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风口浪尖（三）

　　火辣辣的太阳灼烤着大地，地平线上一队锦衣怒马的队伍正疾驶在荒凉的官道之上。鲜的旌旗、严整彪悍的护卫队这一切都是为了守护队伍中央的一两白色的马车。马车中坐着的正是我们的首相大人孙。只见孙身着一身紫常服正倚在马车的牛皮坐塌上看着车外飞驰而过的风景。那她在内阁召开完紧急会议安排完各部的工作后便即刻起程赶赴灾区视察了。与她一同前来的还有吏部尚书史可法和礼部左侍郎陈子龙。

　　外头虽然是高照可里头却凉得很，看似不大的马车其内部却很宽敞。就算是六人一同乘坐也不会觉得拥挤。更别说马车上要装了最新研制的避震器，因此就算是在普通的官道上行驶也不会象其他马车那样把人颠得五脏六腑都差点吐出来。有了如此舒适的马车使得孙等人免受了不少旅途颠簸之苦。从南京到开封旅途虽是遥远但有孙这么个妙龄女郎相伴旅途却也不显得寂寞。要知道史可法和陈子龙可都是当世博学多才的鸿儒。一番借引经据典、古喻今的评析时世让孙感触颇深。而孙又是“杂学”广泛天文、地理、科学、艺术等等都有涉猎。加之孙一向本着在天文学家的面前谈政治，在政治家面前谈科学，在科学家面前谈商业的原则进行“学术交流”再加上其对中国历史和世界史的认识比之在坐的两人要系统完整的多。因此在交谈当中孙特殊的切入点总能让史、陈二人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这么一来二去之后现在的史可法和陈子龙对他们的首相大人可是刮目相看的很啊。

　　孙对于欧洲历史的简述更是让陈子龙打开眼界。虽然身处隆武内阁已经两年有余，但他却从未有机会同孙如此近距离轻松的交谈过。孙谈笑风生的风度以及广博的知识都让陈子龙惊讶不已。因为在此之前在陈子龙等人的心目中孙一直只是一个通文墨，懂些奇门歪道的武将罢了。却没想到眼前这女子各国历史也有如此深厚的了解。陈子龙今天还是第一次如此系统的认识四方众夷的历史。比起世面上传的地理杂记、猎奇小说和红传教士的介绍来。孙亲自口述的历史更具有连贯。从汉朝与匈奴之战，到匈奴西迁大秦（罗马）帝国崩溃。从蒙古西征到后来南宋的覆灭。从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3000人马征服明朝的大计到后来英西加莱海战。好象冥冥中就有一看不见的绳子将东西方的历史串联了起来。三人一路这么天南地北的海侃下来也解了不少烦闷。

　　然而进入豫东重灾区后陈子龙就再也没见过孙笑容。她的脸庞始终都绷得紧紧的。就象现在的孙眼见着洪水过后四周一片凄凉的情景她那双黛眉不由又紧紧锁在了一起。于是陈子龙不侧了侧身子安慰道：“首相大人，事已至此也就不必过于伤心。毕竟朝廷已经尽力了。”

　　孙听罢这才收会了心思感叹道：“咳，这开封在历史上无论是人为还是天灾都多次决口过。我们在进攻开封时忽略了靼子会狗急跳墙炸堤坝放水淹开封。因此百姓遭此大难我等也难辞其纠啊。百姓们现在一定心痛不已吧。”

　　“首相大人过虑了，从我们这些天视察下来的结果看来各地地方官府救治难民都很及时啊。说实话我朝还没有过如此迅速细致的救护过百姓呢。首相大人这次的表现堪比古时管仲等良相啊。”一旁的史可法也跟着附和道。这点他倒没有故意奉承孙。若是在以前正义凛然士大夫们不在朝堂之上争论个十天半个月是难以拿出一个切实有效的方案的。因此以明朝低效率的官僚作风要象现在这样迅速作出应急措施几乎是难以想象的。

　　“救助百姓是我们这些臣子理所当然的职责没什么好夸耀的。可是别忘了朝廷还向老百姓和天下的士子们承诺过五年计划啊。如今河南等地突遭此劫，三年的心血顷刻尽毁。朝廷这次要想兑现这五年之约还真是任重而道远啊。”孙摆了摆手道。

