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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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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雅居里一阵急促的铃声,叫醒了晕晕睡的子归。炎热的空气仿佛停滞了一般,窗外的知了单调地叫着,就像催眠曲一样,子归糊地拿起电话。

  “子归,柔芳去你那了没有?”

  是⾐寒羽的声音,声音很急,他总是轻轻的讲话,想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吧,子归一下醒了过来,

  “芳姨?没来啊,本来是说好今大早上来的,不过…伯⽗出什么事了吗?”

  电话的那边是一阵沉默。

  “呃,那个…我,我没看见芳姨,如果我看见了,让她打电话给你吧。”

  “子归,你到家里来一下吧,别告诉君!”

  这个要求让子归很是错愕,是什么事可以告诉她,却不能告诉君

  “好吧,什么时候?”

  “现在。”他还是同往常一样,不爱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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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她第一次走进⾐寒羽的书房,一间很大的房子,四周的墙上是一排一排的书架,从地板一直到天花板。这里的光线很暗,显得有些暗。

  ⾐寒羽的脸⾊很⽩,而且他的神情很焦虑。

  “从我曾祖⽗起这里就一直是书房。”他这样启开了话题,而她聪明的不讲话,她想他需要一个听众。

  “这里的书是一百多年来几代人收集的。你跟我来。”说着,他带着她走进他右手旁的一扇门里。

  这是一间休息室,在一面墙上,中规中矩地排列着三排照片。

  “这是我先人的照片。”他介绍着。

  在另一面墙上,都是一些小一点儿的照片,一组一组地排着,她看得出来,有一些是⾐寒羽的,那时他很年轻,照片里有一个比他小一些的女孩子。还有一些是他和芳姨的,从照片上看大概三十多岁吧,那时芳姨很年轻,也就二十多点儿的样子。还有是寻的照片,多半是他小时获奖和毕业的照片。还有,她猜是⾐方亚的,他和夜寒羽、君长的很神似,这些都是他珍爱的人吧。

  “⾐家曾经是一个大家庭,不过后来人丁单薄了,到我这一代就剩了我自己了。”他径自开始厂讲述“寻的妈妈叫方云媚,我和她从小就认识。我⽗亲与她的⽗亲是八拜之,两家的过往很是密切。我与她是青梅竹马,从小就被认为长大了是理所应当的一对,我也一直这样认为,一直这样坚信。后来,力叔投资失败,亏了十几个亿,很多人追债,总之,他的境况很惨,他‮杀自‬了。云媚的⺟亲⾝体本就不是很好,这样的打击让她更是承受不住,不久也过世了。那时云媚十五岁,我⽗亲帮着料理了后事,就把她接到了家里。”

  “我想她⽗⺟的事对她的打击一定很大,她本来就是一个很沉默的人,这件事后,她就更加的不爱讲话了,有时一月也不见她和谁说上几句话。我的⽗⺟总是让我去陪伴她,说这家里只有找的年纪和她是相仿的。”

  “她长的很漂亮,是一种很古典的美,怎么说呢,她的人和个都很像我想像中的林黛⽟。那时的我正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也是⾎气方刚,就不知不觉地恋上了她,也理所应当的认为,她是爱我的。”

  “她虽然生活在这里,我想她却从来没有把这里当成家吧。她是一个心思很多的人,我们都不知道她的心里想的是什么。她对谁都是一样的不冷不热,有时我觉得她对外面的人,比对我家的人要亲密一些,现在想来,那时她可能是怪我⽗亲的。因为当时方叔曾来家里向⽗亲求助过,不过⽗亲所能提供的帮助对他来说只是杯⽔车薪。记得那次方叔走的时候竟是満脸的失望,我想⽗亲也很无奈的,十几个亿,实在是一个大的数目啊。不过,云媚倒是什么都不肯说,大家也不敢提那让她伤心的往事,所以,这本可以解释的一个误会却这样沉积了。”

  他陷在了回忆之中,看着他的侧影,她感到的竟是一种凄凉。她猜想,他讲述的一定是一段让他刻骨铭心的感情,只是这感情可能没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就这样,子归跟随着⾐寒羽,走进了他的回忆长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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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讲完了故事,站在窗边背对着她的不再讲话的⾐寒羽,子归竟是一阵心痛,这个老人的心里装着多少的秘密和痛苦?

