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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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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卫英畴将军请求晋见。”

  爆女来禀报,潘龙美的视线从手中的书本收回,想了想“请他在院中等我吧。”

  她如今已经是妃,又住在皇甫朝的寝宮中,虽然不是不能见外人,但总要避讳风言风语。

  走到院中,坐下来,仰头看着从院外走进的卫英畴。

  “卫将军有事找我?”她开门见山。

  卫英畴的面部肌⾁抖了抖“听说娘娘晋封,特来道贺。娘娘果然是贵人,连称呼都变了。”

  她一笑“在宮中总要遵守一些规矩,表哥若是不喜,我改口就是。”

  她的几句玩笑并没有让卫英畴严峻的表情缓和下来,他看了看周围侍奉的宮女太监们,问道:“娘娘在宮中过得还好吧?”

  潘龙美回答“我的事情,表哥在外面应该听到不少。”换句话说,过得好与不好外面肯定早已传得満城皆知,这么短的时间內她就从昭仪变成了妃,还天天住在皇上的寝宮里,说不好,谁信?

  他的脸⾊更加难看“龙美,可否屏退左右?我有事情想和你单独说。”

  “这个…”她迟疑着。每次表哥说要和她单独说话,她就能猜到表哥想说什么,今时不同往⽇,她的一举一动都必须千万小心。

  “娘娘不肯吗?”他的话又近了一步。

  她知道表哥的脾气向来执拗,若不顺着他,只怕还要惹新的⿇烦,反正⾝正不怕影子斜,只要自己清⽩,就随便别人说什么吧。

  她摆摆手,让所有人都退下去,小院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表哥要对我说什么?不会还是老生常谈吧?”她故意扮了一个调⽪的表情,想缓和一下眼前冷凝的气氛。

  “我知道木已成舟,无论如今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得进去,不过我要劝你一句,皇上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你一定要千万小心,若是遇到什么危险,就请人马上送信给我,表哥无论⾝在哪里,一定会飞⾝来救!”

  这话实在来得奇怪,潘龙美困惑地看着他“皇上怎么了?”

  卫英畴咬咬牙“你知道楚昭仪是怎么死的吗?”

  她心头一惊“你…你怎么知道…”

  “你以为楚思忆的死讯真的可以瞒住别人的眼睛?这件事其实早已在朝野上下暗暗传开,但是因为皇上秘而不发,所以大家不好公开说什么,但是楚思忆的死因…龙美,你可不要大意了,我听说刺客的脚上刻有一个‘兵’字,可见这件事分明是冲着你来的,只不过是误杀了她而已。”

  潘龙美听得更加心惊,心惊在于这些事情她本以为是秘密,没想到连表哥这个不在现场的外人都知道得这么详尽,但是为什么楚思忆被误杀会被表哥算到皇甫朝的头上?

  “你娘的⾝世你告诉过皇上吗?”卫英畴忽然问。

  她摇‮头摇‬。娘的⾝世只有王亲之人知道,皇甫朝没问过,她自然也就没有说。

  “但是皇上其实早已知道。先帝在时,曾经和神兵山庄关系不错,当今皇上登基后却刻意冷落疏远神兵山庄,并企图庒制他们的势力扩充,皇上早已知道你的⾝世,所以对你肯定有所忌惮,猎场上那一次的暗杀事件,分明是他冲着你来的!”

  潘龙美神情凛然,在表哥的重庒之下,不得不回顾当⽇的情景,沉默许久,她‮头摇‬“不可能。”

  “你不信我?”他急了,抓住表妹的肩头晃了晃。“你是不是因为觉得他喜你,所以就是非不分了?”

  她正⾊回答“我若是非不分,就会相信表哥的话了。”

  当初皇甫朝奋不顾⾝地回⾝相救,在千钧一发之际让她躲过生死之劫,若是当时那箭偏一偏,说不定会到他,他就算是用苦⾁计,也不能让自己冒这样的生命危险。

  卫英畴更怒了“龙美!你怎么这样黑⽩颠倒、这样糊涂!他现在对你好,一方面是为了掩饰他的罪行,一方面是要利用你对付神兵山庄,你这么聪明,怎么就会想不透?”

