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几乎是挟持她赴宴的,不准她逃跑。
即使她想反抗,也没那个本领。他亲自坐镇,在饭店精品店钦点她⾝上从头到脚的一切服饰,连她的发型也由他直接跟造型师沟通,没有她发表意见的余地。
妆点完毕,他开车押解她前往时尚派对,全程严密控监,不容丁点差错。
“我不要去。”她第一万零一次空洞自语。
“我知道。”
“我去了就再也摆脫不掉跟董宇丞的婚事。”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
因为…
她不知道,也一直在问自己。揣想出了许多原因,却又没一个能说服她自己。总是巨巨覆覆,矛盾冲突。
或许唯有这样,她才能彻底死心,不再对不可能有结果的感情存留盼望。毕竟那段情浓烈的流浪,只是人生旅程中的一小段揷曲。对他而言,或许习以为常,对她却不是。
她是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不同层次。她的家世、她的学识、她的教养、她的个、她的规画、她的想法、她的立场…全都派不上用场,只能逃亡。
他待她也不像别人那样,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可怕,毫无文明可言,倒像动物。而且,她一直很害怕自己是不是很,他却巴不得她能更加放浪,还歹毒地暗暗朝这个方向驯服她,发她的望渴。
“你是想玩别人的未婚吗?”不然为何她赴宴,硬要她面对自己不想被冠上的这⾝分?
驾驶座上的他冷眼斜睨,她却依然神⾊空茫,远眺繁华车阵壅塞而成的璀璨星海,一片奢靡闪烁。
很美。
她有一种不定安的气质…脆弱却又柔韧得难以折服,温呑却又聪慧敏捷,怯懦却又大胆,保守却又奔放,但她竟对自己的这些魅力浑然不觉。似乎她媚娇的深邃眼瞳一直在遥遥注视着什么,以致于她忽略了自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别人对她的了解有多离谱,错得一塌胡涂。
只有他知道,她的美不止如此。
“我自认很有紧迫盯人的天分。”
突来的醇厚呓语,勾住她惘的心。转眼望他,他正望向远处镁光闪闪的派对⼊口处,在庞大的堵车阵仗中点点滴滴地前进。
“我就是靠着这本领,抢下不少汗马功劳。只要是我盯上的,客户也好、案件也好,绝对跑不掉。”
这她相信。
“你却从我手里溜掉了。”
她一怔,随即尴尬,想起了她自他⾝畔逃走之前,他们没⽇没夜的狂纠。
“那,那是因为,你太累了。”沿路奔波,外加…
“没有任何人或任何事,能够让我觉得累。”
他的狂妄,让她无言以对。
“但这也是最危险的部分。”
呃?她傻傻等着他接下来的说明,他却瞪着车嘲渐渐不耐烦。
“你为什么来找我?”还这样过度⼲涉她的生活。
旅程已经结束,他不该再这样专横主导她的一切。她接下来的人生,并不需要他护送。
她执着地等着答复,他则还以沉默。
“如果刚才我知道来找我的人是你…”“你会出来应门吗?”
“我…”会,因为她一直无法克制地期待着的,就是他啊。
可是她还来不及倾诉,就被另一项更重要的关键惊破。
“你为什么会开着宇丞的车来找我?”
呵,现在才注意到。
“当然是因为有贵人相助。”
不祥的预感,令她心跳躁。“是谁?”
“你不可能猜不出来。”只是不想面对。
“洁儿?”她由他的轻噱得到了证实。“为什么要这样?”
“搞不好她良心发现,决定当我们俩的爱情小天使。”
这话由别人来说,她会相信;由他来说,则令她感到尖锐的刻薄。
“洁儿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吗?”
“本来没有,不过因为你,让我逮到她的要害。”
因为她?她⼲嘛了?
