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午后的简餐店里，客人稀少，僻静悠闲，非常适合讨论事情。

　　尹仲熙在好友谢应维和金凯岗的瞪视下，带着疑惑将佳人孙艺妍请到简餐店，想跟她好好详谈一番。

　　两人落坐，彼此对看一眼，又很有默契地转过头去。

　　他们都察觉到对方的改变，四年的岁月，让他们之问多了份陌生，像是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

　　当年的尹仲熙还是个学生，现在是知名的室内设计师；而原本是个黄丫头的孙艺妍，变成了亮眼的大美女。

　　气氛有些冷凝，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们都在思考，该怎么开口，才能化解这个尴尬的气氛。

　　“咳。你刚刚说，你有困难？”尹仲熙终于打破沉默，关切溢于言表。

　　孙艺妍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竟然拎着行李就来投靠他，但是话都说出口，她也豁出去了。

　　“是。不瞒你说，我这次是回台湾度假的。”她那双明亮的眼紧盯着他，细看他的表情。“我这段时间都住在阿姨家，但是阿姨最近要去日本探访亲友，我表哥和表嫂又是新婚，两人浓情意，我住在那里好像不太方便，所以我想搬出来，另外找个地方住。”

　　其实她阿姨前两天就飞到日本去了，她和表嫂感情又好，这些不过是她的借口罢了。

　　“我想过住饭店，但是…”孙艺妍沉默了，无辜的大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只是一个眼神，尹仲熙也明白她的意思。

　　孙家是单亲家庭，母亲为了家计而忙，她没有兄弟姐妹，成长过程一直都很寂寞，所以她很害怕一个人独处。

　　当年他搬到她家借住的那段时间，她真的很快乐，每天都跟在他身边，他回到台湾以后，有一段时间始终很不习惯，总是想起她，走在路上听到年轻小女生的声音，也习惯性地转头看看是不是她。

　　“我了解。”尹仲熙是明白她的意思，但是他也有自己的问题。“不过我现在的住处很小，只有两个房间。”

　　他怕委屈了她，也怕孤男寡女住在一起，有损她的名誉。

　　“没关系，我不介意。”孙艺妍眼中暗藏喜。只要能跟他住在一起，房间再小也无所谓。

　　近水楼台先得月，喔，她真聪明，竟然想得出这么的方法。

　　尹仲熙想想还是觉得有点不太妥当，眉头轻皱，思考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不然…我的住处让给你，我去住朋友家好了。”他的住处虽小，但环境治安还不错，感觉比住饭店要好。

　　孙艺妍的喜悦瞬间消失。

　　“我知道了，这样太麻烦你，没关系，我自己再想办法。”

　　她低下头，苦恼烦闷的脆弱模样，让人心疼。

　　尹仲熙赶紧解释。“不麻烦，我是怕你和我住会不自在。”

　　“怎么会？”孙艺妍这才释然，眉头轻解，漾出淡笑。“我们以前也曾经住在一起。”

　　她想重温旧梦，慢慢走入他的生活，让他想起两人在一起的美好时光，让他渐渐无法抗拒她。

　　尹仲熙提醒她。“现在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她装无辜。“难道你现在变成大设计师，就不想跟我这种小人物来往？”

　　“妍妍，不准你这样想，不管我变成怎样永远都会你。”他强调。

　　孙艺妍心头一阵感动。尹仲熙还是对她那么好，不枉她思念了这么多年。

　　“太好了，仲熙哥，那我就不客气了。”孙艺妍怕他反悔，马上提起行李。“走吧，现在就去你家。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下，可以吗？”

　　面对这样娇柔甜美的脸蛋，哪有人能对她说不。

　　“当然可以。”尹仲熙绅士地接过她的行李，结帐后，随即领着她往外走。

　　“仲熙哥，以前你在美国借住在我家，现在换我住在你家，我们真有缘分，好像是命中注定的一样，我们注定要在一起。”孙艺妍故作无意地说。

　　她追上他高大拔的身影，小手主动地挽住他的手臂，十足小女人的姿态，给了大男人的自信，好像自己真的只手就能为她挡风遮雨，这种被信赖与倚靠的感觉，任何男人都抗拒不了。

　　面对这个甜蜜可爱的女孩，和她的依赖，尹仲熙不可否认地心头有些微甜，像是心底深处的某个部分被触动。

　　但是，他只是她的大哥哥，从来没想过什么命中注定要在一起。他不是听不懂这个丫头话里的意思，她说的也很有意思，他们两人的确是很有缘，彼此都应该珍惜这份缘分，可她在自己心中始终是个小女生，对他，她应该只是一种少女的依恋吧…

