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风口浪尖(五)
由于北方黄河和淮河的泛滥使得六月的南京城气候宜人丝毫没有往日夏天火炉的感觉。而皇城的御花园中大片大片的荷花却开得异常的灿烂。此刻身着明黄纱衫的身着明黄纱衫的隆武皇帝朱聿键正持笔矗立在荷塘中央的凉亭之中。一旁头带翡翠珠冠的李皇后则贤淑地亲自为皇帝磨着墨。一阵凉风袭来吹动了一波碧水,也吹起了桌面上一篇篇的字稿。不可否认隆武皇帝朱聿键是朱明王朝诸多藩王中少有的异数。他不饮酒、不赌博、无声犬马之好。虽然以隆武王朝现在的财力完全支持得起帝王奢华的生活,但一直以来朱聿键依然自奉甚简。在生活上从不提出过多的要求。对于身处高墙之中朱聿键来说读书是最能打发时间的嗜好。可以说若是没有当年被贬为“庶人”的经历或许现在朱聿键也同其他的藩王一样是个只知享乐的废物吧。
为此孙也投其所好特地在皇城的东侧建造了皇家图书馆以收藏从各地搜罗来的各种书籍。一方面用以足朱聿键个人的嗜好。另一方面孙也希望能建立起中国人自己的大图书馆能将从世界各地的奇文典籍收藏其中。以后还要建立一个皇家博物馆来收藏明军从世界各地收罗来的文物宝藏。因为孙一向认为从一国家博物馆藏品数量种类的多寡能看出这个国家国力的强弱。就象后世有名的英国皇家博物馆和法国的卢浮宫。这是一种象征,一种武力征服者的象征。当然朱聿键是明白不了孙心中的这些个雄心壮志的。他只是为孙能找来如此多的书籍而感到幸喜若狂。朱聿键对书的种类并不挑剔。也很感兴趣于那些个自然书籍。在闲暇之余他也常常写些东西来阐述自己的读书心得。
但这些日子无论是新进的书籍还是宫中的良辰美景都丝毫提不起皇帝的精神。透过高高的宫墙朱聿键更关心的是外面洪灾发展的事态。他知道现在大江南北的百姓们无不慷慨解囊出资救济灾民。对此朱聿键亦尽了他所能尽的最大努力。他捐出了自己的“内帑”用来救灾,下令宫廷内不得使用金银玉器以节省开支。并且亲笔写下了悼文以祭奠在洪灾中死去的百姓和将士。但他所能做的也只限于这些而已。没有首相孙的准许他连皇城都不能离开半步更别说巡视灾区了。
原来黄河决口的消息传来不久身为首相的孙便匆匆离开了南京赶赴开封巡视灾情。临走时孙以国家突逢天灾,局势动,保护圣驾为由对南京的皇城加大了守备力度。不但加派了部队还“劝柬”皇帝为了自身安全着想最好不要出皇城。于是身为皇帝的朱聿键如今便只能乖乖的待在皇城的高墙之内等待着内隔三差五送来的奏章。也算能得到些外界的消息。不过更多的时候朱聿键是无所事事的。登基以来朱聿键作为皇帝的一切活动内容都是经过孙精心安排的。在什么时候,出席什么样的场合,用什么样的措辞。就象一出出完美的双簧。演绎出隆武朝独特的皇帝与权臣的关系。
对于这样的处境朱聿键自是早有心理准备。他清楚的知道按照大明的制度作为凤高墙(皇家监狱)里“唐庶人”自己是绝难登上皇位的。这也是为什么当年的黄道周等人会一致拥护潞王而竭力反对自己登基。即便是在登基之后朱聿键的号召力依然不大。可以说没有孙的支持也就没有朱聿键今天的地位。一想起那孙同自己签的那份契约朱聿键心中就象是打翻了无味瓶一般。就孙来说她一直遵照着当年的契约行事。虽然职掌军政大权但在朱聿键面前始终保持着一个臣子的本分。全然没有所谓权臣勋将的嚣张跋扈。对自己的饮食起居也是照顾得无微不至。可以说自己没想到的孙都已经为他想到了。就象这皇宫、这图书馆、这政务。一切都安排得井然有序找不出半点毛病。此地是大明皇城还是另一个凤高墙。就取决于自己是否忤逆首相大人的意愿了。
“皇上,皇上?墨磨好了。”李皇后温柔悦耳的声音打断了朱聿键的思绪。他不由回头一看只见李皇后那犹如葱玉般洁白的手指在墨汁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的明动人。朱聿键不在心中又感叹了一声:还有这皇后。亏得孙花了这么大的心思啊。当下他和蔼的一笑道:“哟,朕这又走神了。道是让皇后见笑了。”