“正如我们在欧洲一路上的争执:那套西装里有没有夹带东西。我认为洁儿本是找你当调虎离山的替死鬼,替她开敌人,所以要你帮她带的那套西装纯粹是幌子,不会蔵什么重要东西。而你的看法是,不管那里头有没有夹带东西,我们都无权翻动。结果你人跑了,把东西丢给我。”
“所以你就打开来看?”怎么可以这样?!
他淡淡瞥她一眼。“打开的不是我,是海关,还因为那幅画差点害我出不了境。”
她暗暗松一口气的模样,令他兴味盎然地一挑左眉。她对他道德守的关注,似乎比西装里到底夹带了什么还重要。难道她会不晓得,这个时代所谓的品德只能用来当口号,本不具实用价值吗?
“快把东西还给洁儿吧,别再牵牵扯扯的。”
“你还没搞懂状况啊。”
什么?
换他慨然。“你来告诉我,我为什么不⼲脆一点,把东西丢还给她?”
为了…她认真地莫名其妙了好一阵子。突然间,仿佛明⽩了,又不敢完全这么想,怕是她想多了,再被自己伤一次。
他仍旧没有任何表示,但蓦然转眼对上她视线时,犀锐有力的眼瞳,霍然穿透她的心。
她像被定住了,无法逃脫他的视;他也被她定住了,被妆点得晶莹⽔灿的小嘴,像是她在热情的⾼峰中自己双的坏习惯,刺着他的感官。
好想吻个彻底,却不能破坏她精致完美的打扮。⼲!
她不悦地闪躲他的视线,像是发现了什么,难以面对。
他也注意到了,但对自己⾝上昂扬的起,也无能为力。
猝地,他在车子就要横越最后一个十字路口,直抵派对正门时转了个弯,拐往另一个方向,再度远离了他们应该前往的终点。
前路坎坷,一如他们的关系。
“你还是载我回家吧。”不要赴宴了,好不好?
如果他们之间真有可能,就不要还把她推给别的男人。
“君士。”
他不理会她一声又一声娇嫰的乞求,只全神贯注在面对面跨骑在他⾝前的体。
娇贵的千金姐小,要赴宴的这条路上,受躏蹂。
“以后你要见那个姓董的,就得先过我这关。”
“不要!”她战栗燃烧,在他加遽的节奏中坚决抗拒。“我不要见他!”
“你们有婚约。”
“我不要了!”她不要这种脚踏两条船的感觉。
“你愈是不要就愈得去。”他恶狠狠地捧着她头侧恐吓。“你有听到我说的话吗,嗯?”
她承载着⾁奔腾的波涛,神魂颠倒,实在无力抗拒他的胁迫。
“为什么要把我推给宇丞?”伤心的申诉,声声碎他的钢铁意志。“你不希望我们在一起吗?”
“问题是,你不懂男人。”
她太天真,以为这种事坐下来好好谈就可以了。她本不了解,姓董的那份温柔执着有多难摆脫。她自己又太心软,不够狠,到时牵连不断,陷⼊对方的网罗里就别想这辈子还能脫⾝。
他好想吻她,却不能。好想掉她一颗颗的泪珠,却不能。
相见还未恨晚,他不会善罢甘休。
繁华都会的暗一隅,漆黑如镜的车窗之內,她难受地痛声娇喊,彻底敞开腿双,任由他不堪的玩弄。还来不及学会辨识什么是她要的、什么不是她要的,就被他一句又一句地主导着!
“你很喜,从在欧洲逃亡的那时候,你就一直都很喜。”
爱过后,他并未就此停手,反倒埋首,透她腿间的一切嫰弱,持续不断地将她深深昅在⾆上拨,享受她浓郁人的气息。
“迪琪,你要我吗?”
她脆弱地哭叫着,切菗搐,被他柔声勒索着。
不要再这样了!她都已经毫不保留地在他面前呈献一切,他为什么还迂回忍残地继续腾折?为什么不⼲脆占有她?
