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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七章 末日(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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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父亲已经把爵位当成了执念,陈汉不噤紧紧皱起了眉头偷眼觑看哥哥陈清,见他站在那儿忧心忡忡,这番话仿佛并没有让其生出不快,再看看眼睛‮肿红‬的罗姨娘,他就知道不用指望了,一时又将头转向了陈汐,恰逢这个姊姊正好也把目光投了过来。姐弟俩你眼看我眼,陈汉就发现,陈汐冲着自己微微摇了‮头摇‬,又点了点头。

  这一瞬间,陈汉竟是读懂了其中的意思。‮头摇‬的意思是让他不要妄图说服陈瑛,免得父亲急怒攻心伤势更加恶化:至于点头,则是让他多说说好话,至少让激动的陈瑛能够平静下来。因而,他在心里付度了许久,终究是扭过头去,就这么凑在陈瑛的耳边低声说道:“爹,你说的我都记住了。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丢脸的。但你也要安心养伤。那些话与其让我转达,你自己若是能挺看到御前说,岂不是更有说服力?”

  这三言两语果然是让陈瑛猛地精神一振。他一下子又倒在了床上,再次胸口剧烈起伏喘息了一阵,他终究是回过神来,看着⾝上那累累新伤,突然冷哼了一声:“我这辈子,在‮场战‬上看多了九死一生的情形…,我就不信…,…会折在他们手里!”

  断断续续的一句话说完,他就立时伸手指了指陈汉。陈汉见状不敢耽误,立时去取了之前用开水烫过烘⼲的⼲净棉布来,小心翼翼为陈瑛重新包裹了伤口。陈汐见陈瑛心无旁鹜,根本没有搭理自己⺟女的意思,立时拉了拉罗姨娘,死拖硬拽地把人拉出了屋子。

  “汐儿,他毕竟是你爹,都这时候了,你也别耍小性子…”

  话还没说完罗姨娘就被陈汐眼中的森然冷意给吓了一大跳,后半截话再也没能说出口。果然,陈汐见下人们都忙着往东屋转悠,没人理会自己这边便看着罗姨娘一字一句地说:“刚刚父亲的话,姨娘都听到了?”

  罗姨娘愣了一愣,随即拿起帕子擦子擦眼角:“你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越走到这种时候,他心里怨气越大,不过是吩咐汉儿一声”““再说了,这好端端的突然被人行刺背后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名堂,他的疑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有什么道理?”陈汐哧笑了一声,面上露出了几许嘲弄“姨娘难道也以为,是三姐或是三姐夫亦或是老太太和四弟指使的勾当?这当口父亲要是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大理寺那边就是死无对证,看上去对别人有好处,可谁会做这么明显的事?父亲是糊涂了,那番话真要让五弟代奏上去,别说什么爵位,五弟的前程兴许都一块搭进去了!”

  “汐儿…”

  “姨娘你让我说完!”陈汐不由分说打断了罗姨娘的话随即嘴角往上头勾了勾,露出了一个说不上是哭是笑的表情“姨娘大概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从光华庵被接到宮中,也难怪,就连贵妃娘娘也不知道请托贵妃娘娘的安国长公主也未必知情。就在我入宮之前一天的深更半夜,晋王殿下突然微服造访了光华庵。而这不是他第一次来,是第二次来了。”

  罗姨娘听到晋王去光华庵时就已经大惊失⾊,可临到最后一句话时,她更是脸上血⾊褪尽整个人几乎都有些站不稳了。然而”陈汐却是仿佛在叙述别人的遭遇似的,淡淡地将晋王先后两次到来的经过娓娓道来末了才冷笑道:“现在姨娘该知道了吧?父亲兴许会重视五弟这个儿子,但相比之下他更多的是不甘心!他既然连把女儿不记名分地送给别人那种事情都可以做出来,自然是和晋王有什么其他的协议亦或是合作,甚至做了更多足以让家里天翻地覆的事情。事到如今,你还觉得是我在耍小性子么?”

  “你是说…你是说你萋这次的遇刺“”

  罗姨娘毕竟曾经在云南为陈瑛打理过许多事情,一边听一边琢磨,终于品出了陈汐的言下之意,一时后背心已经全都湿了。她一把抓偻陈汐的手,看看四周就把人拖到了更角落的地方,一时声音颤抖地问道:“你是说…”你是说你爹和晋王…或者还有别人秘密筹谋,做了些不可告人的事,结果如今看似要东窗事发了,于是他们就…”

  “也许。

  ”陈汐见罗姨娘満脸惶然,便缓缓摇了‮头摇‬“我不是三姐,外头的事情我不想管,也无力去管。我只知道,爹的打算很糟糕…“…若是他真的有什么万一,不能让五弟照着他的话去做。而且姨娘还得看着二哥二嫂,千万不能…,…”

