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念野带来的团队,已经把整个状况都摸索得差不多,我想接下来他们是不碰头不行了。”宇佐美零在电话中对齐家如此说道。
“嗯,我知道了。”从昨天就已经开始彩排,在发表会当前,彩排会持续进行下去,也就是说,仲衍迟早要遇到念野。“交给我处理就好。”
在齐家的计划里,她原本就打算在发表会前把部分的模特儿和秀导一起换掉,再转向丹波请求支援,如此一来,就会由念野领着团队过来,毕竟他可是时尚界新一代的秀导,导秀手法相当新颖而特别。
但,这些都不是她特地把他调到日本的主要原因,她的主要用意是化解连仲衍和姐姐他们之间的误会。
“麻烦你了。”
“不不不,是我麻烦你了才对。”她坐在上,不断地向前弯敬礼,让推门而入的连仲衍微挑起眉。“这样就好了,我不跟你说了。”
“他来了?”宇佐美零在电话里笑着。
“是啊。”她嘿嘿苦笑。
“辛苦你了。”
话到这里,宇佐美零便挂断电话,齐家这才抬眼看着目光灼灼的他。
“你在跟谁讲电话?”他双手端着一碗浓汤。
“…元瑄。”说谎不可,只是有点心虚。
“说什么?”
“…随便聊聊而已,我一直待在房里哪里都不能去,很无聊的耶。”她有点埋怨地道。
真不是她要说他,他实在是老妈子得有点过分耶。
要不是她坚持出院的话,说不定她现在还在医院的病房里看检查报告呢。
然而打从她出院到现在,眼看都快要一个星期了,他竟然连房间都不让她踏出去,实在是霸道到让她很想翻脸。
“等你病好了,想去哪,我都陪你去。”没将她的张牙舞爪看在眼里,连仲衍迳自把精心烹煮的浓汤摆在她上的移动桌。
“我的病早就好了。”拜托,不过是感冒而已,可不可以别那么紧张?
“可是,你的体温一直都偏高。”他又抚了她的额,再替她量了一次体温。“你看,三十七度半呢。”
齐家咬了咬牙。“你知不知道正常体温是多少?”
“至少没到三十七度半。”
“也不过是比标准值再高一点点而已。”厚!实在是有点夸张耶。“还有,你也该回去工作了吧,总不能把所有的工作都推给公司的设计师处理,这样不太有职业道德吧?”
“反正设计图早就出炉,他们只要照我设定的进行就可以,我在不在场都不重要。”他往畔一坐,舀着浓汤,帮她吹凉一点。
“可是,人家都已经在彩排了耶。”算了算,发表会只剩下一个星期的时间了。
“又还没到发表会。”
“你该不会要等到发表会才脸吧?”哇,要是到那个时候才碰头,情况可能会无法掌握。
“那得要看你的状况。”
“咦?”换言之,是因为她,他才不去工作的?“喂,不要害我变成罪人啦。”
“你不是一直很想要跟我朝暮相处的吗?”唉,一旦得手后就不珍惜了?真是男女交往之间的通病。
“但我要的是,我们出去看好山好水,或者是到闹区逛街,累的时候喝杯咖啡,饿了找间餐馆,才不是这种一直待在房子里的朝暮相处!”她讨厌生病啦!
“那也没办法,谁要你的体温一直没办法降到常温?也正因为如此,第三个愿望才会到今天还无法兑现。”
“呃…”又是她的错了?
“好了,不提那些,先喝汤吧,待会再吃葯。”他将吹温的浓汤移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齐家看着碗里糊糊又稠稠的浓汤问道。
“营养的东西,可以让你赶紧恢复体力。”
“味道好怪。”她好可怜,她开始怀疑自己不过是个实验品,负责品尝他端出来的每一道料理。
“营养就好。”他勾笑看她慢地动着汤匙。
“也要美味啊。”她虽然不挑食,但也不能老是挑战她的胃口啊,况且,生病的人原本就没什么胃口。
不过,在他温柔的视之下,她还是勉为其难地准备下第一口,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才刚含在口里,便觉得胃部剧烈地搐着,像是在强烈排斥嘴巴里这一口不知成分的营养料理。
“恶…”一股恶心感迅速涌上,她连忙移到边,将嘴巴里的浓汤给吐进垃圾桶里,还不断地干呕。
“丫头?”连仲衍轻拍着她的背,连了数张面纸,还端了杯茶过来。“你看,你的病谤本就还没好嘛。”
“不是,我只是…”话未完,阵阵恶心的感觉又冲出喉头。
“我看,你还是再去看一次医生好了。”他的浓眉紧紧地拢起,看她面无血,整颗心都给揪紧了。
“不用了…”她虚弱地躺回上。
“还说不用!”
