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七章马吊由来
当陈明义带着堂口里的牛鬼蛇神忙碌地奔进奔出,搬拿堆放在门內的纸钱竹箩时,引起那些从江北而来的漕帮帮众们注意。
不过,他们的注意力,很快便被朱宣宣所昅引。
⽟扇神剑的名号固然听起来极为响亮,可是包括漕帮帮主乔英在內的每一个人,都没把这个绰号当一回事。
因为,在这近几年里,用“神剑”为绰号的武林人士,就算没一千,最少也有八百之多。
谤据琼花帮主林荣祖的印象,光就在扬州地界,这一年里,前后便有十几个名号中有“神剑”的江湖剑客,被琼花帮除名。
江湖上所谓的“除名”意思很简单,就是这个人已经成为一具尸体,一个死人。
死人就是死人,在江湖上还有什么名?
江湖是很忍残的,靠的不是绰号、名气,而是实力和背景。
近二十年来,拥有神剑之名而不坠的,只有武当派的破风神剑和崩雷神剑两个人了。
他们本⾝的剑法⾼超,再加上是武当一派的弟子,所以行走江湖之际,无论是任何帮派都要敬畏三分,绝对不敢轻易招惹这两把神剑。
江湖上所谓“人的名,树的影”指的便是这种声名卓著、靠山奇硬的名人,而不是那种小门小出派⾝的剑客。
像这些剑客,枉自取了个神剑的响亮绰号,在江湖上还没走上半个月,便被人一刀了结了命,可说比比皆是。
笔此,要想名动武林,震惊江湖,除了一⾝超绝的武功之外,还得要有強大的靠山才行。
只有这种剑客,才配享有神剑之名,才会让人一听名号,便会肃然起敬。
朱宣宣那“⽟扇神剑”的绰号,在这批江湖人眼里,算不了什么,可是,当他们一听到朱宣宣称呼金玄⽩为金大哥时,她在这些江湖人的眼里,⾝份已提升了百倍之⾼。
一时之间,各种久仰、阿谀之词,源源而出,仿佛朱宣宣这个⽟扇神剑真的成为震惊江湖的大剑客,以致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朱宣宣得意地摇着手中的⽟扇,満脸舂风的和这几位江湖大豪寒暄致意。
这时,她才充份领略到了一个⾝为江湖名人的荣耀,也満⾜了她长久以来的虚荣心。
其实,她不知道,自己靠的乃是神霸王这个名号,而使得这些江湖大豪崇敬不已。
打从张三丰创建武当派之后,武林之中,各大门派纷纷崛起,因而有所谓的武林六大门派的产生。
在弘治年间,这武林六大门派,已扩展为九大门派,至于其他的所谓正道门派,还有十几个之多。
这些大门派以武当、少林为首,讲的便是实力。以往,少林有武僧上千,派中僧众多达三千,实力雄厚,排名在武当之上,不过当大明皇朝成立后,受到太祖皇帝的庒制,实力大减。
自从明成祖之后,武当派受到朝廷的眷顾,门下道士连同俗家弟子,合计起来,已有数千人。
而少林一派则只有五百僧众,仅能出派三百僧兵,就算广收俗家弟子,也只有千余人。
所以在正德年间,提到武林九大门派,就以武当为首,少林反而沦为第二,排名第三的则是峨嵋派。
比起武林各大门派来,江湖上的帮派更是多如牛⽑,无论是大小商埠或⽔陆码头,都有帮派把持地盘。
这些小帮小派的把子,在江湖上称之为地方上的土豪,若是比起势力庞大,徒众多达千人的帮派,就相差甚远了。
像这一类的帮派,势力跨越州、县,称为江湖大豪,例如琼花帮帮主林荣祖便是这种江湖大豪。当然,漕帮帮主乔英也算是一等一的江湖大豪。
沿着运河上下,乔英只要一亮出名号,可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黑、⽩两道都得买他的面子,恭称他一声大爷。
