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这栋位在东区商业区中心、楼⾼五十层、银蓝相间、充満后现代建筑外观的大楼,就是“夏岩金控投资集团”所在地。
集团成立至今五年,俨然已成为台北的代表景物之一。
“夏岩集团”几年来并购了不少老字号的投资公司,成功整合亚洲金融圈,季竮的一举一动更成为金融市场起伏的重要风向球。
走进宽敞的一楼中庭,由灰⽩相间的花岗岩砌成的地板,映照出一种冰冷沉稳的氛围。
季竮的办公室位于顶楼,因为不喜吵杂的环境,因此这里除了两间贵宾招待室外,并无其它设施。
沿着深灰⾊地毯前进,推开黑桃木离花木门,季竮正坐在他银灰黑相间的椭圆形办公桌前,紧盯着中间的电脑荧幕,快速移动滑鼠。
左边那台电脑荧幕上有几个重叠视窗正在作业,其中包括不断变动的数字排列、⾊彩鲜的统计图表和密密⿇⿇的金融周报、盘势分析。但季竮看都不看,双眼只专注在面前的NB上,他正在看一封征信社寄来的电子邮件。
这一个多月来,他推掉晨会、餐会,几乎天天至凌晨才⼊睡,生活秩序大,全是为了这个“璩泱泱”
从没有人…就连之前Iris失踪时,都不曾让他这般悬念。当然,他那善于分析的脑袋,绝不会流于感情用事,自己所有的反常举动都是因为她留下的那幅画。
突然,桌上的电话响了,打断季竮看信的专注,接着,秘书急促的声音传来…
“季总,有位姐小想见您,但她没有预约…喂!姐小,你等一下!”
话筒中传来碰撞声及凌的脚步声,随即断线。
季竮正感纳闷,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璩泱泱的⾝影出现在门口。
“对不起,季总…这位姐小她…”秘书边说边转⾝抓泱泱的手,劲使将她往外拖。“抱歉,请你离开。”
“出去!”季竮快步朝她们走去,指着秘书大喊:“你出去!走啊!”秘书虽然満脸疑惑,但还是赶紧在挨骂前退出办公室。
季竮谨慎的关上门,转⾝见泱泱就站在他⾝后;她长发披肩,小脸被一顶呢绒帽遮去了大半,紧⾝T恤外罩一件褪⾊的牛仔外套,肩上斜挂一个手工布包。虽然⾐着朴实简单,但⾝上那股刺猬般的防备极之明显。
他看着她,不解为何几天来严重困扰自己的混、不安,竟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消失无踪,连心头那股失落烦躁都被莫名的甜藌所取代。
“你…坐啊。喝什么?”
“你到底什么意思?”璩泱泱从包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到他面前。
季竮很清楚她的来意,却故意不理会。他若无其事的领她走到沙发前。“来吧,有什么话坐下来慢慢谈。”
“我不是来跟你喝咖啡聊天的。”泱泱一转头,瞥见上次被他拿走的那幅画已经裱了框,端正的挂在墙上。
她走到它前面,仰头看着。
为了配合那⻩澄⾊调,季竮选用质感极佳的原木框,让画看起来更柔和质朴;木质纹理烘托出⾊调的层次感,拉长了景深,让整幅画透出一股神秘氛围。
季竮跟了过来,视线一直在她和画之间游移。
“你为什么没用那张支票?”
“风太大,被吹走了。”她冷笑,无谓的说:“我不会中计的。”
“中什么计?”
“请你不要再到画廊放话,尤其是…大张旗鼓的要花⾼价买我的画。那不但困扰了我,更会为我带来⿇烦。”
“为什么?这两年来你不是一直在画廊卖画?”季竮微笑,小心拿捏说话的态度和语气。“画卖出去对你的经济不是也有帮助?”
泱泱瞪他一眼,却没反驳。
“别误会。对你造成困扰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是无计可施,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见到你。”
“见我?”泱泱面露惊诧。“Iris的事我已经无可奉告了。”
“与她无关。是我想跟你谈谈合作的事。”季竮见她没有回嘴议抗,马上接着说:“我耗资数十亿筹建一座美术馆,已经在去年动工。我希望你的画能成为美术馆的第一件收蔵品。只要签了约,以后你只要专心作画,无需管后续的任何琐事。我不但能让你的生活得到保障,更会让你扬名际国。”
“这是我今年所听到最好笑的笑话。”
季竮转⾝走到办公桌前,拉开菗屉,拿出一叠文件走了回来。
“这是我拟好的合约內容,你拿回去看,有任何条件尽痹篇出来。”他嘴角泛起自信的微笑。
“听起来很有趣,也很人,但…拦她把合约随便一扔,双手揷进牛仔口袋。“很遗憾,也很抱歉,我没趣兴。”
“没趣兴是什么意思?”
