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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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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晓之后,宝宝才从丫环的嘴里听见齐严已经离城的消息。他带了几个人,赶去镇远县,天还没亮就出发,要数之后才能回来。

  她沮丧又挫败,不明白自个儿究竟是哪里做错了。她左思右想,愈想愈是难过,吃不下饭菜、喝不下汤葯,吓得丫环手足无措,急忙跑去找救兵。

  一早,宝宝在丫环的伺候下,才刚梳洗完毕,门外就传来女人们叽叽喳喳、高声谈话的声音。

  “我这盅啊,可是刚熬好的汤。”

  “唉啊,汤太油腻了!”

  “对啊对啊,来,你看看,我可是准备了薄粥,清清淡淡的。”

  “太清淡也没味道啊!”“别担心,我特地带了酱菜。”

  “酱菜太咸,吃多了要口干的。”

  “所以我说啊,还是我这盅汤…”

  “都跟你说太油腻了!”

  女人们吵吵闹闹,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声跟困脂花粉的香气,全都进了主楼,把屋里挤得的。

  宝宝连忙起身。“娘…”

  站在最前头的两个女人,马上街上前去,扶住她的左右手。“唉啊,别起来别起来,快坐下!”

  “是啊是啊!”劝坐的声音此起彼落,像大合唱似的,听得宝宝的耳朵嗡嗡作响。

  眼前这群娘子军,全是前任当家齐仁所留下来的妾,个个风姿打扮,皆有不同,有的美、有的秀丽,足足有二十四人。

  听说了宝贝媳妇一整天滴水未进,她们心疼极了,天一亮就跑来集合,急着要探望她,带来的汤、薄粥、酱菜,以及各式各样养身的、开胃的菜肴,摆了两大桌。

  “乖,听话,多少吃点东西。”秋娘哄着,舀起一匙白粥,先吹凉了,才送到宝宝嘴边。

  她温驯的张了口,咽下白粥。

  包多的调羹盛着食物,全都凑了上来。

  “来,也吃点这个。”

  “先吃我的!”有人队。

  马上有人抗议。

  “我排在你前头耶!”

  “唉呦,我心疼媳妇嘛!”

  “就你心疼,难道其他人都不心疼吗?”

  “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

  身穿红衣的娘与绿衣的秀娘,正忙着争论,其他人也不理会,把握机会乘机上前,继续“喂食”宝宝,喂得她终于再也吃不下。

  “娘…”

  十几张脸全凑上前来。

  “什么事啊?”

  “乖,别怕,说啊!”“对对对,说给娘听。”

  她咽下嘴里的食物,捣着小嘴,眼里是歉意,轻声说道:“我、我吃不下了…”

  女人们的脸上,有掩不住的失望,但还是纷纷搁下调羹,不再着她进食。头上簪着凤钗的柳娘,坐到她身旁,握着她的小手,脸温柔的问道:“身子还不舒服吗?”

  宝宝摇头。“我已经好多了。”

  “丫环怎么说,你昨不吃不喝,仿佛又要病了。”

  小脑袋垂下,她轻咬着,那张闭月羞花上是忧,让人瞧见了,就要觉得心疼。

  “怎么了?是不是心里有事?”柳娘又问,疼爱她就像是疼爱自己女儿似的。“来,说给娘听听。”

  闷在心里头,藏了一整天的疑惑,这会儿再也压抑不住了。宝宝抬起头来,眼里泪花转,吐吐了半天,才怯怯的问道:“夫君他…他…”

  仅仅只是提起这件事,她就心如刀割,忧虑得好想哭。“他是不是很生气?”

  柳娘一呆。

  “生气?气什么?”

  “气我不小心、气我没能保住孩子、气我…”她哽咽着,心里槽槽的,白的小手,绞着月白色的绸裙,富贵人家,继承人格外重要,她猜不透丈夫的心思,不知道他是不是气她没有乖乖安胎,才害得胎儿不保。

  大伙儿全慌了手脚,娘挤过人群,也靠了过来,忙着安慰。

  “不会的,你别想,严儿哪里舍得对你生气?”放眼双恫城,哪个人不晓得齐严对娇可是又爱又怜,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但是…”小手绞得更紧。

  “但是什么?”