　　即使，这几天来，他一直想着转变得更娇柔成的她，还有他们曾经共度的美好片段。那些片段时时萦绕在心，让他心中有些遗憾、有些惆怅，也有些騒动…

　　算了，别想那么多了，还是不要让她继续执不悟下去吧！

　　“傻瓜，注定要在一起这种话怎能随便讲？”尹仲熙摸摸她的头，就像以前在美国的时候一样。“小丫头长大了，总有一天会有自己的情人，到时候恐怕连仲熙哥是谁都搞不清楚。”

　　他轻描淡写地点出彼此的关系，希望她能明白。

　　孙艺妍脸上的笑容瞬间黯淡下来。

　　为什么他那么急于划清两个人的关系呢？他还是把她当成小女生吗？装作听不懂她的暗示？

　　他从来不喜欢别人太过靠近自己，也不跟女人搞暧昧这一套，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所以她能够像这样挽着他、走在他身边，表示他是喜欢她的，愿意让她靠近吧？

　　算了，没关系，反正他们的“新同居生活”就要开始，她会慢慢地走入他的生活，渗入他的心，总有一天，一定会让他亲口对她说：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一思及此，孙艺妍轻拧的眉头才舒展开来，脸上出自信的笑意。

　　亲爱的仲熙哥，看你往哪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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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艺妍脚步轻快，好奇地在尹仲熙的家里逛来逛去。

　　只是越看，她心里的疑惑越深。

　　这是间仅有十来坪大小的公寓，外部老旧，内部也没有多好，简单的家具和摆设，虽然称得上清，但实在有违室内设计大师的名号吧？

　　孙艺妍以为以他目前的地位，就算住家质量无法跟沈家或卫家那种大门大户相比，也应该不是这种鸟笼似的小鲍寓，及非常平凡的布置。

　　尹仲熙发现她的子依然如过去那样单纯而直接，能轻易地从她脸上的表情解读出她的想法。

　　“很失望？”

　　这间房子是尹仲熙刚回到台湾时租赁的住处，后来因为屋主调职想转卖，他干脆买下这间陪他度过那段难熬的创业岁月的房子。

　　他常说自己和这间房子有着革命情感，虽然他现在贵为室内设计名师，确实也赚了不少钱，但他念旧，不愿意搬走。

　　只是讽刺的是，他设计过那么多房屋，却一直没空打理自己的住处。

　　“怎么会？”孙艺妍出了甜如糖般的笑。“我开心都来不及，真的很谢谢你愿意收留我。”

　　“不用勉强，如果你不喜欢这里，看你是想租房子住，还是住饭店，我都可以帮忙。”

　　尹仲熙不想委屈她，何况，以前她真的只是个小女孩，他当她是妹妹，心无杂念；现在毕竟是孤男寡女，她又变得这么漂亮，他不自在也是正常的。

　　“不会，我怎么会勉强。”孙艺妍灵动的眼眨了眨。“何况客随主便，我无处可去，你能够收留我，给我一个栖身之所，我应该感激你。”

　　只要有他在，就算他住在垃圾坑，她都乐意奉陪。

　　“客随主便？栖身之所？”她的话惹来尹仲熙的轻笑，瞬问，脸部生硬的线条柔和了不少。“你的中文造诣很不错。”

　　对于一个从小在美国长大的女孩而言，实在很难得。

　　“你忘了，我有个时常提醒我不可忘本的母亲大人。”孙艺妍吐吐舌，对他俏皮一笑。

　　孙艺妍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意外过世，母亲伤心之余，变卖家里的房子，带着女儿离开台湾这个伤心地，赴美生活。