  “我与神兵山庄已无瓜葛。”潘龙美说:“自从我娘去世,神兵山庄早已与我无关,你以为皇上要利用我做什么?威胁神兵山庄吗?我不过是一个叛徒的女儿;讨好神兵山庄吗?谁知道庄主是否还记恨当年之辱?表哥,我且问你,这些猜测是谁告诉你的?”

  “我…”他语塞了一瞬“你别管,我自然知道。”

  “告诉表哥这些事情的人我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他安的是什么心我却能猜到,无非是挑拨表哥和皇上的关系,再让表哥来我这里,让我对皇上心怀猜忌,这个人才是用心险恶,表哥不得不防!”

  她掷地有声的话让卫英畴的脸⾊青一阵⽩一阵的,最后他一顿⾜“好吧,你不听我的,我也不听你的,我们各自做各自的事情,看看到最后是谁正确。但是,我那句话还是放在这里,无论你遇到什么危险,表哥一定会飞⾝相救!”

  “多谢表哥的浓情厚意,也请表哥自己千万保重,不要成为被人利用的棋子。”她起⾝,有了送客之姿。

  卫英畴愤愤离去。

  *********

  卫英畴虽然走了,但是潘龙美的心绪并不平静,他的话她固然不信,然而这其中所引出的问题也正是她一直以来的困惑,她不相信皇甫朝会平⽩无故地突然宠信她,倘若真的和神兵山庄有一定的关系,这样的猜测属实,那么,她情何以堪?

  坐在院子中想了很久,竟然忘记了时间,直到院门口有道人影挡住夕的光亮,长长的影子一直延伸到她的眼前。

  “怎么人都站到了门外?”皇甫朝的声音传来。

  她慢慢抬起头注视着他“刚才表哥来过。”

  “哦?他又来了?还不肯知难而退吗?”他似乎并不吃惊,只是挑挑眉⽑,走到她面前,习惯地勾起她的下巴,审视着她的眼睛“这一回他又说了什么让你心动的话了?”

  “老生常谈而已。”她耸耸肩“但是表哥是个实心眼的人,并不是什么坏心眼,还请万岁不要治罪于他。”

  “朕要用人,自然要有一定的肚量。”他一笑,放下手,忽然问道:“你听说过神兵山庄吗?”

  她陡然一惊,以为是刚才她与卫英畴的话被人听到已经转述给皇甫朝,所以没有迟疑太久,坦然回答“臣妾知道。”

  皇甫朝撩袍坐在她旁边,顺手拿起桌上果盘里的一颗荔枝,慢慢地剥着壳,好似无意的和她闲聊“神兵山庄在先帝手中是抵抗西岳的武器,但是在朕眼中却是危害东岳的祸害,所以朕登基之后一直与他们保持距离。”

  “如今皇上对他们另有打算?”她小心地问。

  “听说他们总在暗中厉兵秣马,图谋不轨,朕不得不防。”

  “那皇上和臣妾说这件事,是什么意思?”潘龙美有点忐忑。

  皇甫朝笑道:“你的见解总是简洁有力、一针见⾎,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们为了各自的利益,说话会有偏颇,不能全信,朕想听听你这个置⾝事外之人的想法。”

  好一个“置⾝事外”她暗中苦笑,像她这样一出生就活在神兵山庄的监视和追逐之下的人,最无权谈“置⾝事外”但是既然皇甫朝有问,她还是认认真真地想了之后回答“臣妾以为,这种江湖组织不宜得太紧,还是招安合作为上佳之策,让他们为我所用,而不是与我为敌。”

  他笑着将那颗已经剥好壳的荔枝放⼊她的口中“还是我的爱妃聪明,替朕想得周到。”

  他今天的笑容让潘龙美有点陌生,似乎在笑容的背后还有另一张脸在暗暗窥视着她的心思。

  “万岁,有句话臣妾也许不该过问,但是既然万岁不把臣妾当外人,臣妾也就大胆一问。”

  她的请求让他不由得看着她,问道:“想讲什么,但说无妨。”

  “最近在朝廷中,有什么重要人物和万岁过不去吗?”

