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是一个暗、毫无生气的院落,老树丛生遮蔽了天⽇,蓊蓊郁郁微散寒意,清风吹不进庭园中,百花难养。
十分孤寂的感受,当真一朵花也没有,草木都显得憔悴,委靡不振地等着枝枯叶⼲,慢慢走向死亡,一如此处的主人。
位⾼权重的明王爷未正室前本就有诸多侍妾,在娶进张氏为妃仍有不少风流韵事,女人一个换过一个,新人旧人同处一室,乐得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
⾝为王妃就该有容忍之量,原本她也能容许夫婿纳⼊一个又一个的新宠,只要不危及她王妃的地位,再多的女人也不过是一时的恋,喜新厌旧的丈夫很快就生厌了,弃之偏房不闻不问。
可是一名女子的出现改变情状,她不仅得到王爷的专宠,还令他百依百顺的倾倒,不但用八人大轿抬进门,甚至夺走王妃的权力,与她平起平坐,恍若侧室才是正妃。
王妃失宠了,因为冉夫人,纵使⽇后王爷仍娶其他新妾,但江湖出⾝的裘冉儿才是他的最爱,他一⽇不见她便寝食难安、无心作乐。
忍不了空闺寂寞的张氏却无能为力,只能静待久久才露面一次的丈夫,言不及义的只说上两句话就走,毫无存温之意地让她独守冷。
她不妒,不怨,不恨吗?
偏偏她又生不出儿子,一次又一次受孕,一次又一次地与她无缘,每当喜讯一出便流掉,前后多达七次,最后竟伤了⾝子,再无生育能力。
这全都要怪与她争夫的裘冉儿,要不是她霸着丈夫不放,她也不会伤心过度而动了胎气,从第一个⾜七月的孩子胎死腹中后,她便留不住任何一个娇儿。
恨意支撑她度过每个清冷寒夜,她用恨来滋养生命,活着的唯一目的是让裘冉儿痛苦,她要像刺一样地不时扎着她,让她坐立难安。
“来了不会叫人吗?打哪学来的规矩。”红颜祸⽔,不知进退。
拈着一撮清香放⼊香炉中焚香,明王妃嫰如少女的纤指细⽩修长,十分秀雅地拈香后又拢了拢发丝。
“婆婆,安好,媳妇柳儿给您请安了。”⾝一屈,绿柳行了个礼。
卑躬屈膝只是怕被找⿇烦,但不见得次次奏效,她用四年的时间还是不了解王妃的喜恶,她是极难讨好的婆婆,浑⾝満是拒人于外的冷漠。
丙不其然,她才这般想道,充満火葯味的挑战立即面而来。
“谁允许你喊我婆婆,王府內的尊卑全让你丢到脑后了不成?!”不懂礼数,了祖宗典法。
“婆婆,您今儿个精神不错,看起来脸颊生润,容光焕发,气比平⽇绵长。”有吼人的气力表示⾝子骨康健。
绿柳一如温顺的晚辈送上桂花莲藕清心汤,以瓷盅盛装,蟠龙凤踞的瓷匙舀汤,盛放在外邦进贡的⽩面绘紫瓷碗里,展现其皇家贵气。
“无事献殷勤,非奷即盗,你别以为说两句好听话就能上灶台,你这来路不明的蹄子少装模作样,我早看穿你的贼心眼。”想博她心好坐稳少王妃位置,简直是异想天开。
除了她娘家的人外,张静蝉看谁都不顺眼,十五岁出阁,来年夫君便纳新宠,现时四十出头的她有如五十老妇,发皱的脸⽪早已不若当年娇美妍丽。
女为悦己者容,可是她的夫婿已多年不曾正视过她,每回都匆匆来去,不愿多瞧她一眼,她装扮给谁看呢?徒增笑柄。
“婆婆,火气太大伤肝,喝点汤消消火,保您长命百岁,富贵年年。”人欺任他欺,我心开莲花朵朵香,不恼不怒种净田。
由着人笑骂的绿柳笑脸常在,心思玲珑地顺着长辈,不回嘴也不恼怒,保持平常心地应对有方。
“你这是讽刺我吗?我长命百岁来试凄是不是,手握富贵却惹来一⾝闲气,真是好一张刻薄的小嘴。”活久了还不是找罪受,腾折大半生。
“生老病死灾离难,此乃人生七大苦,婆婆生来贵气,又遭逢几苦呢?”和民间百姓相比,她的一生可说顺畅多了。
“我是叫你来说教的吗?你菩萨拜多了想成仙是吧!満口佛家语的假慈悲。”
“不,我不拜菩萨。”绿柳双手合掌,默念观音大士佛号。“我只是虔诚的景仰它,跟随它的脚步,让佛光普照每一处暗。”
素手杨柳枝,慈悲洒净⽔,渡化百姓苦,人离难,难离⾝,同修三世缘。
“够了、够了,少在我面前装出一副伪善的嘴脸,我要用度,叫人调来三千银两供我支用。”神何在?她求神拜佛二十余年从未灵验过。
她不知她求的都是她命中无的,一求再求始终未能如愿,她⼲脆连庙宇也不去了,怨上天无眼,亏待年年送金的信女。
“婆婆,三千银两是不多,柳儿能随时为您奉上,可是据我所知,大表哥准备在东街开的酒楼刚好欠缺三千两,他不会是向您伸手吧?”钱财事小,但纵容外戚掏空王府财库,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张静蝉脸⾊微微一变,十分讶异小辈的消息如此灵通。“就算是给他又如何?姑姑不能送点小钱给侄子花用吗?”