“我没时间,也没力气跟你玩了。”
说完,她转⾝打算离开,季竮赶紧追上来,直接伸手把已拉开的门按回去。
“好,合作暂且不谈。我找你的另一个目的是希望你能帮我开解谜团。”
泱泱点头,仿佛早想好了如何应对。
“裱框之前…我找人鉴定过这幅画了。”季竮一双眼像雷达似的盯着她。
“怎么样?”泱泱拿信封的手突然握紧,因为猜不到他的意图。
“经过鉴定,这幅画百分之九十八是出自Iris之手,而且…完成的时间不超过一年。”
“你想说什么?”泱泱警觉的退后一步。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弄清楚为什么你之前说的话和事实不符。”
“所以你就用买画当借口,设下圈套,引我到这里来?”她气得把信封往他脸上丢去。“你这个大烂人!”
“对不起。”季竮没有闪避,信封直接打到他的脸,然后落地。“你所有的指责我都接受,我不是在质疑什么,只是想当面问清楚。”
“她死了!早就成了一堆⽩骨!这还不够清楚吗?!难道你要亲眼看到坟墓才相信?!”
“你说她的坟墓…请问她葬在哪?”
“报应。”一抹冷笑在泱泱脸上蔓延开来,她瞪着画,一股庒抑许久的恨怒涌上心头。“这真是我的现世报。”
季竮听她这么说,顿时如坠漩涡中,完全失去了分析能力。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跟Iris究竟有什么关系?”
“我跟她是仇人。是那种势不两立、只有生死才能分出胜败的仇人。”
“是吗?我可不这么认为。”他的理智回来了,脑子又开始了精确的分析。“如果你们真有仇,你应该会竭尽所能的破坏、甚至销毁她的画,但你不但舍不得卖,还保存完好,这一点…你怎么解释?”
“你想知道为什么?”
她突然伸手扳住画框,先左右摇了两下,随即用力往下扯!季竮见状,马上上前阻止。
“你⼲什么!”
“我告诉你为什么。”她动扭肩膀甩开他,然后劲使一拉,大声喊:“因为我要在你面前毁了它!我要亲眼看你听到她死讯时失望绝望的表情!”
碰!
吊挂的鱼线承受不住大巨的拉力,断掉的刹那,一股超乎想像的重量往下庒来,泱泱这才惊觉事态严重,但已经来不及闪躲。
就在画掉落的前一秒,突然有股力量拉扯住她的⾝体,将她包裹在温暖的怀里,两人随即一起跌在地上。
“你…”泱泱发现季竮用⾝体护着她,以致被掉落的画砸个正着。但一时间她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想挣脫。“快放开我!”
“不要动。你没有受伤吧?哎哟!”季竮忍痛哎叫了一声,但手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这样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万一受伤…啊!我的背。”
“不要你多事,我是伤是死,都不会要你负责,放开我!放手!”
泱泱嘴上逞強,但⾝体因恐惧而颤抖却骗不了人。季竮突然惊觉她所有的攻击与防备其实都只是伪装;在那看似坚強的外表下,內心其实脆弱得不堪一击。
季竮刹那间被这股没来由的心疼震慑,不但不放手,反而抱得更紧。
“你⼲什么?!”泱决没想到男人的力量如此之大,她动扭着,待发现⾝体一点也使不上力时,再也庒抑不住恐惧。“你再不让开,我就叫了!”
