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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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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你真的打算这么做?”

  “没错。”

  “这样好吗?不会太冒险了?”

  “不去冒险,怎么采得到最美的花?反正…我会看着办。”

  “…我不希望你受到二次伤害。”

  “再没有人能伤我更深了。”笑中带着微乎其微的叹息。

  班梓边做着早餐,边摇头晃脑地回想着昨晚不小心听见的对话。

  她发誓绝对不是偷听,真的是不小心。

  冒险?指的是什么?与她有关吗?嗯…好像不是,应该是指医生自己吧。而他又在冒什么险咧?还有什么二次伤害?

  噢噢噢~~她好想问,可是医生没提起,她怎么好意思问咧?

  摇头晃脑太大力的下场,就是撞到旁边的吧台柜,痛得她龇牙咧嘴,蹲下身猛着痛处,不忘对吧台柜略施暴力,以示恨。

  岂料一打即开,里头装的是一瓶瓶的酒,还有雪克杯,及各式各样的调酒工具和酒杯。

  不知为何,看到这些器具,她像看见宝物一般,沉亮的眸绽放着光芒,伸手取了几样,如行云水般将几种酒加入雪克杯里,潇洒自在地摇动着,一气呵成地倒进一旁的尾酒杯里。

  当路不绝踏出房门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他先是一愣,而后咧嘴笑开。“一大早就喝酒,会不会太颓废了一点?”

  突来的声响教班梓吓得跳起来,回头看见他正缓缓朝她走来。“你、你身体还好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今天没有下雨,应该比较不会痛了吧。我刚才看过了,今天是大晴天喔!”

  哒哒哒哒~她所有的关爱化为已上膛的乌兹冲锋,一发一发炽烈地打进他的膛。

  “…你在答非所问欸。”他笑着,她的头,拿起她调好的酒。“可以让我喝喝看吗?”

  见他要喝,班梓赶忙阻止“我调好玩的,你不要喝,要是等一下出问题怎么办?”

  “不会。”路不绝尝了一口,神情微变,复杂又高深莫测得让人读不透。

  “怎样、怎样?能不能喝啊?不能就别喝了,你要是出事的话,我没办法送你去医院耶,而且要是叫救护车的话,说不定救护人员会拿掉你的面罩喔,到时候你会恨死我的啦~~”她哇哇叫着。

  她大概猜得到为什么他要戴面罩,光是他脚上的伤就那么可怕,可想而知,他的脸也绝对有伤,因为他不想被人看见,所以就戴面罩,又也许他是有点自卑吧。

  话说回来,他连粮食都是麻烦朋友送来,就代表他不想出门,不想遭人非议,不是吗?

  路不绝扬起眉,听着班梓直线的思考路线,不又笑了。“你想得好远啊。”

  “我猜错了吗?”

  他没有给她答案,在吧台柜前坐下。“这调酒很好喝。”

  “真的?我喝一口。”

  “不行,你有在吃葯,不能喝任何有酒成份的东西。”他摇晃着酒杯,神情恍惚得像是陷入很深很深的回忆里。“你知道你调的这种酒有个名字吗?”

  “我随便调调的捏。”她真这么神?

  “这种酒叫做Margarita。”

  “Margarita?”

  “有个故事。”他又浅咂了一口,说:“这种酒是由一个调酒师所创,而Margarita是他已故女友的芳名,Margarita外出打猎时不幸为弹所伤而亡,调酒师为纪念她而创了这杯酒。”

  他没说,这是他最爱的酒,是这种酒引领他们相识。

  “好不幸的故事,讨厌。”

  “真是没有半点文学修养,这个时候应该要说好罗曼蒂克。”横她一眼,嫌她不懂浪漫。

  “罗曼蒂克个头啦,到底是哪里浪漫?要是我死了,我才不要有个人为我创了一种调酒呢。”但如果她死于这种还不知名的病上,这种病能以她的名字命名,感觉倒还不差。

  “你不会死。”

  “嗄?”是错觉吗?那充力量的黑眸如翎箭般穿她的心,她可以感觉到一股深沉压抑的痛苦和狂烈的爱意。

  路不绝突地笑了,吊儿郎当的。“你要是死了,我的报告怎么办?”

  “嗄?”

  “吃早餐了,今天葯吃了没?”她的头发,他迳自朝餐桌的方向走。

  “吃了!”班梓没好气地吼回去。

  肯定是葯的副作用,害她产生错觉!