“婆婆所言甚是,只是…”绿柳有备而来的取出一叠帐单往桌面上摊,一一点出金额。“醉花楼一掷千金,借款五千两,闻香居宴请十员官,借款两千五百两,许家屯口养三名,借款三千六百两,牡丹阁夜一风流,借款九千五百七十两…”
“什么,等等,夜一花了近万两,你是不是故意找他⿇烦,虚报数目?”万两银子够她大半年开销了。
一笑置之的绿柳菗出签名画押的借条,递给张静蝉过目“他包下了整间青楼纵夜狂,酒池⾁林享尽美人恩,是老鸨遣人将不省人事的他送回府中,隔⽇院的人便上门要钱了。”
“这…”荒唐荒唐,广远怎么堕落至此,尽是一笔笔烂帐。“他的事我管不着,你尽快把银两送来就是。”
如果他肯振作,再多的钱她也会给他送去。
泵疼侄,天经地义,何况她既然无所出,从小带到大的亲侄子就如同亲儿一般。
“是的,婆婆。”绿柳顿了一下又言。“不过大表哥向府里借贷了二十几万两,一时之间恐调度不易,等柳儿向他催讨后再送到您手中。”
“你…你存心让我难看,明知道这笔钱我是要给广远急用的,你居然拐个弯要向他要债,你见不得我娘家的人风光呀!”真是个够贼的丫头,一肚子险。
她笑了笑,仍然平静的说道:“婆婆勿动怒,王府內的开支有一定的数目,可近半年来已透支了一年的花用,若再⼊不敷出的投⼊无底洞,不出三年,王府必败,再无一文钱可用。”
“你敢诓我…”张静蝉沉下脸,对她的说词完全不信。
“婆婆是明理人,再说我又何需造假,爹虽有王爷封号却久未上朝,早已和朝臣疏远,皇上又宠信近臣,许久不曾挹注朝饷了,你想王府內还有多少库银可供挥霍。”
“…”她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朝廷没银子下来,田地又年年歉收,收租的管事大叹一年不如一年,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本事生财,而夫君的情形你也是知晓的,他傻得不知道银子从何而来。”
为了断绝明王妃的徇私,绿柳把夫婿都拖下⽔,佯装财务告急,银两短缺,以免王妃养大侄子那条虫,胃口大开地呑掉整个王府。
其实她也不想做得太绝,家和生百乐,人平万事休,可是贪得无厌的张家表哥却手段用尽,多次加害敬他为兄的夫君。
她也是被的,不得不加以反击,鹿儿是她特意安排的第一道防线,让张广远苦无计策可想,一旦近不了⾝,伤害自会减轻。
这是她乡愿的想法,谁能无过,她想给他机会自新,虽然他一再令人失望。但菩萨曾经说过,人无绝对的恶,只要心中存一丝仁善,便是佛祖的弟子。她想她还是会多给些宽容。
“这事待会再提,你进王府有四年了吧?”张静蝉的神情带着冷笑,毫无长者风范。
“是四年了。”好快,一眨眼间她都待了四年。
她恶笑地看向绿柳平坦的肚⽪。“都四年了还蹦不出一个子,你想让赵家绝后吗?L
“啊!”难道明王妃是为了这个才叫她来?
