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石柱义庄
阳光下符晓勤抱着包裹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特殊的营地。周围长长的木栅栏将整个营地一层一层的包围了起来。耸立的哨所上几个军爷正脸煞气的盯着他们。(至少符晓勤是这么认为的。)营地的西侧一排排的木房子整齐的排列着。而在一旁一块较大的空地上支着好几个白色的帐篷。里头的老百姓穿着都干净的,头发也很整齐。女人们晾晒着浆洗干净的衣物。几个老人坐在木屋外若无其是的晒着太阳,几个孩童饶着水槽天真的嬉闹着。完全没有不像符晓勤他们的落魄与紧张。那些孩童还好奇的向他们招着手。但饶是如此也不能安抚符晓勤他们紧张的心。若不是他们身旁还跟着五个拿着火的士兵估计他们早就逃离此地了。
昨天当心喜悦的符晓勤他们好不容易逃到了明军大营时。以为万事大吉的他们绝没想到在对面的树林里一群荷实弹的军爷早就在那里恭候多时了。而黄阿爹他们丝毫没有惊讶恐惧的样子。竟然还主动上去和那些军爷打招呼。之后黄阿爹一再的安慰他们说这些军爷只是例行公事的对他们进行核查。只要证明他们不是对面派来的细就会放了他们的。但所有的人在这一刻心情都跌到了谷底。真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啊。这些老百姓哪儿敢有什么反抗与不啊。只好老老实实的被明军押上马车送到了一个临时休息处战战兢兢的过了一夜。不过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那些军爷给他们免费提供一顿晚饭和一顿早餐。对他们也还算客气。于是一大清早,喝完粥的符晓勤和鲁誉便同其他难民一起上了两辆马车被带到了这里。在进入营地时符晓勤下意识的抬了下头只见大门上方的匾额上写着“石柱义庄”四个大字。
眼前这个“石柱义庄”当然是孙的杰作。由于从四川等地涌入的民越来越多。且这些人身份复杂又有可能夹带各种疾病。而张献忠等农民军又擅长利用民混入城市来进行破坏甚至攻取城市。当年的襄、成都、乃至北京都是靠这种方法被农民军占领的。为了安全起见孙同吏部的史可法决定在边境实行《临时民法》设立“义庄”对于逃难而来的人员严格审查。凡是刚进入明境内的难民都被要求先在指定的难民营隔离一段时间后才被允许自由行动。一来是为了核实身份谨防细混入;二来是因为四川不少地方正在流行瘟疫这么做是为了防止瘟疫扩散。更是为了便于黄册的登记。
“来到石柱义庄。请问你的姓名,年龄,籍贯?”长桌后头一个身着蓝衣的男子熟练的问道。
“符晓勤,25岁,四…四川万县人。”符晓勤略带结巴的回答道。他发现鲁誉此刻也在接受着盘问。
“有无亲眷一同前来?”
