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如果是你，在厕所里看见一个女孩子，而且还是个漂亮的女孩子，你会有什么反应？而且最要命的是，她看到你从身上掏出一盒安全套，恐怕不是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就是夺门而逃了吧？可我（张明东）没有这么做，我伸出右手，说了一句：“给张面巾纸吧。”

　　这事发生在我们兄弟四人进入火锅店大约一个半小时之后，我已经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杯了，反正有人敬喝，没人敬也喝，这个时候，喝酒已经不是一种过程，而是目的。最后，我终于有点扛不住了，一拍桌子，丢下一句话：“把酒给我倒上，回来再喝！”说完，”腾腾”向楼下跑去。

　　这种小型火锅店一般只有一个厕所，我急急忙忙冲了下来，向着厕所飞奔而去，一把推开厕所的门，正好面前有个水池，于是就站在水池面前，手扶着墙壁，哇哇大吐起来。那叫一个翻江倒海，风云变啊。就在这一天，我终于发现自己的一个过人之处，呕吐的声音比别人响亮！

　　总算舒服了些，我看着那一池子秽物，不摇头苦笑，没想到我张明东也是个俗人啊，失恋了也会喝酒，喝酒了也会醉，醉了还是会吐…

　　五年，人一辈子恐怕也没有多少五年，更何况，这五年是一生中最宝贵的青春年少。原本以为坚如磐石的爱情，尽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俗，真他妈俗，这个世界，不就是由千千万万个俗人组成的吗？一念至此，我嘴角微扬，自嘲的笑了笑，突然想起李容给我的那盒安全套，掏出来一看，还他妈水果味，应荧光，我呸，见鬼去吧，一古脑全扔旁边的便池子里。

　　拧开水龙头冲刷着呕吐物，我伸出手接过一把凉水抹在脸上，舒服，人也跟着清醒了不少。抬起头看看镜中的自己，虽然不说英俊潇洒，可至少也不会给咱社会主义祖国抹黑，得了，哥们，看开点吧。没听见梁进说吗，大丈夫何患无。又捧起几把水使劲往脸上抹了抹，感觉舒服了一些，一抬头，我愣住了，灵异事件？！

　　我从镜子里看到另一个人，而且是一个漂亮的女人，看起来还有点眼。见鬼了，这里是厕所，怎么还会有其他人？我使劲摇了摇头，再向镜子里看去，没错，是有个女人！她就站在离我不远的门口处，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我定睛一看，认了出来，这女孩我前些日子见过，就是那天广场上，为了她还跟人打了一架。这世界真是小，又在这碰上了。

　　我转过身看了看她，今儿又换了一身打扮，雪白的无袖T恤，淡脸色的短裙，匀称的身材展现无遗，时尚而大胆，货真价实的美人胚子。可惜啊，现在就是光了她站在自己面前，我也没心情多看一眼。走到她面前，我伸出右手：“给张面巾纸吧。”

　　赵静很郁闷，今儿跟几个朋友来这里吃个饭，中途来上洗手间，刚踏进来回身去关门，一个冒失鬼突然闯了进来，伏在水池上就吐个不停，自己吓一跳不说，还得等他吐完。而让自己脸红心跳的是，这个氓居然掏出一盒子东西扔便池子里，她虽然是个女孩子，可也知道，那时安全套。见鬼里，厕所里遇见狼，报纸上天天能看见的事，居然让自己碰上了。不过，这个冒失鬼好象有什么心事，赵静心里猜想，因为他吐完之后，头抬起来那一瞬间，赵静看到他的眼神里，出一丝哀伤，那是不经意间出来的，最真实，最不带伪装的神情，眼睛骗不了人啊。

　　女人的心总是比较软，赵静安安静静的站在那儿，没有出声打扰他。可是，当那个冒失鬼抬起头的时候，赵静心里的那点同情，早消失的无影无踪了，面前这个家伙，居然就是前些天的那个氓头子！最让她气愤不已的是，这家伙还面不改走到她面前，伸出手要棉巾纸！可怪就怪在，自己一听到他的话，居然打开挎包取出一张面巾纸递到他的手上。那家伙擦了擦脸，闪过赵静，径直向外走去，连句谢谢都没有。

　　：“谢谢。”正当赵静懊恼的时候，背后传来我淡淡的声音，总算还懂点礼貌。

　　：“我为什么要给他面巾纸？”赵静问自己。

　　当我回到包间时，刚才还头接耳的几个兄弟立马闭上了嘴，我当然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一把拖过椅子坐了下来，没有说话。他不开腔，其他三个也不知道说什么，大家就这么坐着，各个心头的感受都不一样！李容他们很为我惋惜，同时又担心我经受不住打击，刚才都看到了，那哪是喝酒啊，摆明了想把自己灌醉。