绿柳有片刻的怔愕,神⾊有些难看。
“女人家最重要的是为夫家传宗接代,继承香火,既然你不能生,就由我作主吧!”她等这一天可等得快不耐烦了。
“婆婆又要夫君休了我?”她居然还不死心,一而再的故技重施。
“不,这次我不找你⿇烦,不过…”她似乎十分快意地险一笑。“广远有个妹妹刚満十七,生得秀丽又知进退,琴艺精湛善女红,我想过些⽇子让她进门,帮你照顾小王爷。”
“婆婆的意思是…”她大抵明了明王妃做何盘算,却又忍不住一问。
“是时候了,贼丫头,小王爷该纳妾了,他不再是你一个人所有,他将会是很多女子的夫君。”不是她独占的依靠。
见绿柳脸⾊一变,张静蝉得意的仰头大笑,好似一吐中的郁气,笑声久久不停,让人⽑骨悚然,背脊一凉,全⾝竖満⽪疙瘩。
而此时,坐立难安的赵⽟尘则一脸焦虑,提笔沾墨又不下笔,滴落的墨汁晕散成⾖大黑点,毁了扬州加急送来的上等宣纸。
虽然他也知道在王府內不可能出什么大事儿,可是一想到大表哥对子垂涎已久,他臋下就有如针刺般难受,坐下又立起,来回地在书桌前走动。
其实他的忧虑并非无的放矢,张广远的⾊心从未隐蔵过,打从新婚⽇见过绿柳一面后,他就一心想得到她,一是为了她过人美貌,二是想将她变成他方人马,利用她的聪明才智好更快⼊主王府,成为名副其实的王爷。
而越得不到她他越心庠难耐,由一开始的贪恋美⾊到如今的病态执念,他一生在胭脂堆里纵横的败笔就是她,岂能不加深他亟得到她的决心。
“你够了没,真要不放心不会跟过去瞧一瞧。”走来走去,瞧得她眼都花了。
“娘子要我静心温书,我听她的。”都听了四年,他很难拂逆她的叮嘱。
“那她叫你去死,你死不死呀?!”死呆子,不懂得变通。
赵⽟尘脸一板,多有责难。“娘子对我用心良苦,一心望我成材,鹿儿休得无礼,辱我娘子心意。”
如果娘子真要他去死,他绝无二话从容赴义,他晓得她不论做什么事都有她的用意在,不会一时兴起加害于他。
“啧!端起小王爷的架子来了,你对我一个小婢逞什么威风,真要拿出小王爷的威仪就对着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发几次狠让他们见识见识老虎的爪子。”病猫一只,谁见了都想踩上两脚。
一想到王妃和广远表哥,他就气弱的一呐“一家人不伤和气,我…我…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们也不是那么坏,只是嘴上不饶人,贪嗔痴怨重了些。
他的娘亲冉夫人也常告诫他要容忍,王妃本是良善的,常铺桥造路,乐于布施,因为她的介⼊才使善良的她心大变,多疑猜忌,对人不友善,⾝为她的儿子要多体谅,勿起正面冲突。
“少来了,你饶人,那人饶不饶你呀?你把他们当一家人看待,人家却处处算计你们,你就不怕王妃又起坏心眼,赶走你的好娘子?”
鹿儿话还没说完,一阵风似的⾝影忽地冲过眼前,手上的毫笔还拿着,挥洒了她一⾝一点一点的墨⽔,就好像鹿⾝上的斑点。
哼!这叫要听娘子的话吗?本是迫不及待,只苦于借口付诸行动而已,他哪里傻了。
算了、算了!苞去瞧一瞧吧!省得他把自己害死了,她没法向仙子代。
上⾝一倾,背弓起,鹿儿双手落地成蹄状,门里的俊样小姑娘一跨过门槛,赫然是一头⾝形大硕的仙鹿,⾝上墨迹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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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娶、我不娶,我不娶张家表妹,大娘别我,除了娘子以外,我谁都不要。”
原本只想偷听的赵⽟尘一听见张静蝉要为他纳妾,并苦苦相子要识相点,让出夫婿与人共夫,他一瞧见她眉头一蹙就忘了她的嘱咐,未经通报直接闯⼊。
他本顾不得什么叫做行为不当,只要有人想要拆散他们,他的牛脾气就会发作,管他是王妃还是王⺟,谁都不能欺负他娘子。
“你怎么来了?”为什么不听话,辜负她一番心意。绿柳的眼中说着对他的失望。
他一顿,呐音低嚅“我不放心嘛!鹿儿说大娘想赶走你。”
一急,他就来了。
“又是鹿儿说,你自己不会用脑子想想吗?”稍一扇动就随之起舞,定还是不⾜。
“你在恼火吗?娘子。”她的神情变得好严肃,好像不太⾼兴。
“是有点恼,你总是学不会照顾自己。”让她暗自心不已。
以为他能成大器了,不需要她在一旁严加督导,哪天她回去了,也能无所挂念地看着他成长,走向另一段没有她的⽇子。
可偏偏他长智慧了,⽑躁的个却尚未磨得圆滑,一遇上和她有关的事情就显得动,让人有机可趁的留下话柄。
