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熙越之殇（一）

　　那我出征的时候，看着我面前意气风发，气势如虹的三军，我的眼睛越过他们，看向一袭红色宫装，高贵凛然，惊得令人不可直视的阿羽！

　　哭睛过笑。阿羽在远远的高台上面看着我，她在微笑，可是我知道她心里在哭泣，她是那般坚韧的女子，怎肯在他人面前出半分软弱？

　　她不仅仅是我的子，我的女人，还是西夏军民心中的君主，我也是，我不仅仅是她的丈夫，还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慕容世家新的庇佑者。

　　我们的身上都肩负了太多太多，所幸，在这个还不算太晚的时候，我们遇见了彼此，不求其他，只求一生一世相厮相守！

　　我们一路走来，经历多少风霜雨雪自不必说，我曾经以为我永远地失去她了，那种痛，痛入心髓，无法对外人道。

　　那在街上无意的一瞥，竟依稀看见一个眉眼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女子，蒙着面纱，素手芊芊，琴声悠扬，我心中一动，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看向那个在一片喧嚣声中静静抚琴的女子。

　　我一直都记得她在太子韩天逸的行苑抚琴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那样一双美好的手，我一直都记得韩天逸说她的话，如莲花般洁白无瑕，行似柔荑，修长优雅，芊芊出素手，天籁如韵来。

　　可惜那双美丽的手是再也无法弹奏出美妙的乐曲了，更不可能是为我弹的！

　　而这个女子让我有了一瞬间的恍惚，我以为是秦惊羽回来了，而这个女子，就是烟雨楼的花魁舞蝶姑娘！

　　我突然有了兴趣，从未逛过青楼的我，第一次进了烟雨楼，指明要见这位舞蝶姑娘。

　　从小家风严谨，我虽从未涉足这种烟花之地，但是毕竟和京城中的王孙公子多有接触，常常可以从他们的口中听到青楼之中，钿头云篦击节碎，血罗裙翻酒污的灯红酒绿，花天酒地。

　　我对这类地方也并不陌生，但是毕竟在金戈铁马的军中待得久了，对于这种灯红酒绿的地方并没有什么兴趣。

　　父王说过，我和大哥身上肩负着慕容世家的新使命，若是我们和那些纨绔子弟一样，迟早有一天，慕容世家会渐渐颓败下去。

　　可是为了她，我第一次来到了烟雨楼。

　　她揭开面纱的样子让我很失望，除了眉眼，和秦惊羽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尽管我一直在自欺欺人，秦惊羽不在了，这个就算和秦惊羽只有一分相似的女子也能慰藉我孤寂痛苦的心灵！

　　我问她姓什么，她说原本姓秦，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巧合，她也姓秦？

　　我常常去烟雨楼看她，不再让她解下面纱，听她抚琴，这样我就可以欺骗自己，她就是秦惊羽，她在为我一人弹琴，她心里只有我一个人，她爱的人是我，不是大哥。

　　烟雨楼去得越多，我越发现自己骗不了自己，舞蝶除了眉眼和秦惊羽有些许的相似之外，其他的地方和秦惊羽再无一丝的相似之处。

　　舞蝶沦落风尘，身上早已沾染风尘女子的气息，而秦惊羽则不同，无论在何时何地，永远都是一副高雅沉静的模样。

　　我有的时候心中在暗想，如果秦惊羽真的在青楼，会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我马上就否定了自己的设想，秦惊羽那样的女子，不要说家道中落，就是国破家亡，命运不堪，也永远不会走上这条路。

　　我没有看不起舞蝶的意思，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无奈，并不是每个女子都能像秦惊羽一样有勇气有魄力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舞蝶长得很美，不愧是烟雨楼花魁，不过她的美带着世俗的气息，和秦惊羽不一样，秦惊羽的美超尘脱俗，有一种内在的力量，不要说舞蝶，就是梅氏姐妹二人，也根本无与伦比。

　　我想的越多，就越痛，不管我如何思恋她，她已经葬身崖底，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爱她，我这个一直默默关注着她的男子，为了她，我甚至舍弃了我最珍贵的生命，只为和她在黄泉路上相依相伴！

　　我看着舞蝶，面拂轻纱，素手抚琴，我知道，这是我用来欺骗自己的办法，在这一刻，我可以欺骗自己，她就是秦惊羽！

　　舞蝶对我的心意，我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不过不要说我无心婚娶，就是有，我的身份也绝不可能娶舞蝶进府，就是地位最低的侍妾都不行。

