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胡洁蓉进加护病房近一个月了，这期间不少人来来去去的探望过她，只是她并没有明显的反应，仲子俊天天按时进去陪她，在她耳边说话，唱她喜欢听的歌，他无法进去陪她的时候，就请护士小姐播放她爱听的音乐。

　　因为做了长期抗战的准备，所以仲子俊已经恢复上班，而且每天准时进公司，当然也配合加护病房的开放时间准时离开。

　　表面上，他看起来和过去没什么两样，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里住着一条名为“恐惧”的大虫，那条大虫正在无情的啃嗜着他的心肝脾肾肺，一点一点的折磨着他的心神，一滴一滴的耗损他的精力，让他镇活在随时可能失去洁蓉的恐惧中。

　　所以，他有别于以往随兴的工作态度，每天准时上下班，为的就是想利用忙碌来和内心的恐惧相互抗衡。

　　今天，他将小陈找到办公室来。

　　小陈从踏进办公室起，脸上表情及走路的动作都非常不自在，部分同事认出他，马上给他难看的脸色瞧，甚至还有些“不小心”让他听到的耳语，当场令他感到难堪。

　　自从那天在急诊室见面后，他和老板就没再碰过面，他几次要找老板“认罪”都被挡下来，老板都不愿见他，到医院想探望洁蓉也都因为老板和他的朋友已经在里头而不能进去，只能在外面向护士打听洁蓉的状况。

　　他一直以为老板是在生他的气，今天老板终于愿意主动召见他，事情总算要有个了结了。

　　“身体好了没？”仲子俊态度温和，语气和缓，一点也不像在生他气的样子。

　　“嗯。”他点头。

　　“事故的调查报告已经出来了。”仲子俊拿起桌上众多档案夹的其中一个。

　　小陈直脊梁准备受审。“是。”

　　“是脚踏垫惹的祸。”将档案夹递给小陈。

　　“脚踏垫？”小陈充疑惑的接过档案。他想过千百种发生事故的原因，就是没想过会和脚踏垫有关。

　　仲子俊扬扬眉。“档案里头写得很清楚。”

　　小陈打开档案快速浏览，里头还附了事故模拟照片，将整个事故的发生原因一清二楚的详细阐述。

　　看完报告，小陈合上档案，闭上双眼缓缓仰起头，报告的结果让他感到震撼，儿没想过一块小小的踏垫会造成这样大的惨剧。

　　鲍司为了能维持新车的完好状况，会在维护或试车时在原厂踏垫上再放一个一般的防水踏垫，以防将车子脏。问题就出在防水踏垫的尺寸不一定符合，不像原厂踏垫能刚刚好附着在脚踏板上，有时过大，有时过小，但因为维修及试车只是暂时的，完成工作后即会拿掉，所以也就不是很在意尺寸不合这一点。

　　这次的事故发生原因就是因为脚踏垫太大，在试车的过程中踏垫会往前滑动，所以踏垫的边缘有时会卡进油门及煞车，这就是小陈在试车途中始终觉得煞车及油门不顺的原因。

　　而在测试加速度时，脚踏垫边缘卡进油门及煞车中，导致高速行驶下煞车瞬间失常，才会酿成这样的悲剧。

　　“整起事件没有谁对谁错，大家都没料到一块脚踏垫可以造成致命的危机，公司已经要求维护部经理拟新的工作标准程序，首先就是先解决脚踏垫的问题。”仲子俊大略说明了一下整件事的处理方式。

　　“就算是脚踏垫的问题，我也不该为了自己保命而让洁蓉直接撞上墙壁的。”关于这点他责无旁贷。

　　仲子俊摊开双手。“任何人遇到紧急状况都会那样直接反应，包括我在内。”

　　小陈低头不语，心里的内疚是无法轻易去除的。

　　仲子俊起身绕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别想太多，公司随时你回到驾驶座上。”

　　小陈马上起身。“谢谢老板。”小陈激动的向他鞠躬，久久不起。

　　事情发生后，他得了驾驶恐惧症，只要坐上驾驶座双手就会没来由的发抖，所以这阵子他没再做试车工作，但是老板却仍然照常给薪，让他照常到维护部上班，他对老板的感激及对洁蓉的内疚，已经快要将他撕裂，今天老板又对他这么Nice，他都不知道要怎么报答？

　　仲子俊抬手看腕表。“时间差不多了，有没有其他的事？”