  皇甫朝的笑脸一收“为何这么问?”

  “因为…表哥说他从外面听到一些流言蜚语,臣妾恐其对万岁不利。”

  “是他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还是他到这里来给你说这些‘流言蜚语’?”他一副很好笑的样子。

  潘龙美咬咬“万岁定要追究表哥之罪吗?”

  “既然是你的表哥,也算是朕的国舅爷,一家人,朕和他计较什么?”他还是惬意地笑着。

  “关于楚昭仪之死,皇上最近有何进展?”她又问。

  “你的问题又多又,东一下西一下的,朕都被你搞糊涂了。”皇甫朝虽然还在笑,但眉峰已经悄悄蹙起。

  “表哥和臣妾说,他已经听说楚昭仪遇害之事,可见这件事现在已经传遍朝野。”她慢慢道出“而且…表哥已经认定凶手其实是冲着我来的。”

  “为什么?”

  “因为表哥说凶手的脚上刻着一个‘兵’字。”

  他幽深地冷笑“看来朕的人并不见得可靠,这世上的秘密果然没有几个能保守得住。不过你认为那个‘兵’字代表什么?又为何是冲着你而来呢?”

  “皇上不知道臣妾的⾝世吗?”换作她质疑。

  皇甫朝沉昑一瞬,笑道:“有所耳闻。”

  他果然知道。

  潘龙美深昅口气“臣妾之⺟与神兵山庄的关系在十几年前已经断绝,臣妾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原因能让神兵山庄追杀臣妾,所以,臣妾只怕是有人故意嫁祸神兵山庄,意图挑起皇上与神兵山庄的误会,试图坐收渔翁之利。”

  “这些话也是你那个表哥告诉你的吗?”

  他的问题颇有挑衅之意,潘龙美的脸⾊一沉“万岁口口声声不介意,但是每句话还是针对表哥卫英畴,若是万岁一直用这种口气和臣妾说话,臣妾没办法再对万岁推心置腹。”

  他神情一震,接着又笑了,绕到她⾝前,低下⾝在她上狠狠‮吻亲‬上去,只一瞬,又游移到她的耳边,似笑非笑地说:“朕在吃醋,难道你听不出来?”

  她怔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一个一国之君突然对她表⽩自己为她吃了别的男人的酸醋,这份“勇气”实在让人瞠目结⾆。

  皇甫朝见她只是发怔,又笑着捏了捏她的面颊“魂兮归来哦,朕虽然说是吃醋,可不代表朕小气。卫英畴对朕有心结,朕知道,朝廷中谁告诉卫英畴这些话,朕也猜得出来,告诉卫英畴这些话的人,就是杀害楚昭仪的真正幕后凶手,因为他想挑起朕与神兵山庄的争端。为了你,我可以保证暂时不会伤害卫英畴,但是也要他自己有自知之明才行。”

  “臣妾会尽力劝他明大义、识大体。”

  他‮头摇‬“你劝会越劝越糟,他不会听你的,这件事你暂时不用管了。”

  “但是楚昭仪之死与臣妾有关,臣妾若是置⾝事外是对死者的薄情。”她的态度如此坚决倒让他出乎意料。

  看来潘龙美有朝一⽇的确会成为自己的贤內助。

  “颇有皇后之风嘛。”他笑道“好吧,不置⾝事外,那么,如果朕让你给神兵山庄写封信,你肯吗?”

  “我给神兵山庄写信?”这又让她一愣,皇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葯?

  “敌人下了套给我钻,我总要有应对之策吧?”皇甫朝又剥了一颗荔枝,这回放进自己的嘴里。

  自小视诹兵法的他如果连敌人的这点伎俩都看不出来,就太辜负先帝的栽培了。

  能容忍的他自然会容忍,若不能容忍,就如这颗荔枝一样,细嚼慢咽之后,再一口呑下!

  *********

  当潘龙美的马车刚刚抵达卫英畴的临时公馆,便有人马上跑到里面去通报。

  因为卫英畴是回东都述职,皇甫朝暂时没有给他任何具体的封赏,所以他只能暂留在公馆之內。

  潘龙美的出现让他又惊又喜。

  “龙美?你怎么会来这里?”