　　都说酒不醉人，人自醉，借酒浇愁，愁更愁，哥们啊，看开些吧。

　　：“我说，兄弟们。”我抬起头，望着前面三个和自己高中就是同学，大学还在一起的兄弟。其他三个人也抬起了头，望着我，四人里面，我年纪不是最大的，可大家都习惯听我的，每当我一本正经要训话的时候，就算是最皮的李容，也会严肃起来。五六年的兄弟，都已经习惯听我的了。凡事就怕形成习惯，一但形成习惯，想改也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叹了口气，我显的有些无奈：“事儿已经这个样子了，你们也不用担心我，哥们扛的住。还是咋梁哥说的好啊，大丈夫何患无。反正，咋哥们对人家已经巴心巴肝了，用句文雅的话说咋已经努力了，分了手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这事就此打住，以后谁也不要提了，谁提我跟谁急。”

　　听到我这么说，李容心里欣慰了些，到底是来大啊，什么事都看的开。

　　：“少宇，你能这么说，哥几个就放心了。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回学校我给你介绍一靓妞，保管比张莉强一百倍。”李容敲着桌面说道。我闻言一笑，不置可否，突然面色一正，开口说道：“这次回来，你们感觉到有什么不对没有？”

　　：“不对，什么不对？”刘磊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来，哥几个还是在一起，和女朋友去虹桥旅馆开房，一晚上至少还是六次，没什么不对啊。

　　看兄弟们一脸的疑惑，我也就不卖关子了，直说道：“咋们放暑假前，天天念叨着回来得打一架，找找咋们高中时候在城里横着走路的感觉。这架也打了，风头也出了，我问你们，有什么感觉？”

　　听他这么一说，李容倒是想起来了，以前在县城里混的时候吧，每次打了架，心里那个痛快啊，好象整个县城就咋哥们最大，最强，谁敢有一丁点儿不服，准让他小子不好过。想想那个时候，谁不知道二中有四个狠角色，就象少宇刚才说的，在县城里那是横着走。不过，现在想来，那时候只限于学生圈子，这次回来打一架，好象已经没有以前那种激动的感觉，甚至，有些，有些无聊。

　　打赢了别人，又能证明什么？证明自己比别人胆子大？证明自己比别人拳头硬？

　　看者几人神情各异，我猜到他们心里必定也是跟自己一个想法。

　　：“我就直说了吧，现在到底上了大学，已经不是高中时候的小混混了，那个时候，咋们成天想的就是打架闹事，出风头耍帅。可这次打架，我没觉得有任何痛快的感觉，相反，我觉得没意思，这年头已经不是我们当初想的那样了，看谁不服就把他放倒。或许，真是电视里讲的那样，人所处的环境不一样，身份不一样，对事物的看法也不一样了。”我没有什丝毫装正经，吹牛皮的意思，我所说的一切，都是有感而发。今时不同往日，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这一点，在他和张莉分手后的几个小时里，想的更清楚，更明白。

　　李容一听这话有些犯晕，他这个人，最怕听什么大道理，不过坦白讲，他心里也认为我讲的有道理，现在，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少宇，有什么话就直说，你知道哥嘴笨。”梁进不善言辞，可他心里明白，我一定有什么话要说。

　　我长长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伸直了身子，怔怔的看着天花板。整个包间里没有了响声，只有墙壁上那台老掉牙的空调发出刺耳的响声。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再是高中时候那帮无所事事的头小子，现在该想的，应该长远一些了。

　　这些话以前没说过，现在讲起来，不知道哥几个听不听的进去。毕竟这么多年懒散惯了，早已经形成习惯了，凡事就怕形成习惯，想转过来就不容易了。

　　：“行，兄弟们，我就直说吧。咱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二十出头，大学快毕业了，今天张莉的话可以说触动了我，她问我将来有什么打算。当时，哥们虽然嘴巴上东拉西扯，可心里在想，是啊，咱将来有什么打算，还有一年时间快毕业了，时间过的真他妈快。你们说，咱哥几个将来做点什么？”

　　李容马上想起我经常跟他开的玩笑说的话，接口道：“少宇，你不是说等咱毕了业，去云南走私贩毒么？这可是个好前程，来钱快。”

　　我笑了笑：“你小子还当真了，这事也就嘴巴上说说，能干么？那可都是死罪，违法的是咱不干，做人不一定要循规蹈矩，可得对的起自己的良心。”

　　：“是啊，听少宇这么一说，我都有点紧张了，眼看就要毕业了，咱还没想过将来干撒呢？少宇，你说说，有什么想法？”刘磊天生是个马大哈，大大咧咧的，整天脑子里想的不是女人就是游戏，我说过他好几次，这哥们愣是没听进去过。现在听我一说，倒有点急了。