  她跟他认识又不久,哪来的时间滋养情愫啊?自作多情~

  ************

  “医生,我有幻觉啦。”紧张兮兮的。

  “那是葯的副作用。”

  “讲,我看见有人在我面前走来走去。”她快要吓死了。

  这房子明明就只住他们两个而已,哪来的第三者?不要跟她说,那是咪咪变身的。

  “我会减轻你的葯量。”他如是道。

  “可是,我还有幻听。”

  “绝对是副作用。”

  “讲,我听见女鬼在唱歌,好可怜,还是个音痴~”她好害怕。

  “…”路不绝看了她很久,见她没打算离开,问:“所以呢?”

  “医生,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潋滟的瞳眸雾气微浓,眨巴眨巴地渴望他的陪伴。

  “…你就这么想偷袭我?”面罩遮去了他的美貌,却依然骗不过识货的她?

  “谁想偷袭你!要是出事的话,我肯定恨死你!”班梓气呼呼地抱着枕头咚咚咚地跑回二楼。

  “能出什么事啊?你进我房间才真的会出事。”路不绝无奈地关上门,上锁。

  ************

  几天后…

  “医生,我被附身了。”口吻惨兮兮的。

  当医生的讲求实事求是的科学精神,完全不信怪力神之说,但她还是决定要说。

  “那是用葯习惯造成你些许精神错。”他头也不回地回答。

  “可是我调了很多酒。”声音很恐惧。

  “你不是本来就会调吗?”

  “我没印象。”换句话说,有人偷了她的身体。

  “…”路不绝终于投降,放下还没看完的报纸。“麻烦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从哪一点感觉自己被附身的?”

  “你没看到我在干么吗?”班梓的声音很虚很惶恐。

  “干么?”

  “我在钩灯罩啊!”妈啊~~她的手正不断地钩线,速度之快,快得眼睛跟不上动作。天啊,她是个运动派的阳光美少女,这种文静派的女红是她最不拿手的欸,但此时此刻,她好神啊~

  这不是她、这不是她!

  “那又怎样?”声音懒懒的。

  “我不会钩线啦!”可是此刻她却钩得好顺手,就算闭上眼,也钩得完美无缺,眼看着灯罩就快要完工了。

  “看不出来耶。”视线懒懒地定在她穿梭自如且合作无间的双手。

  “真的啦~~”她被附身了!

  救命啊~

  “你想太多了。”语调懒懒外加哈欠一枚诉说他的不耐,路不绝转身,继续看他的报纸,不管她编编织织到天边。

  ×的咧!你才想太多!班梓在心里呐喊着,很想停下手,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停不住。

  有鬼啊,真的有鬼,绝对不是她想太多。

  在这里待久了,她确实嗅到些许不对劲的气味,但就不知道他是少筋还是超没感应,完全感受不到她的痛苦。

  痛苦?嗯,是也没有多痛苦啦,只是觉得自己快要不是自己了,频频出现古怪的行径。

  有多古怪?好比她这个运动系的阳光美少女,最热爱的就是工作赚钱兼室外活动,但是咧,也不知道是因为病了,身体太虚,还是这房子根本有鬼所致,导致她转爱上种花修树兼钩线。

  可是对于这些矛盾,他总是说…副作用。

  她是不懂葯,也不知道葯到底能产生多大的副作用,但目前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乎她的想象,她认为有必要找他再好好地谈一谈。

  “医生,真的有问题。”

  “我一直很好,没问题。”语调是一贯的慵懒外加哈欠一枚,但还是耐心十足地听她说话。

  “我是说我有问题!”

  “副作用啦。”掏掏耳朵。

  “我刚才梦见一个男的。”长得好帅,但气氛好怪。

  “我比较常梦见的是女的。”路不绝显然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

  “…”班梓瞪着他。

  不理她?随便敷衍她?

  好,看他怎么继续敷衍!“那好,你告诉我,我现在在干什么?!”

  路不绝看着她纯地捞着面条,而另一边的炉火上头正在搅拌着酱汁和配料。再看一下时间,刚好是凌晨两点。

  “煮宵夜。”

  “标准答案!”是,没错,她正在煮宵夜,可问题是她为什么睡到一半突然爬起来煮宵夜?“这已经是第五次了,你一点都不觉得古怪吗?!”

  “会吗?”路不绝打开冰箱,取出一罐冰凉的矿泉水,倒了两杯,把加了温水的那杯递给她,凉透透的那杯留给自己。“反正我也饿了。”

  “我一定是被附身了!”厚~到底有没有在听她说话啦?!生气捏。

  “被什么附身啊?”硬是把水递给她。“降火。”

  班梓接过杯子,咕噜咕噜地喝完,说:“我一定是被鬼附身了!”