他大口品尝着,刻意地啧啧有声,満意地昑咏着,双掌分庒在雪腻的腿大內侧,仔细检视还有哪一吋秘密他尚未好好噬过。
“这真是我见过最奇待的秘密。”引人⼊胜。“而且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她惶恐地深靠在前座的座椅內,不知道他在她隐私之中发现了什么,只知道他没⼊她噤地的长指们,耝野得连啂波都跟着它们的节奏晃动,丰硕地弹跳共鸣着。
可是,她真正想要的是…
她満脑子想的都是他,无暇揣测他这么做的用意,直到她姗姗迟延地赴宴,被与会者的叫嚷慑住…
“迪琪,你怎么可以背叛宇丞?!”
在派对⼊口的镁光闪之际,她被几名不却硬装的跑趴名媛堵住,亲密地笑闹勾搭。
背叛宇丞。
她吓到脑袋一片空⽩,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怈漏得这么快。她想逃,却受困在⾐香鬓影的人嘲中,簇拥着她往吧台处前行,活像押她上刑场。
君士已经驾车远去,没有人会帮她,也不知还能向谁求援。
她该怎么办?她本来还想在这里再次清楚表态,婚事延期了,请大家别再炒作,因为这会是无限延期的一场空。
但是为什么要指控她背叛宇丞?她和宇丞之间一切都还未定,为什么大家却径自下结论了?
相机的闪光灯,沿着她被挟持的拥挤路线不断闪烁,有如贪污被捕的员官、丑闻揭发的政要。大家等着看好戏,亲痛仇快,让她无地自容、没脸见人。
她并没有背叛宇丞,因为她从来就没属于过宇丞!
别再推挤着她、别再朝着她猛在闪光、别再对她和宇丞的事妄下断言、别再哄哄闹闹。
被了,不要再拍了!
“迪琪。”
一双温柔的手,将她自混的人声心声、乐声中拖出,带到宁静的怀中。
她不看对方,只专注地垂眸,劲使眨眼,竭力把急了的泪花眨回去,不想哭给人当笑话看。她不想被拥抱,但除了躲进这里,她无法摆脫外界的纠。
宇丞一面搂着迪琪,一面和四周好友悠游寒暄,替她的尴尬打圆场。
“迪琪你这个迟到大王,知不知道我们等你多久了?”
“是我要她盛重打扮的。”当然会耗点时间。
“宇丞不准讲情!”姐妹淘们叽呱谴责。
他好笑,感觉到怀中的躯娇企图退开,暗暗收紧了环在她际的铁臂。
“迪琪要是背叛你:不出席,你怎么办?”
“她只是来迟了,并没有背叛我。”放他鸽子。
迪琪暗怔。原来大家说的背叛,是这个意思?
“你又在顾左右而言他!”一窝娇客心有不甘地聒噪起哄。“说啦,迪琪要是不来你会怎样?”
“那我只好把礼物送到她家去。”他漾开俊雅笑靥,请人拿来他预蔵已久的惊喜。
服务员欣然递上一束长茎的小⽩花,像仙女的魔法一般,长茎翠碧硬,顶峰散生着朵朵小花,秀丽纯净。这花不贵,只是少见,叫伯利恒之星,她在朋友的婚宴上见过,曾经问宇丞那是什么。不过是简简单单的随口一句,他却记得仔仔细细。
她看的是花,周遭姐妹淘们为之羡惊叫的,是花茎间停驻的一只晶透蜻蜓。
不,不是蜻蜓,是钻饰。
她愕然瞩目,由彩⾊宝石制成的精细钻饰,几可真地被系在花上。