“真的不用,因为我认为问题不在我身上。”要怪就怪那个浓汤吧,味道真的很怪,管他到底有多营养,她绝对不吃。
“可是,这汤很香啊,我可是用了猪大骨熬汤底,再用十几种蔬菜一起熬成浓汤,所有的华都在里头。”而且味道香到不行,到底是哪里怪了?“你该不会是病得连味觉都出问题了吧?”
“才没有呢,明明就是…”话到一半,她突地愣住。
“怎样?”
齐家眨了眨眼,敛下长睫,微启的缓缓地横拉出令人炫目的笑。
“到底是怎样?”
“没事、没事!”她笑得原本青白的脸都红润了起来。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有了,还好这几天她都只是假装吃葯!
太了,果真如她所愿,这么一来,很多事情都可以因为这个孩子的降临而刃而解。
“怎么突然又这么开心?”他被她搞得一头雾水。
“因为…”嗯,还没确定,还是先别说吧。“喂,我们今天到发表会场去走走看看吧。”
“你刚刚才吐而已,你还敢…”
“仲衍,拜托你嘛,我好想要吃可丽饼哦。”她偎进他的膛,像只猫缓缓地磨蹭着。
“我去帮你买。”他二话不说。
“人家也要去啦,每天都待在房子里好闷哦…”她用细细的娃娃音撒娇。“你就陪人家去嘛,好啦、好啦。”
“可是外面很冷。”这里是东京,不是冲绳耶。
“有你陪我怎么会冷?”她嘟起嘴,拼了命地撒娇。“而且,人家想要吃点当地的料理啊。”
“是吗?”
感觉他有点动摇了,她马上再加把劲。“拜托你嘛、求求你啦~”
连仲言拼着她,无奈地叹口气。“好,走吧!”谁要他向来拿她没辙?事到如今想要抱怨也已于事无补了。
*********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大概就是这种情形吧?
念野、连仲衍,在会场两方对峙着,横过大片会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够嗅闻到空气中的火葯味。
谁也没有先开口,而且从对上眼的那一瞬间,谁也没有先调开眼,就这样持续对峙着,然而,真正散发出浓浓火葯味的人是连仲衍,念野打从一开始便是一脸无奈和错愕。
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始终躲在会场柱子后头的齐家终于出面了。
“呃,大家要不要先坐下来喝杯茶?”她呵呵干笑着。
开玩笑!要是再不阻止,她好怕整栋饭店大楼会被仲衍的怨气给震垮,这种火爆的对峙场面跟她想像的可不一样,看来大和解得缓一缓,等到仲衍没那么激动再说。
念野一看见她,双眼瞠大。“齐家,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诸多原因。”打定生意后,主动走向他,想将他先拉到一旁谈话,却反被连仲言欺住。
“你在干什么?”连仲衍森冷道。
“我…有些话想要跟念大哥说。”
“跟他有什么好说的?”
“你放心,我只是想要搞清楚状况而已,你不要生气嘛。”呼,他生起气的模样真的有点吓人。“你也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对不对?”
“那也不用你去问他!”转开眼之后,他彻底把念野当成空气,视而不见。
“不然,你要问吗?”她无辜地噘起嘴。
连仲衍闻言,不悦地撇过头,表示他不再想继续这个话题。
于是,齐家便赶紧拉着念野跑到后台。
“齐家,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说你要去婚前旅行吗?为什么超过时间还不回家,甚至连一通电话都没有?你知不知道你爸跟你姐有多担心你?”在这里看见齐家,远比看见连仲衍更要让他觉得惊讶。
“等一下,不要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我会很伤脑筋的。”能不能让她先口气?她很虚耶。
“好,刚才那些问题,你可以先不回答我,但我要知道,你为什么会和仲衍出现在这里?”这里是阿希达发表会的会场,非工作人员是进不来的。
“因为仲衍是跟阿希达合作的造型师,而我嘛,则是宇佐美社长的特助。”
“你为什么会跑到阿希达工作?”