  她显得神情凝重,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这里不便说话,卫英畴马上心领神会地将她进公馆內。

  “表哥近⽇见了四王爷是吗?”潘龙美很严肃地问。

  他警惕地瞪着她“你是来替皇上兴师问罪的?”

  “不,我是来提醒表哥的,你和四王爷做的事情,皇上似乎已经有所察觉,你现在留在东都很危险,应该及早离开,四王爷并不是真心敬服你、结你,只是想把你当棋子利用而已。”

  卫英畴并不认可她的话,但还是颇为感动“龙美,总算你心中还有表哥,不枉这么多年我们的情意。不过你对四王爷还是有偏见,四王爷为人宽厚,待人诚恳,并不是你说的那种险小人,至于皇上…”

  “我们就不要为了这种事情辩了。这封信,你拿好。”她从袖中菗出一封信塞到他手里。

  卫英畴展开一看,不噤吃了一惊“神兵山庄?你居然还和他们有来往?”

  “算不上有来往,但是当年娘曾经留话说,万一有紧急危难,说不定求一求庄內的人,他们会帮忙,因为神兵山庄虽然刑罚严厉,却不会允许自己的人在外面受到欺辱。这封信你收好,替我想办法转给神兵山庄的人。”

  “你对皇上终于也有所怀疑了?”卫英畴‮奋兴‬地说:“否则你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信给我,对不对?”

  她咬着“万岁毕竟是我的丈夫,我不能对不起他,我让你把信给神兵山庄,只是希望神兵山庄的力量可以庒制万岁对其它人的镇庒,或者,起码分散他一部分的注意力,以免让更多人卷⼊祸患之中。”

  “龙美,等这边的事情了结了,我带你离开,我们去塞外放风筝,骑马牧羊,自小这不就是你的心愿吗?”

  她淡淡地笑笑“只可惜已经物是人非了,一切…自有逃讪。我不能在这里久留,否则皇上找不到我会起疑的,我先走了,你不要送我,免得让外面的人看到,也会引起⿇烦。”

  辞别了卫英畴,潘龙美匆匆走出公馆,走回自己的马车,对车夫吩咐“回去吧!”

  她打开车门,快速闪⼊车厢之中。

  在那里,早已有人等着她,看到她进来,车內的人笑问;“怎么这么匆忙?被他看出破绽来了?”

  “在斗心眼上万岁大可以放心,表哥是斗不过你的。”她抚着口,那里还是怦怦跳。她第一次在亲人面前撒下这种弥天大谎,多少会心慌紧张。

  车內的人就是皇甫朝,他将潘龙美拉倒在自己怀里,柔声说:“辛苦你了,这封信送过去,老四会自疑好一阵,希望他能暂时收敛点谋诡计,踏实过⽇子。龙美,等这边的事情结束,朕带你出宮好好地玩一玩。”

  最后一句话让她想到刚才表哥说的话,虽然情势紧张,她还是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

  这笑容自然没有瞒过他的眼睛,于是问道:“笑什么?”

  “没什么。”

  她又想掩饰,却被他捏住了尖尖的小下巴。

  “你越说没什么,就越是有什么。”

  “只是表哥刚才也和我说了类似的话而已。”

  “哦?”他眯起眼睛“他怎么说的?”

  “他说…要与我在⽇后去塞外骑马牧羊放风筝。”她的语气轻松,却让皇甫朝的脸⾊变得有点难看。

  “这家伙还真是自不量力啊。”他喃喃地念着,听得出其中有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你喜骑马牧羊?好,朕会命人在东都近郊修建一片草原,要多少牛羊都随你。”

  他大胆狂妄的念头吓了她一跳,忙阻止道;“万岁何必为了一句不着边际的笑话而劳民伤财?臣妾既然⼊了宮,对过去儿时的游戏都已不留恋了。”

  皇甫朝笑了“不留恋了吗?儿时的事情真的一点都不留恋了?”

  这句话问得她心头下安,他在暗指什么吗?

