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在每天辛勤卖力工作的情况下，晃眼已经过了四年多。玄曜风坐在尚未装潢完成的狭小空间内，心中有说不出的足。

　　这是他的专属办公室，虽然称不上豪华气派，却是他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得以成立属于自己的工作室，至于员工，除了他之外，还有一名大学时期的好友，很够义气的来帮他的忙。

　　他能给的薪水不多，而事业草创初期，必须做的事多的超乎想像，他习惯庞大的工作量，并且乐在其中，却把好友累瘫了。

　　难得的休息空档，玄曜风啜饮着刚煮好的曼特宁咖啡，让烦的思绪稍微沉淀下来，却不由自主的陷入回忆里…

　　四年多前，他过着四处打工的兼职生活，某一天，他接到之前在Top时尚娱乐公司上班第一天时，把他抓去拍服装目录的艺术总监…阿朋的电话，不断拜托他接个Case，甚至开出优渥的酬劳说服他。

　　阿朋大概知道他当时窘迫的境况，所以特地给他工作机会，并非真的是厂商对他很满意、特别器重他。

　　最后，他屈服于现实，硬着头皮接下了Case。

　　万万也没想到，这令他敬谢不、不感兴趣的行业，竟成了他的人生转捩点，带给他成名的滋味。

　　那是在拍完服装目录后的半个月，阿朋再度打电话约他见面，说是有重要的事要跟他讨论。

　　电话中他的语气很严肃，让人神经紧绷。

　　一赶到碰面的地点，发现在场还有一名素未谋面的女人，是某知名经纪公司的王牌经纪人。

　　对方说了她注意到他的原因，觉得他外型佳、有潜力，有计画栽培他，她有信心只要他好好配合，能让他在最短时间内走红。

　　她的一句“你不想成功吗？”触动了他的心，也踩中他的痛处。

　　想！他当然想成功。应该说，他的脑子里只想着要如何才能登上颠峰。

　　“只要你肯跟我合作，绝对会成功。”王牌经纪人信誓旦旦的保证。

　　她的豪语在他听来很荒谬，但对失意的他而言，却是一剂强心针！

　　一个月前，他绝对想都不会想的拒绝，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个性并不适合那种需要极度表现自我的工作。

　　但被瞧不起、被心爱的她背叛，造成他心中难以平息磨灭的痛苦与屈辱，若不改变自己、保护自己，只有一再被伤害的份。

　　因为心痛，所以笑不出来，因为心寒，渐渐地，他变得冷漠难以接近，不再轻易吐真心，甚至学着言不由衷。

　　他赫然发现，并没有什么适应上的困难，只因，他不再是当初那个又呆又傻的玄曜风，也将不会再是。

　　反正他一事无成、一无所有，再怎么差也就是现在这样了。

　　他斟酌考虑了一会，决定给自己一个机会，于是答应加入经纪公司。

　　和经纪人深谈过后，第二天，他们便立下一纸为期两年的合约，他抱着半信半疑的心态开始了他的演艺生活。

　　他一边接受各种课程及训练，另外为国内几家流行时尚杂志拍摄服装，增加曝光率、并且逐渐参与一些戏剧、广告、MV小角色的演出。

　　一年之后，经纪人为他争取到偶像剧的演出机会，虽然戏分不多，但他出色的外型、疏离不多话的形象，反而格外引起注目，意外掀起一道旋风。

　　本来他演出的部分随着角色的设定已经结束，但制作单位却收到许多观众的要求及抗议声，表示他的人气正旺。

　　电视公司不是笨蛋，岂会放过拼搏高收视率的机会。于是请编剧重新加入他的戏分，让他得以继续在剧中脸，而戏分比之前还吃重许多。

　　自此，许多戏约纷纷主动找上他，也出了唱片。

　　戏里，他饰演的角色温柔多情，舞台上的歌唱表演，却又呈现另外一种自信动感且檀于挑逗的形象。

　　他外表抢眼、是天生的衣架子，会演戏、能唱又能跳，加上经纪公司的力捧，第二年，他果真尝到走红后被簇拥、被吹捧的明星待遇。

　　无疑地，他已成了赚钱的保证，是各界眼中的超级摇钱树、极力想邀请演出的对象。

　　在他爆红期间，突然消失半年一事，许多谣言甚嚣尘上，然而媒体却又始终没有探知真相，经纪公司也说法一致，指出他在国外进修。

　　而他本人则对此事绝口不提，冷漠以对，反倒添加了一股神秘色彩，教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演出机会非但没因为他的倨傲而减少，甚至还持续爆增。

