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楼塌楼起
薄雾中的红桧林,枝干森密,株株合抱大,少说也长了百余年。枝叶沾上雾气,凝成小水滴,不停的往下掉,就如五月梅雨般,滴得令人心发霉。
一大片最少有百丈宽,千万株,原始森林风貌,大概也和此差不了多少吧?
小痴和吕四卦已走入林区。望着森森树林,再加上冲鼻腐蚀烂枝叶霉气,小痴已苦笑不已。
他道:“倒霉!人走了楣运不算,连鼻子都逃不了霉气!”
吕四卦可没想那么多,他只想如何离开此地方为上策。他道:“小痴儿,你的神仙师父已经变成母老虎,你难道不想溜?”
小痴叹道:“唉!真是生不逢时,好事由来最多磨,明明是被我找到了,谁知,这两个老太婆竟然那么不近情理?”
吕四卦道:“既是如此,我看我们还是走吧?”
“谈何容易啊…”小痴感叹着,找了一株倾倒而腐化之巨树,坐了下来。另四卦也懒洋洋坐在他旁边。
“深陷谷底,混身是伤,武功被制,对手高强,想逃,还得拚老命才行…”小痴愁容面的说着。
吕四卦问:“她们武功真的很高?”
说到武功,小痴儿眼睛灵光又现,兴趣已来,立时道:“嗯!她们武功十分怪异,中原武林派系似乎没有这么几招,可惜我只学了一点点,后来她发现我在偷学,就不再用那种功夫了…”
吕四卦问:“你猜她们武功可以排名天下第几?”
小痴眨眨眼睛,道:“很难讲,因为我不知道她们会多少种奇奇怪怪的功夫,就拿那招‘梅花穿心手’来说,以前我就曾经看过一位武林高手使过,但他的威力比这老太婆又少了两分劲,可见这老太婆不好惹。”
吕四卦又问:“那位高手是谁?”
小痴做沉思状:“人…我倒是记得…名字我可没听到…那时候在江南…”
吕四卦道:“江南高手多的是,看样子是无法猜出来了。”
小痴道:“管他的!反正老太婆武功多的是,找她学还不是一样。”
吕四卦道:“可是…照这个样子,她是不肯教我们了…”
小痴神秘而狡黠笑着:“我们什么时候碰过,有人心甘情愿地教我们的?”
吕四卦若有所悟,目喜道:“你是说…”
他的身躯及双手已表现出“偷”的动作,一脸狡黠贼样。
“对!就是这样!”
小痴得意回答,对上吕四卦眼珠,两人已咯咯黠笑起来。
仰笑天空,瞧及高耸树林,小痴主意又上心头,道:“‘偷’是有点困难,我们不如替她们盖一栋高楼大厦,让她们住的舒舒服服,说不定老太婆心理失常,一下子又喜欢上我们,到时…我看连生孩子的功夫,她都拚老命的教给我们哩!”
两人又是一阵陶醉大笑。
吕四卦兴味更浓:“对!为了‘生孩子’,你说要盖几楼?”
小痴意气风发,右手往天空一比,道:“要盖就盖大的,天下无双,盖到尾顶,少说也一千层,让老太婆从第一楼爬上最上一楼,要三年的时间!”
吕四卦频频点头:“好!一不做二不休,我豁出去啦!”
小痴更是得意,拉起吕四卦,直往左方巨树奔去:“走!杀!把这树林全砍了,大概勉强还够用吧?”
说到那儿做到那儿,两人为了博得心儿母女俩心,以便能学到高深武功,竟然当真大刀阔斧,势如破竹的砍起这片偌大百年红桧林。
足足砍了十天,红桧也倒了差不多,所剩下的亦只是刚萌生的幼树罢了。
却不知心儿母女俩发现此事,将做何感想?