  “他、他的话变得好少。”

  “呃,可能是太累了吧!”秀娘说道。

  “他再也不对我笑了。”

  “大概是正为几桩生意在心吧!”紫娘忙着帮腔,

  “白昼里,他就算回府,也不进主楼。”多少次,她看见窗纱的身影;多少次,她听见他远去的脚步声。

  水娘抢着说话。

  “年关将近,他太忙了。”

  宝宝的小脑袋,愈垂愈低,声音也渐渐小了。“他、他、他…”

  “嗯?”所有人都竖起耳朵。

  她挣扎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口而出。

  “他不肯让我碰他。”想起前夜,齐严夺门而出的景况,她就好难过。有生以来,她头一次尝到被遗弃的滋味。

  女人们都愣住了。

  秀娘蹙着眉,不敢置信的摇头。“怎么会呢?是不是你误会了,还是…”

  “不是误会,前夜当我…当我…”她的声音消失了一会儿,半晌后才又补了一句。“他就连夜出门了。”

  脸皮太薄,对于夫闺房里的事,宝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好在大伙儿瞧见她粉颊上的红晕,就已心知肚明,猜出齐严出门前,夫二人正在“忙”些什么。

  紫娘还想打圆场。

  “我想,那可能是老早就安排好的行程,非得那时候离开不可。”

  蝶娘却连连摇头,提出不同的意见。“什么老早安排的?!谤本就是严儿决定临时出门。”她挥舞着手绢,指证历历的说道:“前晚,我儿子就从上被挖了起来,跟着严儿去办事了。”

  其他人都噤声不语,只剩蝶娘还在说。

  “我儿子说啊,那几笔帐,他就能够解决了,根本不需要严儿出面,更用不着急着大半夜赶路。而且,明明只需一天就能解决的事情,严儿却非要在那儿待上七天,这实在太…唉啊!”她痛叫一声,瞪着身旁的紫娘。“为什么要踩我?!”

  紫娘赏了她一个白眼。

  “你再说下去,宝宝都要哭了。”

  柳娘深深叹了一口气。“已经哭了啦!”

  柔柔的啜泣声,听得每个人心都揪紧了。她捣着颤抖的,水汪汪的眼儿滴出一颗颗泪,像是断线珍珠似的,止都止不住。

  指责的目光,瞬间像是无数飞箭,全往蝶娘去。她倒退几步,贴到了墙上,还不忘替自己辩驳。

  “我、我说的都是实话啊!”“闭嘴!”

  “但是…”

  “闭嘴!”

  “我是说…”

  “闭嘴!”

  蝶娘难敌众怒,只能乖乖闭上嘴,连吭都不敢再吭一声。

  柳娘掏出手绢,仔细的替宝宝把泪滴都抹干,温柔的哄动着。“别再胡乱猜想了,这么猜一回、哭一回的,身子肯定养不好。”

  “是啊,你们夫都还年轻,你快养好身子,很快就能再怀上一个的。”

  宝宝泪汪汪的抬起头来。

  “但是,我们很久…很久…都没有…那个…”她愈说愈小声,乌黑的大眼里写了无助,脸儿也羞得泛红。

  蝶娘又开口了。

  “哪个那个?”

  宝宝的脸更红了,羞得说不出话来。

  “说啊,到底是哪个那个?”蝶娘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是问够了没有?”紫娘看不过去,没好气的开口。“别再她了。”

  蝶娘,捏着手绢儿,理直气壮的说道。

  “唉啊,总是要问清楚啊!她说的『那个』,跟我们想的『那个』,到底是不是同一件事情,是没牵手呢?还是没亲嘴,还是说…”—颗豆沙包,猛地进蝶娘的嘴里,成功的制止她的发言。

  柳娘松了一口气,先咳了几声,才握着宝宝的手,柔声问道:“有多久了?”

  “从大夫宣布,我怀孕后就…”小脑袋又垂了下去。

  哇,算一算,起码有半年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这才明白事情有多么严重。齐严对子的疼爱,是众人都看在眼里的,深爱如斯,却脑凄忍半年不碰娇,也难怪宝宝会担心,开始胡思想。

  “这可不行呐!”娘连连摇头,半眯着眼儿。“夫间的…呃,相处,可是最重要的!”她体贴的挑了个最含蓄的词。

  赞同的声音此起彼落。

  “是啊!”“有道理有道理!”

  “没错。”

  女人们连连点头,全都没有异议。

  成为意见领袖的娘,细袅袅,坐到软榻上,牵起宝宝的另一只手,谨慎的说道:“我说啊,你该更主动些,替严儿制造机会。”

  “但是,前夜他…他…”

  娘挥挥手,不当一回事儿。“肯定是你方法用得不对。”

  宝宝眨了眨眼,羞羞的咬着,好一会儿后,才鼓起勇气。“那么,我该怎么做?”