　　但孙母始终忘不了那个埋葬她的最爱的地方，所以亲自教导女儿中文，就是不想让她成为一个只会讲ABC的女孩。

　　尹仲熙凝视着她俏皮的吐舌模样，一阵心神漾，只能不自然地说：“没错。”

　　真是怪了，以前她也常做出这种举动，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只当她是个可爱的小女孩，但现在，他忽然一阵不自在。

　　莫非，他会被这个小女人的一举一动所牵引？

　　孙艺妍注意到他的眼神有点奇特，有点茫然又有点若有所思，简直是在不经意间放电，让她的脸蛋染上了嫣红。

　　“怎…我脸上有什么吗？”她的表情有些无辜。

　　“没什么。”尹仲熙察觉自己竟然看她看得痴了，连忙挤出一抹不太成功的笑容掩饰失态。“我是说，我也看得出来你母亲对你的用心。”

　　“是啊，我妈咪虽然人在美国，但她其实对台湾的一切都很在意，只是这里是她的伤心地，她不肯回来罢了。”孙艺妍轻叹。

　　她母亲对父亲用情至深，听说当初若非还有她这个嗷嗷待哺的小女儿，只怕母亲早就追随父亲而去。

　　有一个人用全部的生命爱着你，你也以同等的心情回报，这样的情感在快餐爱情当道的时代，是多么可贵的事。

　　孙艺妍非常羡慕父母之间的深情，也希望自己能够拥有这般一生一世的爱情，她相信尹仲熙是个值得她付出的男人，她不会看错的。

　　谈起往事，一股熟悉的氛围顿时包围了他们，无形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好像又回到当年同住的时候，温暖与快乐淌过心头。

　　气氛令人放松，孙艺妍忍不住问出心中藏了许久的好奇。

　　“仲熙哥，我想知道，这四年来你有没有想过我？”

　　能跟他一起回忆往事，这是四年间她想都没想过的事，此刻，她真的好高兴，喜悦的泡泡在心里不停地冒出来。

　　现在，她根本不需再怀疑，为什么自己一直思念着他，为什么那么多男人追求她，最后总是锻羽而归，因为她始终念着他，对他的感情没有任何一点改变。

　　她对他的喜欢，不是少女时期对大哥哥的恋，也不是因为太过寂寞，需要一个人陪，而是发自内心的欣赏与信任。

　　住在美国时，他对她很照顾，让自小习惯独自一人的她得到许多温暖。他很聪明，教了她很多事情，他的学业成绩优秀，现在成就非凡。他俊朗有型，但从不搞男女关系。

　　尹仲熙就是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他在她心中是一个巨人，但遗憾的是，她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有多重的分量，她好想知道他的感觉，就算只是一秒钟的想念，她也觉得无比珍贵。

　　“我！”尹仲熙顿了顿，轻轻摇摇头。

　　怎么可能没有想过她？以前的她那么吵，每天都要黏着他，让他习惯了身边有个小苞班；她太过善良，什么大小事都要替她担心，就怕她被骗，有时候又太大而化之，不够细腻，让他紧张，习惯随时注意她的状况…

　　而这一切，都在他回到台湾以后消失了。

　　他离开孙家的时候，充抱负，只想快点发挥自己的才能，全心投入于工作中，但是等到独自一人的时候，太寂静的屋子让他忍不住怀念起那个习惯依赖自己的女孩，和被依赖的感觉。

　　“我当然会想你，你太令人担心了。”尹仲熙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

　　眼前亭亭玉立的她，学会了自己一个人飞翔，能够独立地四处旅游，他很为她高兴，但同时又有点失落。她已不再是那个处处需要他叮咛，需要他照顾的小女孩了。

　　“啊？！”谁跟他说那个！那根本不是孙艺妍要的答案。

　　他到现在还把她当成小女孩看待吗？是他的眼睛有问题，还是她真的魅力不足？

　　“不过现在，你看起来很好。”少了我，也无所谓。

　　尹仲熙有些感叹，两人分开的这些年来，他不间断地写卡片给她，也在她生日时寄小礼物给她，但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响应，他一直怀疑她当时说再见面也要当作不认识的气话，其实是真的。