  那个很音痴的女鬼,最近常常在半夜唱歌,吓得她一入夜就不敢喝水,生怕半夜上厕所,把自己吓死在厕所里。

  “哪来的鬼?”他笑着问,当笑话听听。

  “不就是你太太?”话一出口,她赶紧捂住自己莽撞的嘴,而眼前的颀长身形明显的僵住。

  懊死,怎么可以说得这么直接?

  他绝口不提,就是在意得要死,她应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才算善解人意啊。

  路不绝缓缓回头,平淡无波的神情让人猜不出情绪。“我太太还活得好好的,你不要说。”

  “是吗?”班梓的声音拔高得尖尖的“那为什么你要把主卧房让给我?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我没有在这个房子里看过她的照片?”

  问题好尖锐,可她偏偏就是无法停住追问。

  她喜欢和他两个人独处,现在突然杀出了另一个女人…不,真正介入的,是她。

  班梓愣住。

  这样的认知让她好震惊,比发现这里闹鬼还要震惊。

  突然发现,他是不属于自己的。

  “这里也没有我的照片,不是吗?”路不绝好笑地看着她。

  她呆呆的抬眼,又有些抱歉的垂下眼。也许你介意脸受了伤,所以不想在家中摆设未受伤前的照片。她是这么想的,但没有勇气说出口。

  “那,你太太人呢?”既然是夫,干么分居?

  她住在这里快要一个月了耶,除了上次他那个名叫韩学儒的朋友,再没见过第二个人。这段平静的日子,无趣得像是退休后的生活,但她却爱极了这份与世无争的恬静。

  “她…”路不绝的目光飘得很远“只是迷路了。”

  “迷路?”什么意思?

  瞥见他眸底闪过的痛,她瞬间意会。

  说不定他太太也是生病了,也许是病得很重,也许是他不肯承认她不在了…所以他太太附身在她身上,像以往一样的生活着。

  也说不定是自己长得像他太太,所以把她当替代品?

  不然他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

  “我饿了。”他突然开口。

  班梓正沉浸在那股淡淡悲愁里,却被这个无趣的男人一把拉出,令她觉得有点不。“你是饿死鬼投胎啊?!”

  “我是不想浪费食材。”

  “还真是多谢你呢。”

  “不客气。”

  啐~

  ************

  “医生…”

  “副作用啦。”不等她说完,他很快地抛出答案。

  “…谁跟你说副作用啦!”烦捏,一点都不尊重她,都不等她把话说完,也没仔细听她要说什么,没礼貌!

  她已经懒得跟他谈幻觉,反正得来的结论都一样,所以她偷偷决定停止用葯,想确定究竟是不是自己多疑。

  苞医生辩论是天底下最笨的事,所以她决定拿出证据再来一决雌雄。

  “不然呢?”窝在贵妃椅上的路不绝从书本移开眼。

  “冰箱空了!”她没好气地吼着。

  “是吗?”

  “谁教你那么会吃?”活该,等不到韩学儒一星期来一次,他们就准备一起啖花吃草啃树皮吧。

  “谁教你老是煮宵夜。”路不绝把矛头指向她。

  “又不是我自愿要煮的!”就跟他说这房子闹鬼,不然她干么老是半夜起来煮宵夜?拜托,她严重睡眠不足耶。

  “你去买。”

  “我去买?”班梓瞪大眼。

  打从踏进这幢建筑物至今,她都没到大街上蹓跶过耶。

  “不然我去吗?”斜睨着她。

  “…我去。”知道他不想出去抛头面,所以她这个女佣很心悦诚服地接受这门差事了。

  反正她也好久没出门了,出去走走也好。

  “我要怎么去?”上回来时,她记得这里离市区不算近耶,不会要她走路吧。

  “车钥匙在电视上头的篮子里。”他懒洋洋地指着。

  “你要我开车?!”OH~MyGod~“你不怕我把你的车子撞烂啊?”

  “你会吗?”

  “不会。”她可以开速二十,就算被人唾弃狂按喇叭也要力保车子安好。“只是,你怎么知道我会开车?”

  “你不会吗?”他懒懒问着。

  “会。”啐,这时候才问她会不会,不会嫌太晚了吗?“那我要出门了。”

  “钱包放在电视柜下方第一个抽屉里。”路不绝又说。

  班梓取出一看,里头是白花花的钞票。“你不怕我卷款而逃?”

