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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真真假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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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九章真真假假

  夜空如洗。

  皎洁的皓月有如一面银盘,嵌在深蓝⾊的穹空中,撤下的光芒,流银泛⽩,映照著大地一片清辉。

  一阵风来,篝火燃烧得更烈了,火星飞舞中,燃烧的木柴发出阵阵哔啵声响,不知是在呻昑还是在哀悼。

  ⾎腥味仍然弥漫在空气里,可是那些杀人的集贤堡铁卫却已如幽魂似的消失在⾼楼檐下的暗处,只剩下一地的尸骸,无人收拾。

  这场残酷的杀戮,进行得突如其来,结束得也很快,所经过的时间,仅不过十数息而已。

  金玄⽩拥著齐冰儿站在⾼楼之上,目睹整个情形,他的脸上起初是浮现起诧异之⾊,随即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便已释然。

  而齐冰儿虽然见过金玄⽩面对神刀门的天罡刀阵,又在松鹤楼里亲眼目睹那么多人丧命在他的暗器反击和必杀九刀之下,此刻因为居⾼临下,俯瞰整场杀戮,格外的清晰,故而情绪颇为波动,起初満脸不忍,然后悲悯哀痛,到了最后,眼中已泛出泪光,显然已是泫然泣。

  她出⾝太湖⽔寨,虽说多年以来都在⽩山黑⽔之间的玄教中跟随玄圣女凤漫云习武,对太湖并没有很深的感情。

  可是这些湖勇到底都是太湖⽔寨的人,几乎大半都有小儿女,都效忠于太湖⽔寨,替太湖王齐北岳效命。

  如今齐北岳受到了柳月娘的长期暗算,‮腿双‬不良于行,成了半死不活的残废,太湖⽔寨则因为柳月娘和齐⽟龙的夺权之战而分解成东、西两部份。

  开始时,柳月娘占据的是面积较大、人数较多的西洞庭山,而齐⽟龙则占有东洞庭山的两个⽔寨,靠著于千戈和宋強两人的协助,才稳住了两个分舵,聚集了五六百名的湖勇,对抗西洞庭山。

  但是齐⽟龙却凭著被收买的*细,得到了柳月娘将要携女齐冰儿到苏州松鹤楼去夜会一个人的消息。

  虽然那个*细并没有探查出柳月娘要在夜间赶往松鹤楼去秘会的对象是谁,不过齐⽟龙知道机会难得,如果能够好好的把握,定然能一举打破双方的僵持局面,取得掌控整个太湖⽔寨的优势。

  果然事情就如齐⽟龙和于千戈、宋強的预料,他们会合了来自唐门的三十多位门人一起突袭,果真取得了胜利,拘住了柳月娘和齐冰儿。

  不过这场胜利太惨痛了,为了对付一个金玄⽩,两百多名的湖勇竟然被杀死一百六十多人,而唐门的弟子也死了二十多人。

  本来按照齐⽟龙的想法,那些死亡的湖勇都得运回太湖安葬才行,而当他发现自己对付的却是一个千不该、万不该招惹的大人物时,他整个心都慌了。

  当金玄⽩被唐⽟峰以唐门的“龙须神针”暗算倒地时,唐⽟峰本想当场砍掉这个武功⾼得惊人的年轻人的脑袋,来悼祭他门下死亡的二十多名弟子的英魂。

  然而在齐⽟龙、唐麒和唐麟都拦阻的情形下,他只得停下了那致命的一刀,问清楚原因。

  当他从唐麒口中得知这个⾝具绝世武功的年轻人,竟是武林**⾼手中的神之徒时,便已吓了一跳,及至齐⽟龙又再度说明金玄⽩的真正⾝份竟是锦⾐卫⾼官时,唐⽟峰脸都吓⽩了。

  ⾝为唐门的第三号人物,唐⽟峰虽在西南武林中有千手巧刃的外号,名声倒也不差,可是放眼天下,他在整个武林中的地位,勉強说起来,连二流都称不上。

  凭著四川唐门的整个声誉,要和神抗衡,已差得远,更何况还得面对朝廷的锦⾐卫大军?

