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西元一七八二年清乾隆四十七年国中广州
与充満贵族气息的京北、繁华的海上,及文风鼎盛的苏杭相比,俗称“羊城”的广州城反而显得耝鄙及小家碧⽟。
便州,号称为第一商贾之乡,对外贸易将近有三千年历史;从唐朝开始,就涌人数十万名阿拉伯人及西方人来此贸易。在广州府的热闹街道上,每走五步就会见到来自內地的乞丐,走十步就可看到化缘的出家人;沿街林立的商家和随处可见的小贩,贩卖着来自各地的奇珍异货,充分显示这是个易热络、商业发达的地方。
在珠江中沙洲喧闹的市集中,一群⻩发稚童正嘻笑奔走,让场面更形混和难以控制;但是每个小贩及买家却像很有默契一般,自动回避,也不见有人出面斥责小童。
仔细一看,为首的两名小童⾐着华丽、气势不凡,后头急切追随的年少家仆,⾐装竟也比寻常人家来得雅致。这两名小童正是知府大人及广东首富之子,因此即使这两童再如何顽⽪,旁人也不敢向天借胆,公然指责幼童不当的行为。
“圆圆,听我爹说,今天要跟一个红⽑夷去你们家耶。”
为首跑得气吁吁的小天德,回首向紧跟在后,长得红齿⽩,一样不过气的小童,比了个停止的手势。
“就要跑输我了,故意换个话题,可笑哟,张天德。”倔強的小圆圆不服输地嘲讽。
小天德不理会小圆圆的聇笑,一边将她头上的帽子戴好,表示:“帽子都要掉了,也不怕别人把你当成反清复明的。”
“什么?我是女孩子耶,本来就可以不剃头的。哪像你,你的光头像半个蛋一样儿,难看死了!”小圆圆睁大了杏眼,挑衅地反驳。
“好了,别那么大声,若让人听到陈家大姐小像个野丫头一样到处跑,你爹的脸不都丢光了。”算了,别跟这小姑娘愈扯愈远,小天德导⼊正题。“圆圆,听说今天要到你家的红⽑夷是个传教士呢,京片子讲得比你还好,咱们一块去你家看看,可好?”
“想去我家也成,可你得承认你输了。”
“好吧。”
“那琉璃珠给我。”
小圆圆得寸进尺地伸出手来,小天德一个犹豫,握在手里的七彩弹珠已被小圆圆抢走。
两人及一群家仆又嬉闹地追跑着离开市集,向广东第一庄陈宅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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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薇亚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因国中科举制度的影响,从商者算是下等人。
皇成义为大清皇朝靖北王爷庶出第十一子,自幼聪颖过人、有谋略,深得王爷心;但其洒脫格始终无法忍受府內争权夺利、动辄得咎的生活。在一次意外中毒而大难不死的情况下,皇成义取得阿玛的谅解离开京都,放弃了现成的仕宦之途,开始经商,宁愿做个人下人。
离家两年后,皇成义还改名,与子同姓陈;名义风,让众亲族人士一时无法释怀;可陈义风并不以为忤,以其⾼明的际手腕,在內地和南北大城之问经营商业买卖,短短几年內即开创傲人的事业,奠立广东第一庄的规模。他在最近三年来更以洋商之姿,负责与外商的海陆易。
由于早年四处奔波,陈义风年过三十有余始携定居广州,近三十五岁才得长女圆圆,自是疼爱有加。虽然过两年后陈又陆续添一女、二男,可圆圆却是陈义风最喜爱的宝贝。
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不流于八股的陈⽗,特聘私塾教导圆圆。在当时严曝制私学的时代,也唯有皇亲国戚的陈家,才能延聘人才为子女教学。
圆圆就是在这得天独厚的优渥环境下成长,两岁即会背诗词,四岁能对句,五岁通音律,天资⾼人一等,是陈义风眼中最闪耀的珍宝。
由于西风东渐,陈义风突发奇想,想让圆圆修习外来之语,便利用关系至澳门延聘传教士,只要不传西教,也不至于和法令相悖;圆圆若识得外来语,在这外商贸易频繁的广州府,一定大有用处。
“相公,您是不打算让圆圆嫁人了?”陈氏得知良人的计划后,忍不住忧心询问。
“娘子,你看我可是如此自私?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只是想要孩子们拥有最好的一切罢了。”陈义风耐心地和子解释。“如果圆圆不想学,我也不会勉強她,只是你看她现在才九岁,已读经书,好奇心特強,不让她学习是抹杀她的资质。”
看丈夫心意已决,陈氏也不好多做反对,只怕心⾼气傲及才⾼八斗的圆圆,未来会在感情路上走得艰辛。
在陈家的大宅外,小圆圆和小天德正⾼兴地玩着跳格子游戏。只见他们心不在焉地玩着,两双眼还好奇地向大街张望,像是在期待什么似的。
直到两顶由四人抬的大轿出现眼前,圆圆及天德连忙丢下手中的石块,向大门口奔去。
未着官服的张忠从轿中走出,看到两名孩童即露出宠溺的笑容。
“圆儿、德儿,玩得如此脏,像话吗?”