她很想狠狠地骂他一顿,看能不能把他骂醒,可是那双怀着信任的清亮黑眸瞅着她,原本心软的她更是硬不起来,一声叹息往肚里呑。
她该怎么做他才能彻底觉醒?虽然害人之心不可有,但他还是得防着别人害他,过于敦厚也是一大致命点,要是瓶儿在此就能教他滑溜术,趋吉避凶的本领她最拿手。
分别一十四年,绿柳此时偶然想起天界好友们,颇为思念地想再见到她们,前十年为了寻珠无暇多想,而后四年的心思全放在这个假夫婿⾝上,说来她也満无情地。
“反了、反了,你们眼中还有我的存在吗?搂来抱去像什么样!”真是刺眼。
见到小俩口恩爱地搂在一块,失宠已久的张静蝉倍感愤怒,这对小夫的情意绵像是在讥笑她年老⾊衰,留不住丈夫的心,让她心如刀割似的想分开他们。
想当年王爷也是对她呵宠有加,怕她冷、怕她饿的添⾐加食,腊月时节赏梅、酷暑莲园避夏,还费心地为她盖了静蝉别院,终年蝉声不犊飑她颜。
看到他们,她就想到王爷的薄幸,纵使糟糠不能弃,她这二十几年的尊贵生活有如冻结在地狱,冰冷、寒冽得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婆婆,夫君是傻子,言行举止难免稚气了些,您大人有大量,请海涵他的无心之举。”唉!她真要改改他见她就抱的习惯,不是每个人都能包容他。
“我不是傻子…”赵⽟尘小声的埋怨着,強调他并不傻。
不过他的多此一举反而让人相信他是傻子,只有傻子才会说自己不傻,令人失去防心。
“好,乖,坐着,不要动,我要跟婆婆说两句体己话,不许揷嘴。”她用坚定的眼神制止他开口。
瓣掀了掀,他言又止地张嘴再阖上,咕哝咕哝的在喉间滚动唾涎,不自觉做出噘嘴的动作,顺应她的话找张椅子坐下。
他不晓得此举使他免遭毒手,在外人眼中他还是傻不隆咚的弱智者,毫无杀伤力,要除掉他是轻而易举的事,不急于一时,他⾝边的少王妃才是厉害角⾊,要全力对付。
“傻子就是傻子,别人说什么就做什么,⽇后能有多大的出息。”王府大权若给他,只怕不倒也撑不住。
哼!呆头呆脑的,怎么看都不顺眼。
“婆婆教训得是,夫婿心智未开,能有一口饭吃就安乐了。”绿柳语带暗喻,意指夫君无忮无求,望她能有所领悟,不要一错再错。
“不许喊我婆婆,你要和所有人一样喊我王妃,别以为找个傻子当靠山就能⾼枕无忧,意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王府內少个吃饭的人是常有的事,没人会在意一个傻子。”死了倒还清心。
她苦笑,为自己的好意遭抹煞感到忧心。“婆婆,您的关心柳儿收下了,定当更加竭力的伺候夫君,让他永保安康。”
“你这是在向我挑衅吗?”张静蝉很不満地扬起小指,怒视胆敢回嘴的小辈。
“婆婆多想了,柳儿不敢。”修行先修心,心平气即和。
“我看你是揽了大权就想爬到我头上了,和那姓裘的女人一样不把我放在眼里,你们都是仗着貌美的騒蹄子,王府有我一⽇就由不得你造次。”张静蝉将她与冉夫人的⾝影重叠,一时间气愤难当。
“婆婆,喝汤,清清心肺。”绿柳送上一碗汤,恍若未闻她的刻薄言语。
说实在的,她和冉夫人并不亲近,即使她是小王爷的亲娘,但两人见到面的次数少之又少,她一直想不透,对亲儿漠不关心的冉夫人为何坚持要她嫁给小王爷。
或者说只要未嫁的姑娘都不排斥,在几次的接触中,她发现冉夫人的眼神并非不在意这个儿子,而是矛盾得不知道该不该在意,看到他,她会不经意地流露哀伤神⾊,似在悼念什么,又怕人察觉,匆匆地转开眼,看向另一处。
“都说了不要叫我婆婆,你是听不懂人话呀!还有⽟琳的事你先打点打点,过两天我就派人接她过来。”自个儿的亲侄女不能让她受到委屈,定要风风光光地进门。
“是的,婆婆。”她想笑,心口却沉甸甸地,异常沉重。
说不上来那股酸酸涩涩的感觉从何而来,整个口闷得难受,小王爷的未来若有人照料,最该开怀的理应是她,原本她就有意为他寻一女子,共度⽩头。
可是真有那么个人出现,她反而觉得心痛难当,有什么在⾝体內绞动,让她很想说不,拒绝王妃的美意。
也许是病了吧?仙子也有⾝子不适的时候,待会叫鹿儿叼两株草葯试试,说不定喝过葯后就会平复了,不再有怪异的感受。
绿柳从未想过⽇久生情,她没意识到人与人相处久了岂能无情,何况还是与她同四年的男子,在她意会到他已长成卓尔儿郞前,她一直以对待孩子的心态看待两人的夫关系,自是少了一番思量。
她是仙,他是人,这是她始终认定的界线,何时越过那条线她并不知情,懵懵懂懂地越陷越深,线已模糊。
“柳儿,你可别给我奉违,说一套做一套,⽟琳可是我精挑细选傍⽟尘的妾室,你最好别搞花样,妄自生妒地从中破坏。”等琳儿⼊了门,她这少王妃就只有被离弃的份。
“我…”美事一件,她怎会破坏呢?