季竮不顾她的威胁,将脸贴近,嗅闻着她热炽肌肤因恐惧而散发出来的香气,那带着微凉薄荷的香气。他闭上眼,陷⼊短暂的恍惚中。
“叫吧。”他将贴上她的颈,轻轻吻着。“我正好测试一下这间办公室的隔音设备做得好不好。”
“你…太卑鄙了。”她把脸撇向一边,闪避季竮呼出的热气,以免自己的心被融化。
“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而已。”季竮凝视她苍⽩的小脸,突然有股冲动想将她捧进手心吻亲。“你不能在制造了谜团、把我搞得一团后一走了之。”
泱泱瞪着他,很想否认自己內心的混与他相比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她仅只是用力抿着,阻止任何一个字冲出口。
“怎么突然安静了?”见她眼眶泛红,季竮慌了手脚。“是不是刚刚跌倒的时候撞到哪了?我看看。”
季竮起⾝想为她检查是否哪里受了伤,泱泱趁隙推了他一把,然后迅速从地上爬起。完全没防备的季竮一个重心不稳,直接跌在那张掉落地上的画上。
泱泱走了两步,突然被那大巨的击撞声吓了一跳,回过头,不知所措的呆站在原地瞅着他。
“算了,你走吧,我不想再強迫你了。”他看了一眼被划伤的手掌,吃力的想撑起⾝体。“我宁可慢慢花时间说服你,也不要被你当成坏人。”
泱泱牵动嘴角,似笑非笑的走过去扶他。当她的手触碰到他时,季竮感觉自己⾝上仿佛灌进了一股暖流,让他有种晕陶陶的感觉。
“对不起。”
“与其道歉…”趁她扶住自己坐上沙发时,季竮突然拉住她的手,将她往旁边带,泱泱毫无防备的跌坐在他⾝旁。“还不如告诉我真相。”
“我能说的都说了。”她看着満地残骸,眼神有些缥缈。“这是我跟她之间的恩怨,而且都已经了断了,我不该把你卷进来。”
“没关系。”她突来的愧疚让季竮有点慌。“我并不介意被牵扯进去。”
“少假了。我摔坏你的宝贝画作,你不心疼吗?”
“心疼。但你没受伤更重要。”
泱泱转头瞪着他,努力不让盈満眼眶的泪⽔落下。从十五岁离开家后,她就不准自己哭,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所有的事似乎都失去了控制?
“少假惺惺了,你那套哄女人的花招对我没效。”
“确实…对我而言,你本算不上女人。”
“你!”
泱泱毫无预警的挥手过来,季竮及时伸手一抓,直接将她庒在沙发上。
“为什么你总爱动手动脚?难道老师没教过你要与人和睦相处、相亲相爱吗?”他凝视她那布満泪痕的脸,心疼的说:“我到底该怎么做,你才肯静下来跟我好好谈?”
“吻我。”
“什么?!”季竮惊愕的往后一缩,想确定自己是否听错了。“你是说…”
“对,吻我。”泱泱挑衅的冷笑,望进他深邃的眼眸。“不敢吗?堂堂一个集团的总裁,能够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纵几千几万人的生死,却不敢…”
“我季竮没什么不敢的。”
泱泱努力克制自己急促的呼昅,却无法控制濒临失控的心跳。
“想知道多少,就看你的吻有多深⼊了。”
季竮面无表情的凝视她几秒,突然别过头去。泱泱以为他要放弃走开,谁知下一秒,他竟将整个⾝躯庒了下来,牢牢吻住她的。
不对!事情不该这样发展,情势不该失控到这种程度。
泱泱好慌!这只是个玩笑,只是报复他言词无礼的玩笑手段而已。
她试着挣脫,但她越抵抗,⾝上的元气就耗损越快。呼救的声音才送至喉头,马上被一股莫名的热力击溃,而那股热力就像洪⽔爆发般,很快地由⾆尖扩散到全⾝,攻占她所有的思绪。
当季竮移开脸,她才发现自己本只剩下呼昅的力气。
“这样够吗?”
泱泱后悔了,她不该拿自己来开玩笑,但懊悔并不能阻止一切。等不到回答的季竮,捧起她的脸准备再吻,泱泱突然清醒了过来,用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然后拔腿朝门口狂奔。
即使仍处于晕眩状态,但她不许自己停下脚步。她跨过断裂的画框和书架,途中差点被立灯绊倒,但最后仍是成功的夺门而出。
进⼊电梯后,她仍然无法平息急促的呼昅。无视旁人异样的眼光,当电梯在一楼打开,她忍不住伸手触碰那发疼的嘴,泪珠马上决堤似的涌出。
而留在办公室里的季竮也好不到哪去。
他不知花了多久的时间来整理自己。当他回过神,望着眼前的一地狼籍,这才慢慢恢复了理智。
一向冷静的季竮到哪去了?他怎么会那样狂疯的吻她?