  “别忘了,你的命掌握在我的手中。”又是一个握紧拳头的动作。

  “知道了,魔头。”她笑着。

  她知道路不绝信任她,这份认知让她很开心。

  “那我要走了喔。”穿好外套,准备上路。

  “小心开车,不要超车,记得要是下雨了,别淋到雨,还有把回家的路记清楚,要是迷路,我不去接你喔。”临走前,他难得多话地叮嘱着。

  “知道了,妈~”超像老妈子。

  ************

  上路,车窗降下,微风徐徐吹来,卷起她一阵好心情,进入市区之后,她更加谨慎地面对来车,然后找到了一间超市。

  推着推车,她心情好到可以哼歌,边哼边挑蔬果。

  经过一阵时的相处,她已经把路不绝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他喜欢面食更甚于米食,尤其超爱意大利面,还喜欢各种绿色蔬菜,简单的花样就够他吃得津津有味。

  既然知道他喜欢什么,当然就知道他讨厌什么。只要是韩学儒没买的,肯定就是他讨厌的。

  班梓化身为坏心皇后,挑了一袋西红柿和茄子,还挑了芹菜和豆芽。

  呵呵呵,今晚就来点铁板烧吧,真想看看他会有什么表情。

  天天喊饿,看他这一次还喊不喊得出口!

  买完东西再次上路,她的心情更好了,就算夜幕低垂,路上车,心情依然好得没话说。

  就在等红灯的当头,她瞥见巷子里头有家店,不知为何竟觉得熟悉得紧。

  熟悉到她何时转动了方向盘,来到了店门前都不清楚,只知道回神时,人已经站在店内。

  美式乡村酒吧,到处可见犷的木质桌椅,T型吧台,还有一大面电视墙,朴素中又带着令人怀念的调调。

  怀念?她为什么会这么形容?

  “不好意思,还没开始营业喔。”一扇门里走出一名女子,极为年轻,浓眉大眼,长相出众得像耀眼的光芒,强烈吸引人的目光。

  但吸引班梓的不是她的五官,而是那种莫名的熟悉感,感觉自己似乎认识她。

  可她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么漂亮的人啊,但是偏偏对方又给她一种熟悉又亲切的感觉,仿佛相识已久,像是一个极为疼爱她的大姐。

  突然的,她居然想哭。

  “小姐?”

  “呃…对不起,我不是来…”意识到自己还傻傻地盯着人看,班梓赶紧摇头兼摇手,一时结巴不成语。

  “我知道了,你是来应征的。”女子走向前,热络地挽着她的手“你来得刚好,就决定你了,你要是再不来,我这家店真不知道要怎么经营下去了。”

  “呃,可是、可是…”

  “没关系,不用试你的身手了,光是你的长相就录取了。”女子转进吧台里,拿出一张名片“记得,晚上八点上班,三点下班,周休四天,休假要提早排,例假不可以休息,就这样,还有什么疑问?”

  班梓看着手上名片,上头写着“失恋酒吧”…嗯,好特别,可是她真的不是来应征的。

  “小姐,你误会了,我…”

  “对了,薪水采奖金制,底薪是两万,奖金是每晚调酒的百分之五,还有疑问吗?”女子相当强势地打断她。

  “不是,我是要说…”

  “我是李淑儿,叫我李姐就可以了。”李淑儿伸出手。

  “李姐?”她握住对方的手瞬间僵住。

  有股无形的压力围困着她,不难受,但感觉有种古怪的情感透过紧握的双手,不断地、不断地到她体内,悲喜加,哭笑参半。

  “你呢?”

  “我?呃,我叫班梓,你好。”

  “那我就叫你阿梓喽。”

  “阿梓?”她头有点晕,感觉入体内的各种情绪在沸腾叫嚣着,似乎企图要她清醒。

  清醒?怎么会生出这么古怪的字眼?

  “那好,明天正式上班,穿着不拘,我等你喔。”李淑儿的手依然紧握着。

  “可是…”她真的不是来应征的~

  “我等你。”李淑儿的眼神十分坚持。

  “…好。”吊诡的,她点头了。

  包吊诡的是,回去和路不绝提起这件事,他也没太大反应,只说随便她,就当是病愈复健,只代她尽量早点下班,免得身体负荷太重,不可以喝酒,免得影响病情,还把车子借给她当交通工具。

  于是,晚上她忘了要恶整路不绝的计画,脑子不断地想着和李淑儿见面时那异样的感触。

  包惨的是,睡觉时她又听见音痴在唱歌,又梦见了那一个男人。

  一个五官立体有型,笑得非常阳光霸道的男人。

  梦里,女鬼在唱歌,男人在大笑,好怪。

  她也很怪,因为她莫名的想哭。

  心,好酸好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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