　　史可法和陈子龙听孙这么一说不由也低下了头。是啊，这次的洪灾不但毁去了河南等地刚刚恢复生机的农业。同样也耗费了国库大量的银钱。以现在的情况想要兑现当年的“五年计划”确实异常的困难。于是史可法清咳了一声开解道：“首相大人多心了。如今朝廷能安然过这次的难关已经是祖宗保佑了。相信百姓们一定会理解朝廷的难处。再说朝廷这些年所使的良政也是有目共睹的。这么说来也不算是朝廷失约啊。”

　　“是啊，况且这次各地商会都捐助了不少钱粮用来救灾。不少巨商还认购了那‘国债’。这还多亏了首相大人出马才能如此顺利的让商贾们出钱出力以助朝廷呢。”陈子龙也跟着接口道。那召开紧急会议时所有的大臣都为救灾钱款伤透了脑筋。然而孙却自信的当众保证说会在三天之内筹集到救灾所需的钱款。并提出发行国债的计划。一开始有些人还怀疑过孙是否真的能在三天之内筹集到上千万的款项。然而当三天后孙将价值二千多万元的钱粮摆在众人面前时便不再有人敢怀疑我们孙首相的能力了。

　　其实陈子龙到现在都没搞明白孙是怎样筹到如此多的钱的。难道真的是因为孙身为商会的总会长那些商贾们对她就惟命是从。说给钱就给钱，说给粮就给粮吗？还有那“国债”咋一看起来有点象以前朝廷印发的“宝钞”但又有所不同好象还涉及到“债券股”什么的。陈子龙实在搞不懂那些商贾们的东西。但他知道一点那就是眼前这女人动动嘴皮子就能诓来金山银山。可算得上是大明名副其实的财神。光凭这点说她是良相一点都不为过。

　　孙一听陈子龙提起了国债脸上不闪过了一丝诡异的笑。三天内筹集到二千多万元钱粮的背后是什么。只有孙自己心里清楚。却听她从容的一笑回答道：“那里，所谓国债，国债。就是国家欠的债。终究是要还的。这事我们还是以后再谈吧。陈大人，不知礼部这次发给德川幕府的国书准备得怎样了？”

　　“首相大人请放心。朱侍郎他们一定会准时按照大人的要求发去国书给德川幕府的。”陈子龙恭敬的回答道。在内阁会议上当众位大臣们得知荷兰人和倭人一同走私支火炮给清后无不愤慨不已。但愤怒归愤怒，史可法等人始终认为现在朝廷应该采取隐忍的态度。待到平定中原之后再给倭人和红夷来个秋后总算帐。可孙却当场做出了一个令人诧异的决定。她要求礼部即刻准备一份国书发往倭国。

　　这份国书一方面斥责德川幕府身为大明藩属国未能约束本国百姓私通靼虏走私军火。要求其出首犯永泰次郎，驱逐驻倭国的所有荷兰人。以及赔偿明国战争损失费300万两白银。另一方面还敦促德川幕府遵照《东印度群岛贸易联合声明》所示“开国通商”开放下田，箱馆两港通商，明国国民可在通商口岸租地自行建楼。并要求在长崎设立明国大使馆。规定明国国民在倭国无论所犯何罪均得由明国大使馆自行处理等等条款。若说这前面几条还算在情理之中。可后面几条就连陈子龙自己看看都觉得有些无理取闹。那德川幕府能同意吗？！

　　还未等陈子龙开口询问。一旁的史可法却也忍不住率先向孙问道：“首相大人，这次的国书是不是写得苛刻了些。大明对于藩属国一向以和为贵，以德服人。从未有过向藩属国所要赔偿的事情。以属下看斥责一下就算了。至于那银两和开国通商就算了吧。那德川幕府颁布锁国令也有几十年了怕是不会同意的吧。”