　　身处演艺圈，让他更看清这社会的现实与热情，想要保有地位、不想被击落，就必须更强势。

　　那些阿谀奉承、逢拍马的场面他看得不少，但他并未因此感到高兴，反而有着浓烈的悲哀…

　　想在尚未走到这地步前的他，也是如此卑微的对人鞠躬哈，渺小的如同一颗沙粒，闯进别人眼中，还会被嫌碍事。

　　当他越受，他的心就越空，也越形冷淡。

　　他要的成功，不仅止于此。

　　两年后合约到期，他毅然推掉高达八位数的续约金，决定自辟跑道。

　　而他的职称，正是经纪工作室负责人。

　　在他认为，经纪人的工作比当艺人更具挑战，一个成功的经纪人，能够将平凡无奇如他的无名小卒，经过包装后推到众人面前，成为抢手货，但他要的不是成为无往不利的经纪人，而是掌控一群优秀的经纪人。

　　思及自己所立下的目标，玄曜风突然黯下黑眸，俊脸罩上一层冰霜。

　　也许会走到今天，他该好好感谢那对苏家父女…

　　他会用实力证明，低估他，将会是他们最大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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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色基调的宽敞办公室内，一名身着手工合身西服的年轻男子，伫立在玻璃帷幕前，了一口烟，再缓缓吐出白色气息，让尼古丁的浓烈气味镇定他的神经。

　　玄曜风的俊脸上没有表情，但情绪却是激动的。

　　今各大报的财经版头条新闻，是造成他心情起伏的主因，内容几乎一字不漏的深印在他脑海。

　　近来，商界最轰动的新闻，莫过于“霸天企业”与“祥瑞集团”双方即将结为亲家，两家联姻后，商业势力将更为庞大。

　　霸天企业董事长千全苏恋青，与祥瑞集团公子方俊桦，在外人眼中，不啻是门当户对、天造地设的一对，蔚为佳话。

　　两人的婚期定在三个月之后，届时势必会是一场宾客云集、豪华隆重的盛大婚礼。

　　虽然多方揣测这是一桩关乎利益的婚姻，两方家长都郑重否认，表示年轻人情投意合，并且交往多时，感情甜蜜稳定，于是有了携手共度一生的打算。

　　而两位当事人也一同亲口证实，结婚是因为彼此相爱，并非其他考量，打破外界的种种谣传。

　　这么多年来，他心头的愤恨没有减少，他一边往上爬，一边等待替自己讨回颜面的时机。

　　他只用了一年的时间，便将原本小小的工作室，拓展成颇具规模的经纪公司，并且持续增强扩大中。

　　前前后后，他花了五年，终于等到这一刻…

　　“苏恋青…”玄曜风低喃着尘封多时、讳莫如深的名字，森冷的语调不带丝毫感情。

　　曾经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女人，却在五年多前的某一天早晨不告而别，没有代原因，也没有代去处。

　　一开始，他还坚信是她父亲派人把她带走，担心着她的境况，直到半个月后，他从苏家司机手中收到一封她用电脑打下、列印出来的信。

　　至于内容…无情的一字一句都像利箭般穿他的心，残忍的置他于死地。

　　原来他只是她大小姐无聊时，打发时间的对象之一，他们注定不会有结局，只因她是公主，而他却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王子，不能带给她快乐幸福。

　　到头来，她也跟他父亲一样看轻他，而她的手段甚至比她父亲的威胁更具杀伤力。

　　信中，还附上几张她与一个年轻男子牵手、一起用餐甚至亲吻的照片，照片上的期就在她不告而别离开的几天后…

　　曾经共度的时光、制造的美好回忆、深情无悔的告白，全都是虚情假意。

　　他一度感到困惑，因为记忆中，她的眼神与表情是那么真切，那么令他动容。

　　他想不通也猜不透。殊不知，那些看似真切的照片，都是经过特殊处理后的效果，依现代的科技，要做出几可真的合成照并不困难。

　　只不过他太震惊，也被伤得太重，反而失去了原有的判断，轻易的相信那就是她离开的真相。

　　总之她的离开是事实，她留给他的伤害也是事实，她有了更好的对象、更好的选择。

　　鲍主找到心爱的王子，从此两人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玄曜风忍不住嗤笑。

　　轻易扼杀别人幸福的刽子手，凭什么拥有幸福？

　　苏建武爱面子，他会想办法让他颜面尽失，苏恋青追求幸福，他会竭尽所能的破坏。

　　他不会让他们称心如意。

　　玄曜风转身回到原木办公桌，将烟捻熄，把摊在桌上的几份报纸全都扔进纸篓里，着手处理堆叠的卷宗公文。

　　三个月后，他会让苏家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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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盯着镜中穿着美丽婚纱的自己，苏恋青被化上浓浓新娘彩妆的脸庞，找不到丝毫将成为新嫁娘的喜悦。

