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章（下）

　　果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显得有些急促。拿起来一看，嗯，0825，这个区号是老家的啊，哟，可能是妈妈。赶紧接起来电话。

　　“喂，是少宇吗？”妈妈的声音有些小，张少宇还是听清楚了。

　　“妈，是我，您最近好吗？我一直在忙着比赛，没有给你们打电话。”说起这个，张少宇有着一些歉意，这些日子以来，自己都在精力投入了比赛之中，连个电话也没有给家里打。

　　妈妈似乎并不介意这些，然后问了一些生活上的事情，要张少宇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吃东西，还有什么天气太热，不要老吹着空调，容易感冒。母亲的话，在当儿子的听来，总是有些繁琐的，不过，张少宇还是耐心的听着。

　　末了，妈妈试探着问：“少宇，你这几天有没有空？”

　　“有没有空？妈，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张少宇一听话头不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赶紧问道。

　　妈妈好像在刻意隐瞒什么，含糊的说道：“也没有什么，只是想问问你，没有空的话，就，就算了。”

　　不对，妈妈向来有话就说，现在怎么突然吱吱吾吾起来，肯定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妈，你就直说吧，到底什么事情啊？”张少宇有些着急，说话的声音就难免大了些。可没有想到，他这话刚说完，电话那头的母亲，居然哭了起来！

　　张少宇一时慌了神，他可是从来没有听过母亲哭的啊，这到底是怎么了嘛！唉，真是急死人了！

　　“妈，对不起，我态度不好，我向您道歉，可您倒是说呀，出什么事情了？”张少宇简直快急疯了！

　　“少宇，外婆病了，已经住在医院了。老人家一直挂念着你，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希望你能回来一趟，可妈知道，你在比赛，所以…”妈妈总算说出了事情原因。张少宇一听到这话，当然两腿一软，跌座在边上。

　　外婆病了，还进了医院？外婆的身体一直不好，早年在乡下的时候，就疾病身，现在年纪大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啊。

　　“妈，你别着急，我立刻赶回来！”张少宇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手机。当时什么也顾不得，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把仅剩的几千块钱揣在身上，心急火燎的就要往外跑。

　　当跑出公寓的时候，张少宇才想起，这事儿应该和公司打声招呼，不能突然就不见人了。当下打一辆车，直接往公司跑去。

　　“哟，张先生，又来了？”门卫的小伙子仍旧和以前一样热情的跟张少宇打着招呼，因为他是张少宇的粉丝。可张少宇没有闲功夫去跟他回应，飞快的朝楼上跑去。

　　一路上撞到了好几个人，张少宇也顾不得道歉，直接往陈总的办公室跑去。

　　大力的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张少宇冲了进去，陈总正在办公，冷不防张少宇冲进来，抬起头看了看他，有些不快的说道：“进门之前先敲门，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懂吗？”

　　张少宇才没空跟他计较这些，趴在他的办公桌前，气吁吁的说道：“陈总，我要请假！”

　　“请假？张少宇，你没喝高吧，后天就要开始比赛了，你请什么假？不准！”陈总甚至不问原因，直接拒绝了张少宇。后天就是小强杯比赛的日子，而且不同以往的是，这次比赛，是在湖南电视台的演播大厅，将全程真播。全国观众的目光都被吸引到这边了，你在这个时候请假，不是扯谈吗？

　　“陈总，你听我说，是这样的…”张少宇虽然，可还没有失去分寸，极力的想跟陈总解释情况。

　　“不管什么理由，不准就是不准！”陈总低下头去，继续忙着自己的工作。张少宇心系外婆的病情，简直是五内俱焚，要是以前，以他的脾气，早就摔门走人了。可现在的他，成了许多，知道事情应该怎么去处理。

　　“陈总，我外婆病重，现在还在医院里，我必须回去看她，请你通融一下。”张少宇耐着子解释道。

　　陈博一听这话，倒也是吃了一惊，亲人病重，按常理说，是应该回去看一下。可现在的情况特殊，小强杯决赛在即，在这个时候张少宇是无论如何不能离开的。

　　“张少宇，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你走了，比赛怎么办？”陈博的口气，较之刚才温和了一些。

　　张少宇静下心来一想，连忙说道：“我可以坐飞机回去，直达成都，在比赛开始之前，一定赶回来！我只是回去看外婆一眼，老人家一直念叨着我，陈总，拜托拜托。”曾几何时，张少宇飞扬跋扈，不可一世，像这样求人的举动，他是绝对做不出来的，可现在，为了回去外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陈博沉不语，坐飞机回去的话，倒是还赶得回来。不过，看张少宇这样着急的样子，一旦他回去了，回来之后，怎么可能以平常心来对待比赛，势力会对他的成绩有所影响。在公司的策划里，是希望张少宇这次至少取得前三甲。

　　不行，不能冒这个险，张少宇不能回去。

　　“少宇，我希望你能理解，机会不是随时都有的。老人家年事高了，有点病痛什么的很正常，你完全可以等比赛完了再回去嘛。”陈博晓以利害关系，希望可以让张少宇回心转意，打消回家的念头。