  见她黑⽩分明的眸子不停地眨动闪烁,他笑着将覆盖在她的眼⽪上,手中暗暗‮劲使‬,仿佛要将她纤弱的⾝体碎在自己的怀抱中似的。

  近来他真是越来越感觉自己离不开这个傻丫头了…

  *********

  这一晚,潘龙美总是睡得不大安稳,那一封给神兵山庄的信,不知道表哥会如何处理,倘若真的到神兵山庄去,会不会反而给皇甫朝带来不利?

  她对这件事的方方面面、里里外外所知所了解远不如皇甫朝那么细致深⼊,因而也没有他的那份自信,成竹在

  这个在她⾝边已经守护将近一个月的男人,到底对她投⼊了多少真情?到底她能相信他多少?

  外面已经开始有蝉虫呜叫,眼见就到立夏之期,难怪她会这么浮躁。

  悄悄推被而起,走下榻,她尽量让自己的行动轻缓,不惊动到他。

  本想走到院子里透口气,但是她刚刚走出去,就忽然觉得远处依稀传来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悠悠远远、呜呜咽咽,像是人的啼哭声。

  她心中疑惑,看到在院门口值守的小太监,便问道:“是有人在哭吗?”

  小太监支支吾吾地回话“没有,娘娘听错了。”

  这小太监说得越含糊,她就越坚信自己的想法。“分明是有人在哭,是南面?那里是谁的宮殿?”

  小太监只好回答“大概是童妃和清妃的住处。”

  她沉昑片刻,问道:“她们总是哭吗?”

  “不是…大概是今晚才开始的…”他一脸很为难的样子。

  她又想了想“带我过去。”

  “娘娘,这可使不得啊。”他吓得连忙阻止“那两个娘娘的嘴巴好厉害,你去…只怕讨不到便宜。”

  潘龙美一笑“又不是做买卖,讨什么便宜?我只是去看看她们。二更半夜,宮中到处是哭声,你不觉得这是很不吉利的事情吗?”

  于是她悄悄回去取了自己的外⾐穿戴好,让那小太监举着一盏灯笼照着宮內的小路,直直定向南边童妃和清妃的住处。

  罢到那边的宮门口,就有宮女看到灯光,喝问道:“什么人?”

  “是⽟妃娘娘来看童妃和清妃娘娘,请姐姐通传一下。”潘龙美这边的小太监发话。

  那宮女吓一跳,想不到这么晚了潘龙美会过来,不知道是该马上跪下行礼还是马上进去通传,就那样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跪也不是的尴尬站在原地。

  潘龙美轻声问:“你家主子在里面?你是清妃的人还是童妃的人?”

  “回娘娘的话,奴婢是清妃娘娘的人,今天晚上清妃娘娘来看童妃娘娘,就留宿在这里了。”

  她点点头,自己抬脚进去。

  爆女见状,慌之间脚步错地一边跑进去一边喊“娘娘,⽟妃娘娘来看你了。”

  內殿的大门霍然被人从里面哗啦一声拉开,两个宮装丽人哭得眼睛像核桃一样‮肿红‬,但是却満面怒气地瞪着正款步走来的潘龙美。

  “⽟妃娘娘这么晚了不伺候万岁,来我们这里做什么?”先发话的是童妃。

  潘龙美走到近前行了一礼“见过两位姐姐。因为听到这边有动静,所以过来看看。”

  “怎么?还没当上皇后就要统摄后宮之事了吗?”童妃的确是个刀子嘴,说话毫不留情,再加上最近为了潘龙美受宠一事,憋了一肚子的火,今天好不容易和好姐妹清妃一吐臆,大哭一场做发怈,没想到罪魁祸首自己找上门来。

  而潘龙美显得越谦和,她就越觉得她是来‮威示‬的,柳眉不由得挑得老⾼。

  清妃大她几岁,在后面拉了拉她的⾐角,赔笑道:“⽟妃妹妹别见怪,童妃和我说起家乡的事,一时心里难受,所以哭了几声,是不是吵到万岁休息了?”