　　“是啊，首相大人。这倭国在名义上虽是大明的藩属国。但两国之间也发生过多次战争。壬申之战后两国更是恶不断。后又有倭寇不断滋扰我大明东南沿海。朝廷这次以宗主国的身份斥责于它恐怕不会有什么效果。”陈子龙怕孙不了解倭国同明国的实际关系连忙补充道。另一方面他和史可法一样也觉得大明身为宗主国向藩属国索要银两是有失天朝风范的。毕竟按照原有的朝贡体系宗主国就是一家之长，要有身为家长的气度。要向藩属国显示其的德政与富庶。

　　孙看着两人的态度不在心中莞尔一笑。心想：苛刻？后面还有更苛刻的呢。现在的孙还真怕德川家光那只缩头乌答就此应了这次开出的条件。于是她坦然的回答道：“本相原本就没指望德川家光同意啊。”

　　孙的一席话让陈子龙和史可法惊讶得面面相窥起来。难道首相大人还有进一步的措施吗？该不会是想兴师问罪于东瀛吧。这个时候还出兵藩属国是不是太儿戏了些啊。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的两人刚想进一步探听孙的口风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外穿来了一阵庄严的号角声。孙等人此行的目的地终于到了。只见孙冲着二人从容的一笑道：“两位大人下车吧。可别让大家久等了。”

　　当孙和史可法、陈子龙下车时外面的大道上早已热闹非凡了。官道两旁站着一排整齐的卫兵将四周围观的百姓隔离了开来。这些百姓都是在听说有大官要来视察后自发前来看热闹的。与其说他们是来接京城来的大老爷。不如说是想看看那个传说中的女首相究竟张什么样子。于是在一片好奇目光的注视下孙友好的挥手朝众人打了个招呼。这一特殊的举动立刻便引来了四周百姓一片起哄般的欢呼声。

　　只见一旁身着戎装的王兴带领着部分军官以及开封附近的大小官员一同上前接道：“帝国第一军团军团长王兴带领开封文武官员参见首相大人。”

　　“诸位将军大人免礼吧，”孙极有风度的回应道：“本相这次代表朝廷前来视察河南救灾事宜。大家还是免了那些虚礼一切从简吧。”

　　此时却见王兴一咬牙跪地请罪道：“司令你处罚我吧。都是我这军长无能打开封城打了那么久。又让靼子炸了河堤，让乡亲们遭了如此大的罪。”

　　孙见罢眉毛一挑大声呵斥道：“王兴你这是干什么。还不快给我站起来！有这个精力下跪不如上河堤随将士们多背几个沙包。不如去江北多杀几个靼子呢。要说有责任那也是我孙的责任。我本想关门打狗的。每想那狗靼子却狗急跳墙了！在此我孙向各位乡亲们请罪了。”说罢孙对着周围的百姓就是深深一揖。

　　底下的老百姓见状连忙全体跪了下来连声告谢口称孙为青天大老爷。眼看着这架势孙的眉头不由一皱回头看了看一旁陪同的官员。心想这该不会是他们事先安排好的吧。果然那些官员们各个都面喜。看来还真是来唬自己高兴的呢。这也难怪那些刚刚上任的地方县官们各个都希望能在首相面前有所表现以求得到首相大人的赏识。如今这么好的表现机会他们又怎能放弃呢。孙在心中叹了口气上前亲自扶起了几个百姓大声说道：“乡亲们，都快起来吧。我本来就愧对你们了。如何能再受你们一跪啊！”孙这么一扶一旁的老爷们见状便顺着杆儿往上爬起来，也跟着将老百姓一一扶起。这下周围口称青天的声音却更为响亮了。受宠若惊的老百姓们欣鼓舞着将孙等人簇拥向了朱仙镇的大本营走去。眼看着那些老百姓质朴的表情孙心中不由一阵的感叹。

　　一路上孙详细的问讯了开封周围各县的受灾情况。不知不觉中很快就来到了朱仙镇的难民营。比起几天这里显然整洁了许多。一旁刚刚上任没多久的杞县县令带着孙等人参观了粮仓、粥厂、医院等等众多设施。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孙的身后响起了：“孙姐儿。”

　　孙猛的一回头，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只听她惊喜的叫道：“凤儿，原来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