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除夕笛声

　　当新年的脚步渐渐临近时，中原的战事也是一再地**迭起。隆武五年十一月，明清两军主力隔黄河对峙。清军引水三面环寨，一面依托堡垒，妄图借此与明军展开持久的拉锯战。面对于清军坚固的工事孙亦显得毫不逊。对自己部队的战场作战能力充信心的她，在农历十一月二十五，悍然下令全军从正面强渡黄河攻取敌要。在一支人数超过自己的敌军面前强渡河天险，并进攻要，这在当时看来无疑是大胆而又罕见的决策。孙的这一决定在一开始时甚至还遭到了不少将领的劝柬。可结果在二十五的孟津之战，明军在炮火和烟幕的掩护下成功强渡黄河，并击溃敌军。而黄河沿岸驻守的其余数万清军亦在明军渡河后全线崩溃。投降、溃逃、兵变就象瘟疫一般迅速在清军当中蔓延。孟津一战不但证明了明军战斗工兵独一无二的战斗力。更证实了孙之前的种种判断。清军虽然看似人数众多，又有坚固的要作依托，但其在质量和士气上均不及明军。清军的鲁冀防线就象是一个庞大而又臃肿的气球。而孙所率的近卫军就象是一尖锐的芒刺，轻而易举的就能扎破这个庞然大物。

　　面对明军势如破竹的进攻，坐镇怀庆的多尔衮起初也大大地吃了一惊。清军事先并未料到孙的进攻会如此的快速、坚决。明军更是在渡河后毫不犹豫地直接实施战役追击，力图将突破转变为突进。不过多尔衮终究是多尔衮，老谋深算的他很快就站稳了脚跟。并分析出了对手与自身的弱点本质，力求扬长避短。经过先前的分析多尔衮同他的幕僚们清楚的知道，清军即使能在数量上超过明军，可在质量上也远不是对方的对手。而明军的隐在威胁则是来自于其背后的朝堂以及过快的进军速度。多尔衮和孙本人一样，都清楚此次的北伐之战不单单只是沙场上的争夺，其更是朝堂之争的延伸。政局或许能左右战局，同样的战局亦能左右政局。因此审时夺度的多尔衮最后决定，不与孙的主力正面过招，也不理会山西、山海关等地的求救。而是主动退出怀庆府，将战线收缩至卫辉、大名两府巩固防线招兵买马。另派出八旗精锐骑兵偷袭明军的辎重补给，滋扰孙的后路。

　　而事实也正如多尔衮所分析的那样，由于孙的主力一路追击未曾休整，导致补给线拉得过长后路空虚。这无疑给八旗骑兵长途奔袭提供了绝佳的机会。在连续数次成功打击明军补给线后。多尔衮竟也大胆地亲自率军调头迂回突袭陈桥，企图切断孙的后路。

　　多尔衮这招无疑正打在了孙的痛处。虽然意识到了自己目前所处位置的尴尬，但孙也不愿意就此放弃已经到手的战略主动权，跟着多尔衮的拍子跳舞。十二月十六，孙举全军之力不顾陈桥之围，转而全力围攻卫辉府，以求围魏救赵多尔衮放弃陈桥。但多尔衮同样也不为所动。全然不顾卫辉之围的他依旧率军猛攻陈桥。并命令山东的承泽郡王硕放弃山东部分要转而与其会师，大有渡黄河南下围攻开封之意。

　　多尔衮的这一疯狂举动无疑打了孙事先的种种部署。无论多尔衮是否真的会渡黄河围攻，孙都不可能对其置之不理。因此在获悉多尔衮与硕部准备会师的消息后，孙决定留下张家玉部继续围攻卫辉要。自己则亲率近卫师，昼夜兼程回援陈桥，企图赶在多尔衮与硕会合之前隔开这两支部队。这是个极为冒险的决定，毫无疑问孙带去的兵力实在是太弱了。虽然她希望以雷霆般的速度和奇袭的心理震撼力来取胜。可以步兵和炮兵为主的明军在缺乏舰队的支援的情况下是跑不过清军的。虽然近卫军尽了最大的努力，但孙的的远程奔袭最终还是晚了一天，未能阻止多尔衮和硕两军在陈桥的会师。而此时的孙身边仅1万3千余人。面对多尔衮的6万大军，她不得不退入封丘据险而守，同时传令山东的姚金率第七野战师火速前来支援。