两人很是卖命盖“高楼”然而此种土木工程技术岂是外行人所能掰出来的。
他俩最多只能盖至两楼半。而且还随时会垮塌,看样子,除了他俩以外,再也没人敢住此种高楼了。
这几天,心儿母女俩除了一天送一次饭菜给予两人外,其它时间皆躲在东院,足不出院。似乎对小痴、吕四卦可能逃逸之事,全然不放在心上。
盖了近半个月,小痴和吕四卦都累了。
西院的楼房,勉强算得上三层,墙壁全是原木树干所围成,而且参差不齐,还有大大小小空隙,和树枝捆绑而成的兽笼也差不了多少。
而心儿的闺房…从天上掉下来的柚子皮,中间再用筷子撑起来,大概就包括所有的一切了。
两人身是汗,衣衫破碎不少,也着实努力过,可惜就是不出心目中所要造的千层高楼。
两人坐于楼房屋顶,一副无奈苦笑着。
小痴道:“高楼真不好盖…”
吕四卦道:“我们已经尽了力了…”
小痴望着悬如峭壁的崖面,苦笑道:“要是从上面盖下来就容易多了。”
他所想的是从屋顶轻轻松松的将东西拋入崖底,终究会有一天能“盖”千层楼房。
至于要填多久,盖的是否为楼房,他倒不考虑,现在他只考虑何种方法比较轻松。
吕四卦挽袖擦擦汗水,不久道:“怎么办?楼房盖不成,那老太婆一定恨死我们,说不定一气之下,一刀就把我们给杀了。”
“这倒是问题…”小痴儿稍加沉思,不久已有了对策,道:“事到如今也只好能‘偷’多少算多少了。”
吕四卦道:“怎么偷?楼房不盖了?”
小痴轻松自得道:“盖和不盖的结果都是一样,如果你还有兴趣,你自己去盖吧!”
吕四卦道:“我是说,如果现在不动工,要是老太婆发现了,我们少说也得掉层皮…”
小痴道:“不会啦!拖它几天该没什么问题,这几天我们就摸到东院,看她们在搞什么鬼?”
吕四卦道:“要是她们不是在练功呢?”
“那就偷秘笈,秘籍偷不到,只好翻脸动手,从过招中再偷学了!”
反正大楼也盖不成,吕四卦也没了主见,只希望快点离开此地方为上策,闻言也未再做何表示。
小痴手臂及脸颊,半月前被打伤的瘀血已消退不少,他问:“你的伤如何?”
吕四卦道:“差不多好了,只是有几处道被制,力量差了些。”
小痴无奈摊摊手,道:“这个我也没办法,武功招式,我一看就会,可以偷,但那什么内功、内劲,一拍掌,力量就大得吓人,我就是无法偷到!想找个好师父教教,就是碰不上。”
小痴虽绝顶聪明,过目不忘,但内功一途,全然运行于体内,外表根本无法察知,自是无从学起,若说有秘籍,以他一个从未学过武功的门外汉,连奇经八脉都不清,如何能学?
设若有人从旁指点一二,以他聪颖才智,自能触类旁通,届时无论外功、内功,再也难不倒他了。
就是因为他没练过内功,以至于功力无法使出,空有杂家绝学也难以发挥到淋漓尽致之效力,更无法将体内食之灵丹妙药化开,与人手,自差人一截,吃瘪、挨掌、逃跑,那是常事。
难怪他如此求师心切。
吕四卦道:“管他的!这个样子,混了几年,还不是一样,好日子没过几天,死又死不掉。”白向小痴一眼:“我怎会认识你这种朋友,全是玩命的?”
小痴干笑道:“别怪我嘛!人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又说‘将相本无种’,放心,不久的将来,你会以我为光荣的!不说啦!走,练功去!”
小痴拉着吕四卦已顺着直立排墙的树干攀往地面。双足一落地,吕四卦抬头望着屋顶,有感而发:“可惜,千层楼房就此寿终正寝,升不上去了。”
“也未必如此!”小痴黠笑几声,道:“要升上去,我仍有办法,只是时间长短不同而已。”
吕四卦稀奇的望着他,表现出一股快慰神态…却不知小痴如何让“高楼”升上崖顶?
小痴也不让吕四卦失望,他做到了…
他找了四棵手臂红桧小树,分成四个角落种植,再以四棵树为支柱,架了一间小木板屋,目的就已达成。
吕四卦仍是不解:“这…这么简单?”
小痴得意笑道:“不然你以为多么困难?红桧一长高,木屋也跟着升高。迟早会升到崖,呵呵…只不过时间久了一点而已,需要万把个年头吧!”
吕四卦已会意,不为小痴之捉狎报以钦佩笑容:“不知那个老太婆对这间‘高楼’是否满意?”
小痴回答的很绝:“放心,她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一定会满意的。”
两人笑着,说着,已往东院行去。
谷中不算大,但呈狭长椭圆形,东边在谷前,西边位于谷底,亦是红桧林区,是以距离较远。
说是庄院,也只不过房屋较具三合院形状而已,仍是古朴木屋,隐伏于雾中,忽隐忽现,更具神秘。
尚未潜至东院,小痴儿已闻到阵阵花香,凭他经验已猜出是寒梅香气。
虽然谷中寒梅分布四处,也不算少,但此处却显得特别突出…不论香气或是梅树。
再走十余丈,万株梅树挂上彩点纷纷,忽而瓣落风吹,风纷飞,韵律舞出恬静旋律,拂面清新,好一座世外梅园。
“奇怪…都已末夏初了,这里的梅花怎会不谢,还开得这么好?”