　　最重要的是，在舞蝶面前，我只能欺骗自己短短的一刻，很快，我就会清醒过来，明白，她终归不是秦惊羽，她甚至连一个替代品都不是。

　　舞蝶也很有自知之明，虽然我没告诉她我是谁，可是我的一举手一投足间的风范，已经明明白白告诉她，我是家世煊赫的豪门公子！

　　烟雨楼也算是京城最大的青楼，平光顾的世家公子并不在少数，而且，做她们这一行的，目光不敏锐是不可能的，往往从你的衣着就可以推断出你的身份，舞蝶当然也不例外！

　　能成为烟雨楼的花魁，不是仅仅美貌就可以了，还要察言观，言行得体，会哄客人大把花钱，她们吃的是青春饭。

　　可是舞蝶在我面前完全不一样，她也很快明白我和其他的寻客不一样，在我面前，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蒙面抚琴即可，我都会一掷千金，我只是通过她来想念我心中那个已经香消玉殒的美丽女子！

　　世事总是难料，我也想不到，一个微不足道的舞蝶他会对我和阿羽的感情造成威胁！

　　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慢慢地传了出去，从来不光顾烟花之地的慕容世家的公子也会去青楼寻？

　　父王母妃知道了很生气，大哥却无话可说，他深知我去烟雨楼的原因！

　　母妃震怒，责怪我不顾身份，和一个风尘女子来往，我不以为然。

　　但是父王的话却让我汗颜，秦惊羽不是舞蝶，她那样的女子，若是在天之灵知道，我竟是以这样一种方式来思念她，只怕她也不会原谅我！

　　我明白我该醒了，我应该慢慢接受秦惊羽已经离开我的事实，自怨自艾只会让我更加痛苦不堪。

　　只是，我觉得悲哀，我这么爱她，她竟然一点也不知道，她眼里只有大哥，完全没有我，她要是知道，我这个小叔一直暗恋着她，会不会觉得我无？

　　为了防止我们家再次被皇上一锅端了，我向父王提出，我和大哥其中一人要去边军中镇守边疆，我和大哥都想去，都想离开京城！

　　我知道，秦惊羽死后，大哥心里一直都不好受，若是秦惊羽知道，在她死后，大哥是这样的辗转不安，她心中会不会觉得慰藉？

　　父王考虑再三，还是让我去了，我走之前，去向舞蝶辞行，我大概是不会再来了，舞蝶看起来很失落。

　　我终于清醒了，她不是秦惊羽，哪怕就是短暂的一刻也不是，不过，我总归要谢谢她，让我圆了一个虚幻的愿望，秦惊羽为我一人而抚琴！

　　梅思雪来找我，希望我可以去梅相府提亲，娶她为妃，我拒绝了，我只爱秦惊羽一个人。

　　虽然秦惊羽已经离我远去，可是就算我真的要娶妃，我也不会娶梅思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秦惊羽的关系，我对她始终提不起好感，要我娶她，我不想勉强自己。

　　我知道，梅思雪这样在南楚负有盛名的美人不顾羞涩，向我表白衷肠，却被我冷冷拒绝，是怎样的一种恼羞成怒？

　　不过，我懒得管，我并不是个终连花丛之中，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或许也是因为我所有的感情都给了秦惊羽，除了她，我的眼中再也容不下任何别的女人。

　　在边军的时候，我常常想起她，想起那个冷高贵的女子，此刻正孤独地躺在冰冷的崖底，我的心就一阵阵刺痛，我苦笑，父王派我到边军之中，也是希望我可以渐渐忘了她吧，看来我是永远难以忘记她了！

　　偶有闲暇的时候，我经常在想，如果她还活着该有多好，如果她还活着，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将所有的清规戒律抛诸脑后，也要勇敢地去爱她，保护她，不让她终愁肠百结，黯然神伤！

　　我自嘲，她走了多久了？我还是这样忘不了，终面对着回忆和空气！。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我虽人在边军之中，对于京中的动向也不可谓不了解！

　　这个时候，我们家发生了一件大事，本来静怡和嘉亲王爷已有婚约，目的当然是为了稳固我们慕容世家和嘉亲王爷之间的联盟。

　　静怡是我们慕容世家的宝贝，但是此事对静怡来说过于突然，她心中一直把这些亲王们当成哥哥，现在要突然变成她的丈夫，实在难以接受。

　　我便向父王提出，不如先定亲，婚嫁仪式可以等静怡再大一点，再举行不迟！

　　其实于我私心之中，来方长，如果到时候静怡接受了还好，就算不能接受，也可能会有什么变故，会取消这门婚事，不必勉强静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