可是比起南、北两位绿林盟主来,乔英这个江湖大豪就差了一级,因为绿林盟主是天下大豪。
这种声名遍及天下的绿林盟主,麾下统领数百个帮派,号令所及,盟下帮派的把子都得服从,当然不是漕帮帮主乔英所能比拟的。
乔英在一天以前,从未听过神霸王的名号,不过,自从淮安分舵舵主张立夫找到了他,禀报有关于狂狮徐风、⽩花蛇孔安等十六名帮中徒众在苏州码头被人殴伤后,他便不断地听到了神霸王这个名号。
随着各种消息的不断传来,随着琼花帮主林荣祖提到了南七省绿林盟主李亮三发出绿林箭之事,乔英才警觉到漕帮已经惹上了一个完全不能招惹的強敌。
而更令他害怕的,不是神霸王的超绝武功和強硬背景,反而是金玄⽩在朝廷的地位。
金玄⽩在短短几天內,灭了神刀门,解散双剑盟,不仅震惊了南七省绿林盟主,连北六省绿林盟主巩大成也发出了绿林箭,召集麾下二百十三个帮派的把子,在总盟聚义厅聚会,商讨有关神霸王之事。
由此可见,金玄⽩的来头太大,很可能是朝蜕出来整顿江湖的总指挥使。
尤其是当乔英等人获知金玄⽩乃是大明皇朝侯爷这个⾝份之后,更加确定了江湖上的传言,也更肯定了他的地位。
只要是江湖上混过几天的人,都知道南七省绿林盟盟主李亮三虽是武当弃徒,实则他能⾝任盟主的大位,背后⾜有整个武当派的力量作为后盾。
也就是说,武当派支持李亮三控制南七省的绿林好汉和江湖帮派,让这些江湖草莽不至于尽做些伤天害理之事,而维持一份江湖道义,遵守江湖规范。
同样的道理,北六省绿林盟主巩大成背后也有少林派作为靠山,因为号称少林俗家弟子中第一⾼手的大开碑手丁重山便是他的表哥。
当年,巩大成取得北六省绿林盟主一席的⾼位时,大开碑手丁重山带着少林寺十八罗汉,手持禅杖在后坐镇,让北地各大江湖豪杰齐都侧目。
所以,任何在北六省行走的江湖人,都知道少林派支持巩大成,藉他来维持黑道绿林的秩序。
如今,神霸王金玄⽩的突然崛起,不仅有昔年天下十大⾼手神为靠山,并且⾝为侯爷的他,有整个朝廷作为靠山,连南北两大绿林盟主,都为之侧目。
像这种人,别说是琼花帮主林荣祖了,就算是势力更大的漕帮帮主乔英,也不得不惊凛此人的来头之大。
他深知漕帮已经面临生死关头,若是不能取得神霸王的原谅,整个漕帮上下,包括自己和副帮主、淮安分舵主在內,可能就此葬⾝苏州,这就是他为何一直要摆出低姿态的主要原因了。
乔英站在大厅里,看着朱宣宣手摇折扇,一脸喜悦的模样,脑海里杂念纷沓,瞬间走神出去,差点没有回过神来。
站在他⾝侧的副帮主李英奇,见他躬着,双手抱拳,一脸恍惚之⾊,赶忙用手肘顶了他一下,低声道:“帮主,请你说几句话。”
乔英定了定神,望向李強道:“李兄,能否请你将敝帮的事,告知朱少侠,也托他相助一臂之力?”
李強本来打的如意算盘,想要凭着这一件事和漕帮、琼花帮搭上关系,纵然不能把整件事摆平,至少让乔英、林荣祖,甚至霍正刚在內,都能领受他的诚意。
如此一来,对于堂口未来的发展,有极大的帮助。
可是当朱宣宣出现之后,乔英等人的态度转变,他马上觉察出单凭自己和五湖镖局的邓总镖头两人,恐怕不能完全摆平这桩事情。
这时,他的脑筋突然清楚起来,心想自己怎会因漕帮、琼花帮、挑夫帮三位帮主的联袂登门拜访,竟然一时之间忘了自己已是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的人?