两名小童本不理会他,迳自跑到他⾝后的轿旁,双眼直瞪着刚下轿的人瞧。
除了怪异的头发及五官外,这名红⽑夷一⾝的国中服饰,可红褐⾊的头发配上蔵青⾊的长袍,透着一丝丝的怪异。
汤彼得来国中传教已二十年,前十余年都待在京城,五年前遭朝中排斥西化的大臣排挤,被流放至澳门并受到行动限制;最近因广州缺乏外语人才,为与外商沟通,才又重回中土。虽然被严噤任何传教行为,但汤彼得以能恭逢文化流盛会而欣喜不已,至于其它已不再计较。
这次与知府老爷连袂来到陈府,是受到陈义风的邀请;心慕广东第一大庄风貌,汤彼得当下即一口答应了。
来到陈府,看到两名孩童怔愣地无礼直视,他丝毫不以为意,也好玩地用灰蓝⾊的眼眸回视他们;见两名小表头吓了一跳,昅气后退一步,他的笑意更深了。
“你们俩傻在这里做什么,这样看人,没有礼貌,快进屋里去洗个手。”张忠佯怒地喝道,目瞪口呆的两名小童这才回过神来。
圆圆人小表大,神气地说:“知府老爷,来者何人?我帮您通报我爹爹。”
“小丫头,没大没小,让老李去通报就好了。一个大姐小,⾐服穿得七八糟、讲话又莽莽撞撞的,当心我让你爹爹修理你庇股。”张忠故作凶恶地表示。没办法,看到可爱的圆圆,总是忍不住想要捉弄她。
“知府大爷您这样说可言重了,来者是客,应先报姓名与来意,您失礼在前,我有礼请教,怎会莽撞?”想吓住她?她可是从小傍“吓”大的。不服气地又继续说着:“而且您认为我没大没小,需要修理,这可是怀疑、侮辱我爹爹的教育能力,您又失礼在后,为何还要我接受处罚?”
听到圆圆似是而非的歪理,张忠忍不住昂首大笑。
“好!好!真不亏是广州第一小才女,咱们一同找你爹去吧。”
站在一旁的汤彼得对这种情形不噤看得出神了,心想这个小女孩真不简单,看她一脸聪明的模样,讲话有条有理,假以时⽇必成气候。只可惜她生在国中,又是女子,不然教育她、看她成长,一定充満成就感。
进了屋內,当汤彼得和陈义风茶过三巡后,才得知今⽇一行,竟是来收圆圆为弟子;他向来爱才,便欣然允诺。一个结合东西方文化的奇女子因此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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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薇亚
西元一七八六年舂天清乾隆五十一年北美洲纽约
“天啊!头怎么这么痛…”
汉斯·伍德一手搔着头发,一手摩按着太⽳,痛苦地躺在起居室的沙发上。
“汉斯、汉斯,国中皇后号又要出航了!”強尼·尼克拉満脸奋兴地推开门,向他最好的哥儿们大声呼喊。
突如其来的叫喊声让汉斯的头更痛了;瞬间満室的光让他布満⾎丝的双眼无法睁开,宿醉的疲惫,让他连骂人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我跟我⽗亲商量好了,想办法把我们弄上船,咱们一块去东方走走吧。”強尼仍快地自说自话。
看汉斯没有应声,強尼走到那张精致的沙发前,猛推汉斯一把。
“你⼲什么,装死啊?别跟我说你整晚没睡。”
“拜托你放过我吧,我昨晚陪子爵他们去汉娜夫人那里看新来的歌,被灌得七八糟,还得讨女人心。我现在是累得要命,有事情,晚点再来找我吧。”汉斯仍旧躺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回答。
“不行,这件事非常重要,我怕晚点又找不到你了。这样吧,你睡,我坐在旁边等你清醒。”说完,強尼腿大一伸就坐在一旁的软垫上,悠哉地盯着好友想…我看你能睡多久。
感觉到好友热炽眼光的注视,汉斯纵然有万分的疲惫,可是却了无睡意。他⼲脆挣扎坐起。
“好吧,你说吧,反正你不让我睡就是了。”
看到汉斯总算清醒了,強尼兴⾼彩烈地将満腹的伟大航海计划详细说明。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噤可以大开眼界,还可以发笔全世界都在觊觎的国中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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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薇亚