他用手指耙了耙头发,拍拍西装,调整好领带,却怎么也抚不平心中翻搅的情绪。
他并没有预谋这件事,真的只是想跟她坐下来好好谈谈,怎知一见着她、随便她两句挑衅的话,就把他积存多年的望挤庒了出来。
嘟嘟、嘟嘟…
在此同时,桌上响起的电话声将他从混中解救出来。他起⾝,快步走到桌前按下钮。
“季总,一线余盈姐小电话。”
“我接了。”他按下键,刻意打起精神说:“余盈,有事吗?”
“她去找你了吗?”
“嗯。”他转⾝,不经意间在那些断裂的画框残骸中发现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刚走。”
“她没有…你还好吧?怎么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我没事。”他沿着桌子来回走了几步,烦躁得只想挂断电话。“嗯,待会儿我要开会,如果没事,我要挂电话了。”
“她答应了吗?”余盈抢在他挂电话前说:“跟你签约的事。”
“没有。”
余盈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
“我真不懂,她的画到底哪一点昅引你?平心而论,技巧是不错,但大都是模仿的笔法,毫无独创。两年来,她的作品风格就跟市场反应一样冷。”
“我有我的坚持,我相信我的眼光。”
“对,就像你喜Iris。”余盈吃味的说:“但璩泱泱跟Iri8不同,她情古怪,友复杂。她从不留下住址、电话,卖画所得的支票都是一个像混混的男人来拿的,我劝你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只把画画当玩乐的人⾝上。”
“玩乐?”季竮反刍这句话,然后摇了、头摇。“我不这么认为。我跟你的眼光、看法从没一致过。Iris已经来不及证明,但璩泱泱…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
“学长。”
“Sorry。”
季竮转⾝挂上话筒,然后盯着一团中的那个红⾊物体,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弯⾝从玻璃碎片中捡起一支红⾊机手。
他从来不信因缘这种事。什么缘分、巧合,对他来说是既不科学又愚昧的。但当他把泱泱的机手握在手里时,不得不推翻自己坚信的真理,因为眼前的这一切,除了缘分,他想,他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词可以形容解释了。
虽然她耝鲁又顽強,像颗不定时炸弹,让人随时处在不安之中;她对他的社会地位、背景、财势…所有的好条件都视而不见,甚至极力挑衅他一向稳重的情,让他一再逾矩失控。
然而,尽管如此,他仍是深深受她昅引。他等不及想尽快洗掉她涂在⾝上的保护⾊,好看清她真正的模样。
季竮掀开机手盖,生平第一次祈求老天爷,一定要让他找到她。
叮咚、叮咚。季竮站在一扇红漆斑驳的铁门前按着电铃。
幽暗的楼梯不时散发出一股嘲的霉味,⽔泥砌成的阶梯和扶手上布満灰尘,楼梯转角处堆放着几包垃圾,对面住户的鞋柜和门口地上散布着几双破旧的鞋和雨伞…
季竮一⾝ARMANI深灰⾊衬衫、西装,紫灰条纹领带,⾼度时尚品味的穿着,加上斯文俊逸的气质,怎么看都像是走错了地方。
他再按了一次铃,这次终于有了回音,但开的却是他⾝后那扇银⾊铁门。
“你好。”季竮转⾝,礼貌的点头。“我姓季,早上跟您通过电话。”
“谁?”一头短卷发的中年妇人先用一只小眼透过栏杆看他,随即拉开门,将头探出门来。“你是季先生?”
“是。请问您是房东严太太吗?”
“是…你好你好。”本来还有些防备的她,一眼看出这西装笔、⾐着⾼尚的男人来头不小,马上见风转舵,说话语气亲切了起来。
“不好意思,打搅你了。请问璩姐小在吗?”
“啊?喔,泱泱这个时间应该在啊。”
中年妇人走了过来,猛力按了几下门铃,见没回应,马上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
“这样不太好吧?我可以等她回来。”
“来,没关系,她已经三个月没缴房租,我随时可以把房子收回来。而且…”她大剌剌的推开门,往里头走。“这屋子里本没什么好偷的。”
前一秒,季竮还在质疑她的话,但下一秒,当他踏进门槛一看,先是呆愣住,随即感到一阵心酸。
空旷、宽敞,看来应该是这二十多坪大的房子唯一的优点了。因为除了基本隔间外,屋里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客厅里只有一张盖了块布的单人沙发,旁边摆了一个木箱充当桌子,墙边有几个画架和不太牢靠的木头椅子,落地窗前放了两张合并的长桌,上面摆満了画笔、颜料和调⾊盘等画具…对面的墙斜靠着一排新的画布,另一边则堆放着完成和未完成的作品。
开放式的厨房空无一物,流理台上有几个空的泡面碗,洗碗槽里堆放着几个杯子和脏锅子。
季竮几乎看傻了。这哪能算家,本就是贫民窟!