小痴颇感意外的说着,伸手已去扣抚梅枝,似想从中得知原因。
吕四卦道:“也许是深入谷底,不知寒天冷地的缘故吧?”
小痴频频点头,随手拂过一朵梅花,仔细端详一阵,道:“不错,除了季节不同外,连花蕊都是黑色的,一定是异种。”
一听及“黑色花蕊”吕四卦也好奇的摘下一朵梅花瞧瞧,果然在中心雌蕊部份呈现黑点,与旁边之红瓣相比较,显得较为突出,但因其黑点甚小,若非有心仔细去分辨,也难以察觉此花之不同于其它花朵。
两人再瞧,也瞧不出其它异处,只好丢弃花朵,再往梅林深处摸去。
方行几丈,浓雾中已传出吆喝,练武声,两人精神更加振奋,已快步潜了过去。
梅林中,终于浮现古朴庄院,三落雅屋呈“L”形排列,连着房屋,有意无意已被一排翠绿的九重葛围住,见其盘错节,挂于外边梅林之中,可猜知至少已十数年未加以修剪。
九重葛围墙居中一处设有古旧牌坊式柴门,正上方置有一腐旧原木字匾,题有“梅庄”两字。
“梅庄…原来这地方还有名字的吶?”
小痴与吕四卦已潜向柴门,发现此牌,也总算把身陷地方给懂了。
两人并未深入联想“梅庄”有何意义,因为真正吸引他们的“武功”吆喝声已频频传出,吊得他俩赶忙抬头想瞧往庄内。
然而“墙”高丈余,两人蹑着足尖,仍未能瞧向里头.九重葛又长有长刺,攀附不易,在门扉挖凿小,只能略窥一二,不得已,两人只好各自爬向柴门顶头端以窥视里边。
庄内庭院果然心儿母女在练功,一紫一白,两尊人影不停飞掠庭院之中,就如风中两条长丝彩带,悠然卷舒,无所不至,无所不达。
小痴、吕四卦看得频频咋舌,梦中之仙人飞行,也只不过如此吧?
心儿母女俩的轻功,无可否认已是登峰造极,可谓天下少有了?
两尊人影在一次大旋空飞掠之后已亲身落地,随即动起双手过招,劲气又起,啸风阵阵奔不息。
小痴突见招式,已欣喜若狂,道:“吕四卦你看清楚了没有,这就是‘梅花穿心手’第十二式,很厉害的!”
吕四卦闻言,眼睛也随之一亮,总想学着小痴“过目不忘”亦紧紧揪住招式不放,频频点头,也忘了回答,甚至腾出右手开始比划着。
古朴而又腐旧的牌门本已摇摇坠,又那堪倚附两个大男人,已然晃了起来。
然而两人已被功夫深深吸引,哪有时间再去注意其它事情?
心儿白影一掠,弹空中,紫衣美妇已撤换招式,道:“让娘看看你的功夫到了第几层?”
心儿娇笑一声,道:“可能在第四层,第五层老是升不上去。”
说着她已出掌,幻化无穷掌影,已将身躯给裹住,再幻一道白光,又如天空那道劈雷,电也似的劈向紫衣美妇。
小痴已不住细声叫道:“没错,这就是那绝招!”
话未说完,双手已开始舞动起来。
吕四卦也看得目瞪口呆,招式要得更是吃力,这下可好,门扉晃动,就快被两人给垮。
还好精明的小痴立时察觉,一脚踢向吕四卦,低声音急叫道:“你想死啦?摇这么用力?”
吕四卦也醒了过来,尴尬一笑,道:“我…我…功夫太精彩了…”
小痴可不愿错过偷学机会,两只贼眼猛瞅着心儿母女招式不放,无心与吕四卦较量,叫道:“你先下去,等我学会了再教你!”
吕四卦呶着嘴:“我看看就可以,我不动行不行?”
“不行,你太重了,这门支持不了多久,你快下去!”小痴更坚决的说。
门扉也着实晃得厉害,吕四卦唠叨叫了几声,虽心不甘情不愿,仍然退回地面。挤着门,能瞧多少算多少了。
心儿母女俩已较量三招,看得小痴目瞪口呆,赞叹不绝,更是用心的窥探,存心一口气统统给学起来。
中年美妇很满意道:“前三招你学得不错,来!再练第四招!”