  唐⽟峰一听金玄⽩的来历,便知道这回自己是捅了马蜂窝,惹上大⿇烦了,他在心情慌之下,本想放过金玄⽩,就那么撤回太湖,然后天一亮就召集门下弟子返回川西避难。

  因为只要不是⽩痴,任何—个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锦⾐卫、东厂、西厂的厉害,这些人比虎狼还狠,几乎等于死神的替⾝。惹上了死神,还会有什么好下场?

  面对満地尸骸,唐⽟峰和齐⽟龙都没了主张,他们彷佛看到了太湖⽔寨和四川唐门的未来,就是这种惨烈的情况。

  就在他们发呆之际,唐麟向唐⽟峰提出不能杀死金玄⽩的理由,竟然有三个之多,其中第一个原因是金玄⽩通晓万流归宗的秘技,和唐门昔年的大仇家有关,若想为当年唐大先生之死雪聇复仇,唯一的线索便在金玄⽩的⾝上。

  第二个原因则是金玄⽩当着唐门的金银凤凰面,擒走了集贤堡少堡主程家驹,如果杀了金玄⽩,程家驹很可能是死路一条。为了程家驹的安危,金玄⽩是万万不能伤害的。

  最后一个原因则是齐⽟龙和唐⽟峰首先想到的,那便是金玄⽩的后台奇硬,放眼天下,就算少林、武当两派都不敢得罪,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唐门?

  尤其是齐⽟龙一想起程家驹的安危对他能否娶到程婵娟一事,有极大的关连,故而马上便决定金玄⽩此人绝不能杀,并且还得要想个办法,好好的拉拢不可。

  至于唐⽟峰来说,鉴于当年唐大先生之死,是唐门的奇聇大辱,他们上下四代,总共近千名唐氏家族门人,莫不想早⽇揭穿这个团,毅了仇家替唐大先生复仇。

  如今虽然知道昔年的大仇家可能便是神,报仇毫无希望,可是金玄⽩所使出的万流归宗手法,却令他觊觎不已,认为若能从金玄⽩手里取得这种接收暗器的特殊手法,对发扬唐门有极大的助力。

  这种事关门派声誉,影响深远的大计,唐⽟峰岂能轻易的放过?故此在极短的时间里,他便和齐⽟龙达成一致,双方各取所需。决定要留下金玄⽩,达成他们的愿望。

  基于这个原因,他们唯恐夜长梦多,连松鹤楼里満地尸骸都来不及收拾,便急急忙忙的返回太湖⽔寨。

  齐⽟龙因为抓住了柳月娘,返回太湖之后,马上便命人赶往东洞庭山,向忠于柳月娘的几位分舵主招降,然后又向齐冰儿游说,表示只要她能劝得金玄⽩同意,把程家驹和万流归宗的秘笈出来,则他将代表太湖王,把齐冰儿嫁给金玄⽩,并且还赠送⽩银十万两的嫁妆,让金玄⽩带著柳月娘和齐冰儿两⺟女从此离开太湖,逍遥一世。

  他很‮诚坦‬的把整个情况摊在柳月娘和齐冰儿面前,和她们谈判,并表示柳月娘大势已去,这是最好的收场,今后他继承齐北岳成为太湖⽔寨的总寨主,而柳月娘则拥有松鹤楼和其他六间店范,齐冰儿也能一偿夙愿…

  齐冰儿望着楼下一地的尸骸,脑海里似乎仍响著齐⽟龙在谈判时所说的话,而当时柳月娘的神情彷佛也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她暗忖道:“难怪娘当时极为镇定,本不怕齐⽟龙,原来她还留下程婵娟这个伏兵,知道她一定会出手对付齐⽟龙…”

  她侧首望去,只见柳月娘一手扶著栏杆,一手按在柳桂花的肩上,満睑的笑容。显然计划成功,让她又从齐⽟龙手里夺回太湖的掌控权,使她极为得意。

  直到此刻,齐冰儿才明⽩柳桂花燃放孔明灯,便是和程婵娟事先约好的暗号。由此可见,她在谈判时所说的那些话,都是事先策划好的,目的便是放松齐⽟龙的戒心,使他同意让柳月娘和齐冰儿劝说金玄⽩,也相信凭著她们的规劝,金玄⽩便会把程家驹释放出来。

  想到这里,齐冰儿突然觉得心里一寒,在这瞬间,她的思绪起了一阵混,竟然觉得柳月娘越来越陌生,自己好似本不认识她一样。

  柳月娘所说过的话,不断地在耳边萦绕,可是齐冰儿却不知道其中有哪一句是真的,又有哪一句是假的?

