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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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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咚!门铃声响起,方健楷上前应门,眼前是个高大男子,看来有点眼

  “伯父你好,我是殷存义,我送晴岚回来。”

  “喔,,”方健楷想起来了,女儿订婚那天曾见过面,听说是“擎宇银行集团”未来的接班人,相当沉稳安静的一个人,和他弟弟形成反差。

  今天可真是怪了,晴岚不是由未婚夫送回来,反而是她未来的大伯?只见方晴岚脸上毫无血,紧抿双不言不语,似乎强忍着极大痛苦。

  这时潘颖芝从厨房走出,一边解开围裙,一边皱眉问:“晴岚,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母女连心,她一看到女儿的模样,不只口变得闷重,连脚底都有点发冷。

  “抱歉,我想先扶她回房休息,晚点再跟你们解释。”殷存义感觉得出来,身旁的女人随时都要崩溃,因为她从头到脚都在颤抖,老天,他真想杀了殷弘平!

  尽管不明内情,方健楷和潘颖芝仍点了头,几分钟后,殷存义神色凝重地走出房。

  “来,先坐下来。”方健楷端上三杯麦茶,心想也许需要长谈。

  “到底怎么回事?”潘颖芝有种不好的预感,女儿从小不用人担心,除了品学兼优、乖巧贴心,第一次男朋友就订了婚,工作上也能进入状况,一切是如此顺利,莫非命运要让她深受挫折一次?

  “伯父、伯母,希望你们先冷静一下,这件事我没有资格多说,应该由晴岚决定是否要说出来。”殷存义不确定是否该由他来开口。

  “你不说,是要我们担心死啊?”潘颖芝是个急子,差点要拍桌。“我们女儿一脸快昏倒的样子,我们能不知道原因吗?”

  “小声点,不要对人家那么凶嘛!”方健楷拍拍子的肩膀,夫俩相处三十多年,早就摸透彼此脾气。“至少你也别让晴岚听到,让她好好休息。”

  丈夫说得有道理,潘颖芝勉强沉住气,却还是坚持道:“我可以冷静点,但是你一定要说出来,我们是她的爸妈,比谁都有资格知道。”

  殷存义思索片刻,才决定吐些许事实。“我弟弟他…做了对不起晴岚的事…可能很难收拾后果。”

  “对不起晴岚的事?!”方健楷原本还算心平气和,一听这话也浑身不对劲了。

  潘颖芝反应更大,马上拍桌,还破口骂道:“才订婚几个月而已,他竟敢来?是不是勾搭上别的女人?是谁?我们晴岚哪里不好?他有什么不?竟敢做出这种混蛋事!”

  殷存义被骂得无辜,但他并不介意,他只在乎晴岚的感受。“伯父、伯母,我替我弟弟觉得万分愧疚,但晴岚受到这种打击,现在心情很,我们最好不要更刺她。”

  方健楷按住子的手。“殷先生说得对,你这样大叫,晴岚听了一定很难受。”

  “好好,我小声点就是了,可是…怎么会这样?”潘颖芝脑子里一团,扭住双手努力回想。“晴岚今天早上才熬了粥,说要去看弘平,因为他感冒了需要补充营养…那时晴岚看起来好好的呀!难道是今天发生的事,就在你家不成?”

  女人的直觉果然准确,殷存义点头道:“没错。”

  “对方是谁?”在潘颖芝眼中,没有人比得上她女儿。

  “你们也认识的人,郭香筠。”

  这答案无疑投下一枚震撼弹,潘颖芝几乎要昏倒。“是她?她常来我们家,订婚的时候还请她当伴娘,居然会是她?”

  方健楷面怀疑问:“你确定没错吗?香筠她乖的,我见过她好几次,她看起来很单纯呀!”

  “是我亲眼目睹。”殷存义自己也难以相信,人生故事竟可以如此荒谬。

  方健楷和潘颖芝只能摇头叹息,这无疑是火上加油,女儿同时被未婚夫和好朋友背叛,那伤口该是多么血淋淋,不知要痛多久才能结痂?