　　“不行啊，陈总，这次我一定要回去，希望你…”张少宇的态度仍然坚决。

　　陈博渐渐把脸拉了下来，半晌之后，他冷冷的说道：“张少宇，你要明白，你是公司的签约艺人，一切行动，都要以公司的规定为准。你现在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的任务，就是好好参加小强杯的比赛。我可以答应你，在比赛完成之后，适当批你一次长假。”

　　张少宇也渐渐有些火了，说了半天没有效果，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陈总，我话已经说清楚了，希望你可以理解一下。”张少宇还报有最后的希望，谁没有亲人，谁没有长辈，相信是人都能够理解这种心情。可他失望了，陈博低下了头去，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再也没有理会张少宇。

　　张少宇站在那儿，至少有一分钟没有说话。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公司是这么不近人情。所谓“树静而风不止，子养而亲不待”人世间最大的不幸，莫过于些。外婆年事已高，万一出现个什么闪失，而自己不能陪伴在身边的话，将会抱憾终生。罢了，这趟家，我是无论如何也要回去！

　　想到这儿，张少宇猛得转过身去。

　　“张少宇！你给我站住！”陈博怒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张少宇停了下来，并没有转身：“陈总，没有事情，比我回去看望长辈来得重要。”说完，不顾陈总的喝止，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少宇，你要为这件事情付出代价！一切后果，将由你负责！”身后传来陈博歇斯底里的怒吼。心如麻的张少宇，出了公司大楼之后，拦过一辆出租车，直接向黄花机场驶去。不知道现在去，能不能买到票，听说机票都是要预定的。不管了，如果飞机行不通，那就去坐火车，火车行不通，老子去坐汽车，再行不通，老子走路也要走回四川去！此时的张少宇，已经六神无主，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

　　车到机场，张少宇马不停蹄的赶到售票窗口。

　　“小姐，请问有今天到成都的机票吗？”张少宇焦急的问道。

　　售票小姐查询了一下，礼貌的回答道：“还有，中午11：30正好有一班，请问您要几张？”

　　“哦，谢谢，我要一张！”张少宇喜出望外，赶快从包里掏出钱准备支付。

　　“麻烦，请出示您的身份证。”售票小姐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态度倒是不错，可张少宇此刻哪儿有闲心去注意这些，从钱包里出身份证递过去。不一会儿，机票办好，看看时间，靠，真巧，刚好11：00，可以登机。

　　当他要奔到安检门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是不是应该给杨婷瑶打个电话？她是自己的女朋友，也到过自己的家，外婆也很喜欢她，如果把她叫上，外婆肯定会高兴的。嗯，要打得现在打，上了飞机，得关手机。

　　赶忙拨打杨婷瑶的手机，却发现杨婷瑶的手机关机，娘的，了！这可怎么办才好？也是急中生智，张少宇记得前些天，杨婷瑶曾经用座机给自己打过一个电话，会不会是她办公室的号码？

　　管他的，试试吧，张少宇翻到通话纪录，照着那个电话打了过去。

　　“喂，请问哪位？”接电话的，倒是一个女人，可不是杨婷瑶的声音啊，张少宇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对那女的说道：“麻烦你转告杨婷瑶，我是张少宇，让她…”说到这儿，张少宇拿起机票来看了看，接着说道：“让她一个半小时之后，到成都双机场接我。”

　　很明显，那女的还没搞清楚状况，摸不头脑的问道：“慢点慢点，你是谁？出了什么事情？”

　　“靠，我外婆病了，我找我女朋友回家看外婆！”张少宇吼完这句，挂断了电话。

　　第一次座飞机，相信对谁来说，都是件新鲜事儿，可张少宇没有那个心情啊，一上飞机就巴不得飞机赶快起飞，然后飞到成都，再拦上一辆出租车，直接奔赴洪。

　　“先生们，女士们，飞机即将起飞，请各位关掉手机，谢谢合作。”漂亮的空姐用纯正的普通话向乘客们说道。哦，谢天谢地，总算要起飞了。

　　飞机起飞，第一次坐飞机的张少宇，眼光漠然的望着窗外的朵朵白云，丝毫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一切。算一算，离家快一年了，一直没有回去过。上次见到外婆，还是好几月之前，那个时候，就感觉外婆身体不太好，没有想到，唉。

　　飞机啊飞机，求求你，快点飞吧，拜托拜托。

　　“各位乘客中午好，本次航班，是由长沙飞往成都的，预计飞行时间一小时三十分钟，请您系好安全带，在飞机降落之前，请确认您的行动电话处于关机状态。”

　　漫长的一个半小时啊，这一个半小时，对于张少宇来讲，不亚于一年。每隔十几分钟，他就要问问座在他身边那位带着手表的大哥时间，问到最后，人家发话了，小伙子，看你这么着急，要不这手表你先拿着，下了飞机再还我？

