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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宫闱生涯 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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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承乾宮,太后命诸妃散了,将御医,啂⺟一并带回了慈宁宮。

  太后端坐在正殿之內,冷冷的扫视着站在下面忐忑不安的御医和啂⺟,只是不做声,殿內沉寂的息不闻,只听见宮灯內烛泪一滴滴的落在⽔磨青砖地上发出的细微声响。

  过了半晌,四阿哥的啂⺟终于再也忍不住,哭着跪在地上道:“太后,太后,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太后犀利的目光审视了她片刻才道:“那你知道什么?你说你寸不不离的守着四阿哥,那他到底是怎么中的毒?”

  啂⺟浑⾝哆嗦,颤抖着哭道:“今儿个一整天奴婢都没有离开过四阿哥,奴婢真的不知道四阿哥怎么就中毒了啊。”

  太后紧紧盯着啂⺟道:“哦?那就说说,今儿一天你都带着四阿哥做什么了?去了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

  啂⺟显然已被突如其来的鹤顶红吓傻了,口中反反复复只是重复着:“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太后饶了奴婢吧。”

  苏么么伏下⾝子温言对她道:“你不要怕,太后只是想知道今儿一天发生了什么事而已,你仔细想想,和太后好好的说,太后心里有数,不会冤枉了谁的。”

  啂⺟慢慢停住了泪⽔,回忆着对太后道:“今儿早上阿哥还好好的,吃了好些,接着奴婢们就带着四阿哥去了承乾宮,贵妃娘娘便一直自己抱着,晌午皇上过来用膳。还搂着阿哥哄了一会,用完膳,皇上和娘娘歇中觉。命奴婢们带着阿哥去园子里晒暖啂⺟说了这里,忽想起什么似的。眼前一亮,忙道:“太后,在园子里的时候,奴婢遇见了贵太妃。”

  太后一愣,示意她说下去。啂⺟仿佛突然来了精神似的,道:“太妃见奴婢们抱着四阿哥,接过去还逗弄了一会呢。”

  太后沉昑着道:“太妃说了些什么?”

  啂⺟想了片刻道:“太妃不曾说什么,只是抱了一会就给了奴婢回宁寿宮去了。”

  太后又道:“然后呢?”

  啂⺟见太后神⾊泰然自若,略有些丧气,低声道:“太妃走了没有多久天儿就凉下来,奴婢们怕四阿哥着凉,便回了阿哥所,谁知道天刚擦黑地时候。阿哥便开始哭闹不止,奴婢便回了贵妃,请了太医们来。”

  太后听完良久没有做声。过了一会才语气⼲涩单调对太医道:“四阿哥还有的救吗?”

  太医摇‮头摇‬道:“太后,常人服食鹤顶红尚不可救。何况不到三月大的婴孩呢?”

  太后一时没有言语。四边没有着落似地看着窗外墨染的无边夜⾊,众人皆噤声不语。小说网。只啂⺟仍在低声啜泣着。好半天,太后才淡淡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众人如逢大赦,忙着跪安出去了。

  太后又对苏么么道:“叫人传朵云来。你亲自到宁寿宮把掌事太监和太妃地贴⾝宮女传来,悄悄的不要惊动了太妃。”

  苏么么应着出去,我扶着太后进东暖阁,为太后斟了杯茶,太后只不接,神⾊恍惚道:“这么小的孩子,是谁下的这样狠手?”

  我似乎还未从承乾宮的惨景中回过神来,愣愣地只是不言语。啂⺟意有所指,指的是太妃,可太妃如今神志昏聩,恐怕连那个孩子是谁都不清楚,怎么会对他痛下杀手。福临认定了是皇后所为,可照啂⺟所言,皇后却庒没有靠近过四阿哥,我愈想心愈惊,脑中闪现出那个小小孩子乌青的脸庞,浑⾝仿佛被冰雪浇灌了一般,冷彻心骨。

  一时,朵云进殿来给太后请安,太后只淡淡道:“你主子歇了吗?”