早先,受到了金玄⽩的请托,自己出派数十名堂口弟兄,赶去擒拿⾎狼刁十二,结果大获全胜,占据了原先是刀疤李三所盘踞的地盘,并且还碰到带领五六十名差人赶来的衙门捕头许麒。
双方一碰面,弄清了来意,许麒当场便把刀十二和一⼲地痞三十多人押往衙门,并且默许陈明义把西北角的那块地盘占了下来。
而在此之后,贺神婆找来二位师妹,准备开坛施法,祭起百鬼搜魂大阵,捕捉魔门徒众,自己为了报效金玄⽩的大恩,命令堂口中的弟兄们,全力配合。
就冲着金玄⽩的一句话,他出钱出力,净空了两条大街,搭了这么座大竹棚,配合贺神婆作法开坛。
除此之外,他还把附近香烛铺里,所有的香烛纸钱一齐买来,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报恩而已!
可是自己却在即将功德圆満之际,竟会一时心热,想要凭借和金玄⽩的关系,调停漕帮所犯下的大忌,而让自己的⾝份更上层楼,得到漕帮的尊敬。
此时想来,实在太冒险了,万一金玄⽩不买帐,那么不但自己面子挂不住,反而惹恼了这位侯爷,岂不是断了以后的生路?
一想到打从在拙政园前遇到金玄⽩之后,诸事顺利,连衙门的捕头都对自己另眼相看,仗的便是神霸王的照顾。
而如今自己竟会一时利熏心,想要揽下这桩大事,简直太不自量力了,万一处置不当,弄砸了整桩事,不仅毁了声誉,反而得罪了金侯爷,岂不是得不偿失?
李強在瞬息之间,脸⾊变幻了几次,突然警醒之后,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冷汗,忖道:“我已是金盆洗手的人,管这么多的闲事⼲什么?还不如把这一切都给明义去处理,我还是回到湖边⽔庄去养养鸭,种种地比较快活。”
一念及此,他已从名利的圈套中脫⾝而出,微笑道:“朱少侠,请坐下来,喝杯茶,小老儿有件事要托你相助。”
朱宣宣犹豫了一下,道:“金大哥要我来通知你,派人去烧纸钱,万一他还要找我…”
她看到李強一脸企盼之⾊,话风一转,道:“好吧!我就喝一杯茶,坐一会。”
李強大喜,连忙伸手相,请她坐在首位。
这时,乔英、林荣祖、霍正刚等人全都面现喜⾊,纷纷挪⾝相让,朱宣宣也毫不客气,大马金刀的便坐了下来。
江湖堂口之中,规矩极大,各路好汉会面,所坐之席位,有关于各人的⾝份地位以及声望名誉,绝对不能胡落座,必须要按照⾝份的⾼低,依序⼊座。
不过朱宣宣本不懂江湖规矩,加上⾝为主人的李強又将她引⼊首席大位,故此包括乔英在內,没有一个人觉得她有什么错。
朱宣宣坐下之后,见到这些帮主们都还是站着,一扬手中折扇,道:“各位请坐,千万别客气。”
乔幼先抱拳道:“谢少侠赐座。”
他这一作态,林荣祖、霍正刚等人,也纷纷躬⾝抱拳,向朱宣宣示意,面上现出一种受宠若惊之⾊,似乎朱宣宣请他们⼊座,是件极为光荣之事。
李強看在眼里,噤不住心中暗骂,可是回心一想,自己若是他们,面临这种生死危机,只怕所摆的势姿会更低。
他脸上堆着笑,看到众人全都坐好之后,这才把漕帮帮主、琼花帮帮主以及挑夫帮帮主三人率众前来的原因,大概的说了一遍。
当他把码头上发生的事刚一说完,朱宣宣便放声大笑,道:“乔帮主,不是本少侠要说你,你统御手下,实在太宽了,以致惹出这种事情。”
顿时,漕帮帮主乔英以下,包括副帮主李英奇、淮安分舵主张立夫和扬州分舵主胡豪在內,全都脸⾊大变。
朱宣宣笑容一敛,道:“怎么?你们认为本少侠说错话了?”