　　好不容易熬完拍摄婚纱照的冗长过程，她迫不及待的换下专程为她量身订做，刚从米兰运送来台的礼服，卸下一脸厚重的浓妆。

　　“我要回公司开会，我打电话叫司机接你回家。”方俊桦体贴至极，羡煞拍照现场的所有女员工。

　　“不…”恋青急促的回答。“我想到附近逛逛。”

　　“好吧，别在外头逗留太晚。”方俊桦叮咛过后，亲吻了下她的脸颊，匆匆离开。

　　恋青垂下羽睫，不去看周遭旁观者一双双羡慕的眼神，迅速步出令她感到窒息的婚纱店。

　　傍晚时分，夕阳将天空渲染成一片瑰丽幻的色彩，然而她却无心欣赏，只低着头一迳的往前走。

　　她不晓得自己要走向何方、去到何处，因为无论走到哪里，她终将摆不掉加诸于身的压力与不能顺从自我意志选择生活的痛苦。

　　一想到三个月后，她就要跟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步入神圣的礼堂，她的心就拧得好痛。

　　“恋青？”

　　一道充不确定的男嗓音，不期然钻进她耳朵，惊动她纤细脆弱的神经。

　　她止住脚步，怔愣住。

　　“真的是你？”男人越过她，挡在她面前，面惊喜。

　　映入眼帘的俊脸，让恋青的心跳瞬间静止。

　　回到台湾这一年来，她曾幻想过千千万万次，妄想某一天、某个角落会有奇迹发生…

　　面对突然降临的奇迹，她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仅能呆立着，丧失思考能力。

　　“好久不见。”玄曜风对她微笑。“还认得我吗？”他温和的口吻，却透着讽刺的意味。

　　半晌，恋青才僵硬的点了点头。

　　她几乎忘了真实的自己，但，从未曾忘记过他…

　　“有空吗？一起吃个饭。”玄曜风盯着她略显苍白的娇颜，极力压抑着口的愤恨，才能心平气和的对她说话。

　　所幸过去所上的表演课程对他的帮助不小，让他能够生动而传神的做出违背心志的表情。

　　他突兀的邀约，令恋青吃惊不已，顿了好一会，她才淡然拒绝。“不…”

　　对上他凝视的深邃黑眸，她的心跳再度失控狂飙，全身发软。

　　“放心，我不会带你吃路边摊。”他轻笑着，眼神没有温度。

　　咽下喉头的硬块，恋青吃力的开口。“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多想对他说，过去和他一起吃路边摊、逛夜市的日子，是她生命中最自在最快乐的灿烂时光。

　　苞他相处的一分一秒，这辈子她都不会忘记，也忘不了。

　　心仿佛被千针扎着，她黯下眼眸，默默承受着剧痛。

　　“那为什么拒绝？”玄曜风低嗄的追问。

　　即使只有短短两句交谈，恋青仍明显察觉到他已经不再是她熟悉的他…

　　无论是他边若有似无的笑容、极具魅惑的眼神，或是畅快流利、意有所指的说话口气，跟以前直率诚恳、寡言朴实的形象截然不同。

　　她说不上这样的改变是好或不好，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看起来似乎发展得不错，这样很好。

　　“怕你未来的老公误会？”玄曜风讪笑道，并在心中冷哼。

　　他可没忘记当初是她主动示好，现在反而保守起来了？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她深爱她的男人，想跟他撇清关系。

　　恋青心口一沉，深怕再继续下去，会忍不住在他面前崩溃决堤。“我该走了。”

　　她不晓得该用什么心态、表情面对他…

　　对他，除了浓得化不开的思念与爱恋，还有心歉疚与亏欠。

　　转身的瞬间，泪水还是在她脸上奔。

　　玄曜风没有阻挡她的去路，仅是冷眼看着她纤弱的身影渐行渐远，边的浅笑，已不复见，俊逸的脸孔脸罩着一层冰霜，又恢复一贯的冷漠神态。

　　她刻意保持距离、急逃离的举动，惹得他相当不快。

　　昔日旧情已不再，在她心中，他是她早已丢弃的累赘与负担，连话都懒得跟他多说一句。

　　他不怒火中烧，感到很不是滋味，不过并不挫败。

　　今天的蓄意接近只是序曲，纯粹测试她的反应，真正的好戏，才要揭幕…

　　她毫不眷恋他们之间的过去，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就某方面而言，他还应该感谢他们父女俩的残忍，得他不得不迅速成长。