心儿有点累,抹去额头汗水,仍然点头道:“娘您可要手下留情,我练得不。”
中年美妇冷然道:“练武功岂可留情?将来和敌人对上手,他们可全是非置你于死地而后始甘心,娘不能放松你。”
心儿含有惧意的点头:“是,娘…”
“来吧!凭你现在功力,若尽全力,娘要伤你也不容易。”
说着,中年美妇已摆出一种奇特姿势,只以左足尖支持地面,左手向上翻,右手往下斜滑,摆出莲花指,整个人就像打转飞升的仙人般,自有一股飘逸韵味。
心儿不敢怠慢,也摆出了相同姿势,准备应对。
小痴对此怪异身形特别感兴趣,也瞧得特别仔细。
一时间,空气为之凝结,沉静无声,只有柔雾轻掠。
足足憋了三分钟,心儿母女俩才有了变化。当真如仙人般姿势不爱的升向空中,小痴已察知那是两人利用左脚拇趾轻微挥动而带起的效果。
身躯升至半空,本是悠游之动作,突如炸弹开花般炸开,一阵大喝,震得整座梅庄深谷抖动,震得小痴、吕四卦血气翻腾,差点闭了气。
就在此时,两人已上手,狂风厉吼,掌影幢幢,身形已知空气般化开不复见得。
眨眼间,两人已互拆数十掌,出手之快,匪夷所思。
蓦又有银光出,双方人影一错即分,宛若两道闪电互击,啪然一声,心儿已闷哼的摔退,滚落地面。
小痴明白两人不只只有掌对招,而且也暗中用上了秘密利刃,在过招之际,突然施展,若不知其中奥妙,想逃过此刀,恐非易事。
他也瞧出心儿是在手之际,身形不够灵活,左胁方稍空门,中年美妇本可一腿踢中她“章门”,心儿不死也得重伤,但情急之下,中年美妇改踢为点,轻轻点向心儿左骨,纵是如此,也使心儿吃了不少苦头。
中年美妇见爱女跌落地面,亦焦切的奔过去,急道:“心儿你要紧吗?”
心儿着左,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关系,多亏娘手下留情。”
中年美妇走近,替她一阵,方始放心,嘘口气,道:“你也真是,左再用点劲,不就可以闪过娘的攻击了吗?”
心儿歉然道:“孩儿疏忽了…”
“下次小心点,来,我们再练!”
说着,母女俩又再次重练此招。两次下来,心儿倒也能避过她娘那一腿,功力更趋成。
同时,两招下来,小痴也学得差不多,他自信还能舞得比心儿好,更是沾沾自喜。
心儿母女俩并未因而停止,已第四次再度练习。
小痴儿志得意的轻描淡写比划着,口中含有“指点”意味着:
“抱元守一,足撑天…金趾大动,身飞掠,再来一个回转,倒转乾坤,现银光…”
两人每舞动一个动作,他就念一句,果真学得奇快无比。
然而怪招又生了。
当双方出匕首,现银光时,攻击该是左边才对,现在心儿却以左手劈出匕首,攻向右边,中年美妇也不再踢其左臂,改扫其中宫,如此一来,心儿纵能退中年美妇,仍免不了挨上一脚而身受重伤。
这是不要命的打法。
小痴照着招式练习,谁知比划方起劲,心儿就来这么一招,害得他耍至一半已不知如何接手,已情不自的探头举手指责心儿,激动急叫道:“喂!小丫头你到底会不会耍…”
话方出口,他已察觉自己一时忘形而了行迹,赶忙掩口急叫声“糟了”立时收回脑袋。
然而他太过激动的“指责”身形已爬向门顶,还探过上半身,门扉承受不了重量,已往屋内垮去。
轰然脆响,两人一高一矮随着门扉砸向地面。
“这下真的糟了!”
小痴哪想到事情会成这个样子?哪还顾得再偷学功夫?苦笑不已,人方落地,已拉起吕四卦往回就跑。
他急叫着:“吕四卦快溜,门垮了!”
吕四卦瞪他一眼,叫道:“跟你在一起,没有一次不被追的!”
小痴干干一笑,道:“我哪知道那丫头那么笨?快走吧!这次要被逮到,包准要盖鬼门关的大铁门!”
两人一拖一拉已快捷溜向西院,消失雾中。
心儿母女俩突遭惊变,更是愕然,然而箭已出弦,人在空中,想及时撤招追向小痴儿已是不可能。两人只有在惊愕之下过完此招,双双亲身落地,才有反追余地…
除了小痴儿,谁又会如此神经兮兮的“指责”心儿?
不必想,中年美妇已猜出来人是小痴和吕四卦,怒容顿现,咬牙切齿道:“这小子竟敢偷学我们功夫?我非杀了他不可,心儿走!”两人化做两道疾风,追掠向西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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