　　终于挨到了下飞机，张少宇快步冲出机场，因为他跑得太快，居然引起了机场警方的注意，差点没派人把他拦下来。

　　奔出机场，张少宇张大眼睛四处搜寻着，试图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杨婷瑶从来没让他失望过，很快的，他在机场外面的停车处，发现了杨婷瑶，而她，也正盯着机场的出口看。

　　快步了上去，张少宇一把抓住了杨婷瑶的双肩，俗话说，一不见，如隔三秋，这才是好几个月啊。可惜，事态紧急，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温存。

　　“少宇，不要着急，上车吧。”杨婷瑶替张少宇理了理散的头发，柔声说道。

　　张少宇这才发现，杨婷瑶的身后，停着一辆黑色的奥迪，应该是公家车，不过现在哪儿还管那些？

　　上了车，杨婷瑶告诉司机，直接往洪方向开。看来，这当领导也有当领导的好处啊。

　　“少宇，到底怎么回事儿？我办公事的同事告诉我，说是你打来电话，外婆病了？”杨婷瑶虽然刚才还在叫张少宇不要着急，可看起来，她却比张少宇还要着急。

　　“唉，我妈打电话来告诉我，说是外婆病了，正在住院，我一听，什么也没管，直接坐飞机回来了。”张少宇长叹了口气。

　　杨婷瑶看着张少宇，几个月不见，他好像瘦了一些，不过却更结实了。此刻的他，脸上愁容密布，眉头紧锁，双手抱在前，不住的啃着手指头。以杨婷瑶的经验，她知道，张少宇只有在极度紧张的时候，才会有这个动作。

　　伸出手去，握着张少宇的手掌心，杨婷瑶宽慰道：“放心吧，外婆吉人自有天相。”

　　张少宇扭过头，看着自己深爱的女人，脸上，终于出了一丝笑容。

　　四川省洪县人民医院

　　一间病房外，站了人，这里面，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是面愁容。一个身穿T恤，里捌着一个手机的中年汉子匆匆走了过来。他们，全都是张少宇的家人。

　　“没办法，医院说，不上钱，就不给动手术。”走过来的中年汉子，是张少宇的舅舅，此时，他显得很着急。

　　一听这话，这家人都深深的失望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啊。手术费要好几万，几兄妹七拼八凑才够两万块钱，剩下的几万去哪儿找？

　　张少宇的母亲，头发有些花白了，一听弟弟的话，她泣起来：“要是妈有个三长两短…”

　　“闭嘴，你胡说些什么！”身边的丈夫本来就焦躁，一听她这话，立刻出言喝止。走到病房门前，透过玻璃看着里面昏的岳母，他也不停的叹着气。自己是个打工的，挣不了多少钱，儿子少宇读大学，把家里的积蓄花得差不多了，上哪儿钱去啊。

　　“张哥，你来一下。”张少宇的舅舅突然叫道。张父点了点头，眼在小舅子身后，向医院外面走去。

　　两个男人来到医院门口，张少宇的舅舅出一支烟给姐夫点上，自己也了起来。

　　吐出一个烟圈，张少宇的舅舅说道：“张哥，妈的病耽误不得，得赶快动手术，我寻思着，先把我那套房子押上，你看…”

　　张父果断的摇了摇头：“不行不行，房子押了你一家人住哪儿？再说，等你押完房子找来钱，妈都不知道怎么样了。”

　　是啊，这也不是办法，那，那可怎么办才好？两个平时都是一家之主的男人，在此时，却是一筹莫展，深深的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没用。

　　一声急促的喇叭声响起，两个人都同时抬起头来，一辆黑色的奥迪车停在医院门口。张少宇的舅舅，平时也跟一些当官的打交道，一看那车牌，知道是公家车。不由得在心里狠狠的骂道，娘的，你们一有人生病，就住高干房，拿最好的药，完了还是公家报销！

　　可刚想到这儿，他却突然站了起来，如果，如果没有看错，那车上下来的小伙子是，是我的侄儿？张少宇？

　　啊！对！身边那个，不就是上次到咱们家来过的小杨吗？是少宇回来了！

　　“张哥，少宇回来了！”张少宇的舅舅拉了拉身边的姐夫，大声叫道，他这一声叫，把里面的人全叫了出来，首先冲出来的是张少宇的母亲，看着走下车的儿子，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上午才打的电话，怎么可能下午就回来了呢？可仔细一看，不是自己的宝贝儿子是谁？

　　“少宇，你可回来了！”张母一头扑了过去，抱着儿子的头就哭了起来。张少宇鼻子一酸，差点儿也掉下泪来。

　　“妈，妈，别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外婆呢？”张少宇心里一直挂念着外婆的病情，于是急忙问道。

　　张母这才放开儿子，小声说道：“你外婆，在病房里，家里凑不齐钱，医院不给做手术。”

　　“什么？！”张少宇一听，放开母亲，赶紧往医院里奔去。杨婷瑶把张母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她却没有马上跟进去，而是走到一边，拨通了校同学范宏峰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