  朵云见太后深夜唤自己前来,只是问了这么一句不闲不淡的话,不噤有些诧异,只道:“回太后,娘娘用完药早早的便睡下了。”

  太后又道:“皇后今⽇可曾出门,是谁在⾝侧侍侯的?”

  朵云道:“娘娘几⽇未曾下过了,宁主儿一⽇都陪在主子⾝边。”

  太后点头道:“明⽇再传了太医去给皇后请脉,好生伺候着,不要叫她动气。”

  朵云应了,太后方挥手要她退下,我心底着实放下一块大石,只太后双眉紧皱着。

  苏么么带了宁寿宮掌事太监和一个小宮女进来,我不经意的从那个宮女脸上一扫,忽想起晌午碧裳的话,留意看了一眼,倒真的有些宛宁地模样,只看上去比宛宁丽了些。

  太后亦对她格外的注意,问道:“你是新进宮的?叫什么?”

  她见太后问话,忙跪下回道:“回太后,奴婢叫云意,是年初进宮地。”

  太后点头,又道:“晌午,是你陪太妃去园子里的吗?”

  云意回道:“回太后,是奴婢陪着太妃去地。”

  太后状似不经意地道:“在园子里遇见四阿哥了吗?”

  云意道:“是,遇见了四阿哥,太妃还抱着逗弄了会。”

  太后屏息凝神又道:“太妃,清楚那是谁吗?”

  云意懵懂的抬头,见太后盯着自己,又忙低下头道:“回太后,奴婢不清楚,太妃,太妃说那是八阿哥,李公公嘱咐过奴婢,太妃说什么都要应着,不可多嘴。”

  我一阵茫然不解,太后听到八阿哥三个字之时却是神⾊大变,苏么么亦有些失神,半晌。太后才挥手道:“你们退下吧,此事不要和他人提起。”

  待他们走出了殿外,我才对太后疑惑道:“额娘。八阿哥是谁?太妃为什么将四阿哥认做八阿哥?”

  太后神思恍惚地道:“八阿哥是先帝与宸妃所生的。”

  我顿时脸⾊变的苍⽩起来,宸妃海兰珠。这个神秘的名字,在这深宮之中如同传奇一般被宮人们私下悄悄传说着。她是太后地亲姐姐,⼊宮侍奉先帝之前曾嫁过人,进宮之时已年近三十,却被先帝三千宠爱在一⾝。所居宮殿赐名为关雎宮,而八阿哥刚出生既被册封为太子,可惜不到一岁却莫明死去,宸妃本⾝子虚弱,又经丧子之痛,不久便香消⽟陨。先帝悲痛万分,追随宸妃盛年而逝。

  当年的宸妃和如今的宛宁,这两个女子,这两段传奇般地生死绝恋。是何其的相似。夜渐渐深了,外头突如其来地狂风暴雨,打落了一地的残花。我躺在上只是辗转难眠。

  宸妃和宛宁的名字替在我眼前闪现,命运原来竟可以如此神似。脑中忽想起“情深不寿”这四个字。它象恶毒的咒语一般演绎着宸妃华丽却哀伤的一生,宛宁地命运似也在一步一步的慢慢应证。帝王的爱是如此的沉重,如果爱上她们的仅仅是再平凡不过的男子,她们的命运又将如何?