  才说到这儿,就只见里头传来了一牟惊呼,紧跟着,又是一阵叫嚷。陈汐见罗姨娘凡经是懵了,便快速拖了她进去。⺟女俩才一蹭进屋子里,陈清就同他们擦⾝而过迅速跑了出去,紧跟着,迎上前来的许昑脸⾊黯然地说:“姨娘,老爷又昏厥过去了。”

  子夜的晋王府亦是一丝年节的气氛也没有。武陵伯府大总管的反水已经给了晋王重重一击,而这时节陈瑛遇刺的消息传来,更是让他只觉得眼前扑朔迷离,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仿佛是把他死死拽在了手心里年夜饭上送到的那封信进一步证实了他的这些预感。因为那上头一字一句把他的小动作都写得清清楚楚,他几乎是用尽了浑⾝力气才没有当场掀桌子。

  人前没有,但人后回到书房的时候,他仍是一气摔了桌案上不少贵重的笔墨纸砚怈愤,随即就烦躁地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动,这一走就是将近一个时辰。直到他已经走得満⾝大汗腿脚酸痛,这才一庇股倒在那张酸枝木的太师椅上,脑袋搁在荷叶托首上出神。

  “殿下,后门有人求见。”

  “求见?那些军汉大年三十偷懒了,居然肯放人求见?”冷笑一声后,晋王就坐直了⾝子问道“说吧,是哪个胆大妄为的居然跑来要见我?”

  “回禀殿下,是镇东侯萧世子。”

  “快请…等等!”

  闻听此言,刚刚还漫不经心的晋王一下子从太师椅上蹦了起来。本能地迸出前两个字之后,他立时醒悟过来叫了一声,待到心里盘算了许久,他才咬文嚼字似的吩咐道:“你亲自去,把人小心地带进来,记住别让任何人瞧见他。办好这件事,回头本王赏你一百亩地!”

  这样出格的赏钱自然让门外那书童一平子呼昅急促了起来。他只停了一停就立时开口应下,继而就一阵风似的往外跑去。约摸一顿饭工夫,他就把一个浑⾝笼罩在黑⾊斗篷里的人带到了书房门口,敲了敲门就推开来把人送了进去,最后才合上门守在了外头。

  书房里,当晋王看清了解下风帽的萧朗后,心下一突,随即就皮笑⾁不笑地问道:“大半夜的萧世子不在家里好好过除夕,竟然跑到了本王这儿来,门路倒是很不小啊。”

  “我若是殿下,就不会说这种废话。”萧朗仿佛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话语让晋王的脸⾊为之一僵,自顾自地拍打了一下斗篷上的沙尘,把东西随手往一张椅子上一扔,随即直截了当地说道“想必殿下应该知道了阳宁侯遇刺的事情,也应该知道了武陵伯府那位大总管的供词,更应该知道了,这几天好几位御史弹劾西山擅自开矿的那个皇子家奴。”

  “萧朗,你又想说什么!”

  见晋王又惊又怒地看着自己,萧朗眼睛也不眨一下,却是淡淡地说:“我只想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殿下你自以为很多事情筹划得周密,其实却是漏洞百出。”

  “你…”“当然,这是别人有意让你漏洞百出。”萧朗说着便上拼了一步,双手支撑着那张大案,就这么‮勾直‬勾地看着晋王道“当然,按照别人的谢小,有些事是应该一直都死死捂着,直到最后关键时刻再一股脑儿翻出来,让殿下你一块背黑锅的。

  到了那时候,说不得京城又要闹出一桩轰动的新闻比东昌侯阖家吊死,前大同总兵拔剑自刎,吴王自尽更大的新闻。”

  “你…你这是在威胁本王!”

  “是不是威胁,殿下应当自己清楚!”萧朗想着罗旭在自己面前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的台词,突然不想继续照那繁复的模式继续运作下去,于是就这么直接改了台词“阳宁侯陈瑛虽是侯爵,可整个京城公侯伯多得是,要真是什么朝鲜刺客倭国刺客,用得着冲他下手?他现在活不活得成还未必可知,因为西山火灾和強闯韩翰林府意图掳人,都得算在他的头上。相对殿下做的事情,他的罪名似乎还没那么多吧?”

  在这一波又一波的正面话语打击下,晋王那強硬的外壳终于全然松动。他死死抓着扶手,有心⾊厉內荏地冲著萧朗喝骂两句,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一句话:“萧朗,你究竟是自己来的,还是代表老四来的?”

  “殿下,事到如今,我会出现在这里,而不是事后再来马后炮,这其中的意义,想来殿下应该很清楚了才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当然殿下若是另有打算,那也可以明曰正旦大朝再作处断,但那时候胜负立现,再要后悔就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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