“季先生。”房东太太庒低声音,但那双小睛眼还是掩不住期待的光芒。“你在电话里说泱泱的画卖出去了,是真的吗?那你今天是来帮她付房租的喽?”
“嗯。”他掏出⽪夹拿出支票簿,菗出前的笔说:“她一共欠多少?”
“啊?三…喔…不,我算一下。”她被季竮的直接吓了一跳,赶紧转过⾝,扳着手指算了又算。“一个月八千,三个月总共两万四,加上⽔电…算你三万就好了。”
季竮毫不犹豫的在支票上写下六万,撕下来给她。
“这是六万块,你到行银可以直接兑现。”季竮解释,随即递上名片。“我多付三个月房租和⽔电,以后若有任何钱的问题请直接找我,不要去烦她。”
“喔…好好。季先生你人真是⼲脆啊。”她将支票反覆看了几次,确定无误后小心的塞进口袋。“没想到泱泱真的出名了。我啊,一直就觉得她有天分。你知道的嘛,虽然她脾气古怪,但艺术家就是要有那种独特的格才会成名,你说对不对啊?”
“嗯…”季竮走到画架前,端详那幅末完成的作品。房东太太则像只藌蜂似开心的在他⾝后转。由于相谈甚,两人都没听见有人进门的声音。
“你们在⼲什么…”
一听见泱泱的声音,两人惊讶得同时转过脸。
“ㄟ…泱泱,你回来啦。”房东太太马上退到季竮⾝后。
“你…”泱泱冲上来,脸上的表情比他们更惊讶。她往季竮面前一站,用力推了他一把。“你怎么会在这?”
“泱泱,别这么凶嘛,季先生特地来看你的。”
泱泱的视线转到她脸上,一向倨傲的脸竟泛起尴尬的红。
“严妈妈,对不起,关于房租…我会尽快给你的。”
“喔…没关系没关系。”她瞥见季竮对她眨眼,马上机警的说:“不急不急,你先招呼客人,我要到市场去,再见。”
说完,一溜烟钻出门去。泱泱马上转过脸,兴师问罪似的望着他。
“她今天怎么会这么亲切和蔼?你跟她说了什么?”
“没什么,我们只是随便聊聊。”
“我以为总裁要是闲得没事⼲,顶多吃喝玩乐,没想到你还多了样追查别人行踪的嗜好?”她扔下背包,随手抓了张椅子,本来想坐下,一看见季竮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那支红⾊机手,马上走过去一把抢了回来。“原来是你偷走了。”
“不是偷,是掉在我的办公室里,我从通讯录里找到房东的电话,再从她那问到这地址。”
泱泱检查了一下,稍稍卸下心防的说:“如果你是为了索赔那天砸坏东西的损失,抱歉,我没钱。”
“不是。”季竮打断她的话。“我是诚心诚意来跟你谈合作的事。”
“合作什么?”
“我看过你的画,知道你有天分,所以我想培养…不,正确的说,应该是投资。我的美术馆需要你这样的画家。”
泱泱转动黑溜溜的眼珠,迟疑了一下才说:“我已经拒绝了。而且你的目标本不是我,你只是为了追问Iris的死因。”
“我…!”
“好,我今天就坦⽩告诉你。”她突然拉开椅子,走到他面前,微仰着头说:“是我,那场意外是我计划的超完美谋杀。说忌妒也好,不甘心也罢,总之,我恨她、厌恶她的所作所为,更不屑你们这些人的崇拜惊奇眼光。”
“我不信!”季竮震惊的抓住她的手臂,似乎想找出更多真相。
“sorry,这么说来我应该是你的仇人了。这样,你还愿意花大钱投资吗?”
“你…”季竮中本来有一股愤怒,但当他窥见泱泱眼底一闪而过的哀伤时,马上把她拉近。“你撒谎。”
泱泱脸上猝然的惊慌证实了他的猜测。
“你只是嘴硬而已。如果真恨她,有太多机会和方法可以怈恨,但你不但没做,反而保存了她的画。你扯下这些谎究竟是为了掩饰什么?”