  殷存义也明白,这会是段漫长的疗伤期,此刻他不该多加打搅。

  “我明天会再来,有什么事请随时跟我联络。”他留下名片,站起身走向门口,而方健楷和潘颖芝心情极了,根本无心送客。

  “两位请保重。”殷存义鞠个躬,静静关上大门。

  开车回家,他看到弟弟坐在客厅沙发上,郭香筠已经离开了,只是她的影子似乎还在,还深深影响着这屋内的人。

  “晴岚…她回到家了?”殷弘平的声音有气无力,像被干了血

  殷存义点点头,沉重道:“她爸妈都在家,我已经让他们知道这件事了。”

  “一切都完了…晴岚永远也不会原谅我…”殷弘平把脸埋进双手中,整个人委靡不振。

  长久以来,他对这份感情有种不安全感,因为晴岚太美太好了,在他眼中有如女神,他没有信心水远留住她,才会急着订婚,怕她有天看穿他的无能和怯懦,不愿与他为伴。

  恨就恨他自己守不住承诺,一时寂寞无聊,打发时间的曲成了童话的休止符

  殷存义冷冷地对弟弟下令…

  “你明天就去她家门口下跪,直到伯父伯母原谅你才能站起来,然后你要到晴岚房门前下跪,直到她也原谅你为止。”

  “没有用的…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原谅我,晴岚她不可能接受有污点的感情,更何况是爱情和友情同时的背叛…”殷弘平摇摇头,他太了解未婚的个性,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你连试都没试,怎么知道没有用?”殷存义不能接受弟弟的消极说词。

  殷弘平苍凉一笑。“哥,你不懂…我本来就配不上她,现在这样也好,早点让她看穿我是怎样的人,我早就知道这天迟早会来到…”

  殷存义走上前,用力抓住弟弟的肩膀。“既然没有信心爱她,又为什么要追求她,甚至都订了婚!”

  望着弟弟那双绝望的眼,对峙片刻,没说半句话,他伸手就是重重一拳,打得殷弘平都鼻血了。

  兄弟俩从小靶情极佳,都是殷弘平捉弄哥哥为多,殷存义总是包容弟弟的一切,今天为了方晴岚,他第一次挥拳相向,但他不想说明理由,更没有意愿道歉,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哥,谢谢你…让我觉得好过些…”殷弘平倒在地上,嘴角噙着苦笑,眼角已有泪意。

  有些事情已经回不去了,更哀伤的是,那竟是他亲手造成的…

  方家人度过了难熬的一天,方晴岚什么也不说,方家父母深知女儿的个性,坚强到让人心疼,只能在旁默默关怀。

  潘颖芝忧心道:“晴岚的自尊心很强,又有点完美主义,我都不敢想象她现在是什么心情…”

  “不要给她安慰,也不用给她建议,只要陪着她就好。”方健楷对子说。

  夫俩商量的结果是,他们会尊重晴岚的决定,订婚不算什么,反正结婚都可以离婚了,趁早认清事实也好,只盼晴岚早点定出情伤。

  第二天晚上,殷存义带着礼盒前来拜访。“你们好,我来看看晴岚。”

  “喔…”方健楷抱着迟疑的态度,以为殷存义是来帮他弟弟求情的,但那种花心女婿实在要不得,更奇怪的是,殷弘乎那个戴罪之身怎么自己不来?

  “你回去!我们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潘颖芝对殷家人都看不顺眼,谁叫殷弘平伤了她女儿的心,为此她可以跟殷家反目成仇!

  “伯父、伯母,你们请放心。”殷存义直接表明来意。“我不会替我弟弟说话,如果晴岚决定退婚,我没有意见,我只是代替家父、家母来看看她,他们都很担心她的情况。”

  “唉,我们才更担心呢!”方健楷从来没看过女儿如此颓丧,却还是强打起精神去上班,这份倔强真不知是遗传了谁?

  方晴岚回家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里,没有声音没有动静,准备了她爱吃的东西也没胃口,整个人就像三魂七魄去了一半,仅剩躯壳还在行尸走

  殷存义再次鞠躬致歉:“真的很抱歉,让令千金碰到这种事,我和家父、家母都深感愧疚。”

  潘颖芝原本就一肚子火,忍不住开骂:“你那个弟弟到底在想什么?当初他追我女儿多殷勤,追到了就不知珍惜,脚踏两条船还故意找上她同学,做人一定要这么残忍吗?”