自清圣祖康熙三十七年,西元一六九八年,国中解除海噤,法国第一艘商船抵达广州贸易后,即开启东西方海上贸易热线之大门,英国更设立了东印度公司,成为最主要的贸易国。
在脫离英国殖民地统治后,国美也积极对外发展海上贸易。在乾隆四十九年,西元一七八四年;国中皇后号成为第一艘抵达国中广东的国美商船,替这个梦想之国开启前往东方的大门。
一时之间,在国美的上流社会中,讨论的都是海外经商的话题,因为这些来自英、法、德的贵族后代,就是拥有冒险犯难的精神,所以才能够成就国美新陆大开发之梦。
自国中皇后号返美后,揭开古老国中的神秘面纱,国中的丝织品、茶叶、器皿、瑰丽珠宝等在国美成为抢购的商品,相当受到;短短一年內,前往东方海外贸易的风嘲,在北美如火如荼地展开。
汉斯和強尼则属于北美移民第三代。由于两家都是来自英国贵族,不喜好政治权力斗争,在国美定居后,以经商为主,近年来都朝海洋事业发展。
由于财力不同的关系,伍德家族的事业做得有声有⾊,举凡矿采、造木、各式商行、餐馆、珠宝业,都为当地佼佼者;此外还拥有自己的经商船队,掌握北美经济动脉。
汉斯的⽗亲及叔⽗们,更积极与其他家族进行结盟,虽不鼓吹及参与权政,却以资金赞助各项政治活动,因此伍德家族在拥有三万多人,美洲第一大城市…纽约,有不可小觑的势力。
可想而知,⾝为优秀家族第三代的长子,汉斯·伍德的表现是多么深受家人的重视及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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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如何?我跟我⽗亲商量,想办法把我们弄上国中皇后号,咱们一块去探险,看看国中 姐小的真面目。”強尼兴致⾼昂地提出他的计划。
“不行,要是让我⽗亲知道我坐别人的船出去,不被他骂死才怪!”汉斯马上提出反驳。两年前他満二十岁时,⽗亲就开始每天在他耳边唠叨要他逐步接管事业,他总是意兴兰珊;要是让⽗亲知道去别家船公司,不管是出海游玩或是闯天下,脸⾊一定会很难看。
看到好友一脸黯然的表情,汉斯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这样吧,咱们家有艘新船即将从英国送来,我跟我⽗亲说我去考察国中市场,你也想一起去看看有何发展,这样不是梃好的?”
蚌慡期的強尼马上接着说:“好啊,只要赶紧出门就好了。目前立独后的政局不稳定,那些人整⽇鼓吹联邦政治,还分派在互相较劲,看了真是烦死了。”
“強尼,我觉得你有点在逃避现实。别忘了,咱们⽗⺟都以金钱支持华盛顿当导领人,你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的。”
说完话,汉斯一个跃⾝终于离开柔软的沙发。如果想要去远东贸易,可得马上着手准备工作了,他可不能和強尼一样,做事情总是有勇无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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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个月后国中广州陈府
“我说老爷,圆圆已经十三了,您是不是该管管她,不要让她成天和男孩子混在一起。”陈氏忧心地向相公提出建议。
“孩子的娘,你怎么愈来愈婆婆妈妈了,圆圆的个你还不放心吗?她别去欺负别人就谢天谢地了。”陈义风不以为意地说道。
“老爷,我以为前些天我煮的红饭可以提醒您,圆圆不再是个小女孩了,凡是都得小心点。”
闻言,陈义风惊讶地说:
“我怎恁地糊涂,忘了小女初长成。我会告诉李伯,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出门。”看见夫人仍是不大放心的样子,他又补充一句:“我会多派些家丁苞着她,我相信在广州府,还没有人敢跟我陈义风作对的,你放心吧。”
看着良人不想多谈的样子,陈氏只好转⾝向后厢房走去。或许女人总是想得多些,她觉得还是自己再去劝诫圆圆一番。
“圆圆,你怎么又穿天德的⾐服?成何体统!”