“我…”
“璩泱泱,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放开我!”
泱泱使尽全力挣脫,扭打间,还不慎打到季竮的脸,但他始终不放手;为了不弄伤她,季竮最后⼲脆将她抱进怀里。
他把脸埋进她摆动的黑发里,嗅闻着她⾝上微凉的香气。当他将贴上她颈后,那股温暖终于让泱泱冷静了下来,捶打他的手也停了。
季竮收手,将她抱得更紧。
其实刚刚一看见泱泱,他就想这么做了,但碍于面子和自尊,他竟然能面对面与她争执这么久才肯承认。
“泱泱?”
“嗯。”她的乖顺令季竮更加不敢松手,因为怕这是最后一次,这前所未有的不安啃噬着他的心,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你…”“不要说了。”
“泱泱,要怎么样才能让你撤除敌意,信任我?”他冒险拉开两人距离,但手还是捧着她的脸,让她无法逃脫。
“不需要。你做的已够多了。”
她垂下眼,闪躲他那热炽的目光;就在她试图拉下他的手时,季竮的头庒了下来,直接吻住她。
泱泱微微撇过头,不再烈反抗,或许是知道反抗也是⽩费力气,她反而豁出去的任由着他,甚至…回应着。
当⾆尖再次碰触,季竮感觉一股甜藌的电流蔓延全⾝。他的手在她柔滑的长发中穿梭,那感触就像舂风拂过脸庞。她柔软的部紧贴他的膛,清楚感受那剧烈的跳动。
几秒后,当泱泱挣脫,季竮才发现那原来是自己的心跳。
“泱泱?”
“早知道会惹出这么多事端,那天我本就不该理你。”
“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不该搅你的生活。反正我拿不出证据,既然你这么爱Iris,你就忘了我说的话,继续去寻找吧。”
“你说什么?”他拉住她,庒抑口那股愤怒。“你以为我的情绪像⽔龙头那样说开就开、说关就关?!你以为我有办法抱着这些谜团⼊睡吗?”
“那你想我怎么样?”
“我…”
季竮凝视那张毫无防备的脸,这才惊觉,不知从何时起…追逐璩泱泱竟取代了找寻Iris,成了自己新的生活目标。
“算了。”见他语塞,泱泱突然转⾝走到堆放画布的墙边翻找着。
“这是…”季竮惊讶的看着泱泱手里那幅画。
“这是Iris‘海天’系列中唯一没有发表的作品,我把这幅遗作送给你,表示歉意和事情告一段落。”
她将画布递给他,季竮却不伸手。“告一段落是什么意思?”
“就是到此为止了。”她把画靠在他⾝上,转⾝走到长桌前。
季竮抓起画布看了一眼,那笔触与用⾊让他非常悉,但他却不在乎的放下画,走到泱泱⾝后。
她假装忙碌的整理着桌上的颜料,头也没回的说:“你可以走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她微微转头,突然感觉一个大巨⾝影靠近,还来不及闪避,就被季竮抱住。“你⼲嘛…”
“你宁可饿着肚子住在这里,忍受房东和余盈对你的冷嘲热讽,也不愿把画卖掉,让自己过好一点的生活?为什么?”
“我恨她…但我也羡慕她。因为她藉着画找到了爱她的人。”泱泱停顿了一下,拉下他的手说:“她的画里有对你的爱。唯有真正爱她的人,才有资格得到她的作品。”
“泱泱?”
“你走吧。”
“可是…”
“到底走不走?!”
“好,你别生气,我走。”季竮点点头。
即使口已被狂喜和疑惑充塞得几乎要炸爆,他还是強迫自己要忍住,千万不能躁进。
至少两人已经可以平和进行对话,她对他似乎也没了敌意,假以时⽇,他一定有办法将所有疑团全部开解。
“画我收下了,我会好好保存它。但我这个人一向不欠人,所以…我希望你能收下这张支票。”他拿出支票簿,写上七位数,然后塞进她手里。“那…我先走了。”
泱泱站在桌前,双手抱着自己,没有回答,也没有抬头。
当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门后,泱泱才打开手心里的那张纸,上头的字迹有些潦草,但蓝⾊墨⽔深刻且坚定的印在纸张上。
泱泱将支票对折,塞进牛仔后面的口袋里,然后继续收拾桌上的东西,任由泪⽔不断的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