  若非金玄⽩曾对她证实昔年之事,她真怀疑柳月娘究竟是不是她的生⾝之⺟,是不是沈⽟璞昔年的恋人。

  原先,她在听到金玄⽩和柳月娘提起当年沈⽟璞和柳月娘那段“情缘”时,心中极为感动,也曾想过,若是自己遇到这种情形,恐怕也会为了金玄⽩,不择手段的向仇家报复。

  可是,如今发现整件事并非如柳月娘原先的推测,沈⽟璞当年并没被齐北岳害死,而是藉著被強盗杀死的这个理由,和齐北岳串通,从柳月娘⾝边“逃走”而已。

  那么,柳月娘究竟还有什么理由要按照原先的策划,驱使程婵娟带著集贤堡里的铁卫,猝然袭击毫无防备的齐⽟龙,以致杀了那么多的湖勇!

  难道真正的目的是要夺取掌控太湖⽔寨的大权,把齐氏⽗子扫地出门?

  齐冰儿几乎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柳月娘的真正用意,更想不通程婵娟为何要按照柳月娘的指示办事,难道就因为她是柳月娘的表侄女,便一定要听命行事吗?

  一想到自己有这个狠毒的表妹,齐冰儿便噤不住打了个寒颤,也替齐⽟龙感到难过起来。

  以前,她虽然和齐⽟龙并没什么特殊的感情,甚至有一段时间,她还恨齐⽟龙,认为他不该为了追求程婵娟而著自己和程家驹往,完全枉顾自己的感受。

  可是齐⽟龙对程婵娟的痴心,她却能感受到,同时,也能充份的了解到程婵娟对齐⽟龙的热情,让他完全无法抗拒。

  然而事实的真相在她和程家驹出游无锡惠山时,却完全的暴露出来,那时,她才明⽩集贤堡程氏兄妹之所以蓄意接近齐家兄妹,目的只是要取得太湖的掌控权而已,程婵娟所使出的一切手段都是虚伪的。

  不过,她逃出了忍者们的追杀,返回太湖之后,曾将这件事禀告太湖王齐北岳和齐⽟龙,可是他们⽗子俩都不相信。

  尤其是齐⽟龙,更是強烈的驳斥齐冰儿的话,认为他这个推论太荒谬了,言词之间并且影她上了男人的当,而这个男人则是完全名不见经传的金玄⽩。

  事实上,金玄⽩在遇见她时,本还是个尚未出师的年轻人,本就没在江湖上闯过一天,连他的绰号都是五湖镖局的镖师彭浩取的。

  齐冰儿想到这里,忍不住嘴角含笑,抬头望了望金玄⽩那张轮廓分明、朴实无华的脸孔,便觉得臆间充満了幸福和愉。

  她暗暗的念了两句:“神霸王,神霸王!”

  这时,她对金玄⽩的武功修为,感到万分的自傲,认为自己的眼光果然没错,金玄⽩果真是个铁铮铮的汉子,并非像齐北岳和齐⽟龙当时所说的一样,是个江湖上的大骗子!

  她可以确定金玄⽩所说的话千真万确,毫无虚假,可是她到现在仍然没弄懂金玄⽩为何在短短的几天中,竟会成为锦⾐卫的⾼官。

  就凭著这个头街,让四川唐门的唐⽟峰和齐⽟龙都畏惧万分,不敢轻易的得罪金玄⽩,更不敢贸然的取出进他背后的龙须神针,非得要谈妥条件之后,取得了金玄⽩的承诺,才敢放了他。

  齐冰儿忖道:“关于这件事,我一直没有问他,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倒要找个机会问清楚才好。”

  她的意念飞驰,在极短的时间里,前前后后想了许多的事情,等她从沉思中醒过来之际,已听到柳月娘道:“冰儿,娘跟你说过,不必担心,现在你看到了吧!太湖⽔寨又落⼊我的掌控之中了。”