“那里,皇上理万机,心系国家大事。臣妾怎敢取笑呢。”李皇后说罢放下了墨接过了朱聿键手上的笔沾了墨汁后恭敬的递上道:“皇上请用。”
朱聿键看着这乖巧的子看着周围严密的侍卫拿着笔的手忽然觉得有千斤之重不知如何落笔才好。正当此时一个内侍匆匆跑来禀告道:“启禀陛下,左督御史张慎言、吏部右侍郎瞿式耜在宫外求见。”
张慎言?瞿式耜?他们来做什么?难道有什么急事吗?朱聿键皱起了眉头犹豫了一下却见一旁的李皇后起身要告退。于是朱聿键立刻示意李皇后留下然后果断的命令道:“让张大人和瞿大人回去吧。就说朕说的有什么事明天朝堂之上再说。”
“遵命,陛下。”内侍接了口谕之后刚要离开。却见朱聿键又想了一下补充道:“听说孙首相已有身孕了。孙首相一向为国操劳朕也无以为报。这样吧着内务府置办些养生之物代朕慰劳孙首相。另外永顺侯杨绍清这次治水有功着升其为四品主事。”
“是,陛下。”内侍见朱聿键没有补充的了这才退出了御花园。而朱聿键的目光又回到了桌上的白纸上。只见他拿着笔对着宣纸笔划了半晌终于将笔一搁道:“朕累了,想一个人歇息一下。皇后就不必随驾了。”
“是,皇上。”皇后顺从的行了个礼便目送着皇帝离开了。眼见着皇帝走远了李皇后这才起身瞥了那桌子上的文稿一言。却见那雪白的宣纸上面并未写字只是留有两点墨迹,墨迹直透到了大理石桌子上。那两点墨迹好象什么都没写,又仿佛有千言万语要道尽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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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徐州城外则是另一副旌旗飘扬的热闹场景。只见徐州城要高大的城门前两队整齐划一的骑兵犹如雁翅般一字排开分列道路两旁。笔的军装、锃亮的军靴、黝黑的火、高大的马匹。随着时间的推移烈下马儿开始焦躁起来。不时的别着蹄子、甩着尾巴、着响鼻。然而马上的卫兵依然个个收腹,目不斜视。这些卫兵都是徐州军校的骑兵教导团的学员。经过了一年多的训练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正式接受检阅呢。而他们今天所要接的不是别人正是帝国的首相兵部尚书孙。
卫兵们在骄下的表现让周围旁观的徐州老百姓唏嘘不已。虽然徐州一直都是第一军团的大本营。军队练是家常便饭。但如此威武的卫队他们也是第一次看见,顿时觉得大开眼界。此刻面对周围百姓惊叹的目光马背上的夏完淳觉得自己正享受着荣耀。虽然豆大的汗珠正沿着他那俊秀的脸庞滑落。但他的背却得更直了,脖子也抬得更高了。自己如今真的能象诗中所唱“束发从军,霜角辕门”了。这一年多来的军校生活如今想来是绝对值得的。
原来隆武初年的那次科考中年仅15夏完淳便以其骄人的才华高中了那一年的进士。如此的成就让他的父亲夏允彝欣喜若狂。但夏完淳最后却没有按照父亲的安排进入吏部也没有投靠自己的老师陈子龙进入礼部。而是自告奋勇着投考了兵部。国会上孙的发言给了夏完淳极大的震撼。弃文从武的想法就此在这个15岁少年的心中扎下了。在考中进士后的第三天夏完淳便和自己的几个同窗好友跑到孔庙当众烧毁了儒服。以表他们弃笔从戎的决心。夏完淳的这一偏激举动让他作为鸿儒的父亲气得七窍生烟。无奈儿子决心已下又是要进兵部。知道难以挽回的夏允彝也只好放任夏完淳做出自己的选择了。
如今的夏完淳已经完全去了最初的书生气与骄慢气。身着戎装的他为能站在徐州城门口接首相大人的到来而感到自豪。现在唯一让他感到不大概就是队伍中骑着枣红马的教官博洛了。夏完淳到现在都搞不明白首相大人为什么要收留这么一个靼子来做他们教官。记得在徐州军校第一次训练时当得知自己的教官竟然是个靼子。据说还是个贝勒。觉得难以接受的夏完淳当场就当着博洛的面放言说自己绝不会听从一个靼子教官的命令的,并带头拒绝训练。结果义正言辞的夏完淳换来的却是关闭的惩罚。在小黑屋关了十天的夏完淳深刻的体会了一次“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后。无奈之下他只好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在心底里依然对这位教官大人有强烈的排斥感。而博洛也在这次事件后对这个个子高高着一口松江口音的学员给予了特殊的“优待”