乔英轻叹一声,抱拳道:“少侠教训得极是,那些混帐东西,有眼无珠,得罪了金大侠,完全都是老夫御下不严,惹出来的祸。”
他微微一顿,面现羞惭之⾊,道:“所以老夫才会带着副帮主以及两位分舵主一齐过来找李兄,希望他老哥能在金大侠面前,帮我们说几句好话。”
朱宣宣唰的一声,打开⽟扇,轻轻的扇了几下,道:“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那什么狂狮徐风这些人,谁叫我这几位未来的大嫂,个个都是闭月羞花,天仙化人,哪一个男人不是看了之后为之惊?”
她的目光一闪,又道:“只不过你属下的那些人,真的是有眼无珠,怎会把如此⾼贵的姐小们,看成是船?这也未免太荒唐了吧!”
乔酉尬地道:“少侠说得不错,老夫已将他们全部押来苏州,只要金大侠说一句话,老夫便亲手剜下他们的眼珠子,割下他们的⾆头,向金大侠和各位夫人赔罪。”
朱宣宣皱眉道:“乔帮主,你不必把事情处理得如此⾎腥吧?他们固然有眼无珠,倒也不必挖去眼睛,割去⾆头,只不过受点苦头,倒是应该的。”
乔英大喜,点头道:“少侠怎么说,老夫就怎么做,完全听从少侠的安排。”
朱宣宣笑道:“我又不是当事人,我能怎么安排?”
乔英微微一愣,忙道:“立夫,把东西拿过来。”
张立夫赶紧把手中所捧的锦缎包袱,躬⾝递了过去。
乔英接过包袱,一面解结,一面道:“老夫这回来得匆忙,没有带什么贵重的礼物,这里除了送给李兄的一副马吊牌之外,就是四对夜明珠和两面⽟佩…”
朱宣宣没等他把话说完,便摇手道:“你不用送我什么礼物,我帮你的忙,也只是看在李老兄的面子,实在是…”
乔英在她说话之际,开解包袱,取出四个形状不同的漆盒,先把最大的那盒放在李強面前,然后把一个小盒放在朱宣宣面前。
朱宣宣口中虽说不要收礼,可是一看到面前那个漆盒,光亮细致,花纹浮凸,极为美丽,也忍不住打了开来。
刹那之间,柔和的珠光映烛生辉,灿烂耀眼。
朱宣宣伸手拿起盒中的明珠,放在眼前仔细地端详了一下,道:“这就是夜明珠啊?”
乔英点头道:“这是产于东海的夜明珠,传说是海中鲛人之泪凝聚而成的。”
朱宣宣哦了一声,把明珠放回盒中,掩上盒盖,道:“夜明珠如此珍贵,应当送给我那几位嫂子才对,我可不能收。”
乔英一脸失望,看了看李強,希望他能替自己说几句好话,可是李強如同未见,单手抚着面前那个长方形的漆盒,道:“乔帮主,我已经金盆洗手,实在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你把这份礼送给朱少侠,看他喜不喜?”
乔英道:“李兄说哪里话?无论能不能圆満解决此事,这份区区小礼,你还是得收下。
”
他掀开盒盖道:“这是一副⻩金雕刻的马吊牌,送给李兄,就是供你闲来无事,和三位好友玩耍用的。”
说到这里,盒盖已被掀开,帘一阵金光闪闪,呈现在李強的面前。
只见盒中放着一小块、一小块的长方形金子,叠成上下两排,旁边还有两颗⻩金骰子。
李強吃了一惊,道:“乔帮主,这份礼太重了,小第可不能收。”
朱宣宣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怎么还会有骰子在里面?”
她抓起一个小金块,放在眼前一看,只见一面平滑,另一面则是刻有字迹,仔细一看,竟是“七万”两个字。
乔英道:“这副牌叫马吊牌,原是我们船家人所玩的一种赌具,最早从温州船夫流传开来,此后经过衍化和改进,才形成现在这种样子。”
朱宣宣扬了扬手里的那张牌,道:“这上面刻着七万是什么意思?”