　　现在，面对他们的偶遇，看到自信亮眼的她，他也不敢有什么期待。

　　“我哪里好，其实我一点也不好…”孙艺妍嘟着，将自己的不表无遗。

　　尹仲熙忍住笑意。她还是一样单纯，高兴就眉开眼笑，不高兴就嘟着嘴，这点倒是没变。

　　孙艺妍看到他漏的笑意，发现自己好像太过孩子气，让他看笑话了，连忙收拾心神，端出气质。

　　她提醒自己，千万别在他面前做出太过幼稚、愚蠢的举动，她要以事实证明，她真的长大，可以谈恋爱了。

　　“对了，我要住哪个房间？”孙艺妍转移话题。

　　来方长，他不喜欢她没关系，她会努力让他爱上她。

　　“我这里有两间房，看你要住哪一间都可以。”尹仲熙倒是很随兴，就算要他睡客厅，他也不在意。

　　“真的？你对我真好，那我要好好考虑。”

　　不到两分钟，孙艺妍就参观完了两个房间。

　　说实在的，他的房间不但小，而且只有“乏善可陈”四个字可以形容，选哪间似乎都没有差别。

　　不过房间小也有小的好处，感觉两人靠得更近，她恨不得两间房之间只有一片薄木板挡住，最好她还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那就更了…

　　呃，她会不会兴奋过头了？

　　“那我选这间好了。”她选了那间比较小的客房。

　　“这间比较大、比较舒服，这里让给你睡好了。”尹仲熙指着现在自己使用的那间房。

　　“不用了啦！”孙艺妍根本不在乎住在哪一间，她在乎的是他。

　　她拿起自己的行李，奔进客房里。

　　真好，他们真的又可以住在一起，她作梦都想不到会发生这么好的事，有他在的地方，比住在五星级饭店还要开心、舒适。

　　尹仲熙凝视她，看着她脸上那灿烂的笑容，也忍不住苞着笑。

　　他不得不承认，小女孩真的长大子，一举手一投足，都有股说不出的美好风情，那么吸引人，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我去拿新的枕头和被套给你。”

　　她应该很快就会回美国，但可以想见，多了这么一位恩人娇客，他这段日子铁定不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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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不着，真的睡不着。

　　半夜三点多，孙艺妍睁着一双大眼睛，在上翻来覆去，怎么都无法进入梦乡。

　　想想她喜欢的人就在隔壁，两人不再隔着浩瀚无边的太平洋，而是只有一墙之隔，他们是如此靠近，站在同样的土地上，呼吸着相同的空气…

　　孙艺妍的脑海里一直转着他的身影，回忆着他的所有举动，越想越亢奋，根本睡不着。

　　天，真的不是她要夸奖他，更不是她情人眼中出西施，尹仲熙真的太帅了，现在的他比四年前更加俊朗潇洒，也难怪有那么多女人对他有兴趣。

　　听说，他这些年专注于工作，身边没有一个女人，但是这有可能吗？听说倒追他的女人多得不得了，难道没有一个是他喜欢的？

　　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丽的、清纯的、可爱的、活泼的、害羞的…

　　呜，好难猜喔，这样她要怎么行动？

　　孙艺妍就这样想想想，一直想到清晨，她还是睁着一双大眼睛，没有丝毫倦意。

　　唉，好苦恼～～

　　壁房里，尹仲熙也有点难以入眠。

　　再度遇见孙艺妍，两人之间充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以前的她像个甜美的小妹妹，爱哭爱撒娇：现在是娇夺目，有距离感，但又保有孩子气的一面。

　　尹仲熙不能否认的是，同时拥有成小女人风情与女孩稚气的孙艺妍，前所未有地具有吸引力。

　　他没忘记稍早之前，自己望着她的时候，似乎越来越感觉到她女的那一面，没办法再单纯地将她当成妹妹对待。

　　他有点苦恼，怕对她照顾不周，又怕照顾得太周到，万一不小心动心了，岂不无法收拾…

　　担心、忧虑、烦恼在他心中绕，让他睡也睡不好，直到天色快要大亮，他好不容易入睡。

　　可没多久，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大作，让一夜不成眠的尹仲熙混混沌沌地醒来，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楚到底是梦还是真实。

　　声旨越来越大，他皱着眉。没有错，的确有人在“搞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