正当夏完淳在脑中胡思想时远处传来了一阵嘹亮军号声。却见一身戎装的孙在众多官员的簇拥下正向自己这边走来。夏完淳立刻铆足了精神直了板想要给首相大人留个好印象。整个卫队确实给孙留下了良好的印象。只见她微笑着向夏完淳说道:“这么热的天让战士们站在太阳底下那么久辛苦了。”
“回首相,不幸苦!”夏完淳干脆的回答道。
孙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何时进入军校的啊?”
“回首相,学生夏完淳。隆武二年进入军校学习。”
“哦?你就是那个15岁的少年进士夏完淳?还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听说你还在孔庙当众烧过儒服可有此事?”孙早就听说过夏完淳的名号。可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这个松江有名的才子相见。
“那时是学生一心只想弃笔从戎,结果做了些偏激的事。让首相见笑了。”夏完淳老脸一红回道。
“诶,无论是从文还是从武都是为国效力。如今你已是大明的军人希望你能在后的沙场上为国建勋。”孙点头肯定道。听夏完淳气血奋涨当场就高声答道:“学生定当奋勇杀敌,不斩靼虏誓不还。”
“不斩靼虏誓不还!”
“不斩靼虏誓不还!”
在夏完淳的带领下周围的卫兵也跟着高声呐喊起来。期间唯有一人始终抬着头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切。他便是博洛。却见孙纵马来到这个特殊的军官面前招呼道:“博洛将军我们又见面了。这些年过得可好?”
“托首相大人的福,博洛惨败之身能苟活于南朝过一算是一吧。”博洛略带苦涩的回道。说实话自从被俘后孙并没有为难过博洛。非但从未从他口中探听过北方的情报还给予了他准将的军衔并将他留在军中。只是这些年博洛一直以教官的身份留在徐州的军校。虽然时常能听到前方传来清军惨败的消息却也不能离开军校半步。
“将军这几年也不算是苟活哦。你瞧这么一支劲旅可是将军为大明培养出来的啊。”孙没在意博洛带刺的语气而是指着面前的卫队赞赏道。可面对孙的赞赏博洛扫了一眼夏完淳等人却轻描淡写的回道:“没什么。只是马比较好而已。”
博洛大煞风景的回答让周围的军官们很是不,不少人当即便面有温。然而孙却哈哈一笑全然没放在心上。只听她朝博洛命令道:“那博洛将军这次可真有事做了。从今天起你和你的教导团随奇遇戊戌部队一同进驻徐州城负责城中防务。”
孙的话音刚落立刻又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包括夏完淳在内的军校学员怎么都没想到过自己会有机会做首相大人的直辖部队。心中的喜悦自是难以言喻。在众人热烈的欢呼声中博洛底着声音向孙问道:“你就不怕我这个靼子趁机杀了你吗?”
孙莞尔一笑回答道:“有的时候比起某些汉人来,你这个靼子还安全些。”说罢她便在众人的簇拥下纵马走进了徐州城。
隆武三年六月在开封完成视察的孙将其行辕设在了徐州府。另调史可法、沈廷扬、陈子龙、罗胜、沈宸荃、张慎言等官员随她一起留守徐州处理黄淮洪灾以及黄河一线的防务问题。于是隆武三年的这个夏天起往后的数个月中徐州府俨然就成了隆武王朝的幕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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