饭菜:“别怪我没提醒你,这种女人一旦沾上了,你这辈子也就完了!”

  在辉孜钱庄设在江西的庄子里才待了一下午,天一擦黑檀月便催着凌轩赶路。凌轩很是为难,一方面他很想快点追上那紫衣妖女,另一方面,却又觉得就这么一走了之有欠妥当。

  “就这么走了,对主人家总是不礼貌,怎么说也该等天亮,跟杨掌柜说一声!”

  檀月嗤之以鼻:“我看你是真的变了,以前那个不问世事,对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凌轩已经不见了!你若是不肯走,我也不你!哼,我这就去把那人尽可夫的坏女人给杀了!”

  昏暗的月下,凌轩看到她稚气未的脸上重又出那种凶狠的目光,不觉心中一凛。虽然他到现在也没明白檀月到底为何会失去常的杀人如麻,而且事后她还一点印象也没有留下。然而若是真的再任由她发一次狂,恐怕就是他全力阻止,也无法保证这庄子里的所有人都不受到伤害。

  想到这里,他连忙拉起她滚烫的手:“要走就赶紧走!”

  园子里假山石静悄悄的耸立着,夜凉如水,虽仍是夏季,夜晚却已透出一股沁人的凉意,似在悄悄的提醒世人,不用多久便要入秋。

  檀月笑嘻嘻的任由凌轩拉着穿过一排长廊,却在月形拱门处突然停住。凌轩讶异的回头观望,却见她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收敛起脚步声,如猫般跃上一栋房屋的房顶。鞋踩在琉璃瓦上居然一点响声也没有,就连鞋面上的银铃也没发出声音,这一点不由不叫凌轩暗暗佩服,他总以为天下该属萧寂雨的轻功第一,没曾想居然还能碰到个与他不相上下的人。

  他跟着跃上房,却不敢在房顶上肆意的走来走去,瞧檀月此刻夸张似的比着千万小心的手势,也不由他来。

  檀月做了个“听”的手势,他聚气功力,凝神细听。到底房里有什么绝顶厉害的人物,居然让一向自大的檀月出乎常态的格外谨慎起来?

  房里有好几个人,一个熟悉的声音正在讲话,这个声音他认得,正是杨佑威的。

  “婴宁姑娘眼下还不能马上入宫,前几京城才传来消息说,圣上在雏绣宫临幸秦贵人的时候遇刺,刺客虽然没有得逞,毕竟惊了龙驾。特别是偌大的皇宫,三百名卫军全力围捕下居然还让刺客给逃了,龙颜大怒啊!这不就迁怒上了秦贵人,将她贬为庶人赶出京城不说,还把将她送进皇宫的左辅大臣蔡琮给骂了个狗血淋头,罚俸半年。可笑那个蔡琮一心想献美讨好皇帝,却偷不成蚀把米。”

  接着是婴宁软侬低语道:“多谢杨掌柜的好意,奴家…唉,要怪只能怪奴家命不好,在红尘里打滚多年,承蒙王爷厚爱,赎奴家从了良,从此削了籍,原本以为能清清白白就此度过余生了,谁想…王爷又将我献给了皇上。”她语声凄哽咽,有种说不出的伤心绝。

  “婴宁姑娘,你也莫怪王爷不念旧情,王爷他也是不得已的。”有个浑厚男声响起,听起来年纪应该不太老,却不知他是何人。“皇上春天南巡时,在南平王府看了你献的歌舞,回宫后点名向王爷要了你,王爷即便有百般不舍,也是不得不遵旨办事啊!”一时间房内吁叹声不断,婴宁压抑的低声啜泣,万般可怜。

  凌轩在这一瞬间已听出房内只有这三个人,谁知檀月在边上拉了拉他的袖子,伸出手很肯定的比了个四字。

  檀月身为沈清泠的徒弟,于追踪术何其拿手,这听音辩人自然不会听错。凌轩既惊讶她的奇妙听力,又对这房内的第四个人更为好奇,因为以他的内功修为,居然一点也听不出房内还有其他人存在。

  那这个人的身手岂非在他之上?那将是何等厉害的人物?

  “王爷既然将婴宁姑娘托付给辉孜钱庄,我们钱庄上下定当将姑娘平安护送至京都,只是时间上能否缓一缓?这个还要请岳先生向王爷多多解释!”

  “杨掌柜不必担心,王爷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此时若将婴宁姑娘送到皇上身边反而不妥。”那岳先生沉默了会儿,才又道:“听说皇宫里失窃了一枚能号令天下的苍天令,六扇门总捕周璠奉命调查此事,却在不久前查出苍天令原是被云阗阁所窃,云阗阁因此冰消瓦解。而失踪久已的苍天令,最终竟印在了神秘莫测的溟月山庄四下散发的请柬上,这其中甚至还传言与那个闻名天下的多情书生萧寂雨有关?贵庄在全国遍布分号,消息自然灵通,可知此事是真是假?”