  “好了、好了,你骂他有什么用?做错事的又不是他。”方健楷进话,对殷存义说:“既然你来了也好,进房去看看她,她吃得太少了,我们只能她多些维仙他命。”

  方健楷自己是内科医生,当然明白健康多重要,可惜对自己的女儿无能为力。

  “是。”殷存义带了家中厨师熬煮的补品,虽然成功机率不大,但总希望方晴岚能吃一点。

  潘颖芝闻到补品的香味,心底一愣。相较于那个混账负心汉,原来这位殷存义才是有心人,于是她口气放柔了。“也好,你就试试看吧。”

  “我会尽力的。”殷存义深口气,敲过门,直接开门走进方晴岚的房间。

  房里一片昏暗,只有桌上台灯亮着,方晴岚坐在地板上,双手抱着膝盖,像个小女孩窝在墙角。

  她那双水波漾的眼,而今失去了神采,盯着墙上某一点,仿佛望着虚无,整个世界都是虚无,因为她的爱情已破碎,而一张破碎的镜子,是找不到完整容颜的。

  殷存义去西装外套,放下保温盒,也坐到地板上,打破室内沉默。“你该吃点东西。”

  她以无言做回答,继续望着雪白墙面,房门开启时,她曾有一瞬间的渴望,会不会是殷弘平来了?出现的却是殷存义。

  难道她以为还可以从头来过?事实都已清楚而残酷的摆在她眼前,她一辈子也忘不了那画面!

  只是快四年的感情,她无法说放就放,多希望搭上时光机,回到两人相爱的日子,遗有那么多希望、那么多计划,仿佛断线的珍珠,仍闪闪发亮,却无法串在一起。

  “我不是来替谁说话或求情的,我只希望你照顾好自己。”他坐在那儿神色自若,决定和她对峙到底。“你不肯吃,我就不离开。”

  她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个有工作狂的男人,放着那么大的企业不管,居然晚上七、八点就出现,为了替他弟弟犯下的错道歉,有必要吗?为何不是殷弘平来扮演这角色?

  时间分分秒秒流逝,在两人之间,一场叫做沉默的比赛正在进行。

  方健楷悄悄打开房门探望了三次,发现房里的两人都不说话,大概也没有他话的余地,于是他又静静关上门。

  当时针走到十二点,方晴岚缓缓站起身,盯住他说:“我要睡了。”

  “吃点东西再睡。”他没忘记他此行的目的。

  “我不想吃。”

  “你的心情不想吃,但你的身体需要养分。”殷存义很坚持,不看到她进食,他不会离去。

  她思索了一下,反问道:“你自己吃过了吗?”

  “没有。”他根本忘了这回事。

  她静静望着他,这张脸带给她一种复杂的感受,看到殷存义就想到殷弘平,为何他们兄弟俩如此神似,却一个像冬天,一个像夏天?殷弘平拥有夏天的热情外表,却带给她寒冬的感受,殷存义看来就像冬天本身,谁知内在会是温暖的呢?

  无论如何,这个男人是真心关怀她,她不想让他也跟着她试凄,何必呢?她就算哭到眼睛瞎了也无所谓,但不用拖另一个人下水,他是无辜的。

  “你要先吃,我才吃。”

  “好。”他心头振奋,但表情仍平静,连忙站起身,替两人分配好食物。

  她只喝了一小碗汤,他知道这已是她让步的极限,因此他也不多勉强,收拾好保温盒,只说了句:“我会再来的。”

  门外,方健楷听到了这段过程,开始若有所思,常言道翁失马、焉知非福,或许女儿的幸福并没有那么遥远…

  *********

  事发后,殷存义三天两头就来到方家,方晴岚对他大多不言不语,最后也只肯吃一点东西,但他不气馁,总待在她房内,静静让时间流逝。

  在这种时候,方家夫妇就坐在客厅等待,一边泡茶一边聊天,不管心底如何担忧,日子仍是要过。

  方健楷单手托颊,纳闷道:“说来也真奇怪,那个负心汉一次也没来,反倒是这个原本的大伯,有事没事就来看晴岚,晴岚却也肯见他,还肯稍微吃点东西。”

  “或许他是因为愧疚感吧!”潘颖芝耸耸肩。

  “会不会是他喜欢我们家晴岚?”方健楷有种奇特的预感,事情没那么简单。

  潘颖芝瞪了老公一眼。“这种时候你在瞎说什么?弟弟嫁不成,难道要嫁哥哥?晴岚又不是没人要,谁说非得嫁给殷家的男人?”

  方健楷被骂却笑了。“可是我欣赏殷存义这年轻人,如果当初晴岚遇到的是他该多好。”

  “他这种闷不吭声的男人,不太适合当男朋友吧?”潘颖芝说着说着,居然认真考虑起来。“我们女儿本来就不多话,跟这种男人在一起,怕两人会闷坏,不过这也难说,毕竟品行最重要,毕竟是要相处一辈子的人,要是没定力、没良心就完了。”

  “呵呵…事实证明,你也想过嘛!”他嘲笑老婆说。

  她敲一下丈夫的膛,啐道:“想想而已,又不能怎样,现在这种情况,女儿怎么可能说换对象就换对象?尤其还是那个负心汉的哥哥?现在这时机,怎么说都不对劲,起码也要等一、两年后吧!”