“没什么,只是元瑄拜托我帮忙邀仲衍而已。”
“就这么简单?”念野微眯起眼,恍若不信她的说词。“那么,你为什么私自订下婚期,又自己跑到日本,说什么要来趟婚前旅行?你知道吗?婚期就在三个星期后,时间很紧迫。”
“放心吧,我的礼服什么的,姐都会帮我打理,而你就等着当新郎就好。”换言之,三个星期后要举行的婚礼是她跟念野的。
期是她订的,婚礼也是她跟父亲要来的,因为父亲最宠她了,只要是她说的,父亲没有不答应的。
“你为什么想要跟我结婚?”
“没为什么啊,不就是时间到了。”齐家说得风轻云淡,好像这场婚礼只是一场易还是什么来着。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他在她家出入多年,不可能连她那么一点心思都不懂。
“喜不喜欢无昕谓,反正婚礼是誓在必行。”只是她不会到场,届时死爱面子的父亲,便会推着姐姐成为新娘,顺理成章地把她嫁给念野,如此一来,岂不是成就一场迟来的婚礼?
这是她精心策划的,目的是要还他们一场婚礼。
之所以不告诉念野,是因为他实在太死脑筋。当年他没勇气带着姐姐私奔,一来是因为怕对不起仲衍,二来也怕让提拔他许多的老爸没面子,所以他就一直僵在原地,什么也不敢做,害得姐姐只好从婚礼上落跑。
所以如果她把计划告诉念野,他非但帮不了她,还可能坏了一切呢。
“反正,等发表会结束之后,我就会回去了,你不需要担心。”齐家漾着笑意,打算以笑容化解所有的戾气。
“到时我会押着你跟我一起回去。”
“好啊。”她笑着,眸底却是自己的盘算。
“我先走了。”
“嗯。”她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念野一走,她随即瘫坐在后台的预备位置上。
没关系,就算再累,只要他们能和好就好,只是,不知道在这段期间,念野会不会偷偷跟姐联络?
苞老爸联络倒是无妨,反正念野会挑好听的话哄他,但若是跟姐联络,状况就大大不同了,毕竟姐很懂她,当初她提出要跟念野结婚时,姐震惊过后便觉得其中大有文章,要是真被姐给逮着的话,就比较麻烦了。
唉!要是他们能够平心静气地坐下来,把当年的事好好地说开,解开心中的结,不知该有多好?这样她也不用一直担心计划会被戳破。
陷入沉思良久,惊回她神智的,是一股异样的气味,她下意识地抬眼查看,通向外头走道的那扇门底下竟不断地涌入浓烟,还有阵阵火舌扑进。
不会吧!
*********
这丫头,不过是问件事而已,需要这么久吗?
连仲衍脸色鸷地站在会场一隅,不断地朝齐家他们刚才离去的方向探去。
这时忽然听到有人高分贝地喊着“失火了!”
他闻言,眉头微蹙,旋即看到几名面的女子快步从另一旁的走道离开。
嗯?能够让他记得的女人实在不多,她们到底是谁?
正忖着,眼角余光却瞥见念野身影,他马上大步向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丫头呢?”
“她还没出来吗?”念野不一愣。
“你说这是什么浑话?我在问你,你还敢问我?!”
“可是…”
“后台失火了!”有人忙进忙出地喊着,正准备要拿灭火器。
“后台?!”念野惊喊出声。
“到底是怎样?”瞧他脸色愀变,连仲衍的心头隐约感到不安。
“我刚才跟齐家就在后台说话。”
“混蛋!”连仲衍低咒一声,随即放开他,朝人群聚的方向跑去,来到一面火墙前头,门前放置一些杂物,显然是起火处。“丫头、丫头,你有没有在里面?”
正在里头拼命灭火的齐家闻声,拉开喉咙喊着“我在里面!”
“丫头,离门远一点!”他喊着,抬腿猛踹着火的门,连踹了数下,才把门给踹开,无视火舌扑身,他快步冲进里头,见她手里拿着许多搁置在后台的样品内衣,还不断地踩踏烧进里头的火苗。“你在干么?”