  “伯⽗,有时我们和幸福就隔着这一道窗,打开了,幸福就来了。”

  “今天早上柔芳走了,我找了她常去的地方,不过都没有找到,我很担心。”说出了那么多,他突然觉得要讲出自己的心事并不是那样困难的事,他突然很后悔,为什么没有把故事完全地讲给柔芳,为什么不把自己的感情讲给柔芳听,要不她也不会对他们的感情如此的没有把握,在她的心里,始终以为他爱着的是方云媚,若不是昨晚她失口说了出来,他都不会知道,他以为她知道他爱的是她。他们做了三十多年的夫,原来她一直是忐忑的“我是一个失败的丈夫和⽗亲吧?”他自言自语着。

  “不,只是你没有表达好你的感情罢了。我们去找芳姨吧。”子归转过来,看着他“爱情不是没来过,只是有的人错过了。”然后,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这话,让⾐寒羽很震动,是啊,柔芳的爱情在他⾝边三十多年,他突然很害怕失去。

  找了几个地方,都没有芳姨的消息,这让⾐寒羽更加的憔虑了。子归仔细地想着她与芳姨相处的这些⽇子,她都喜去哪里?她想得起的地方都去过了,那家咖啡屋,凤雅居。还有哪里?

  “教堂!”子归叫了出来。

  芳姨虽然不是教徒,不过,她也经常去教堂,她说,能在那里得到心灵的宁静。

  结果,很让人失望,她也不在那里。

  已经是中午了,坐在车里的⾐寒羽和于子归感到了无头绪,这个城市很大,不过,芳姨很少出来,所以,她能去的地方不多。难道她去了瑞典?⾐方亚在那里,想到这,⾐寒羽的脸⾊更加的苍⽩了。

  在子归的坚持下,他们先回了庄园,因为,他的脸⾊实在太坏了,她担心他会生病的。

  走进大厅的时候,陈伯说夫人在书房里等他们。听了这个消息,⾐寒羽扔下她直奔书房,砰的一下撞‮房开‬门冲了进去,在房门快要合上的那一刹那,子归看到他把芳姨拥在了怀里。她笑着回过⾝,看到陈伯一脸的惊讶,是啊,那样沉稳的⾐寒羽竟像一个冲动的终于等到自己心爱的姑娘的小伙子,除了亲眼所见的人,这没有人会相信吧。

  子归神⾊悠闲地走出庄园,她知道格房里定是十分感人的景像,她也知道,下次再来时,一定会见到幸福的芳姨。接下来去哪里?反正假已经请了,就不回去了。她一个人走走停停,看着路边的风景。路的两边是⾼大的树木,路上没有行人,也没有车辆,她走在路的中间,伸开双臂感受树荫的凉慡。

  她终于知道了这个故事,这段有些悲伤的往事。她要怎么讲给君听?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失望还是愤怒?不解还是排斥?

  这真的是一段很远的路,她走了二十多分钟,回头已看不见⾐家的宅子了,再向下看去,一辆蓝⾊的车向她的这个方向驶来,是君,他怎么来了?她停在原地不动,等着那辆车的到来。

  君跳下车,来到子归面前“你怎么有时间来这里?你去看吗?”

  他看着她却不说话,他的神情让她有些不习惯,似乎很离。她伸出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魂归来兮!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来找你的。”

  然后他扔下一脸不解的子归,上了车。她耸耸肩,也随着他上了车。

  要怎么开始这个话题?她在心中反复地盘算,怎样很自然的开始?怎样说得让他容易接受?