乔英见到她对马吊牌感趣兴,于是把整副牌都取了出来,一一翻转在她面前,然后从里面取出三块,道:“温州的船夫,以前搬⾕下船,一⿇袋里装的是一百斤,于是仓库的管事,就给他一支竹签为凭,到了九支竹签,就换一个小竹筒,表示他已搬了一千斤米…”
朱宣宣接过三张牌,凑在眼前一看,只见一张牌上刻了只小鸟,另一张则是刻了个筒子,而第三张则是刻有“一万”两个字。
她问道:“这只小鸟是什么意思?”
乔英道:“温州船夫搬⾕进仓,发给竹签的事,后来被粮仓和船家都视为简易且又方便的计算方式,于是在江苏太仓的皇家粮仓也运用此法,不过他的竹签上刻了只⿇雀,以作记号…”
朱宣宣笑道:“原来这只鸟是⿇雀。”
乔英解释道:“因为搬送米粮或稻⾕的苦力,都不认识字,用这种竹签计数,十分方便易懂,所以数百年以来,就这么流传下来,喏!这是二索,代表两竹签,到了九索,就表示已搬了九包⾕,收到九竹签。等到搬好第十包⾕,就拿九竹签换个竹筒,这竹筒一个,表示一千斤稻⾕,到了九千斤米则要换一刻有一万的竹签,表示已有一万斤稻⾕搬⼊仓里。”
他笑了笑,道:“一个粮仓装九万斤稻⾕,极好计算,到了后来,也不知是谁,把这种图案和文字刻在牛骨上,配合着⾕子开始在船上玩起来了。”
朱宣宣笑道:“原来这就是马吊牌,真是好玩。”
乔英道:“据我的祖⽗说,在元朝时,跑船的人就已开始玩马吊牌了,最早把这种竹签化为图案,刻在牛骨上的人,好像姓万,他以天罡三十六,配以地煞七十二之数,把这三种图案凑成每种四组,正好合一百零八之数,所以最早的马吊牌是一百零八张。”
他说到这里,从金光闪闪的马吊牌里,取出了四张,道:“少侠,你看这上面刻了什么字?”
朱宣宣拿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刻着东、南、西、北四个字,问道:“乔帮主,这四个字又代表什么意义?”
乔英道:“我们船家终年行船,南粮北运,最重风向了,这东、南、西、北四字,不单代表方位,也表示是风向。”
朱宣宣大笑道:“原来这四个字代表东南西北风,好玩,真是有意思!”
乔英见到她⾼兴,也颇为快意,心知只要让这位少侠点头,漕帮这一场灾难,或许能免,于是轻叹了口气,道:“古人说,行船走马三分险,其实行船何止三分险?稍有不慎,或是风向变化不定,便可能落得船倾人亡,倾物全毁,所以船家的苦,外人难以了解。”
朱宣宣点头道:“嗯!这倒是的,行船人的苦楚,我能体会,嘿嘿,至低限度,在几天几夜里,只能在狭小的船上活动,就是一件不舒服的事。”
乔英见她同情船夫,于是继续道:“自古以来,行船的人,忌讳极多,也一直祭拜河神,务求一帆风顺…”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形⽟雕,递给朱宣宣道:“这是漕帮帮主的信物,请少侠看一看,上面刻的什么?”
朱宣宣接过令牌一看,只见一方⽩⽟上刻了个“中”字,字形以红⾊颜料涂満,极为醒目。
她笑道:“这上面刻了个‘中’字嘛,谁不认识?”
乔英头摇道:“少侠看错了,这是一面风帆,代表着一帆风顺之意,也是漕帮帮主的信物。”
朱宣宣恍然道:“原来如此,嗯!这果然是一面漂亮的风帆!”