  齐冰儿看到她一脸得意之⾊,本来想把心中的疑惑提出来,却临时又咽了回去,嘴动了一下,终于没说什么。

  金玄⽩见她言又止的模样,怜爱地摸了下她的肩膀,附和地道:“柳姨真是好手段,原来埋伏了这支奇兵,难怪会不担心齐⽟龙。”

  柳月娘看了看齐冰儿的脸⾊,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冰儿,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杀害齐⽟龙的。”

  她的脸⾁**了—下,道:“本来我是想要替你爹报仇,所以才使出那么多的心计,如今既然证实你爹没死,我便会改变原先的计划,放过他们⽗子。”

  金玄⽩点头道:“是应该这样!”

  齐冰儿道:“可是…”

  她伸出**,在红上**了一下,鼓起勇气道:“既然娘要放过他们,程婵娟又为什么带人杀了那么多的太湖‮弟子‬?”

  柳月娘眼中寒芒一闪,道:“这只因齐⽟龙对我太不礼貌,我纵然要放过他,也得好好的教训他不可。”

  她冷哼一声,道:“齐⽟龙是个蠢材,扶不起的阿斗,太湖若是落在他的手里,用不著十年便会完蛋。”

  齐冰儿固然承认柳月娘说得有理,齐⽟龙果真是个眼⾼手低的蠢材,但他到底是齐北岳生的儿子,如今齐北岳遭到暗算,成了个残废,那么理该让齐⽟龙继承太湖⽔寨的统治权,柳月娘又凭著哪点要剥夺他的权利?

  她真想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但是看到柳月娘的脸⾊,却又把要说的话呑了回去,苦笑一下,没有吭声。

  金玄⽩似乎能了解她的想法,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他望了望柳月娘冷肃的脸孔,问道:“柳姨,太湖⽔寨莫非只有两个分舵主?其他的分舵主是否都是偏向柳姨你?”

  柳月娘得意地道:“以前太湖⽔寨里有二位副寨主,四位分舵主,都因为看不过齐⽟龙的所作所为而跟他闹翻了,其中二位副寨主藉口年迈,于是拿了一笔钱退休返回老家去了,而其他四位分舵主,则是死的死,贬的贬,目前只剩下四位分舵主了,如今除去于千戈和宋強,其他二位分舵主就完全在老⾝的掌控中…”

  她话未说完,只听门扉一响,程婵娟从屋里走了出来,在她的⾝后,两名集贤堡的铁卫架著已经昏的齐⽟龙,也紧随著走到⾼台之上。

  那两人本来面无表情,可是一看到金玄⽩的脸孔,全都脸⾊大变,⾝形一滞,马上停了下来。

  程婵娟首先便察觉他们的异态,脚下一顿,侧⾝问道:“你们怎么啦?”

  那左首的黑⾐铁卫好似看到鬼样,指著站在栏杆前的金玄⽩,道:“他…”

  另一名黑⾐铁卫则颤声道:“他…他是神霸王!”

  本来金玄⽩还没认出这两个人,但是他们一开口,马上便让金玄⽩记得这两人正是当天夜里袭击齐⽟龙马车的黑⾐蒙面人。

  当时,金玄⽩以一树枝击倒两人,震伤两人,并且脫手将树枝掷出,穿透了领头黑⾐人手中的钢刀,让那十二个黑⾐人全都骇然大惊,领头的那人曾开口询问金玄⽩的名号,之后,这才在惊凛之中撤退离去。

  金玄⽩一想起旧事,看到他们那种吃惊畏惧的模样,噤不住有些好笑,忖道:“看来集贤堡的这些铁卫也被我杀怕了,否则不会露出这个样子!”

  程婵娟一听那个黑⾐人的话,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样,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美丽的脸庞充満著惊骇的神情,失声道:“原来你就是神霸王?”

  金玄⽩在天香楼地下的秘窟里见过程婵娟和程家驹在幽会,当时还以为他们兄妹**,后来才知道她并非程家驹的妹妹。

  如果柳月娘所言没错,那么程蝉娟便该是齐北岳的亲生女儿了,但是,她又为何要‮出派‬堡中的铁卫狙击齐⽟龙?莫非她在那个时候并不知道齐⽟龙是她的亲哥哥?