“有,同窗鲁誉。”
…
在一番盘问过后那蓝衣男子指着符晓勤手中的包裹说道:“请打开接受检查好吗?只是例行公事。”
“哦,是,是。”符晓勤顺从的打开了包裹。那蓝衣男子仔细的翻着他的行李并对身后的一个书记说道:“四五七号,外套一件、内衣两件、银钱五两、论语一本…”
符晓勤揣揣不安的看着对方将自己仅有的一点家当一一备案。心想要拿就拿去呗。还要登记在案。看来这官家打劫确实不比普通的劫匪。不过自己的家当都丢在这里了,后这日子怎么过啊。咳,算了能捡回条命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就在他胡思想时对方早已登记完毕了。那蓝衣男子一份清单递给他道:“对一下吧。如果没错请签个名。”
“是,是。”符晓勤看都没看清单拿起笔就签下了自己的大名。蓝衣男子满意的扫了一眼后拿出了一块带有绳环的竹制小牌微笑道:“你的行李暂时由我们保管。先去那里接受体检。这是你的号牌,过后要凭它来取回你的行李。不要丢了。”
符晓勤尴尬的一笑接过了竹牌,很不情愿的看了自己的包裹最后一眼。便随着众人进入一间大木屋接受起体检来。说实话虽然对方都很客气,但符晓勤始终觉得怪怪的。特别是那穿白大褂的年轻人还要看自己的牙。符晓勤知道集市上买卖牛马时是要看牙齿的。他们该不会了自己的行李后再将自己当壮丁给卖了吧。越想越害怕的符晓勤真是后悔听信那些人的胡言语来到了这里。哭无泪的他终于结束了体检及一系列奇怪的过程随着众人走了出来。只见外面的长桌上堆了各种行李,几个蓝衣男子挨个的检查着人们手中的号牌并将行李分发给众人。还未等符晓勤反映过来一个蓝衣男子一把接过了他手中的号牌看了一下喊道:“四五七号行李。”接着便将一个包裹在了他的怀里。符晓勤定眼一看真是自己的包裹。于是他连忙打开检查了一下。让他惊讶与幸喜的是里面的东西竟然一样都没少,荷包里的五两银子一分都没少。难道真的象黄阿爹他们所说的这些官爷没恶意?就在他为失而复得的家当欣喜不已时,好友鲁誉也抱着包裹跑了过来道:“晓勤,他们把东西还给你啦。”
“是,是啊。不知道这些官爷下一步还会做什么事?”符晓勤报以苦笑道。这里的一切都太古怪了。明军古怪的衣着,各种古怪的程序。符晓勤甚至觉得自己到了另一个国家而不是他所熟悉的大明。对于以后会发生什么他也越来越没底了。
“没事的,晓勤。他们不是没要我们的家当嘛。”见自己的好友紧张得很鲁誉开朗的一笑安慰道。待到符晓勤还想开口说些什么时校场上忽然响起了一阵钟声。只见土台上站着一个身着圆领官服的官员和一个气质不凡的老者。只见那老者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乡亲来到石柱义庄。这位是吏部派来负责民安置的冯大人。老夫是石柱义庄的庄主。将各位带到这里来朝廷并无恶意。只是想核实一下各位的身份。还请各位理解朝廷的苦衷。各位在义庄最多待上三个月就可以离开了。如果有亲眷在外的话也可以提早来接应出庄。各位放心朝廷在义庄有足够的房舍、食物提供给大家。还有大夫给染病的乡亲免费看病。义庄还有各种工作提供给大家谋生。按照首相大人的指示安置民是朝廷的一项重要工作。各位在出义庄后各地官府会为大家登记黄册…”
不知为什么符晓勤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了许多。大概是因为看到了熟悉的官服,大概是那老者慈眉善目给了他好感。三个月不算长,再说有朝廷命官的保证。他和其他人一样都能坦然的接受目前的安排。只不过让符晓勤有些纳闷的是哪个老者口中一直提到的首相是谁?大明不是只有首辅吗?难道真的象传闻中的那样大明现在的首辅是个的女子。这里的一切都是那女子的安排。那她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啊?符晓勤在心中不由的暗自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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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站在船头看着两岸渔火的明四川总兵秦良玉在口中不由喃喃的问道。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很难让人将她同“将军”二字联系起来。