　　小陈摇头。

　　“一起到医院吧！”也许洁蓉的病情会因为小陈的探视而出现奇迹也说不定。

　　小陈眼睛倏地一亮，用力点头。

　　原本传在办公室的一些耳语，也随著老板揽著小陈的肩膀相偕离开而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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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子俊在进洁蓉的病房前先到院长室一趟，他向院长提出要将洁蓉送到美国治疗的要求。

　　发生事故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天了，洁蓉虽然有些反反应，但始终没有醒来，他怀疑他还有多少耐可以继续等待下去。虽然以目前台湾使用叶克膜且存活下来的最高纪录是五十三天，但是，他并不希望洁蓉破这项纪录，所以他才会起了想把她送到国外治疗的念头。

　　不过院长却当场浇了他一头冷水，理由是现在的洁蓉根本不起搬动，且台湾使用叶克膜的技术成，使用案例是全球第二，甚至经常有国外医护人员到台湾取经，所以院长并不认为将洁蓉送到国外就会比较好，反倒有可能因为长途跋涉而降低治愈率，而且院长不断强调洁蓉一直都在快速的进步中，但是他却一点也看不出来，只知道洁蓉没醒来过。

　　经过一番沟通，仲子俊最后只好打消到国外就医的念头。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来到病房，在进入前先深呼吸，然后挂上笑容按下管制用的电铃；不管洁蓉知不知道，他都会展现愉快坚强的一面。

　　护士小姐替他开门，通常只要是他出现在病房时，她们就会将原本放著洁蓉喜爱的音乐的CD关掉并离开病房，好让他们独处。

　　仲子俊包下了医院最豪华的VIP室，将洁蓉从一般的加护病房转到这里，只为了能和她有更多的时间单独相处，说更多的体己话。

　　“你呀你，再不醒来，我都要失去耐了。”仲子俊轻吻著洁蓉的手轻声细主。

　　他伸手抚抚她因为手术而剃光头发的头颅：心疼地说：“头发有长出来一点点了，你该不会是想等头发长长才醒来吧？这样吧，你先醒来，然后我做一百顶各种不一样造型的假发让你顶著先。”

　　他就这样对著昏的洁蓉自言自语，每一次、每一天。

　　“那天小陈来时有多沮丧自责你也看到了，你再不醒来，我怕他会因此想不开而一蹶不振，你也舍不得看他这样吧？”为了刺她，他可是什么招数都用上了。“再不醒我就拿针戳你喔！”

　　洁蓉被他握著的手动了一下，就像真的被针刺到一样。

　　仲子俊倏地瞠大眼，他确定自己很清醒，所以涸葡定他刚刚真的感觉到洁蓉的手指动了，也看见她的头在微微转动，虽然动作细微得几不可见，但他有感觉也有看到，然后像是在印证他所看到的一样，洁蓉的微微掀开，并发出细微的声音，他赶紧凑上前。

　　“洁蓉？听得到我吗？我是子俊。”他激动的更加握紧她的手。

　　“嗯～～痛～～”洁蓉闭著眼、紧锁著眉头，以几近气音的声音呻。

　　“痛引哪里痛？哪里痛？”他的眼睛像雷达一样从头顶到脚趾将她扫描一，试图找出她的痛源。

　　“ㄕㄕㄕ…手～～指～～要～～碎～～了。”说这么长的话差点让她再度昏厥过去。

　　经过她几乎赌上性命的提醒后，他才意识到是他太激动抓痛了她，赶紧松开手，并且不断对著她已经红肿的小手轻抚吹气。“对不起，对不起。”

　　洁蓉没再开口，刚刚那几个字已经让她耗尽力气，而从头到尾她的眼睛都没睁开，仲子俊以为她又陷入昏，才想起应该赶紧按铃叫医生。

　　院长接到护士的通知后马上赶过来。

　　仲子俊怕大家不相信他，拚命的告诉大家他们刚刚的对话及洁蓉所做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院长为洁蓉做各项检查，仲子俊紧张的握著拳头陪在旁边。

　　院长刚关掉手电筒，仲子俊就急忙上前追问：“怎样？她醒了对不对？”

　　“你刚刚看到她醒了？”院长反问。

　　仲子俊先是点头然后摇头。“她有说话但是眼睛没睁开，这样算不算醒来？”