  “我相信他会等,你信不信?”

  “就让时间来证明,我们也不用特别期待。”潘颖芝已学到教训,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看晴岚她没有几年是好不了的,这是她的初恋,两人又订了婚,那第三者还是她的好朋友,怎么会这么惨?我自己都想哭…”

  潘颖芝自己年轻时也曾狠狠受过一次伤,后来才碰到丈夫这个老实人,因此她能了解那种刻骨铭心的痛。一想到女儿承受着多大的苦,她既舍不得又不甘愿,殷弘平那小子竟然偷吃到郭香筠,两人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方健楷和子有相同心情,却有不同思考方向,摸摸她的头发说:“人生太过一帆风顺也是不行的,换个角度想,幸好还没结婚就出事了,否则等以后结了婚、有孩子了,才发现嫁不对人,那不是更糟糕?”

  “可是我心疼、好心疼…”她靠在丈夫肩上,忍不住唏嘘。

  “我懂,我也是…”夫俩拥住彼此,互相汲取力量,但他们明白,这份心疼远比不上女儿的心痛,只怕有千倍万倍的不及…

  无论欢笑或落泪,时光仍继续流逝,三个月来,殷存义常常造访方家,带来许多水果和补品,几乎把他们家变成了健康食品店。

  “伯父、伯母,你们好。”他并不多话,但总是彬彬有礼。

  “晴岚在房里,你吃过晚饭了没?要不要吃点东西?”方健楷对这年轻人颇为欣赏,殷勤招呼。“不用麻烦,多谢。”

  潘颖芝对这个“该死的殷家人”也改观了,脸色变得比较和善。“其实你不用这么多礼,发生这件事又不是你的错,老是收你的礼物,我们也过意下去。”

  “请不用客气,如果我能力办得到,我真希望挽回所有的错误。”殷存义放下礼盒,决定一鼓作气地说出今天来意。“其实…我是要向两位报告一件事,郭小姐怀孕了,他们决定下个月结婚。”

  方健楷和潘颖芝一听,脑袋都是一片空白,虽说他们也不认为女儿会回头,但听到这消息还是万分震惊,曾经多少美好过去,都变成了感伤回忆。

  屋内只有寂静,教人窒息,几分钟后,潘颖芝终于眼眶泛红地开了口;“麻烦你…麻烦你转告晴岚,我们说不出口…”

  “我会的。”殷存义明白,这是他的责任。

  方健楷拍拍他的肩膀。“多谢你了。”

  殷存义点个头,敲过门走进方晴岚的房间,潘颖芝才把头靠在丈夫肩上,心痛到快不能呼吸,更不敢想象女儿会是什么反应,老天呀老天…

  打开房门,殷存义看到一抹身影站在窗边,方晴岚手上拿着书,但她视线飘向天空,看着很远的地方,似乎她并不存在于此,即将消失无踪。

  忽然间他有种冲动,想把她从窗边抱下来,怕她像只鸟儿就要飞走。

  幸好,这时她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你来了。”

  “你好吗?”他放下保温盒,其实他不抱什么期待,今天方晴岚怕是什么都吃不下了。

  “应该算还好吧…”她自己也不确定,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一切都在变化中,难以捉摸。

  “我今天来,有件事要告诉你。”

  她抬起头,从他眼中看得出,他要说的不会是好消息,但她又能怎样呢?人生如此难料,她既渺小又无能为力,唯有让那风、那雨席卷过她伤痕累累的心。

  “你说吧,不管什么事,我撑得住。”

  殷存义斟酌着该如何说明,沉片刻才缓缓开口:“…郭香筠怀孕了,昨天她拿着验孕报告到我家,我爸妈希望他们尽快结婚,弘平他…他也答应了。”

  短短几句话,宣告了故事的结局,虽说她已决定不回头,但在这被狠狠抛下的瞬间,她的心再次粉碎,再次捻晓成灰。

  三个月来殷弘平毫无音讯,她多少领悟这份情已灭,却没想到他们可以这么快就修成正果,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人生若都能像刚相遇的时候,又哪来这些悲伤的诗词歌曲?