“娘,您还说呢,我买的男衫都被您拿去送给王妈的儿子了,我只好捡天德的旧⾐服穿了。”
“我不是才让别人织了十几套锦服给你,好好的漂亮⾐裳不穿,你穿成这样像话吗?”
“娘,那些⾐服好不方便哦,弄脏了,又会心疼,还是穿这样最好。”
“你是不是又要上大街去玩了?”看到圆圆不吭气,陈⺟忍不住又念念有词:“不是才跟你说过,你不再是小孩了,月事来了,都可以做娘了,还一天到晚和男生混在一起,会让街坊笑话你,这样可会嫁不出去的。”
“娘,别再说了,大不了我嫁给天德就是了,您别瞎心了。再说嫁人、生孩子再等个三、五年也不迟,娘,想太多红颜易老,爹可会心疼的。”
“别拿你娘寻开心了,快把⾐服换了。你爹刚才说以后没他允许别出门了。”
看到圆圆哭丧着脸,陈⺟突然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没待圆圆反应过来,她赶紧快步向屋外走去。
看着⺟亲关上房门,圆圆惊讶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知道自己平常真的是被宠上天了,也知道常往外跑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行为,可是她和天德约好要去洋鬼子聚集的广州商馆搅和的;听说今⽇早晨有一艘好大、好新的船抵达广州,这样的盛会,说什么她也不能错过。
打定主意,圆圆把帽子戴好,打开门后就闪闪躲躲地向后院走去。看管后门的门僮还不知陈⽗下的噤令,圆圆比划着要两名小厮随同,即大摇大摆地向港埠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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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就瞧见天德那着急、望眼穿的⾝影,圆圆安心地露出満意的笑容。在她的心里早就认定,如果要嫁人,嫁给天德准没错。只是她总认为他缺乏傲气,或许再过几年天德会多点男子气概,那就很理想了。
“圆圆,你怎么这么慢,跟收关税的大爷们约的时间都已经过了。”
“才差一刻钟而已,凭你知府大人之子,还有谁敢和你为难?”
“好啦,快走吧。”
“今儿个那艘大船要下的货不少吧,不许耍花样,你可是答应我,可以选几样喜的东西的。”圆圆瞪大双眼,向天德威胁。“还有,不可以告诉我爹及汤师傅。”
“没问题,我已经和关税爷都打过招呼了。”天德又特别回首向圆圆叮咛一句:“圆圆,待会儿不要又卖弄你的外来语,免得像上回一样被别人发现告诉你爹,我们俩都遭殃。”
上次被爹爹发现她和天德私闯商馆,结果罚跪一天、噤⾜十天,圆圆想到就心悸,赶紧点头答应,免得以后都出不了门了。于是两个不识愁滋味的少年带着一群家仆,招摇地走向正忙碌卸货的国美和平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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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德先生,国中税则并不重,可是他们验关的员官必须用钱私下打点。另外,刚刚他们表示,有大官的家属想来挑几样喜的货品,您可得有心理准备。”
开口讲话的是位年过四十的金发男子。从他強壮⾼大的⾝材、黝黑肌肤看来,像是长期生活在海上的讨海人;而耀眼的服饰、稳重的仪态,则说明他是位发号施令的人。
拥有多年航海经验的詹姆士·霍,在半年前被伍德家族重金礼聘,加⼊船队服务。他有七次从欧陆航行至国中海的经历,汉斯对他的航海技术及报关常识都相当信服。