　　“算，她复原得比我们预期的还要好、还要快，如果她刚刚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开口说话，那她应该很快就会醒来。”院长看起来很乐观。

　　“还要多久？她为何又昏过去了？”现在只要遇到和洁蓉有关的事，他的表现就像脑残一样，完全失去思考判断的能力。

　　“这很难…”

　　院长的表情很为难，不知该如何告诉他其实并没有时间表，但是，洁蓉帮他解围了…

　　“ㄌㄌㄌㄌ…冷…”

　　洁蓉紧闭双眼、深锁眉头，她感觉好冷，而且整个人像是被人用榔头敲碎再重新补起来一样疼痛。头很重，眼很，喉咙很干，周遭的声音她都有听到，但是身体的疼痛和传出来的阵阵寒意却让她开不了口，她是凭著一股意志力才发出声音的。

　　她想睁开眼看看子俊，她知道自己因为车祸住院，也知道一定很严重，否则不会有那么多人在她身边来来去去，仲子俊甚至天天在她耳边说话，天天唱歌给她听。

　　她想看看他！很想看看他！

　　她将所有的念力集中在双眼，努力的想睁开，但是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眼皮仍然像是被强力三秒胶黏住且还著两颗大石头般沉重。

　　仲子俊靶受到她想要睁开眼的努力，握著她的手不断低语，不断轻吻她的额、她的眼，希望能藉此将他的力量传达给她。

　　洁蓉试了好几次才将眼睛睁开，刺眼的光灯让她不适应的眯起眼睛，院长马上下令护士关灯，仅留头的小夜灯。

　　当眼睛较为适应光线后，洁蓉马上搜寻仲子俊，虽然视线还有点模糊，但是已经可以看到仲子俊罢毅的轮廓及感的薄。

　　“洁蓉？看得到我吗？”仲子俊紧张得忘了呼吸。

　　洁蓉缓缓眨一下眼算是回答。

　　病房内传来一阵欢呼声，大家都为洁蓉的醒来而高兴著。

　　院长再为洁蓉做一次检查，确定无大碍并提醒仲子俊若有任何状况一定要赶紧按铃后，这才领著医护人员离开，给他们独处的空间。

　　仲子俊紧握著胡洁蓉的手，高兴得眼角泛泪。

　　胡洁蓉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刚睁开的眼早就泛泪水，不断顺著脸颊滴落在枕头上，他们无语的四目相对，眼眶都泛著泪。

　　仲子俊情绪激动到不行，很想仰天长啸，他等这一刻等很久了。

　　洁蓉很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开不了口，看出她的企图，仲子俊以食指轻她的。“嘘，不急，等身体好一点再开口，到时想说多久都让你说。”

　　洁蓉只好听话的抿起嘴。

　　为了不让她太累，仲子俊只是陪坐在病边，右手握著她的手，左手则轻轻抚著她的脸颊。

　　他心中充了感谢，谢谢老天爷没把洁蓉收做女儿；谢谢院长高明的医术；谢谢身边所有关心他们的朋友；更谢谢洁蓉没有抛下他独自离开…太多太多要感谢的了。

　　看着洁蓉带著笑容再度沉睡，他累积多的压力与疲倦也在这一刻瞬间全部释放，握著她的手趴在沿也沉沉睡去，脸上挂著足又幸福的笑容。

　　他的洁蓉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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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洁蓉的身体就像坐云霄飞车一样复原快速，很快医院就为她拆除掉身上的仪器管线，没多久就将她转到普通病房，这段时间仲子俊天逃邺十四小时在医院陪她，半刻都舍不得离开她，就连接电话时眼睛都要黏在她身上，黏人的模样常让她哭笑不得。

　　“吃块苹果。”他切下一块大小罢好的苹果递到她嘴边。

　　现在他可是削苹果高手，而且还细心的切成适当大小让她可以一口一片，不必太过吃力。

　　洁蓉紧闭双摇头拒绝。从她可以进食后，他就每天“”她吃一颗苹果，现在只要看到苹果，她就像看到白雪公主的后母一样害怕。

　　“至少吃个几片吧！苹果是很好的水果，不是有人说过一天一颗苹果，医生远离我吗？”他再将苹果凑上去。

　　“不要！”洁蓉拒绝。

　　她的体力还没完全恢复，所以说话都尽量简以保持体力。

　　仲子俊将苹果放入自己嘴中气的盯著她。“还是要我用嘴巴喂你？”