  看她全身一阵剧烈颤抖,他马上伸手将她拥住,哑声道:“想哭就哭,别忍着。”

  她静静任他抱着,眼泪有如泉涌,无法自主地泣,几乎就要不能呼吸,必须张开嘴才能息,肩膀和口都剧烈起伏,像个病重的人,需要氧气罩。

  房门外,方家夫妇隐隐听到女儿的呜咽,但他们不敢走进那扇门,怕一起抱头痛哭,更怕停不住眼泪。

  潘颖芝靠在丈夫肩上,泪水早已浸他的衬衫,在这一刻,门里门外都是心痛。

  不知过了多久,方晴岚哭得倦极了,连头都抬不起来,殷存义扶她躺到上,自己则跪在地上,拿面纸为她擦去最后一滴泪。

  他的动作好温柔,她既感激又感动,至少这世上还有一些美好的事,不全然是残酷冷漠的。

  “从今天起,我不会再哭了。”她在对他说话,也在对自己承诺。“麻烦你告诉他们,我会消失。”

  他摇摇头,又心疼又不舍。“你不用这么做,你没有错,该消失的是他们。”

  “多谢你,但我想…我必须离开,为了我自己好。”

  她双眼红得像过血,焦点落在天花板某一点,心思飘到了遥远的地方,那是幽蓝海底最深处,只有心事够沉的人才能到达。

  他知道他说什么也没用,她已决心要远离这伤心地,而他留不住她,至少目前他是无能为力的。

  站起身,他为她熄了灯、关上门,不管要多久的时间,他会等她回来的那天。

  *********

  从提出申请到真正调职,只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方晴岚就空降花莲远来大饭店工作。

  她在饭店附近租了一间房子,靠山面海,每天都在海声中睡去和醒来。

  那是一栋四十多坪的平房,适合一家人居住,屋主在台北工作,常年闲置,她一个人住当然太大,但她不在乎,一口气付了半年租金。

  除了海景一览无遗,离最近的邻居有十几公尺远,她非常满意,就这么离群索居,忘了还有个世界,最好世界也忘了她。

  每个月她会休几天假,回台北看看爸妈,亲子之间不用说太多,他们都懂这女儿还没走出来,只能留待时间淡化伤疤。

  本以为她就此和过去断绝,但殷存义不肯让她如愿,因为公事上的关系,她必须常跟他接触,也因此更要坚强起来,他是唯一看过她崩溃的人,她不会再让他看到第二次。

  殷家六口要抵达花莲的这天清晨,她一样在海声中醒来,却觉得自己好像没睡过,身心仍是疲倦,昨晚她梦到很多以前的事,是因为今天即将面对殷家人吗?

  走到浴室,对着镜中的自己,她说:“方晴岚,活了二十九年又四个月,给我拿出一点女人的志气,被情人和好友背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因为你重新活过来了。”

  没错!懊死的都死过一次了,该活的就得好好活下去,整顿好自己,开车上班去,繁忙的一天正要开始呢!

  “方经理,三间尊爵套房都整理好了。”

  尽管事前已叮嘱过,方晴岚仍要亲自检验,所有细节都不能出错。“这种茶点不行,殷老先生牙齿不好,要选择容易咬的,还有殷老夫人吃蛋素,这些食品都没有标示,快去换过!”

  “是!”“小朋友的儿童套餐、玩具组、图画书都OK了吗?”

  “OK!”

  作为方晴岚的属下,大家都知道上司平常虽态度温和,工作上却是个完美主义者,一点小差错都不容许,因此他们格外战战兢兢,要是哪里“凸槌”就准备写长篇报告了。

  一旁,一个寝具用品的业务代表问;“你们方经理有没有男朋友?”

  “问这做什么?”总机妹妹阿慧反问,这位业务代表常来谈采购事宜,大家就像老朋友似的。

  “问,就是想知道呀!”业务男眯起眼,出猎人看到猎物的眼神。

  阿慧对此也不惊讶。“追我们方经理的人可多了,你先个号码牌,慢慢等吧!”

  “她都没有心动的对象吗?”

  “她来花莲四年了都是单身,追她的人一整台游览车都装不下,从客人、上司、教授、医生,不知多少青年才俊都煞到她呢!”

  业务男越听越是有兴趣。“她到底想要怎样的男人呢?你们没问过吗?”

  阿慧耸耸肩。“方经理平常对我们涸仆气,没什么架子,但她从来不参加我们私下的聚会,其实我们也不太了解她,总觉得有种距离,摸不清她在想什么。”

  “她确实有一种冰山美人的气质,但就是因为这样,才越让男人蠢蠢动。”业务男再次感慨,如此佳人不知谁有本事掳获?

  阿慧吐吐舌头。“既然如此,希望奇迹会发生在你身上啦!”

  背对他们的方晴岚不知有人正在讨论她的感情生活,只专注于工作中,确定每个环节都准备完善。

  至于她呢?准备好面对一切了吗?答案绝对是肯定的,她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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