  倏地,所有女人都笑了。

  “放心,我们会教你的。”

  *********

  晌午时分,一个神色慌张的小丫环,咚咚咚的冲进齐府,用火烧股的速度,飞快的跑回主楼。

  “少夫人!少夫人!”她边跑边嚷着,入门的时候,还绊着门槛,咚的一声,摔趴在地上。她狼狈的爬起身,嘴里不忘报告:“少夫人,爷已经回城了,司徒先生正在拖延时间,派我先回来通报。”

  主楼里马上陷入备战状态。

  丫环们加快速度替宝宝梳妆打扮。大病初愈的她,如丝萝,侍儿扶起娇无力,更教人怜爱。

  “午膳准备好了吗?”她轻声问着,小手揪紧绸裙,紧张得呼吸困难。

  “备妥了。”

  “在偏厅设席。”这是水娘的提议,为的是降低齐严的戒心。“另外,把酒烫暖,备着。”一来,外头天寒,暖酒可祛寒;二来,水娘千代万代,酒不可缺。

  娇与美酒,双管齐下,有多少男人能够抗拒?

  悉心打扮妥当,丫环扶着宝宝走过长长的回廊,来到灯火通明的的偏厅。桌上早已备妥午膳,每样都是齐严偏爱的吃食,四方角落都摆放暖炉,烘得人都暖暖的。

  宝宝深一口气,稳住情绪,这才解开软缎系带,让丫环为她褪下保暖的披风。

  披风下头,是水娘挑的衣裳,的蚕丝内裳,绣着翩翩彩蝶,外罩着薄纱宽袖长衫,彩蝶在薄纱下若隐若现。

  这衣裳原本是装,水娘却保证这件最是适合,还告诉她,所有的系带全都不许绑紧。

  偏厅里有暖炉烘着,让她即使穿得单薄也不觉得冷。只是系带全没绑紧,她每走一步,就会觉得衣裳像是要从身上溜走似的。

  丫环才捧着披风,退出偏厅之外,大门那儿就传来男人谈话的声音,其中之一,是她最熟悉的低沈嗓音。

  宝宝心跳加速,有些坐立难安,竖起耳朵听着,直到谈话声从大厅终于来至偏厅门前,她才鼓起勇气,站起身来。

  门前,站着两个男人。

  一瞧见她,谈论马上就停了。

  齐严神情古怪,黑眸紧盯着她,浓眉紧拧着。至于司徒莽,则是礼貌的痹篇目光,嘴角微微上扬。

  “啊,既然少夫人已备妥午膳,我就不打搅了。”老早就收到通知的司徒莽,顺利把齐严带回府里后,马上脚底抹油,转身开溜。

  偏厅里,只剩下夫二人。

  “怎么不好好歇着?”齐严劈头就问。

  那严厉的口气,让她畏缩了一下。

  “我,我好多了…”她轻声细语,澄如秋水的眸子,怯怯的望着丈夫。

  这是实话,齐严离城的这七,婆婆们一早就来报到,齐聚在主楼里,讨论各种“战术”顺道也带来各类补品,督促着她进食。

  或许是因为连的食补葯补,发挥了功效,她不再虚弱,就连粉的脸儿,也有了红润的泽。

  而主楼里热闹,笑语不断,也驱逐了寂寞,她忙得连思念他的时间都没有,入夜后更是沾枕就睡。

  幽暗的黑眸微眯,仔细打量她,虽然浓眉仍旧拧着,但是厉稍平。

  她忐忑的偷偷瞄着,见他神色稍缓,才松了一口气。“夫君,酒菜已经备妥,用膳吧!”莲步轻栘,她缓缓到齐严面前,踮起脚尖。

  微颤的的小手,为他拍去肩上的雪,再小心翼翼的为他解开御寒的外袍。娇小的身子就靠在他怀里,专心的解着外袍的系带,他能感受到娇暖暖的呼吸,甚至能够瞧见,她略松的领口下,软的肌肤及半抹酥白。

  折腾了半天,宝宝才解开系带。

  呼,这可真不容易!