　　“不要。”她将五官挤成一团。

　　“嗯…好吧！今天就不吃苹果了。”他把叉子放下。

　　她开心的给他一个清醒后最甜最美的笑容。“谢谢。”

　　看着她的笑容，仲子俊很想不顾一切的一亲芳泽，他好久没品尝她芳馥香甜的滋味了。

　　“我好想亲亲你。”他还是忍不住说了。

　　她低下头。“别安慰我，我知道我现在很丑。”她到现在都还没有照镜子的勇气。

　　“才不会，可美的咧！而且还很可爱。”他她的“头发”

　　她蹙紧眉头。“不要摸我的光头！”她不愿照镜子就是因为这颗光头啊！她光头的样子一定丑到外太空去了。

　　他缩回手。“头发已经长出来了，不是光头了。”他就知道她很在意头发的事。

　　她抬起脸，可怜兮兮的看他。“我会不会像花田一路一样再也长不出头发了？”虽然当时看这部动画时笑得很大声，但她现在觉得花田一路长不出头发的情况一点都不好笑。

　　“嗯…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不过，相信我，你的秀发正在逐渐成长茁壮中，很快你就会再度拥有乌黑亮丽的秀发。”

　　他下意识抬起手要抚摩她的头却被她看穿。

　　“别再碰我的头！”

　　他的手在中途转弯改握她的手。“洁蓉，你能醒来是多么令人开心的事，就算你真的长不出头发，我还是很爱很爱你，我爱的是你并不是你的头发。”

　　回想她手术时输血一万CC几乎等于换血的惨况，有没有头发的事根本一点也不重要。

　　“对不起，你这么担心我，我还只顾著头发的事。”被他这样一说，她觉得自己似乎太过分了。

　　前几天仲岳奇他们来看她时，有聊到这段日子仲子俊因为担心而不眠不休的照顾她，让她既感动又抱歉。

　　“爱美本来就是女人的天，没什么好道歉的，如果你真的那么在意，那我明天就先帮你订几顶顶级假发好了，这样你就不会觉得自己丑了。”虽然他觉得没必要，但是如果她真这么介意的话，那就订吧！

　　她摇头，假发再漂亮也不是自己的。

　　“坐这么久了，该休息喽！”他起身将她的摇平，将被子盖好。

　　“子俊？”她被被单包得只剩一张小脸在外面。

　　“嗯？睡一下吧，我会在这里陪你。”轻轻握著她的柔荑。

　　“可以给我一个吻吗？”一双大眼充期待的望着他。

　　呜～～他们好久没亲吻了，她知道他是因为担心她的身体还没康复，所以一直刻意避免和她有太亲密的接触，但是，这样反而让她觉得空虚又没安全感，以为他只是嘴巴说还爱著她，其实心里是在盘算要如何把她甩掉。

　　仲子俊愕然的瞅著她。“你…”“一下下没关系啦！”她鼓励著。

　　“你的身体…”还在犹豫，他并不想为了短暂的快乐而又造成无法弥补的遗憾。

　　“好一半了呀！”天哪！她的语气听起来怎么这么猴急啊？

　　他深深的看着她，迟迟不肯动作，急得她好想狠扑上去主动献吻，但是她却选择了自卑的拉高被单遮住口鼻。

　　她都主动开口了还被拒绝，真是丢脸极了！

　　她这个举动反而让他心生不忍，伸手拉开单，倏地俯下头衔住她的，动作迅速而轻柔。

　　他原本只是想点到为止就好，但是洁蓉并不依，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主动伸出舌头延长这个“一下下”的吻，最后，被她起的情一发不可收拾，他抑制不住的加深这个吻，甚至几乎失控的一路向下滑移。

　　是洁蓉异常的嗄气声把他敲醒。

　　他停止所有的动作，紧张的抬起头看她，只见她双颊通红，急促的着气，他马上吓出一身冷汗。

　　“洁蓉？洁蓉？”

　　他发誓，要是因为这个吻而让洁蓉发生什么意外的话，他马上切腹自杀。

　　息渐渐平息。“我很好，只是觉得太幸福了，所以有点激动。”

　　“差点被你吓死。”他脸色惨白的深吁一口气。“休息一下吧！”再度帮她将被单拉好。

　　她终于甘愿闭上眼休息，而且是带著足的笑容。

　　仲子俊在心底暗自发誓，在她还没完全复原以前绝对、绝对不再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