　　：“我的意思是，毕业之后，咱哥几个就出去找工作了，别挑三拣四，给个小经理，小主管什么的，咱也干，别老想着咱们是大学生，IT人才，关键就是个锻炼机会。我就不信了，凭咱兄弟的本事，会出不了头？别人不是说，咱没上进心么？我们就做给她看，五年，对，就是五年，咱得混出个人样来。”我说的信心十足，就连其他三个也受了感染，觉着美好的前途在向自己招手，什么白领，小资，月入万元啊，小菜！

　　可就在半年之后，我才知道，当初说的这番话，其实还是自己在意，当然，这是后话了。

　　吃喝足，我掏出钱结过帐，兄弟四个勾肩搭背准备回家了。这顿酒喝的舒坦啊，喝出了前途，喝出了信心，所有人给老子看着，五年之后，咱哥们要衣锦还乡！

　　出了包间，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过了这走廊，才是大厅。我们四个都有几分醉意了，虽说走路还稳当，可这脑袋就有些晕了。

　　：“哎，少宇，我怎么瞧着前面穿短裙那妞那么眼？在哪见过吧？”李容突然叫了起来。

　　：“妈的，胚！看女人就看人家下三路。”刘磊嘿嘿笑骂道。

　　我抬起头向前面一看，那不是刚才在厕所给她面巾纸的女孩子么？这会儿，跟几个男女在一起，就在我前面几步远的地方，也正朝外走呢。一牛高马大的哥们跟她走的很近，看样子是她男朋友吧。我心里突然冒出一恶搞的想法出来，当下捅了捅旁边的兄弟，小声叫道：“走快点！”

　　四人快步赶上前，在快到走廊尽头的时候超过了赵静他们。

　　：“呦，巧了，跟这儿又碰上了。”我突然转过身，笑的看着赵静。对方几个人停了下来，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个脸笑容的年轻人，又看看不知所措的赵静。

　　要不是有朋友在，赵静真恨不得狠狠骂我几句，这个臭氓！

　　：“你有什么事儿？”赵静冷若冰霜，没好气的问道。李容他们几个一听这话就想笑，少宇这小子今天肯定得碰钉子，这面子丢大了，等着看好戏吧。

　　我抿了抿嘴巴，咧着嘴着气慢慢走了上去，离赵静仅仅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伸过头去，在她耳朵边上轻轻说道：“刚才在厕所的事，真是谢谢你了。”两人离的如此之近，以至在我背后的李容他们看来，这两人就是在接吻。

　　一时间，只觉芳香扑鼻，可我没那闲工夫去闻个够，再不把头缩回来，旁边那牛高马大的哥们可真要一巴掌扇过来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人家还是给你道谢，赵静虽然觉得这人也太过无理了些，但还是客客气气的说道：“不用谢，小事而已。”这可就让李容他们大失所望了，正想叫我快点走，赵静身边的貌似她男朋友的家伙却突然发作了！

　　一把封住我的衣领，牙齿咬的咯咯响，愤怒的问道：“小子，你他妈眼睛瞎拉！”刚说完这句话，他就被李容和梁进一左一右的架了起来，即便是他牛高马大，身体强壮，可怎么挣扎也动不了分毫他算看出来了，这几个小子练过。

　　我没有生气，拍了拍李容的肩膀，示意他们放开那小子，看着他因为吃醋和愤怒而严重扭曲的脸以及不断耸动的腮帮子，我和颜悦的帮他理了理衣服，拍拍上面的皱折，嘴角微微一扬，出怪异的笑容，轻声说道：“何必呢？大家都是文明人，不要这么冲动嘛。”说完，又很有礼貌的冲赵静点了点头，微笑道：“再见。”说完，领着三兄弟扬长而去。身后，传来那小子愤怒的吼声。

　　：“少宇，那小子连心肝都是黑的！就你刚才这么一，人家男朋友还以为你们两是夫妇？还厕所的事，厕所里有什么好事？要换成是我，立马就想到你们两在厕所里干那好事，马上冲进厨房，提把菜刀，出来就把你小子给废了！”刘磊越想越觉得刚才那事真他妈有意思，一出火锅店就嚷起来了。

　　我突然停了下来，脸上晴不定，象是出了什么事。

　　：“少宇。怎么了？”李容心说坏了，这哥们今天一惊一炸的，情变的打击可真不小啊。

　　：“我说，李容，刚才我把你给我的套子全扔厕所了，你说他男朋友要是去厕所，看见那东西，他会怎么想？”

　　一阵沉默，沉默之后，放肆的笑声哄然响起，在这条大街上，显得是那么的肆无忌惮。

　　“年轻就是好啊”有街边路过的老者看着四个旁若无人的小伙子，由衷的感叹道。

　　（第二章节改过了，看过的人可以再去重看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