　　他花了五年多的时间，累积实力、人脉与财富，如今他已是拥有数十名员工的经纪公司老板，他旗下的艺人目前都是演艺圈中的大牌明星，每个月为公司带来的利润超乎一般人所想像。

　　在经商方面，他确实有独到的眼光与见解，成功绝非偶然。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目睹他们难过痛苦的样子，他们加诸在他身上的羞辱与绝情，他会分毫不差的全数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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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九点多，玄曜风一进办公室，内线电话即刻响起。

　　他蹙起眉，按下通话键。“什么事？”语调很轻很淡，总是不让人猜透他真正的心思。

　　“玄先生，金雪小姐…”

　　秘书尚未通报完毕，办公室的门便已被推开，一名打扮时髦的年轻女郎噙着完美的笑容，摇曳生姿的走了进来。

　　“我知道了，谢谢。”玄曜风瞥了来者一眼，继而对着话筒那端的秘书道谢。

　　“曜风，早安。”金雪甜甜的唤着他。

　　“早。”他没有不悦，但也不热络。

　　金雪挨近他身边，巧笑倩号。“我打搅你办公了？”问是这么问，但她可没办点歉意。

　　玄曜风但笑不语。

　　金雪是金丰金融集团总裁千金，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从小，凡是想要的，从没有要不到手的，唯独这个男人…对她若即若离、忽冷忽热，不若其他人对她百般讨好，这一点让她觉得他很特别。

　　在一次的时尚派对上，经由朋友的介绍认识他后，她就对他产生莫大的兴趣。

　　她喜欢他俊的外表、喜欢他那双有神的电眼、喜欢他无懈可击的人微笑、欣赏他的衣着品味，除此之外，他在工作上出色抢眼的成绩，更令她为之倾心。

　　他完全凭藉着自身的努力与才能，创立了属于自己的事业版图，连她爹地妈咪都称赞他是个难得的人材，将来成就绝不止于此。

　　甚至对他们两人的感情发展，抱着乐观其成的态度。

　　有了家人的支持，金雪更是卯足全力穷追不舍，她相信自己的魅力，很快就能打动他。

　　“曜风，明晚有个饭局，你陪我去好不好？”金雪搭着他的肩，柔软的部紧贴着他的臂膀，附在他耳畔低语。

　　玄曜风没有抗拒她的触碰。“明晚我有事。”

　　如果他愿意昧着心意和她交往，他的事业绝对可以一步登天，不过，对于富家千金，他只有心憎恶。

　　斑兴时，过来逗逗你，没感觉时，一脚无情踢开，他曾经傻得信以为真，付出真感情，然而最后得到的，只有羞辱！

　　他不会再重蹈覆辙，沦为这些大小姐们茶余饭后打发时间的消遣。况且金雪才刚上大二，从头到尾，他都只把她当妹妹看待，而非女人。

　　即使她拥有成美貌，以及足以魅惑男人的好身材，他也从未对她想入非非。

　　金雪噘起红，放下身段娇瞠央求。“陪我嘛！那种饭局无聊死了！偏偏爹地代我非出席不可。”

　　玄曜风漫不经心的问：“什么饭局这么重要？”

　　见他有反应，金雪笑得甜滋滋的。“是爹地的老朋友，苏伯伯的生日寿宴。”那种老人家的宴会无聊死了。

　　闻言，他眯起眼。“霸天企业董事长苏建武？”

　　“对。”

　　玄曜风沉须臾，改口道：“好，明晚我陪你出席。”

　　获得他的允诺，金雪喜出望外，灿笑如花。“我好开心！”然后，她献上一记热情香吻，表达她的谢意。

　　玄曜风拉开她紧的藕臂，正道：“我记得你今天早上有课。”

　　金雪垮下俏颜，咕哝道：“你好扫兴！”上课好无趣，她想待在他身边，看他专心工作的模样。

　　他一脸淡漠，对她的指控不以为意。“你不去上课，明晚我也会缺席。”

　　这分明是在威胁她嘛！但偏偏她就是吃这一套，金雪瘪了瘪嘴，万般不愿意的离开。

　　办公室恢复安静，玄曜风眉心的结也稍微松懈。

　　这几天忙得没有空实行“计画”机会倒自动送上门来了。

　　他会好好把握，不会辜负老天爷的一番好意。

　　他按下内键吩咐秘书，把明晚预订的会议取消，择再举行。

　　因为明晚，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