更难相信她曾平定了播州杨应龙叛、重庆奢崇明叛;参加过辽东的辽渖之战、浑河血战、广宁之战;还率领三千“白秆兵”镇守过山海关。每次想起当年的浴血奋战的情景都会让这个女将军热血沸腾。指挥千军万马为国效力是她一生的追求。就象当年还是个孩子的秦良玉对自己父亲所说的那样:“如果有一天让我掌兵权,指挥千军万马,那冼夫人的功绩又算得了什么?”当时谁都没把这个女孩的豪言壮语放在心上。在众人眼中广东的冼夫人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女将军了。冼夫人在东南沿海以使双刀著称,一直率领着她的舰队同倭寇作战。这样的女英雄又怎是你一个女娃儿可以比拟的。可是秦良玉最终成功了。她成了大明历史上乃至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接受朝廷正式册封的女将军。她和其他男将军一样拥有军衔和品级并被正式的记录在案。每一次的册封和升迁都伴随着一桩桩的军功。
但一切都已是昨黄花了。如今的秦良玉已是七十高龄的老妇。对于一个戎马一生的将军来说能活到七十岁很不容易。却也是一种无奈的悲哀。因为她的不在锋利,她的马不再风驰电掣,甚至她那引以为豪的“白秆兵”也不再善战。至于那些曾经和她并肩而战的同僚现在均已不在了。孙承宗、袁崇焕的冤死;祖大寿、洪承畴的降清;左良玉最后的背叛。有时秦良玉常常会想老天爷让她活那么久是不是要她看着自己曾经拼死保护的东西慢慢的崩溃。让她看着自己的亲人和同僚在她眼前一一逝去。不,还没到要轻言放弃的时候。大明还在,朝廷还在。想到这儿秦良玉是皱纹的脸上又浮现出了希望。给她这种希望的正是哪个女首相…孙。这个率领民团抵挡住清军数十万大军的女子。和自己一样出身军旅却比自己走得更远的女子。竟然成为了内阁的首相。还有她麾下的部队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带着这样一个疑问七十高龄的秦良玉义无返顾的踏上了这次去南京的旅程。同她一道去南京的还有张献忠派来的使臣吴继善。
自从张献忠占领成都后四川的情势对秦良玉来说越来越严峻了。恰逢此时清军又大规模南下,南京的小朝廷自己都自身难保。哪儿来的精力管四川等地。孤军奋战的她即缺少粮饷也缺少相应的支援。但一切都在四月有了令人意外的扭转。先是清军在两淮受重创,再是唐王再南京登基称帝,紧接着孙就任首相。朝廷一下子就进入了正轨,据说南京现在开始正式开科取士了。不久驻扎在澧州、靖州的义勇军便派使者带着朝廷正是文书来通知秦良玉接受朝廷的整编。对此朝廷这样的安排秦良玉显得很合作。毕竟只要接受朝廷的整编就能得到足够的粮饷。而义勇军的加入也使得川东地区的势力分布发生了决定的逆转。在经过几次规模不大的火后义勇军和“白秆兵”有力的打击了大西军的士气。而清壁的做法也掐断了大西军主要的粮草供应。得张献忠派人来和谈。
说实话,秦良玉并不想同张献忠和谈。因为没什么好谈的。张献忠在四川的所作所为简直禽兽不如,令人发指。张李二**蜀,轮番为患,不只一次的入川洗掠。作为四川的总兵秦良玉更本不会原谅这些土匪。但她也清楚现在确实需要同张献忠和谈。清军还在北边为患,朝廷不可能两线作战。况且经历数十年战的大明朝也需要一段时间来修身养息。这一点南京也清楚因此对于张献忠派来的使者南京方面采取了高度重视的态度。但愿这次的和谈能换来暂时的和平吧。虽然这么做蜀中的老百姓可就苦咯。秦良玉在心中暗自叹息道。有时候许多事情是需要取舍的。因为你不可能救得了所有人。
“人道是江枫渔火对愁眠,没想到这长江两岸的夜也如此人。秦老将军,好兴致啊。”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了秦良玉的思绪。不过她不用转身都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原来是吴特使啊。快到南京了吴大人还是早点休息的好。”
“正是快要到天朝了,在下才兴奋得睡不着啊。大西与大明同为汉家血脉。如今能携手对抗洲靼子后定将被后世传为佳话啊。”吴继善以兴奋的表情说道。
可秦良玉瞥了吴继善一眼后冷冷的回答道:“吴特使,老朽不是汉人。汉人与人之间的私仇与老朽无关。老朽只知道老朽是大明的将领。守卫的是大明的国土,保护的是大明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