　　然而面对人数远劣与己的明军，多尔衮这次却显得异常谨慎。清军尽管占有数量上的绝对优势，但多尔衮仍然担心自己的军队素质不如孙。因此对战场上一决胜负并没有多大的把握。这次多尔衮只是在城外扎营跟明军对峙，采取围而不攻的战法。力图通过围困孙来牵制明军总体的动向，以求扭转清军在中原其他战场的劣势。因此，就算在明第七野战师同孙会师后，双方依然保持了相当一段时间的对峙。

　　这种对峙状态无论是对孙，还是对多尔衮来说都是异常微妙的。就以陈桥、封丘的范围来说孙所率明军的战略地位极其不利。而就整个中原的战局来说多尔衮所率清军的战略态势却又是极其恶劣的。孙和多尔衮就象两个舞者，虽于舞技，却都不肯随着对方的拍子跳舞。这样做的结果，自然是打了双方各自的部署，使得明清之间的战局变得异常扑朔离起来。可无论这两个主帅心中做何打算，有一个问题是双方都要面对的。那就是粮食！孙的近卫师在与第七野战师回合后总兵力达到了3万余人。多尔衮的总兵力也达到了6万之众。然而封丘只是一个巴掌大的小城池，连年的战火使得城池附近的粮草短缺。由此明军和清军将同样面临着补给上的困难。

　　然而在两军对垒中年轻的孙似乎更要沉不住气一些。虽说在人数上处于劣势，但明军的士气却十分高昂。作为主帅的孙亦每出城派兵向多尔衮提出挑战。可老巨滑的多尔衮就是坚壁不出。期间孙曾三次强攻清军营垒，打算冒险重演孟津口之战的一幕。可实际效果却并不理想，除了图增一些伤亡外，明军未曾捞到什么好处。至于明军在济南、卫辉、顺德等地展开的要攻防战进行得也十分艰难。原本看似纸老虎一般的鲁冀防线似乎到了这一刻才发挥出其狰狞的一面。于是原本一路高歌猛进的明军不得不接受了一个郁闷的节。

　　除夕夜，封丘城的大街小巷上灯火通明，似乎要将夜空照成白昼一般。此时此刻站在城楼之上的孙正看着底下熙熙攘攘的老百姓，同身边的军官们一起接隆武六年的到来。就算是在许多年后城中的百姓依然能清晰的记得隆武五年的这个除夕夜。没有烟花、没有充足的食物，有的只是城外数万辫子军。但封丘百姓既没有恐慌，也没有唉声叹气，更没有怨天尤人。相反，他们用各自能找到的任何方式庆祝着这个特殊的节。因为城中有他们的子弟兵，有他们的首相大人。人们坚信城中驻扎的明军一定能够打败鞑子。只要度过了这年关，来年定是个太平年。

　　眼看着封丘军民们热情而又期盼的神情，这一刻孙深切的感受到了自己肩膀上的重担。忍不住在心中暗自感叹无谓的战争持续得实在是太久了，是该结束这世的时刻了。可就在此时，忽然一阵寒风掠过城头，打了个寒战的孙不由竖起了耳朵来。却听她疑惑地问道：“我是不是听错了，怎么好象有笛声传来啊？”

　　孙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也好奇地静下心倾听起来。果然，正如孙所言，风中确实传来一阵阵若隐若现的笛声。却听那笛声时而雄浑壮大，时而纤细优美。引得众人不放下了酒杯，纷纷潜心欣赏起来。

　　“该不会是，楼下乐坊的演奏吧。”一个军官大煞风景的开口道。

　　“不，不是楼下的丝竹之乐。这应该是从对面大营传来的。”仔细倾听了半晌后，姚金指着对面同样灯火通明的大营肯定道。

　　“这么一听，笛声好象确实是从对面传来的。真没想到胡虏之中还有如此的玉笛名手。是洪彦演吗？还是随行的其他汉官？”一旁的随军前来的史可法也低下头，一边细听着夜中动的笛声，一边认真辨别起来。其他几个文官听罢也跟着一起头接耳地暗自猜测。但众人似乎都不能肯定那名笛手的身份。因为在明朝技法比他高的人大有人在，可能吹出如此雄壮豁达感觉的却是凤麟角。究竟是什么人在这个除夕夜面对即将到来的恶战从容笛呢。