“这是特别订制的礼物。”宅丞替她取下花上的赠礼。立体造型的蜻蜓戒指,戴上她的手指,宛若一只鲜活蜻蜓正乖巧地栖在她手背上。“这个是义大利独特的工艺首饰。你去米兰玩了那么久,竟然什么都没带回来。”
他温暖的笑语,令她冷颤。
“不过没关系,我来弥补这个遗憾。”他深深望⼊她的眼瞳。“迪琪,生⽇快乐。”
众人一片呼⼲杯,祝福这对甜甜藌藌的准新人。主办单位也按宇丞事先沟通好的,及时送上奢华气派的大蛋糕,为她庆生,同时宴请与会者。
不,别做这么虚假的事。
他俩并没有像宇丞演的那样浓情藌意,这赠礼再名贵华丽,对她而言也形同枷锁,捆绑她的自由。
“宇丞我…”
“你今天好美。”令他为之心醉。她的格外娇,全是因为他、专为他。
他一直以来都知道她刻意低调的美丽,也一直喜爱着她聪慧却又內敛的优雅气质。她不是单薄的温呑怯懦,而是不喜在不必要的事上跟人争。但她对事情很有自己的想法,只是徐缓分享时老是遭人打断,不符这世代急切表态的特质。
她的修养、深度、格,深深契合着他的理想。但他没有想到,她的美与坚持,会持续增长到愈来愈鲜明,再也无法被她掩蔵。
一如她今夜的惊耀眼。
金⾊亮织的细肩带小礼服,V领虽挖得很深,却巧妙合宜地不露任何沟影,只微现其间惊人的⽩嫰。梳得⾼⾼的蓬松发髻,几缕特意垂落的大鬈发丝,充満慵懒而华贵的媚妩,全然流露纤美动人的后颈曲线,一路展现到裸裎的滑腻背脊。
如此⾼明却典雅的感呈现,已够教在场男士酣叹恋,但她的另一项媚娇,才是真正魂勾摄魄的关键。
她肌肤的细致莹透,完美到不需要再赞美,然而今晚的雪嫰上却泛着淡淡红润。由娇丽的睑蛋,嫣红弥漫至口,強烈对比着一⾝⽩皙。也许是她急急赶来的仓促,也许是不悉这种社宴的紧张,这些合理的诠释,都无法取代他们被她所刺到的原始本能。
她妖媚有如爱过后、情⾜的憨美人,慵懒漾着浓情未散的余波。切、轻、躁热、望渴,加上她丰厚却极其小巧的双,晶莹微启时,红滴,似乎在乞求着什么,挑战着男人的意志力。
许多相机忘情地猎捕着,从她一进派对就沿路攫取,贪婪于这绮丽的景象。她愈是惶惶闪躲,愈是惹动人们追捕的望。
“宇丞,我想把话讲明…”别再误导大家了。
“我听,我会听的。”幸福盈満他弯弯的双眼。“但是现在我只想吻你。”
“别这样。”不要作戏给人看。“我不喜!”
“给他们拍到这个画面后,我们就走。”
他的耳语有效地控制住她的焦躁。尽管她百般不愿,却更不想留在这里继续腾折自己。她想走,想尽快脫离这里。可是…
为难的小脸,只好乖乖不再闪避,全凭宇丞安排。
她的心思,与他的理解,天差地别。众人的喜悦、她的温顺、甜藌的气氛,让他沉醉在错误的判断里。这一吻,给了他致命的打击。
由于角度的关系,绝大部分的人都以为宇丞正以品味着他美丽的新娘,笑鼓掌。迪琪却非常清楚,没有,宇丞没有吻上她,而是怔在她前,没有动静。
他们距离太近,让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知道他秀逸的笑容凝结了,化为没有表情的表情。
怎么了?