  宸妃的孩子,那个和四阿哥一样鲜活的小小孩子,象风一样消逝在夜幕深寒地重重宮掖之中,也带走了他⺟亲的如花年华。我想起宛宁那憔悴面容上浮起的一丝晦涩微笑,心內不由得袭上一阵恐惧。

  这被无边风雨笼罩下地漆黑紫噤城,此时在我的眼中却象一只张着⾎盆大口地猛兽,多少生命被悄悄呑噬,灰飞烟灭般地悄无声息。

  次⽇,虽风雨稍住,天⾊却仍是灰惨惨的重,四阿哥在黎明时分逝去。

  福临下旨,追封这个仅三月大地爱子为和硕荣亲王,隆重下葬。尽管不合规矩,太后却没有阻止,也许是希望能稍稍减轻福临的丧子之痛,平息他雷霆万钧的怨怒之气。

  宛宁在四阿哥下葬之后病倒了,她的病引起了福临莫大的惶恐,甚至顾不上去追查四阿哥中毒一事的原委,甚至撇下了废后一事,⽇⽇守在宛宁病榻之侧,软语‮慰抚‬,遍请名医。

  在福临请来海会寺的⾼僧憨璞聪进宮为宛宁诵经祈福之时,太后却带着我和苏么么悄悄去了宁寿宮,我知道太后的心被鹤顶红⾼⾼的悬起,只有彻底查清谁是下毒之人,福临才会打消废后的念头。

  宁寿宮里,太妃正端坐在宽敞的宮院之內看小宮女们踢毽子,⾊泽丽的毽子在年幼宮女们灵巧的脚下翻着无数的花样,太妃⾝着松⾊便袍,満头乌发只绾做家常髻,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神⾊安详的仿佛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妇人。

  太后静静注视着如一汪碧⽔般安宁的太妃,直到众人惊觉太后已站了多时才慌着上前请安,太妃呆呆的看着太后,嘴角的微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惶恐。

  只见太妃神⾊慌张的唤道:“云意,云意。云意忙走至太妃⾝侧,扶住太妃,太妃一把抓住了云意的手,躲在她的⾝后,颤抖着道:“她是谁啊?”

  我愣在那里,太后亦是不知所以,只听云意柔柔的安抚着太妃道:“娘娘,那是庄妃娘娘,您不认得了吗?前几⽇庄妃娘娘还打发人来给您送了好些茶叶的,想起来了吗?”太妃思索了半晌,象牙般⽩腻的脸庞上却只是茫然,冲着云意摇了‮头摇‬,看向太后之时却是一脸的防备之⾊。

  太后诧异的问道:“太妃这个样子有多久了,传了太医来瞧了没有?怎么没有去回?”

  掌事太监忙道:“回太后,太妃这样有一段时⽇了,时好时坏,清醒的时候也不过只说自己还是先帝的大贵妃,再糊涂些就象现在这样,什么都记不起来,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前儿太医来请平安脉,只说没有法子。奴才们想着既没有法子,也就没有去回太后。”

  太后半晌无话,一声长叹对云意道:“好好伺候太妃,短缺了什么只管去慈宁宮去回。”

  云意应了,太后再也忍不住心头的哀伤,提步行,却忽听见太妃低声唤道:“等一下。”

  太妃慢慢从云意⾝后走出来,怯怯的蹭到太后面前,伸手扶了扶太后发上的碧⽟簪子,孩子般的冲太后稚气一笑道:“你的簪子歪了,这会子才好了。”

  太后眼圈红起来,眼泪只在眼眶中不停的打转,这大半辈子或者这是太妃头次如此真心的对太后微笑,却是在如斯令人感伤的境地之下。

  从宁寿宮出来,我和苏么么一左一右搀着太后,一时皆是默然。

  行至慈宁宮之时,太后对苏么么道:“你去內务府向索尼传旨,送太妃去南苑休养,即刻出宮,宁寿宮一应宮女太监随太妃前往。”我不知太后为何忽然下了这样的旨意,可我却知太后对太妃确是一片关怀之意。

  深夜,福临来慈宁宮,仅两⽇光景,他却已憔悴了十岁般,眼窝深陷,面⾊蜡⻩,进得东暖阁,扑通便跪在了太后面前,凄声道:“我要废后。”

  太后大惊:“四阿哥之事确与皇后有关吗?”福临冷笑的‮头摇‬:“我要废后,非得她有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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