“灭火兼抢救啊。”话落,连咳数声,整张小脸更加的苍白吓人。
“先出去再说。”他将她搂进怀里,小心翼翼地闪过火舌,把她抱到会场。
两人一到会场,随即有工作人员取来灭火器,开始扑灭火势。
“齐家,你要不要紧?”念野看连仲衍抱着她走到会场,担忧地走向前查看。
连仲衍睨他一眼,先把齐家放下,而后无预警地朝他的脸重击一拳。
“仲衍!”齐家惊呼。“你这臭小子!”他紧抿,作势要再给念野一击。
“不要!”她忙抓着他。“仲衍,你冷静一点,不关念大哥的事。”
“怎会不关他的事?你跟他到后台说话,他却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这算什么?!”要不是火势不大,要不是他就在附近,谁知道会酿出什么样的祸事?“念野,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从以前就很不念野,不的不是他跟齐媛在一起,而是他明明喜欢齐媛却又不表态,明知道齐媛在等他,还是无动于衷,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要招惹齐媛,害得她在婚礼上逃跑,害得他丢尽了脸?!
念野抹去角的血。“抱歉,是我没有注意到,但这件事也轮不到你来苛责我吧,这毕竟是我跟…”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你们都冷静一点,”齐家忙跳出来打圆场,就怕念野一个不小心便说出不该说的话。
回头看着连仲衍气得铁青的脸,不由得轻叹。就知道他还是很在意念野抢走姐姐,否则他不会这么暴力。
“里头还好吧?有没有人受伤?”宇佐美零从会场外头快步走来。
“没事,应该是没有人伤亡,但是后台有点毁损,我担心发表会会受到影响。”齐家看向他,一脸担心。
唉,问题怎么会这么多?一点也没照她的剧本进行。
*********
“经过初步估计,后台大约烧毁了三分之一,这么一来,发表会势必得要再另找场所,但问题是,只剩下七、八天,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是不可能找到替代场地的。”好的场地早在半年前甚至是一年前都被预定一空,现在想要再另外找,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会议上,痛心疾首发表看法的人是后台主任,他的一席话,让整个会议室更加沉静了。
“那就别举办了。”连仲衍懒声道,打破沉默。“反正我也不想跟那家伙合作。”
齐家侧眼瞪去,拉了拉他的袖角。“仲衍,你知道为什么宇佐美会跟丹波模特儿经纪公司调了念野和整个团队过来?”
他微挑起貭,等着下文。
“那是因为你说不跟原本的那批模特儿合作,宇佐美不得已才这么做的。”虽说撤换模特儿也是她计划的一部分,但是让她的计划进行得如此顺利,他绝对是最大功臣。
“日本的模特儿都死光了?”就非得要调丹波的?
“拜托,接近年关,怎么调?”各地的活动那么多,各家品牌也差不多都挑在这个时候发表,加上时间那么紧凑,哪还有其他的模特儿可供调动?“从台湾调是正确的做法,况且丹波的口碑很好,模特儿都走过各式秀场,可以马上进入状况。”
连仲衍闻言,无奈地闭上嘴,突然又像想到什么,他看着宇佐美零问:“有没有调出会场监视器的录影带?我有看见两三个面的可疑女人出入。”
“凶手是查到了。”宇佐美零神色一凛。“就是之前害齐家落海的几个模特儿,目前也已经报案,这件事会进入司法程序,但是对于眼前的事,一点帮助都没有。”
连仲衍闻言,不由得沉默了,一旁的齐家更是愧疚不已。
“关于发表会…”宇佐美零沉痛地开口。“也许,只能选择就此暂停了。”
“可是,这么一来,公司会损失得很惨重。”
“是啊,所有的前置作业还有宣传,再加上这一阵子行销上的花费…”
宇佐美零的决定一出口,旗下干部便开始议论不休。
“如果是简易的发表会场,不用三天就可以完成。”
忽地,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定在发言人身上。
“齐家?”宇佐美零微愕。
“社长的家其实也很适合当发表会场地,这几年不是很流行在饭店或豪宅里举办精品派对和发表会吗?我觉得我们也可以效法。”齐家说出她的专业建议。
毕竟她可是丹波的场边总监呢。
“可行吗?”宇佐美零的眸里绽现光芒。
她照着心里的蓝图开始解说。“后台可以设置在游泳池后方的小仓库里,再搭一个简易预备场地通往游泳池,而秀场则安排在游泳池上头,只要设计几个浮桩,然后把模特儿走秀的单循环改成双循环,反而更有特色。”
她说着,所有的人都全神贯注地听着,恍若眼前已经看见她所堆砌出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