　　“是睿亲王多尔衮。”角落里一直没作声的博洛突然开口解答了众人的疑问。虽然这次博洛所带的教导团也被编入了孙的直属师。但到目前为止教导团都还没参加过正式战斗。博洛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前方的战斗多半是轮不到了。而孙此次带他来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无论孙有什么打算。对于博洛本人来说身着明军军装，坐在明军的城头上，倾听自己叔叔的笛声，本来就是一桩诡异的事。

　　“你是说，着吹笛子的人是多尔衮？”觉得难以置信的姚金惊愕地问道。不止是他就连其他的将官们也都出了惊讶的表情。面对众人的质疑博洛却只是不在乎地点了点头。在得到博洛的证实后，孙感慨的说道：“真没想到多尔衮还有这一手。即使知道那是敌阵传来的曲子也依然会听得入神。还以为夷狄出身人都与风雅无缘，结果现在反倒是我像个毫不懂风雅的田夫野人呢。”

　　孙半开玩笑的自嘲立刻引来了众人会心的一笑。在同孙相处久了之后，大多数将领大臣也都摸清了她的脾气。知道他们的首相大人从不会忌讳自己低微的出身。倒是一旁的博洛象是多喝了几杯，有些放肆地反问道：“怎么会呢？首相大人，我们人可及不上你们汉人狡猾啊。”

　　面对博洛似是而非的提问，孙却莞尔一笑道：“缺钱少粮时大肆洗掠我大明的城池，抢劫完后又换一副嘴脸向朝廷企喝。通过这种‘以战求和’的方式逐步扩大自己的地盘。利用反间计除去袁崇焕将军。趁着申甲之变打起‘为尔报君父之仇’的旗号入关。还惹得中原的一群忠臣义士更着后头一起慷慨昂地‘友军’。这种扮猪吃老虎的本事，咱们可望尘莫及啊。”孙说到这儿不由停顿了一下，望了望其他众人。却见史可法等几个文臣早就羞愧的低下了头。汉族历来都自诩是精通计谋的民族，阴谋诡计似乎充斥着这个民族的历史。然而事实上被誉为精英的汉族士大夫们却一次又一次地被他们看不起的野蛮的蛮夷所耍。一想到这些历史孙不由自主地自嘲道：“内战内行，外战外行。专门耍一些损人不利己的小聪明，这样的智慧不要也罢。”

　　孙的一番解释似乎也提起了博洛的兴趣。却见他不顾其他军官不的眼神，自顾自的继续问道：“首相大人如此抬举我们人的计谋。难道就不担心我们现在再耍计谋吗？”

　　“这我倒不在乎。如今建州叛军同我大明的军力相比已不可同而语。无论他是扮猪、扮狗、扮乌，还是扮其他什么畜生，我都不管。谁不听话，我就一闷上去，打到他服为止。”孙有些无赖地说道。

　　“首相大人，这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我军是顺应天命的仁义之师啊。”一旁的史可法立即跟着纠正道。他现在虽然也同意孙的看法。可是依然不能接受孙的这种说话方式。那陋而又直白的话语，有时真的是比蛮夷还蛮夷。不过似乎底下的军官们对于孙这样的风格很是受用。

　　“恩，史大人说的也是。”孙会心一笑道：“不过，我也听说史大人你写了份挑战书送去叛军大营了。可有此事啊？”

　　“回首相大人，确有此事，而且挑战书已经送去了。不过，看样子多尔衮似乎依然是按兵不动啊。看来咱们真要学诸葛亮给九酋送去一条罗裙咯。”史可法无奈的苦笑道。由于事先清军对明军多次的挑衅都视若枉闻。因此史可法等几个随军文官便给多尔衮写了一份充挑衅言语的挑战书。然而就象史可法所言，多尔衮对此并没有回复。

　　史可法难得一次的调侃，让在场的众人又哄笑了一番。却见孙转而将目光投到了对面清军阵营中，喃喃地说道：“史大人，不要担心。相信那九酋是学不了多久的司马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