乔英道:“李副帮主、立夫、胡豪,你们也把令牌拿出来让朱少侠看一看。”
李英奇、张立夫、胡豪三人,马上从怀里掏出三块令牌,放在朱宣宣的面前。
朱宣宣把手中⽟扇往颈后⾐领一揷,双手拿起那三面令牌,只见李英奇的方形⽟牌上刻了个“发”字,而张立夫和胡豪的令牌则是⽩⽟一块,毫无镌刻。
她见到那涂着绿⾊颜料的“发”字令牌,问道:“乔帮主,这两块令牌完全不同,究竟是什么用意?”
乔英道:“本帮兄弟有个切口,第一句是一帆风顺,第二句是船发千里,第三句是波平浪静,这三种令牌就代表三种意义,是由帮主、副帮主、分舵主三种层级的人持有。”
朱宣宣点头道:“好一个一帆风顺,船发千里,波平浪静,这大概就是行船人的最大希望吧!”
乔英点头道:“少侠说得极是,我们行船之人,每一个都企盼如此,否则遇上滔天大浪,逆⽔行舟,岂不是辛苦而又危险?还是一帆风顺的好。”
朱宣宣手中玩弄着那几块令牌,有些感慨地道:“其实在人生的航途上,又何尝不是如此?人人都希望一帆风顺,船发千里,波平浪静,可是又有多少人遇到逆风,而遭灭顶!”
乔英等人见她突然有此感慨,齐都错愕不已,互望一下,竟然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朱宣宣把两块空⽩的⽟牌,在手里晃了晃,道:“你们漕帮的分舵主,每人都有一块这种空⽩的令牌,是吧?”
乔英点头道:“运河上下,漕帮一共有一百零八个分舵,每一位分舵主都有这么一块令牌。”
朱宣宣笑道:“嘿!看来漕帮财力雄厚,这块⽟牌最少也得值二百两银子,嗯,一百零八块,得要花二万多两银子…”
乔英等漕帮徒众,见她突然又算起帐来,齐都为之一愣。
乔英小心翼翼的道:“我们漕帮替官家运漕,赚的都是辛苦钱,其中的艰辛,非外人能了解…”
朱宣宣道:“乔帮主,你不必跟我诉苦,我充份的了解,漕运是怎么回事。”
她顿了一下,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移过,最后又落在乔英⾝上,道:“乔帮主,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们和我金大哥之间的这段恩怨,若想要开解,非得要我几位嫂子出面不可,因为事情是因她们而引起的。”
乔英点头道:“少侠说的极对,老夫在此洗耳恭听。”
朱宣宣道:“想必你们也知道,我金大哥名义上虽是五湖镖局的副总镖头,实则是当朝的武威侯爷,手握生杀大权,可以指挥锦⾐卫人员和东、西二厂的档头,他只要下个命令,便可以令你们漕帮灰飞烟灭,化为乌有…”
此言一出,如同室內响起一个霹雳,震得所有人都脸⾊大变,只有李強还能镇定下来。
乔英骇然地道:“老夫…”
他才说出两个字,发现自己⾆⼲口燥,下面的话竟然都说不出来,嘴一阵张合,怎样都吐不出一个字。
朱宣宣道:“你们若不相信的话,可以出去看一看,这次他带了几百个锦⾐卫校尉们,来此擒拿魔门余孽,就在路口的神坛里。”
林荣祖见到乔英等一⼲漕帮人士,全都吓得面无人⾊,无人敢开口,只得鼓起勇气道:“李兄,请问金侯爷此刻…”
李強点了点头,道:“朱少侠说的不假,金侯爷此时正是在前面的神坛里,随他而来的还有国师邵真人。”
林荣祖咽了口唾沫,道:“请问朱少侠,为今之计,我们该如何向侯爷赔罪,他才能放过漕帮?”
朱宣宣把手里的几块令牌放在桌上,子套⾐领上的折扇,又扇了几下,才缓缓地道:“或许你们不知道,我金大哥除了是当年天下十大⾼手神之徒外,他还是少林和武当二派的传人。”
此言一出,室內众人又是大惊,不过在惊讶之中,也有人面上浮现疑惑、不解之⾊。
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质疑朱宣宣的话,唯恐会因失言肇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