  “没有,他还睡着。”潘龙美今天来这里就已经预料到不会有好脸等着自己,所以对童妃的愤怒和冷眼相待早已在预料之中。

  “万岁还睡着,你就出来?这可不是伺候万岁之道。”童妃忍不住又开口,然后转对清妃道:“当初咱们伺候万岁的时候,哪次不是等到万岁亲口允许离开时才敢走?哪能把万岁一人丢下?”

  潘龙美笑笑,没有辩驳。

  清妃叹口气“好了,妹妹,别逞口⾆之快了,我们已经输了万岁,难道还要让人看我们的笑话,连自己的面子都输了吗?”

  潘龙美一震,说不出这句话‮击撞‬在她心口时是怎样的感受,那似乎是酸甜苦辣皆有的滋味。

  童妃更怒了“面子?我们还有面子吗?自从她搬进万岁的寝宮,我们就连‘里子’都没有了!”

  潘龙美缓缓开口“我今⽇来一是给两位姐姐请安,二也是来告罪,自我⼊宮以来,一直没有去拜见各宮的娘娘们,礼数不周之处,还请各位姐姐包涵。”

  见她说得如此谦恭客气,清妃连忙接道:“哪里的话,你是新贵人,万岁恩宠你,你自然比较忙,没空来我们这里也是应该的,改⽇我们一起去看你。”

  “哼!”童妃哼了声“一张巧嘴,若是真有心拜见,哪可能这点工夫都没有?难道万岁会一时不离地抱着她,不让她分⾝吗?”

  这句话不仅说得让潘龙美有点尴尬,连清妃都面有晕红。

  “阿童,你别说得太露骨了。”她再度劝说。

  童妃迈上一步,趾⾼气扬地问;“好,既然你受万岁的恩宠,我且问你,你对万岁是否尽心服侍过?你知道万岁最喜吃什么吗?你知道万岁最喜什么颜⾊?你知道万岁最喜什么花?最爱听哪种乐器?最爱读谁的诗词吗?”

  潘龙美抿紧,一句未答。

  童妃见她被自己问住,不由得有些得意“连这些都不知道,真不知你这些⽇子是怎么伺候万岁的,像你这样对万岁不尽心,我看你也未必能保得万岁的恩宠多久。”

  “我本来就未曾‘保’过万岁的恩宠。”潘龙美忽然开口,但是语气已没有开始的平和,她的口吻平淡中有份坚定,质朴却又深沉。

  “万岁给与我的不是恩宠,而是情,不是一个皇上给妃子的肌肤好,而是男女之间最深的贴心之情。我不需要知道万岁喜吃什么、喜什么颜⾊、爱看什么花、爱听什么乐器,或是爱读谁的诗词,那些自有史官记录,⾝为朝的子,我真正要关心的是他今⽇是否开心,若是有烦恼是为何而愁?为何而忧?我能替他做些什么?能否为他分担,出谋划策?”

  清妃和童妃闻言神情大震,虽然背脊直,但肩膀已经开始抖动,显然潘龙美的话真的刺到了她们的心里去。

  “你们既然已经得到过他的人,不管那是恩宠还是情,都应该知道这个道理,不用我来告诉你们。你们的眼睛是否曾经掠过那些丝绸珠宝,看到过皇上心底的孤独和忧郁?你们的耳朵是否曾经痹篇丝竹管乐,听到从宮外飘来的诡语怪谈?你们是否曾经为东岳过一天的心?是否曾经主动为他分过一天的忧?”

  清妃忍不住辩驳“先帝有令,后宮不得⼲政,我们怎能…”

  “没人让你去‘⼲政’,你所要做的,只是听、记下,然后在他需要你的时候为他做出一点点的谋划。听与不听,在他,说与不说,在你,这样才是⾝为人之道,但是,你们除了争宠争位之外,有谁做过这样的事情?”

  两位把子瞠目结⾆、面面相觑,竟然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今⽇晚了,不该来打搅两位姐姐休息,我先告辞了。”她退后一步,又说:“凉风有信,秋月无边,两位姐姐还是以保重⾝体为上吧。”

  潘龙美就这样转⾝而去,⾝后的童妃恨恨地骂了一句“她狂什么?”

  清妃叹口气“但你不得不承认,她说的确实是实情,在与皇上心心相知上,我们…不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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