“霍船长,您看该怎么做就照办好了。”腾折了一个上午,终于得到登岸、卸货允许,汉斯蓝绿的眼眸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汉斯,咱们快雇辆马车,找个人当翻译去市区逛逛吧。”
“伍德先生、尼克拉先生,千万急不得!在国中除了商馆外,外商哪都不能去的,别说马车了,连轿子都没得坐。”霍船长急言阻止正要上岸的两名年轻人。
“什么?汉斯,要出门前你怎么不先调查清楚?”強尼俊秀的脸孔,透露出孩子气的焦虑。
“你还说呢,来国中是你提议的;再说出发前我光是忙货物采购的清单,哪有时间注意细节。进不了城也没关系,就当作来这里见习一下东方的港口贸易喽。”汉斯不以为意地安慰強尼。反正这一路航行下来,也着实见识不少港口风光了。
现在来到历史古国,却不得其门而⼊,汉斯心中虽然有着遗憾,可是这是对方的国法,也不容犯侵。
“难道没有其它的方法,霍船长?”強尼还是不肯死心。跑了大半个地球,却连国中的一个城镇长什么样都看不到,说出去真是笑死人了。
“其实国中人是相当自大的,他们的物资可自给自⾜,认为外来之物不过是好玩,可有可无。对于跟外国人做生意,一点趣兴也没有。”霍船长说得有点无奈。
“而且除了行动限制外,外商还不能带眷进⼊商馆、不准雇用女仆、不准买中文书,货物易完,不准逗留。”负责担任这次买卖的华人翻译孙子豪在一旁接着说。
“天啊!这是什么世界?”強尼忍不住开始抱怨。
看到強尼痛苦的表情,汉斯笑着提出要求:“霍船长,您看是否透过当地的洋行,帮我们私下做些安排?花点钱都无所谓,就说我们代表美利坚国商业集团,来这里拜会国中 府政,搞不好可以进城观光。”
霍船长犹豫了一会,用眼神询问孙子豪的意见,孙子豪点头回答:“这法子或许行得通,就让我来问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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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圆,你看这万花筒可喜?”
货品才刚下船,圆圆和天德两人就开始挑三捡四的寻宝工作。
“小孩子不要在这边玩!”一声怪腔怪调的京北话,打断了圆圆和天德的寻宝兴致。
圆圆抬头望向声音来源,原来是从安南半岛来当翻译的孙子豪。孙子豪发现这两个孩子原来是大有来头的广州双煞…圆圆和天德后,脸上的不悦马上换成谄媚的笑容。
“原来是知府大爷的公子们,您爷儿俩慢慢挑,喜的都拿走,或者我晚些差人专门送到府上去。”
“不必了,我们只是看些小玩意儿。不可告诉别人,你今天在此地见到我。”天德不领情地冷然说道。
“您怎么代,小的就怎么做,张少爷放心。”孙子豪识时务地回应。
圆圆则不作声地看着孙子豪⾝边的三个西洋夷。
…哇!这些番仔长得好⾼大啊!
虽然曾看过西方人,但这可是她头一次看到这么有威仪的外国人。
为首的男子耝犷不羁,她想西方的強盗头子一定就是长成这样样。而居中的那个男子,长得真是俊俏,她从来没看过这么好看、充満刚气息的男人,男子汉好像合该就是如此架势。⽩⾊的丝质罩衫,将他上半⾝強壮的曲线勾勒无遗,下半⾝则和许多蛮夷一样,穿着不够庄重的贴⾝子,让她看得有些脸红。
他那双像海洋一样的蓝绿⾊眼眸,好漂亮,竟然会笑,而且好像正在取笑她。
一种心⿇⿇的感觉,让圆圆突然感到脸部热炽,连忙转移注意力,将目光投向另外一名男子。那男的长得也很帅,笑容就像光一样,让圆圆不由自主地回他一个微笑,感觉他就好像天德,一样的无害,可以让人欺负。
“哈罗,你好吗?”圆圆学着码头小孩一般,讲着滑稽的英文。
跟随在一旁的小厮则奋兴地嚷嚷:“红⽑夷耶!”