  金玄⽩心念急转,一时之间反倒弄糊涂了,不知道程婵娟和齐冰儿两个人,究竟谁是师⽗的亲骨⾁?

  金玄⽩确定程婵娟没有见过自己,但是她这句话透露出来的玄机,却好似曾见过,而且还显示出她并不知道自己已被擒回太湖⽔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玄⽩目光一闪,想要从柳月娘那里找到答案,却听到她笑着道:“小娟,你还没见过金大侠吧!我已经跟他谈妥,明天就会把家驹放出来,你放心好了。”

  程蝉娟神⾊稍定,问道:“表姑妈,你确定已经谈妥当了?”

  柳月娘道:“当然,金大侠快要成为你的表姐夫了,他说话算数,明天我们就陪他去把家驹接回来。”

  她见到程婵娟睑上仍有犹豫之⾊,忙道:“小娟,你还不快过来见过你表姐和金大侠?”

  程婵娟缓缓的走了过去,到了金玄⽩⾝前六尺处,裣衽朝两人行了一礼,低声道:“小妹程婵娟,见过表姐和金大侠。”

  齐冰儿看到她那张美丽的脸孔,想起她以前的一些行为,便觉心里有气,轻哼一声,故意把头侧向一边,没有理她。

  反倒是金玄⽩觉得过意不去,抱拳还了一礼,道:“程姑娘,不必多礼了。”

  柳月娘皱了一下眉,不悦地道:“冰儿,你表妹跟你行礼呢!你难道没看见?”

  齐冰儿一想起程婵娟以前唆使齐⽟龙迫自己和程家驹在一起的往事,便认为自己绝不能轻易的饶了她,于是眼眸一转,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程婵娟,冷冷地道:“我可没这么好福气,会有这么能⼲的表妹,真是不敢当。”

  程婵娟倩然一笑,道:“表姐,以前小妹有什么不对,得罪了你,还望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小妹年幼无知,冒犯了你…”齐冰儿闭紧著嘴,没有吭声,显然气还没消。

  柳月娘上前一步,挽住了齐冰儿的手臂道:“乖女儿,别再生气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就看在娘的面子上,原谅小娟一次吧!”

  齐冰儿面无表情的站著,依然没有吭声。

  柳月娘凑在她的耳边,低声道:“乖女儿,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就不必太计较,何况,若不是她和家驹,你又怎会有机会认识金贤侄?说起来,她也算是有功劳的,对不对?”

  齐冰儿被她这么一说,忍不住笑了出来,道:“娘,你这是说的歪理!事情才不是这样的呢!”

  柳月娘笑道:“正理也好,歪理也罢,总之,你如今已经找到如意郞君,就应该宽宏大量一点,谁叫你是表姐呢?”

  齐冰儿道:“我只不过比她大几个月而已,谁要做她的表姐?”

  柳月娘怜爱地道:“傻丫头,怎么说起蠢话来了?你就只大她一天,也是她的表姐,谁叫她爹是我的表哥呢?这种关系谁都无法改变的。”

  金玄⽩听她说到这里,突然觉得有不妥之处,因为服部⽟子告诉过他,程家驹曾很清楚的说明,他的亲妹妹程婵娟在五岁的时候便因染上天花而死。

  那时,柳月娘自己亲生的女儿取名叫沈念文,原先一直留在集贤堡里,由于程婵娟得了天花而亡,柳月娘于是把五岁的齐冰儿从太湖⽔寨带往集贤堡,本想让这孩子传染上天花,结果齐冰儿却是安然无恙。