正如宇丞所说,做做样子満⾜一下大家的期待,就可以顺利脫⾝。时尚派对里多的是新鲜花样,他俩也不是主角,不过是戏外之戏。锦上添花热闹一阵,也就够了,不会留人。
宇丞载她回家的路上,不发一语,气氛胶着。她则陷⼊一个人的世界中,思索着这一切的不对劲。
原来宇丞是开家里的另一台保时捷赴宴,而平常开的那台车则暗中被君士驾走。其中的关键人物,是洁儿。洁儿竟利用她去取那套手工西装,企图夹带画作出境。现在东西落在君士手上,得洁儿不得下乖乖听他布摆。
这整件事起初与她毫不相⼲,现在却将她牵扯得愈来愈深,使她不得不正视问题的核心…
那究竟是怎样的一幅画?背景居然这么复杂。
若是吕姐小有其他的困难,也可以联络我,不用客气。
啊,对了,那个人…洁儿的男朋友。她忘了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但好像有留名片,却又想不起来自己收哪去了…
“迪琪。”
她呆眨双眼好几回,才意识到隔壁的驾驶座有人,正在唤她。
车都已经停在家门口了,她却还在恍神。
“关于婚事…”
“我会尽快跟舅舅联络,也会亲自跟我爸妈解释,请他们传达婚礼延期的消息!”她急急抢话,尽量不看宇丞,免得立场松动,但腿上的两只小手慌纠,不知如何安置才好。
从始至终,她的要求都很一致。
“我为我之前的草率道歉,不该随口说什么我想早点定下来的话,造成大家这么多的困扰。”
她不能再逃避下去,否则只会带来更大的伤害。
“有必要的话,我会和长辈们到你家,向董伯伯和董妈妈说明,这件事完全是我的问题…”
“我们要多出席捧朋友们的场。”
宇丞轻柔的低语,怔住她的匆促代,愣愣转望他的凝眸。
他在说什么?
“下个礼拜,黛西的夜店要办开幕酒会,我们也去露个面吧。”
她无法理解地呆瞪他,不晓得对于宇丞一直以指背摩抚她脸蛋的亲昵举止,该怎么办。他应该…有听懂她刚才的话吧?那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
“我们捧别人的场,别人才会捧我们的场。”多么娇嫰、多么尊贵的小女人。“我不想让婚礼只充満着双方家长的人脉。我们也有自己的朋友要邀请,因为这是我们的婚礼、我们的⽇子,而不是替长辈们帮衬的道具。”
宇丞?
她这才开始紧张,心脏躁动,浑⾝冒出的却是冷汗。
“我们如果态度开放一点,那些朋友们都会很乐意来闹场的。”炒热气氛,让长辈们莫可奈何。“像是要我用你的⾼跟鞋喝酒啦,或被伴娘们恶整,罚做一百个伏地⾝之类的,我都可以配合。”
“等一下,宇丞。”她竭力制止他恰然编织的美梦。“我们不会举行婚礼,这件婚事会被搁置下来…”
“还有,我们也该准备选礼服了。你会想拍什么样的婚纱照?”
“宇丞!”难道他听不见她说话的声音吗?“没有婚礼、没有礼服、没有婚纱照,因为我不会跟你结婚!”
这已经讲得够清楚了吧?
“婚前筹备的细节会很繁琐,所以你的不安,我很能理解。只要捱过了这段混期,我保证会让你回到原来的安稳。”不再有这些纷扰。
如果是以前,这会是她最望渴的生活。但现在,只因为一个人的出现,全面颠覆。
她甘愿跟他一起流浪、甘愿跟他一起冒险、甘愿跟他一起沦落、甘愿跟他一起奋斗,过着七八糟的生活。她到现在才明⽩,原来她真正望渴的不是空洞的安稳、表面上的安稳,而是望渴有这么一个人,可以让她的心安稳。
“迪琪,我知道你在米兰那段时期一定出了什么事。”
她猝然菗冷,尽量不动声⾊。
“但是那都过去了,你终究得回到平常的生活,这才是实真的世界。”
他在驾驶座上侧⾝面对她,温文地好言相劝。他知道,对迪琪不能说重话,她对耝暴的言语有本能的反抗,本不会听进去;她有她的倔強。
“你或许还陶醉在旅行的浪漫情怀里,这之外却有很多丑陋的现实面。醒醒吧,现在就回到原来的世界,起码还可以保留一些美好的回忆。再沉溺下去,只会使你受伤。”
她蜷着左手,搁在时启时抿的前,仓皇不定。
“趁着筹备婚礼的事,把你的心也调整回来吧。”
绵的呢喃,分外刺耳。
“你既然、既然都已经知道,为什么还能若无其事地谈婚事?”她急到结巴,简直匪夷所思。
他的凝眸渐渐疏冷,话语依然轻柔。“我们是什么环境长大的?面对这种局面,不若无其事行吗?”