“不要表妹、不要表妹,她推过我,笑我傻子,我不要她,表哥喜女人就给他好了,我不纳妾,不要不要…”谁也别想他。
坐不住的赵⽟尘跳了起来,一把又将子搂⼊怀中,又急又气的口齿不清,表现得十分慌,就怕大娘硬着他新妇。
本来他是不傻,一急就又犯傻,脫口而出的话语更显得傻气,让人认定他会傻上一辈子,不会有变聪明的一天。
“说什么胡话,琳儿和广远是亲兄妹,岂能胡来,你乖乖地娶了琳儿,明年就能当爹了。”一旦赵家有后,琳儿就能⺟凭子贵,成为当家主⺟。
而她也翻⾝了,不用再受姓裘的气焰,有机会将她扫地出门,看她还能施行什么媚术抢人夫婿。
“当爹?”赵⽟尘的眼看向子平坦的小肮,为之一怔。
他是在想他们尚未圆房,她怎么可能有孕在⾝,但当爹的念头一涌上来,他不免想着她腹中孕育的孩儿会像谁,是否伶俐乖巧一如他们娘亲聪慧?
可是他的怔忡却被张静蝉解读为喜不自胜,哪个男人不爱妾成群,虽然琳儿的容貌不若绿柳,但也娇美可人,甜言一撒还怕捉不住傻子的心。
“早点和琳儿做夫就能早点手抱麟儿,你那个少王妃的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你…喂!你要去哪里?我还没说完。”胆敢漠视她。
“我们回房生孩子,不娶琳儿,娘子会生,我帮她。”他们做了夫该做的事就会有孩子。
“嗄!什么…”
久不知脸红滋味的张静蝉因他露骨的言语而羞了一下,忘了要将两人喊回来,怔愕当场不知该说什么,有些懊恼的可笑感。
傻子也有天真的一面,她回想起曾经她也想疼疼他…是她老了吗?竟觉得提不起力气恨人,他都已经傻成那样了,实在没必要为难他。
许是想起他幼时天真可爱的模样,张静蝉冷漠的面容顿时变得柔和,散发淡淡慈光,婆婆应该可以抱抱孙儿吧?
“姑⺟,你怎么让他们走了,没能留住。”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耍耍手段,居然平⽩让那女人由手中溜走。
垂挂的幕帷无风动了一下,张广远掀开帘子走出,一脸不快。
“脚长在他们⾝上,我还能拉着不放不成。”一见侄子纵过度的模样,张静蝉的神情不由得沉下。
“姑⺟,你别忘了那是冉夫人的儿子,若他真生了儿子,恐怕你在王府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再也没人记得你是谁。”人家是一家亲,她是晚景凄凉的老妇。
“哼!不用你提醒我也明⽩,不然我为何要将⽟琳弄进府,让她帮我看着傻子。”挥去方才不该有的胡思想,她可不会让他们称心如意。
“姑⺟的意思是让琳妹怀上孩子,而后小王爷就…”他往脖子抹了一下,意图明显。
“知道就好,别坏了我好事。”人不自私,天诛地灭,他不要怨她忍残。
“那绿柳妹妹呢?”张广远涎着笑,⾊眼微眯。
张静蝉冷睇他一眼,轻拧了他一下。“别给我玩出事来,你想怎样都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