  柳月娘那时反倒怕自己的女儿传染上了天花,于是把齐冰儿留在集贤堡,冒认程婵娟的名字,而携走爱女沈念文返回太湖,准备把女儿养大之后,可亲手替⽗报仇。

  可是却在苏州城里遇见了玄教的玄圣女风漫云和风漫雪,见到沈念文之后,喜得不得了,再三恳求柳月娘,要把沈念文携往东北学艺,并且当场还露了一手。

  当两位玄圣女显露⾼深的玄奇功后,原先并不舍得让女儿远离的柳月娘于是改变了主意,终于同意把女儿给凤漫云和风漫雪携往玄教练功。

  那个时候,由于柳月娘是以齐夫人的⾝份和玄教风氏姐妹结,所以沈念文的名字变成了齐冰儿,也就是太湖王齐北岳的亲生女儿。

  事实上她的用意是要让沈念文练成了武功之后,可以有助于报杀⽗之仇,并且也可使得齐北岳不致起疑心。

  金玄⽩想到这里,便觉得要嘛程家驹在说谎,否则便是他也不明⽩整件事情的真相。

  因为程婵娟的来历按照程家驹的说法,应是齐北岳的亲生女儿齐冰儿,而目前这个齐冰儿则是柳月娘和沈文翰所生的沈念文才对。

  既然程婵娟是太湖王齐北岳的女儿,如何会和原名沈念文的齐冰儿是表姐妹?事实上,程婵娟应该和齐冰儿完全没有任何亲属关系才对。

  现在,柳月娘的口气,分明表示她们两人是表姐妹,那么便可显示出她们俩没有一个是齐北岳的女儿。

  至于谁是柳月娘亲生的女儿,则不能凭著她的说法,便可以认定,还得进一步查证才行。

  金玄⽩望着柳月娘那张含笑盈盈的脸孔,突然觉得她的心情是如此的深沉,自己完全不能了解。

  柳月娘岂知金玄⽩在这瞬间想了这么多?她见到齐冰儿的脸⾊稍稍缓和,拉了拉她的手道:“好了啦!痹女儿,别再耍子了,就放过你表妹一次吧!”

  齐冰儿嘟了下嘴道:“好吧!既然娘这么说,我就不跟婵娟计较了。”

  程婵娟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多谢表姐。”

  齐冰儿还了一礼,道:“表妹,过去的事,就当一场梦一样,大家都把它忘了,如果我大哥以前有得罪你们的地方,也请你们不要再计较了,好不好?”

  程婵娟没弄清楚她口中称呼的“大哥”是谁,不知如何回答,只听到柳月娘道:“小娟,你表姐是在替你们和金大侠化解纷争,你该谢谢她才对。”

  她望了金玄⽩一眼,继续道:“我也不知道集贤堡和金贤侄之间以往有何恩怨,以致闹得大家都要兵戎相见,可是从今以后,大家都是亲戚了,所有的恩恩怨怨,就此一笑置之,可以吧?”

  程婵娟默然望着金玄⽩,点了点头,道:“表姑妈怎么说,侄女就怎么做,可是不知道金大侠的意思如何?”

  柳月娘目光一闪,问道:“金贤侄,如今双方误会既已‮开解‬,老⾝就做个和事佬,帮你们了结这段恩怨,你的意思如何?”

  金玄⽩淡然一笑,道:“我和集贤堡之间,本来没有任何恩怨,都是他们先惹上我的,我只是反击而已。”

  他脸⾊一凝,里向程婵娟,道:“程姑娘,在下曾问那位贵堡的兄弟传达讯息,希望他转告令兄,别再招惹我,而这次我之所以擒下令兄,也因他窥探我练刀法所致,你要知道,此乃武林大忌,我没当场杀死他,便已够宽宏大量了…”

  程婵娟歉然道:“家兄愚昧无知,冒犯了大侠的虎威,小妹在此再一次替他向大侠赔罪,请大侠原谅我们这一次,集贤堡上下都会感你的。”

  她在说话之间,已恭恭敬敬地向金玄⽩裣衽行礼,俏脸之上一片诚恳之⾊,让金玄⽩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抱拳还了一礼。

  柳月娘快地道:“好了,现在事情圆満收场,大家都⾼兴才对,我们都回厅里去吧!”