  她侧过头看向他,他似乎有点儿紧张,他的下颌绷得很紧,且面无表情,这很奇怪,他没有在她的面前这样表现过。

  “君,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事发生了,而他却不知道要如何面对。

  他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停下了车。子归看向车外,是一个小鲍园,很幽静。

  “我们下车走走好吗?”然后他径直开了车门走出去。

  子归快走几步追上来,挽住了他。当她挽住他时,他感到她总会在自己的⾝边,这种感知给了他勇气,也给了他一种幸福的感觉。

  “我接到⽗亲的电话,他说,你一个人回市区了。他说…”他说得有些犹豫。

  “君,我听伯⽗讲了一段往事,是和你的⺟亲的。”然后,她不出所料地感到了他的紧张,他的肌⾁僵硬了起来“一个他埋蔵了几十年的悲伤故事,我们坐下来好吗?”

  然后,她讲起了她所听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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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的⾐寒羽意气风发,虽较同龄人他已是难得的稳重,不过毕竟是得意少年郞。他的一路走得顺畅,出⾝在富贵人家,人聪明而好学。处书谦虚而得体,说得上是人中的骄子。

  方云媚,沉静而美丽,因着家里的巨变,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亲临死前对⺟亲的眷眷不舍,对她的声声叮咛,经常在她的眼前浮现。她记得⽗亲死前曾去过⾐家,回来时的⽗亲竟是満脸的死寂,不久就离开了⺟亲和她。⺟亲后来的神志也不清了,总是喃喃着“就你傻…八拜之…你兄弟又肯帮你了吗…我还有首饰,卖了吧…十亿?怎么这么多啊…世安,别走,我们去找他,去求他…他是你兄弟,他一定会帮你…就你傻。”

  后来⺟亲握着她的手说:“云媚,我要走了,我看到你⽗亲一个人好孤单啊,那么多人在追他,不行,我要去陪他了。只是就剩你一个人,你怎么办啊…⾐家会来接你的,他是你⽗亲的好兄弟,怎么会不来呢,这成全了他家的好名声啊!云媚去吧,去吧…我恨他,是他熄灭了世安心中的希望,是他!”最后⺟亲的眼睛也没有合上,她觉得⺟亲在看着她,看着⾐家!

  ⾐家的人对她嘘寒问暖,对她关心备至,看在她的眼里,竟都是虚伪的。是来弥补什么吗?又能弥补什么?⽗亲和⺟亲都走了,弥补给谁?她?不,她不需要!

  她知道⾐寒羽对她的心思,她看得见他的热情,她对他忽冷忽热,让他拿不准她的心。

  一晃就是七年,这七年里她的变化很大,由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出落成美丽,冷的女郞。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认识了陈一男,一个流浪乐手。她的心弦被他落寞的神情、低哑的歌喉。轻扬的吉它所拨动。她的心陷了进去,不能自拔。她和陈一男偷偷地约会,她答应同他私奔。可是,她还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报复,她知道她没有能力毁掉⾐家,不过,她可以羞辱它。

  不久,方云媚和⾐寒羽订了婚,可是,她已经准备好了私奔的一切,她要在结婚的前一天逃走。她要看看显赫的⾐家,在这场没有新娘的婚礼上要如何收场。

  只是她没想到,她那誓言旦旦的爱人,竟用这个做筹码,以一百万的价格把她出卖给了⾐寒羽。

  ⾐寒羽狂怒了,被她的背叛怒了,她从不了解这样的⾐寒羽,她被他囚噤了起来,在结婚前的一周。那时候她曾经后悔过,她想如果她不是这样执着心中的怨的话,她可能已经和陈一男走了,已经过着她想像中的平静而快乐的生活了。她始终不知道,就是她的爱人背叛了她。

  婚礼如期举行了,隆重而盛大的婚礼,那场婚礼在之后的几年里也常为人们所津津乐道。

  至于婚后的生活,应该怎么形容呢?对他们俩来说,那都是炼狱。他们没有住在庄园里,⾐寒羽说要过二人的世界,其实他是不想让家人看出什么。

  他请了两个保姆,一逃邺十四小时跟着她,一刻也不许离开,方云媚成了被囚噤的鸟。她总是很冷淡地看着他,这让⾐寒羽就越发的气愤,越发的不能忍受,也越发地‮磨折‬着她。以前她还为利用了他感到內疚的话,现在,她就是恨他了,她恨他毁了她的幸福,在她的心里执着地认为陈一男是受了他的威胁,认为陈一男还在等她,这成了她生命中的一种期盼了,她寻找着逃走的机会。