  她照着水娘的嘱咐,尽量放慢动作。其实,也不用水娘的吩咐了,久未亲近齐严,加上她“心怀不轨”一靠近齐严就小手发僵,心儿猛跳,就算是想快也快不起来。

  “我自己来。”低沈的声音,在她脑袋上方响起。

  “不,请让我来。”她很坚持,柔如江的眼波,让最铁石心肠的人也无法狠心拒绝。

  齐严高大过人,加上外袍厚重,她得格外吃力,没一会儿就气吁吁,却还是不肯放弃,心里还不忘遵照水娘的指示。

  水娘说,得慢慢的、慢慢的…

  她羞红着脸,小手挪移,隔着衣衫,贴着他结实的体魄,一寸又一寸的滑过,似有若无的轻抚着,一边还用眼儿偷偷往上望。

  齐严正看着她。

  视线的接触,让宝宝心儿掹跳,掌心下传来他的体温,她靠在他的怀中,被他整个人包围。他的温度、他的气息,让她觉得软弱,甚至想起了怀孕前的每个夜晚,他是多么温柔、多么癫狂…

  不行不行,她得专心点!

  宝宝咬着,依照指示,在齐严身上摸来摸去。偏偏,愈是抚摩他,她的心跳就愈快,娇羞的嫣红,染透了粉颊。

  是被暖炉影响吗?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好热好热,热得口干舌燥。

  她息着,试图冷静下来,却又突然警觉,惊慌无比的快快捣住嘴,眼儿瞪得又圆又大。

  糟糕,他听见了吗?

  怯怯的,她像是个被逮着的偷儿,忧心的看着丈夫。

  唔,他是不是看出来了?

  齐严仍看着她,表情没什么改变,倒是那双黑眸,比起初进偏厅时,变得更加灼亮。

  “菜都要凉了。”他提醒,怀疑自己要是没有开口,她会不会就一动也不动,站在原地罚站。

  “喔…”

  宝宝回过神来,明显的松了一口气。但是,她才后退了几步,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又跑了回来,红着脸伸出手,牵着他宽厚的大手,领着他来到桌边。

  才刚坐下,她就忙着倒酒。

  “夫君,外头天寒,先喝些酒,暖暖身子。”她殷勤无比,紧盯着他瞧,手里端着酒壶不放。

  齐严没有言语,一口喝干了酒。

  杯子见底,她马上再倒

  他慢条斯理的拾眼,看着小手猛颤、紧张兮兮的子,黑眸略眯。

  “这酒浸了不少葯材,能补身祛寒,你多喝点。”她勉强挤出微笑,眼睁睁看着丈夫喝下暖酒,然后把握机会,再把酒杯倒

  手里的酒壶,变得愈来愈轻,没一会儿,整壶酒涓滴不剩,全让齐严喝干了。直到这个时候,守在一旁观察的宝宝,终于确定,时机已到。

  她要行动了!

  宝宝站起身来,试图表现得优雅曼妙,但是手脚却有些不听使唤,就连畔的笑容,也因为过度紧张,几乎要僵了。她觑着齐严,像是小动物般在他身边转来转去,精致的绣鞋,在地上猛踏,却接连几次,都得不到效果。

  她不肯放弃,看准目标,用力一踏…

  噢,感谢老天!

  她成功了。

  绣鞋踩着薄纱长衫,娇小的身子,一时重心不稳。

  齐严眼明手快,马上伸手要去扶,却看见脸雀跃欣喜,像是终于完成某件大事。

  “啊,夫君,我跌倒了!”她娇声唤着,整个人扑进丈夫怀里。

  依照计划,那些没绑紧的系带,这时就该发挥作用,会顺利的滑下,让齐严瞧见她的粉香肩。但,偏偏她力道拿捏得不对,系带虽然松落,衣裳却还在身上。

  宝宝一时心急,就怕做得不够足,只得伸手去拉,慌忙扯了一会儿,才终于出粉香肩。

  气吁吁的她,这才抬起头来,眼儿亮晶晶,脸期待的看着齐严,等着他像水娘保证的那样,对她饿虎扑羊。

  他却没半点动静,只是低着头,黑眸闪烁,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

  四周静悄悄的,时间像是冻结了。

  久久等不到预期中的反应,宝宝愈来愈不安、愈来愈忐忑,觉得自己就快无法呼吸了。

  许久之后,齐严终于开口。

  嗯?

  她一脸茫然。

  “把衣服穿好,”他轻描淡写的说道。“免得冻着。”

  哗啦!

  这几句话,就像是一桶冷水,对着宝宝兜头浇下,浇得她所有的企图全都灭了火。脸皮薄的她,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匆匆起身。

  “是。”她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乖乖穿妥衣裳,把松开的系带,全都绑上。

  “坐下。”齐严又说。

  她只得听话的坐下,不敢再有任何轻举妄动。

  齐严伸手,用筷子挟了一块鲜的蒸鱼,搁进她碗里。

  “小心鱼刺。”

  “谢谢。”她小小声的道谢。

  然后,夫二人,就这么坐在桌边,默默的吃着佳肴,再也没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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