  凌轩在房顶上听到他提到了萧寂雨的名字,心中不思念起这位待他情同手足的挚好友。

  这略一分神就没能听清楚他后来还讲了些什么。只听得杨佑威的声音道:“…江南那边传来最新的消息,说扬州那座溟月山庄,从无到有只花了半个月不到的工夫便造好了,庄园规模甚为奢华气派,单是从外围看,门口那座汉白玉雕成的大牌坊就价值不菲。”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大钱庄的掌柜,处处地方都着眼在金钱上面,观察点就是与众不同。“溟月山庄建成后的当,便向江南黑白两道撒下苍天令拜帖,接到拜帖后前去赴会的正道人士自从进入溟月山庄,就没一个人走出来,这事实在得蹊跷。这半个月以来,到溟月山庄赴会的江湖豪杰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而且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其中不乏九大门派中的优秀弟子。也正因为此,武林盟主朱霖特意从辽东赶赴江南,听说已正式代表九大门派向溟月山庄发下挑战书。溟月山庄已收下战书,比武定在八月十五,到时候去观战的人怕要挤破扬州城大门了。”

  凌轩心中默算,离八月十五之期尚有二十一天,若加快脚步,有可能在解决完紫衣妖女后,赶去凑个热闹——到时,相信一向爱热闹的萧寂雨肯定也不肯错过这场难得一见的正大对战,这样便可找到他,告诉他黎婳遭遇的危险。

  婴宁一介女,好像对这些江湖纷争不上嘴,所以除了听到她均静的呼吸声,就没再听到她开口说话。倒是那个岳先生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甚为兴奋道:“我家王爷是武将出身,对这些比武之类的事可是最感兴趣的了!啊,听杨掌柜这么一说,我倒对那溟月山庄的庄主产生了好奇,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杨佑威轻轻“嘘”了声,将声音得极低:“这个溟月山庄庄主到现在也没过脸,谁也不知他是男是女,是胖是瘦。若有人持帖来拜,都是由两名青衣小婢进庄内。若是手中无帖者想硬闯,嘿嘿,那两名小婢毫不客气的便将人杀了,然而把尸首挂在汉白玉牌坊下曝尸三。这等行径,实与妖魔毫无分别。”

  “什么?两名小婢竟有这等的本事?”

  “可不是,听着就觉得不可思议!江湖上已有传言,说溟月山庄这次有备而来,其实背后支持它的那股恶势力就是百年前企图入侵中原武林的魔教妖孽。”杨佑威叹了口气,很有感触的说“如果这是真的,这江湖怕是又要再起血雨腥风了!我辉孜钱庄一向赚的就是太平盛世的钱财,如此一闹腾,京都的那些东家们怕是该坐不住了吧!”

  话音一转,忽然担忧的说道:“岳先生,以你的眼力,可瞧出那一男一女是何身份来历?”

  檀月听到这里,调皮的冲凌轩扮了个鬼脸,模样甚是可爱。凌轩听的兴趣正浓,也懒得理会她。

  却听岳先生道:“那个少年,双目清澈,神光内敛,绝非庸手,只是武林近年来的年少一辈中,并未曾听过有凌轩这么个人物啊!实在说不清他是出于何人门下…”

  “我担心的倒不是那少年,而是那个女娃娃…你瞧她是否有可能在修习那失传久已的门心法?据婴宁姑娘的描述,曾镖头在临死前曾喊出‘弹灵指’三个字…”

  “什么?弹灵指?此事当真?”砰的声,显是岳先生站起时,竟将椅子给碰倒了,虽然瞧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但是从略带颤抖的音听来,他是又惊又怕。

  婴宁低柔的声音响起:“是,奴家亲耳听到的,不会有错。岳先生,这弹灵指到底是什么东西?”

  “弹灵指…它…”他呵呵一笑,想尽量掩饰心中的骇怕“婴宁姑娘没练过武功,这东西一时也解释不清!”

  杨佑威心有余悸道:“这种恶毒的武功早两百多年前就失传了,便是前人也从来没人能练得成的,人心毕竟是长的,谁又会拿自己的性命去轻易尝试呢…”他这几句话说得没头没脑,别说婴宁听不明白,便是凌轩也是一头雾水,不知其所以然。

  然而檀月却是呆呆的愣住,似乎在想心事,牙齿咬得嘴都破了皮,她却像是浑然不知。

  岳先生道:“若是常人,自然不会修炼这种灭绝人的魔功,但如果是魔教妖,就很有可能了!这个小姑娘,怕与溟月山庄不了干系!”

  听到这里,檀月忽然脚下用力,她踩着的四五块琉璃瓦登时裂得粉碎,凌轩心叫一声:“不好!”檀月下半身已从房顶坠入。凌轩急忙伸手一抓,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拖了出来,飞身朝后院掠去。

  却听身后那房内接连两声喝斥,有人开门追了出来。这时凌轩带着眼中呈现血氤氲的檀月,早跃出了这座小院,纵使那人追出,也已不及追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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