  方云媚‮孕怀‬了,这让在寒羽很意外.也因为这个他们的关系缓和了下来。她对他也似乎不像认前那样的冷淡了,他们搬回了庄园。随着她⾝体的⽇益笨重,他的提防也减少了。终于她怀着七个月的⾝孕,出走了。

  ⾐家几乎出动了所有的关系,但是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这一次他终于有时间面对自己的心,他终于明⽩对她的感情不是爱。他总是太顺利了,他没有得不到的东西,所以,当陈一男出现的时候,他愤怒不已;所以,他不择手段地囚噤她,‮磨折‬她,这不是爱,而是‮服征‬。

  大概半年后,突然有一天,方云媚带着四个月大的君回来了,她的⾝体残破不堪,到死她也没有说出她上了哪儿,找到陈一男没有,不过,她眼中的希望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的死寂。

  君一岁的时候,方云媚终于不住,走了。她拉着⾐寒羽的手,说她对不起他,说她终于不再怨了,又说如果可以重来的话,她一定不会再犯那样的错了。死亡对她来说可能是一种解脫,一种最好的结果吧。但对⾐寒羽来说那不是,他陷⼊了深深的自责中,君就成了对他的指控,他不能去面对君,君与方云媚相似的面容,总是挑起他心中的痛,一种自责的痛。

  当她停下来后,她几呼听到了蜻蜓掠过草尖的声音。他一句话也不说地坐在她的⾝侧,她只听到他有些浊重的呼昅,这呼昅怈露了他的心绪。

  “君,这故事对你来说太过突然,也太过悲伤了是吗?”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当我看着讲述故事的你的⽗亲的时候,你知道我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吗?”

  “怜惜。”他淡淡地说。

  她笑了,他竟开始了解她了。

  “是的,怜惜。他独自一个人承受着,没有人理解、没有人同情、没有人知情。至少,在那一刻我觉得,他只是一位不被了解的老人!”

  “可是,他从没有尝试着让我了解。”

  “你在埋怨吗…,我上了他的书房,那个小休息室里,我看到了他的爱。那墙上有许多的照片,我看到了你的⺟亲,还看到了很多很多你的照片。”

  她看到他的喉结的轻地人动

  “从你婴儿时,到你大学毕业的都有,有你哭的、有你笑的,多数是你领奖时的,君,你是他的骄傲。他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你,你的⺟亲过世后,也许他一直认为是自已死了你的⺟亲,他那样的歉疚。当他惊觉时,你们已经疏离得那样远了。

  “原来是这样的。”他轻轻地说,‘’于归,我不该埋怨吗?不为我的⺟亲,只为我,可是,我又该死的能理解他的心情。”

  “你们是⽗子啊。”

  “刚刚他打电话给我,说为了这么多年的冷淡向我道歉。他说他愿意告诉我所有的故事,他不求我的原谅,只是要我知道。”

  “你已经听过这故事了?”

  “没有,因为片姨说你也知道了,说…”

  “说我讲给你听最好,是吗?芳姨经那样爱打你的⽗亲,每一次的回忆对他来说都是再经历的痛苦啊。其实,最大的受害者便是你⽗亲啊。君,你真的能理解他吗?你真的能接受吗?”她担心地问。

  君回过头来,对上她的眼睛,她看到了一种释然。

  “是的,我能,我们是⽗子啊!罢接到⽗亲的电话时,你不知道我的震惊。当车子快到你的面前时,我甚至有要逃跑的冲动。可是听完了这个故事,我反倒放得下了,你说的对,最痛苦的就是⽗亲了。我不想去评论⺟亲同⽗亲的对与错,都过去了不是吗?我只想…”他顿了一下“我只想对你说声谢谢,若不是你,我也许不会知道这个故事,同⽗亲也永远在疏离中对峙。”

  他轻轻的环住她的肩,把她拥进自己的怀里“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就错失了⽗亲的爱了,那会让我遗憾终生的。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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