看着一群嘻⽪笑脸的孩童,在孙子豪的解释下,汉斯才知道为首的两名孩童就是⾼官的儿子。
只见左侧的男孩,双手抱,一副倔傲的表情,颇具大将之风;站在右边的小男生相形之下显得有些娘娘腔,小巧的嘴红的,⽪肤⽩里透红,就像个小苹果一样,乌亮的大眼绽放着慧黠的光采。就男孩而言,他长得太过丽了,可是却让他无法转移视线,他深深沉于刚刚四目相接的震撼。看着那男孩,他觉得自己似乎是个恋童的态变。
“好漂亮的小孩哦!”強尼看到可爱的圆圆,忍不住想要用手去摩抚那红通通的小脸蛋。
“放肆!把你的脏手拿开!”天德马上向前一步拍掉強尼伸出的手。
突来的不友善举动把大家都吓一跳,孙子豪尴尬地对汉斯一行人说:“我先去看看关税爷那儿打点得如何了。”赶紧一溜烟离开这是非之地。
“圆圆,咱们走。”
“才刚来就走?我还没看好东西呢。”
不理会天德善意的保护,圆圆迳自向三个红⽑夷跨近一步。
圆圆天真地抬起她的俏脸,甜甜地问:“您们从哪里来的?”
霍船长惊讶地说:“想不到这小孩会说英文呢。”
汉斯则好笑地回答:“美利坚合众国。”
強尼则异想天开地说:“你们带我们进城里玩,好吗?”
“圆圆,不是叫你不要和这些好⾊的红⽑猪说话吗?”天德不⾼兴被冷落,生气地把圆圆拉走。
一旁的家仆,在听到张少爷说“红⽑猪”三字后,都开心地笑着,指着汉斯三人说:“红⽑猪,猪,猪,猪你好!猪你好!”天德和圆圆听了也开心地笑了。
強尼好奇地问:“猪是什么意思?”
只见圆圆眼睛一转,大声地说:“‘猪’的意思就是说你是好人,‘你好’就是向你问安。拜拜!”
说完话,圆圆和天德一群人笑闹着离去。
只留下強尼兀自反覆练习“猪你好”的中文;汉斯则注视那娇俏的背影良久,拿起圆圆把玩过的万花筒若有所思的。霍船长一声:“去看货清点得如何了。”才提醒他们,还有正事得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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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薇亚
“都已经五天了,我们还待在这鬼商行里,哪都不能去!汉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去逛逛?”
“可能明天或后天吧。霍船长说可以安排去洋商及知府那走走,也会安排我们逛一圈,今晚你就早点睡吧。”
听完汉斯的回答,強尼百般无聊地拉房开门,打算回自己的房间,却瞥见汉斯无意识地把玩手中的万花筒。他突然心有所感地说道:
“那个小男孩漂亮又聪明,你也是这样想吧,也许明天去知府那还会看到他,你这万花筒就送得出去了。”
強尼的一句无心之语却让汉斯震惊不已,不由地责骂自己:他在想些什么,竟然对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小男孩念念不忘,一定是⽇子过得大无聊了。
“他那句‘猪你好’的中文让我在海关人员面前出糗,这个帐可得跟他讨回来。”在关上门前,強尼又想起那天为了卖弄中文而出的洋相,口中不停责骂。
汉斯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看着万花筒又想到那小男孩离去时捉弄的眼神,他绝对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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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薇亚
“汤师傅,不是明天才有课吗,您今天怎么来了?”坐在凉亭中的圆圆有气无力地询问,手指则无意识地抚弄古筝。
“今天有一群国美人要来你家,你⽗亲请我来作客。”汤彼得用葡萄牙语解释。
只见圆圆精神全来了,眼睛闪着奋兴的光采。“什么时候?师傅带我一起参加好不好,我可以装作是您的书僮。”
“别忘了这是在你家,你得去问你⽗亲。”汤彼得又改用英文和圆圆说话。
他可是相当満意他这个生学,在短短四年內,就可讲一口流利的英文、葡萄牙语,现在还正学习法语和西班牙文呢。他一点都不介意带圆圆四处去现宝,只是得尊重陈老爷的意见。
“汤师傅,那您陪我一起去。”
不待汤彼得回答,圆圆已拉着他向前厅走去。
“爹,汤师傅有事找您。”
看着女儿一副有所求的表情,陈义风挖苦地表示:“我看是你有事相求吧。”
“爹爹,听说今⽇有洋人要来家中?”只要在汤师傅的跟前,圆圆就不会在字句里使用蛮夷等字眼,以表示尊重。
“没错。可是不关你的事吧?”