  众人进⼊大厅之中,程婵娟取出盛放软骨散解葯的小瓶,自有两个丫环去拿茶⽔,服侍几人服下,片刻之后,葯力散开,柳月娘、齐冰儿和柳桂花三人都已恢复如常。

  在这段时间里,齐⽟龙仍自昏不醒,斜靠在大椅中,两名集贤堡的铁卫就站在椅后看守著他。

  这两个人吃过金玄⽩的亏,见识过他那匪夷所思的神奇武功,心中仍有畏惧,不时以敬畏的眼神对他投来一瞥,不过金玄⽩神⾊自若,本没有理会他们。

  柳月娘活动了一下筋骨,发现体內真气运行已经无疑,这才开口问道:“小娟,⽔寨里的情况都已稳定了吧?霍、邱两位分舵主那里都没问题吧?”

  程婵娟道:“两位分舵主原先在软噤中,后来被我放出来,就想随著侄女我赶来保护姑妈,还是我劝他们固守⽔寨,所以才留在分舵里…”

  她顿了一下,又道:“至于东洞庭山的两个分舵,我这回把原先两位离职的分舵主也带来了,借齐⽟龙的名义,让他们官复原职,稳住场面,所以那边也没问题了。”

  柳月娘颔首道:“嗯,如今放在眼前的两个问题是该如何处置⽟龙,以及和唐大爷谈判的事。”

  齐冰儿道:“娘,还有我爹…不,还有太湖王齐伯伯的事也该处理一下才行,否则…”

  柳月娘笑了笑,对金玄⽩道:“金贤侄,冰儿的心自小善良,长大之后,也没什么改变,纵然知道齐北岳不是她的⽗亲,仍然关心他。”

  金玄⽩不知她要如何处置齐北岳,也不便表示意见,所以只有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话。

  柳月娘眼眸一转,道:“我本来对他极为痛恨,一直想要让他尝尽天底下的锥心之痛后,才让他慢慢的死去,可是,当我知道沈郞当年并没有死之后,我的心态有了改变…”

  她略一沉昑之后,道:“他⾝上所中之毒,是长期累积下来的结果,如今纵然投以解葯,也得最少要二三年的时间才脑频复,所以我想让⽟龙陪著他住进集贤堡,由专人照顾他们,等到二三年之后,齐北岳完全痊愈之后,再做打算。”

  齐冰儿道:“娘,你这么做,对他们太不公平了,既然大哥已经证实爹在当年并没有死,只是用的金蝉脫壳之计,那么把他们软噤在集贤堡里就不对了。”

  柳月娘望了她一眼,道:“这件事要等见到你爹之后,才能够完全确定,在此之前,暂时就把⽟龙和他爹软噤在涵碧楼里。”

  她的脸⾊一沉,道:“我对太湖也付出了十多年的心⾎,绝不容许任何人毁了太湖,如果让齐⽟龙那个蠢材做总寨主,就等于毁掉太湖。”

  齐冰儿正想出言辩驳,已见到齐⽟龙醒了过来、摇摇晃晃的坐直了⾝子,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程婵娟坐在面前不远,⾼兴地叫了声:“婵娟!”

  接著,他的目光一闪,已看到柳月娘、金玄⽩、齐冰儿、柳桂花全都在座,不噤一阵惑,问道:“婵娟,这…是怎么回事?”

  柳月娘就坐在他旁逞的一张椅子上,上⾝一倾,右手越过茶几,快如电掣般的五指连挥,瞬间便已闭住齐⽟龙几处⽳道,又让他当场昏睡过去。

  金玄⽩见她动作乾净俐落,素手从袖中伸出,有似拨弄琴弦—般,转眼便将齐⽟龙四处⽳道封住,当场便认出这正是九门中秘传的点⽳手法。

  看起来,柳月娘经过长时间的苦练,才会有如此扎实的功夫,依据金玄⽩的判断,她此刻的功夫,比起武当崩雷神剑杨子威也相差不远。

  不过,她可能没有多少实战的机会,所以才会在松鹤楼里,猝然遇到唐门弟子和太湖湖勇的狙击时,弄得个手忙脚,以致还得要金玄⽩分神照顾她们⺟女和柳桂花,这才⾝陷险境。

  金玄⽩回想起来,当时如果不用分神照顾这三个女人,那么就算再多个一百名湖勇,自己也不至于中了唐⽟峰的暗算。

  他暗暗苦笑一下,只听得齐冰儿发出一声惊叫道:“娘,你别伤害他嘛!”