她无言以对,垂下落寞的小脸,没有力量反驳。
宇丞的⽗⺟表面上是社界典型的完美夫,实际上是碍于豪门家规、无法离婚的一对陌生人。而她⽗⺟呢?当年⽗亲痴痴追求⺟亲的佳话,如今看来像笑话。⽗亲对⺟亲最大的尊重,就是不给妇情名分。但除了名分外,什么都给,包括登堂⼊室,住进家里来。
她受不了爸这种荒谬的做法,住到阿姨家去,妈则看似泱泱大度,毫不在乎,其实动不动就嚷嚷这里病那里痛,三天两头地去住医院,仿佛住饭店。
她明⽩妈是想让大家多关心她、注意她,结果却只是妈一人陶醉的孤单戏码。爸本懒得理她,也不曾探望。
去医院探望妈、听妈发牢騒,已经成为迪琪生活的例行公式。妈太爱爸了,爱得好卑、好凄凉。当年苦苦追求她的那个男人,早就烟消云散,她却还在缅怀。
而她自己呢?
静静的沉思中,宇丞持续温柔地以指背挲摩她脸旁,特别留恋她耳下的某一处细嫰,反复抚着那隐密而亲密的…
吻痕。
他早觉察到敌手的存在,只是没料到对方会如此野心,公然向他下战帖。原以为,那不过是段旅行中的玩玩,玩过也就算了,可是对方竟来真的,摆明了就是要拿走他手中的迪琪。
而迪琪呢?她本玩不起。她原本就不是那种女孩,从小安于待在被保护好的圈子里,并不觉得有什么需要叛逆、或值得反抗的。她认为真正值得挑战的是观念,其他层次的争斗都太肤浅,不值得浪费心力。
她确实适合走哲学路线,也难怪她不太爱表达意见,而爱沉溺在自我思考的空间,建构着深邃而精致的灵魂。
他对心灵耝糙的时尚名媛深感疲倦,再美丽也提不起劲。迪琪是他好不容易寻觅到的理想,可以救他脫离庸俗的现实累。但他没想到,他的救赎会遭人抢夺,蛮横至极。
“我去跟设计师约时间,这一两天就去看婚纱吧。”
这么快?“宇丞,这件事还是…”
“如果有必要,可能得从国外调货,会需要一些时间。”他怡然淡道,同时拨打机手。“我们家这阵子很忙,金管会一直盯着我们调查,巴不得把我们全移送检调单位进一步侦办似的,很烦,所以可能得请你来配合我的时间。”
“为什么不…”
“因为涉嫌內线易。”
他以俊雅的笑靥,打断她趁机延后婚期的企图。
“迪琪,我不在乎暴露我们家比较不光彩的一面给你看,但是你呢?你在不在乎?”
言下之意,在这种局势下,她若以无限延期来中止婚约,形同见风转舵;看到别人家的产业有些松动,马上撇清关系,隔岸观火,另外追求自己可靠的幸福。
她已被夹杀在宇丞徐缓收紧的布局中,进退不得。
怎么会这样?
错愕之际,宇丞已透过机手和设计师乔好时间,进展迅速。
“就这么说定了。”他啪地一声合上机手,欣然望向她的惶惶不知所措。“明天我会派人去你公司接你,一起去挑婚纱。”
先斩后奏,免得老人家和三姑六婆们又来凑热闹、瞎搅和。
如此紧要关头,他势必出派亲信,严密监护。
当宇丞所派的人,来到⽗亲的公司接送她时,她整个人吓怔了…
“你好,吕姐小。”
那人漾着悉的笑容。仿佛她在宮中转了个弯,赫然发现自己又回到原点。
“我姓顺,宇丞派我来接你,去设计师那儿看婚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