女儿的那点心思,为⽗的岂会看不出来?但偶尔吊吊她胃口,也満有趣的。
“爹,我可不可以站在一边?我不会讲话的,汤师傅说这是训练听力的好机会呢。”
站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汤彼得,与陈⽗有默契地对视一笑.陈⽗开口回答:
“既然汤师傅这么说,那我只好答应了。”
圆圆⾼兴地一把抱住案亲,陈义风爱怜地摩抚她的长发,说了句:
“去给我穿像样点的⾐服,别像这样穿得男不男、女不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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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斯,我太爱你了!终于可以踏出这鬼地方了。告诉我,你是怎么办到的?”
強尼夸张的表情,让汉斯觉得十分可笑。
“是代理咱们货物买卖的陈记洋行安排的。大概是因为我们的船载货很多,是一笔难得的大买卖吧。”
“陈记洋行?是不是霍船长说的广州最有势力的商人?”
“大概是吧。听说他和皇室及朝廷有很好的关系,值得深⼊往。”汉斯实际地表示,接着大概说明一天的行程安排。“待会儿先去知府家中拜会,再到陈府吃饭,下午绕城一圈。”
在翻译孙子豪及一批官府人员的陪同,汉斯、強尼及霍船长一行三人,终于步出了行馆。
“不会吧?走路?要走很远吗?”没耐心的強尼率先开口询问。
孙子豪陪笑说:“对不起,各位先生,因为朝廷规定外国人不得乘轿,所以…其实不很远的,这一路有官府保护,可以欣赏市集风光,不也好?”
“那走吧。”没理会強尼的抱怨,汉斯指示着霍船长及孙子豪赶紧跟上带头的员官。
虽然从唐朝以后,广州府即昅引了数十万的西方人涌进,可是一路上汉斯一行人还是成为众所注目的焦点,国中人好奇地围观看着他们,顽⽪的孩子还跟在后头,尖声怪叫着:“红⽑夷、洋鬼子!”
对于这样的情形,強尼有趣地四处观看,汉斯冷笑着直视前方,霍船长则和孙子豪聊天,来掩饰众自睽睽的尴尬。
“张知府的府邸到了,各位先生,待会儿见县官时,要行跪拜之礼,您们跟着我做就好了。”孙子豪谨滇地吩咐。
“跪拜?我不愿意。”
“強尼,待会儿看情形再说吧。”汉斯开始不耐烦強尼⽑躁的个。
还未进到张府內,张忠即亲自出门接,孙子豪连忙谄媚地跪拜。
“草民孙子豪率美利坚国商人,叩见知府大人。”
张忠随和地说道:“不在衙门中,不用行大礼了。”可是却不以为然地看了汉斯三人一眼;毕竟是“蛮夷之邦”虽不用行跪拜之礼,却连躬⾝拱手之礼也不懂,真是“化外之人”
张府內的布置与人肃穆庄重之感,没有花稍的雕梁画楝,是座传统四合院的造形,中庭有一座典雅的荷花池、曲桥及凉亭。
张忠在看到三名西方人赞赏的眼神、惊叹的声音后,对于他们之前不礼貌的态度也不再计较。
好客的张忠特别要下人张罗精致的茶点,并将上好武夷茶拿出来招待客人饮用。
在孙子豪从旁解说之下,三人对国中茶艺有了约略的了解。
接近正午时刻,张忠起⾝表示:
“现在就由我陪同各位去陈府享用午宴吧。”他转头吩咐仆人:“勇伯,叫大少爷准备一下,一起去陈家庄吧。”
“那小家伙终于要出现了,看我待会儿如何‘回报’他。”強尼想到可以出口闷气,掩不住満脸笑容。
“三位先生,待会县官的公子出来,可得装作不认识,就算卖我一个面子,不然等你们走了,我可就惨了。”孙子豪拉下老脸低声恳求。
“他只是个被宠坏的孩子,我们不会让你为难的。”汉斯一摆手,请孙子豪不必担心,拉着正要议抗的強尼向大门走去。
…不是他!
看到天德神气活现地出现时,汉斯心里有点失望,但来不及研究心情,张知府竟然安排了五顶四人大轿,待他们为上宾,向隔壁的陈府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