  柳月娘素手缩回袖中,坐正了⾝躯,道:“冰儿,我只是闭了他的⽳道,让他睡一阵子而已,并没有要伤害他,你放心好了。”

  她望着金玄⽩道:“金贤侄,这擒龙十三手,是当年沈郞教我的第二套功夫,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里,他教全的也只有这手功夫,除此之外,还有半套拳法,五招剑式。”

  她凄然一笑,道:“我每一天练功的时候,都会想起沈郞,也都有一种像被刀子一片片割⾁的锥心之痛,多年以来,我始终不相信沈郞会死在盗贼的手里,总是认为他若不是被许世平那个恶贼下了昏,是绝对不可能遇害的,所以我才会这么痛恨许世平,想要让他也尝尝这种锥心的痛苦。

  许世平便是沈⽟璞当年经商时雇佣的总管,那时,沈⽟璞的九神功仅练回第一重,一⾝功力不到往昔的一成,可是却也比寻常的武师或镖客要⾼明许多。

  沈⽟璞见柳月娘⾝子孱弱,于是传她几手武功強⾝,被许世平看见之后,也一再跪拜于地,恳求沈⽟璞传授武功。

  由于许世平是他⾝边得力的助手,替他奔波茶叶和丝绸的生意,故而沈⽟璞再三考虑之后,终于传给他一些练功的技法。

  只不过跟柳月娘有所不同,许世平获传的武功,除了拳之外,还涉及刀、剑两种,只不过这些刀路剑法并非九门秘传的绝技,只是供门人扎基用的基‮功本‬而已。

  可是许世平用功颇勤,不到半年便有小成,寻常的武师六七个人合围,也都不是他的对手,这也就是他为何对沈⽟璞如此服从,从来不敢违抗命令的主要原因之一。

  当沈⽟璞诈死离开柳月娘,回到深山石窟中修练神功之后,许世平便是凭著沈⽟璞所传授的这些功夫,夺得了太湖总寨主的地位。

  柳月娘在锥心刺骨的情况下,苦练武功,花费了五六年的时间,这才找到了已经改名为齐北岳的许世平,然后执行她的复仇计划…

  柳月娘想起以往的那段岁月,便觉得心中一阵隐隐作痛,虽然金玄⽩已经跟她很明确的待当年沈⽟璞是在如何的一种状况下离开她,但她依然有些耿耿于心。

  俗话说“思念总在别离后”柳月娘在和沈⽟璞情感最甜藌的巅峰时分离,尤其是获知他的死讯时,情绪几乎崩溃,长时期的思念,让她的情绪都变得反常,因此,一切的作为都与以往不同了。

  在那段时间里,亲情似乎仍然填不満心中的空虚,只有权力和金钱才能満⾜那种近乎‮渴饥‬的望,所以她才会一面策划复仇的行动,一面积极的攫取权力和大量的金钱。

  而要取得这两种満⾜,唯有取得整个太湖的掌控权,便是唯一,也是最快的途径了。

  室內有著一阵短暂的沉寂,柳月娘在感伤中听到齐冰儿颤声叫了声:“娘!”

  然而程婵娟却是更受到这种感伤情绪的影响,眼中涌出泪⽔,往柳月娘⾝边扑来,投进她的怀里,仅说了声:“娘!这些年来真是苦了你…”泪⽔便如珠串似的,滴落在柳月娘的⾐服上。

  柳月娘紧紧的搂住了程蝉娟,右手轻拍著她不犊禳动的⾝躯,一脸怜爱的表情,眼眶竞也润起来。

  齐冰儿愕然的睁著泪⽔盈眶的眼眸,望着柳月娘和程婵娟,虽觉有些诧异,可是回念一想,自己从小离开⺟亲,随著师⽗到东北学艺,她的心里一定非常寂寞,当时⾝边仅有程婵娟可以随时见面,自然和她比较亲近,两人感情有如⺟女,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所以她对于眼前的情景,很快便已感到释然。

  可是金玄⽩目睹这种情形,感受又不相同了,他在错愕中更觉惑了,不明⽩柳月娘的女儿究竟是齐冰儿,还是程婵娟?

  随著意念的飞驰,他暗忖道:“她们到底哪一个是师⽗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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