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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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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飞烟不灭

  在狂风过后,灰不见,烟却未灭,反而像藤蔓一样互相绕,永远都住在了他的世界。

  “戚姐?”惊异地看着出现在门外的人,娄妤甍在思索半秒后,才恍然大悟地想起了什么。

  “哦,你的文件我收在公司的档案里了,不用专程跑过来。”

  “我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来。”温和地笑笑,戚咏笙踏进玄关“住在这里感觉如何?听人说你一星期前因为胃病才住饼院。”

  苞在戚咏笙的后面关上门,一阵风吹过,那股淡淡的薰⾐草味道又冲上她的鼻翼。

  “怎么了?”发现了她的出神,戚咏笙转⾝看着她。

  “没什么。”她大而化之地挥挥手,示意戚咏笙随便坐。这间小小的套间是多年以前戚咏笙的栖⾝之地,谈不上什么精致豪华,但它够舒适,这对一个人住的娄妤甍来说就已经⾜够了。

  “你最近似乎过得不太好。”席地而坐,戚咏笙看着略显憔悴的娄妤甍,决定开门见山“为什么不跟你⽗亲回娄家?”

  “戚姐,你怎么会知道?”跟着坐在地上的娄妤甍有些惊讶地问。她,从来都没有跟戚咏笙提及过这些事情。

  “你的事情,我全部都知道。”她正⾊看着眼里淡淡流露出防备之意的娄妤甍“我是龙觐行花名册中的一个。”嘴角勾勒起‮媚妩‬的神⾊,她不紧不忙地宣布答案。

  眼神飘忽地看着眼前的戚咏笙,一瞬间,她仿佛什么都明⽩了。

  敝不得她上班两个月后就被活捉,原来他本就不需要去打听,因为从头到尾他都挖好了坑等着她去跳。

  似曾相识的薰⾐草味道,这并不是什么幻觉,而是在他⾝上曾经真真切切地闻到过。

  原来如此。原来,她从来都没有离开他的势力范围內自己‮立独‬过,她从头到尾就是这么凄惨的一个人,就是这么一个懦弱无力的人。

  苦涩的微笑出现在她的脸上,原来一个人的自尊被心爱的人践踏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妤甍,他爱你。”看着眼前这个女孩露出无奈的微笑时,她直觉她是误解了“他这个无心的人,惟一爱的就是你。”

  他爱她?或许吧。可,那又怎样呢?“我不要他。”清清楚楚地听见这四个字从自己嘴里吐出来,她感觉一惊,但,那又何妨?她总是有意无意地扼杀各种令她无措的东西…⽗亲的亲情,月凝的友情,石澈的爱情,再多上一笔龙觐行的爱情又有什么不一样?

  “你非要他不可。他为你做了那么多的傻事,你该要他的。他为你伤了那么多女人的心,你不收拾他,谁帮我们报仇?”戚咏笙义愤填膺的语气、忿忿不平的表情,慢慢化成一股愁绪“他接近你⾝边的人,你不会看不出来。柳月凝的‮杀自‬是因为他提出分手,你知道为什么他要分手,不再有其他的女伴了吗?都是为了你。”

  是啊,他接近她⾝边的人,再加上一个戚咏笙,这种趋势相当明显。可是这些都只能证明一件事情:他是一个‮态变‬的男人!他总是把她往进退两难的境况里,总让她感觉很难做人。

  她自私,可他却更胜一筹。她聪明,可她的聪明无法让她逃脫他的掌控。她能怎么办?能怎么办啊?

  “他接近你⾝边的我们,为的就是不着痕迹地打探关于你的一切。就是这样而已,而我却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动了心。我想,如果在你大一、大二的时候,从来都没有来我这里帮忙,或许我和他是形同佰路的,再或许,我依然还是会对他动心。“拉拉自己套装的下摆,戚咏笙眼神飘茫地说着,”但是我的动心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只会让他拂袖而去。可你不一样,你的喜怒哀乐牵引着他的喜怒哀乐,尽管他是一个沉稳的人,而这些,只有我才可以察觉。”

  “戚姐…”原来痛苦的,不止她一个啊。

  “所以,你要克他克得死死的,这样,我才会安心。”露出一个凄美的笑容,的雾气居然开始凝聚在这样一个女強人的眼睛里“最重要的是我喜你,妤甍。虽然我已经过了爱做梦的年纪,可是依然会为自己喜的两个人在一起而开心。”

  为什么会这样?原来她的爱在这样的一种爱面前,居然渺小得可悲。

  “作为我的知已,他是难脑粕贵的,可是总是不服我,总不肯叫我一声戚姐…”

  “等等,等,”突然觉得越听越不对劲,是她误解了什么吗?“他不肯叫你戚姐?什么意思?你们的关系是…”

  “先是上了他的花名册,然后升级为朋友似的知已。有什么不对吗?”闪烁依然雾气蒙蒙的眼睛,此时的戚咏笙居然看起来像个无辜的少女。

  是她想错了?拍拍额头,娄妤甍对突如其来的讯息有点接收不了。但那种涌上心头、且越来越強烈的义愤填膺的情绪却错不了。“戚姐,你是说那个‮态变‬的男人都是因为我才去接近其他女人的?”骗小孩吧,在美⾊面前荷尔蒙的分泌还需要经过大脑的允许?

  “至少你知道的我,还有其他两个人都是。”她有点支支吾吾。

  她知道的,娄妤甍细细地品味这几个字。那还有她不知道的呢?这男人到底有没有贞观念啊?她怒火中烧,伸手抄起电话,噼里啪啦地按下一串号码。

  那边接起的人⼲净利落地吐出自己的⾝份。

  “你在哪里?”她问得恶狠狠。对方在一愣后随即回答出来。

  “好,你给我待在那里不准动,敢偷跑我砍了你。”“啪”的一声甩下话筒,她风一般地冲向门口,随即想起了什么。

  “呃,戚姐,我去为民除害,你自便。”

  “你去吧。”笑着点点头,戚咏笙看着恢复活力的⾝影奔跑离开。这,才是当初的娄妤甍啊。

  一滴混在笑容里的泪缓缓滑下。觐行,妤甍,祝你们幸福。

  *****

  再次踏上这片大理石时,娄妤甍终于雪了前次被抬进来的聇。

  扁可鉴人的米⾊地板被她气势汹汹的脚丫子踩过,经过她⾝边的人都坚持着一米勿近的原则。

  找茬,也不过如此吧?当年舒璃去挑‮生学‬会时,应该有她这样的气势才对。穿越过重重障碍,她不期然地看到走廊另一头带领着一群医生走在最前方的男子。

  那是在月凝的病房里放过狠话后,一个星期都没有见面的他。半眯着眼睛,她不怀好意地挡住他的去路,却掩饰不了不试曝制地冲上脑袋里的复杂情愫。

  视线放在手上表格上的男子轻蹙眉微微抬起头,随即眉头舒展开,他伸手抚上她的发际。

  “怎么了?”他问。眼睛里的温柔⾜可以溺死她。

  “没什么。”她不自在地闪开,在一边问自己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那片温柔的同时,一边暗骂自己没志气。

  他了解地点点头,把手上的报表转⾝递给⾝后的人,代几句后让那群人离开。

  “你好像很忙的样子。”话说出口,她又开始后悔。哦,天啊,娄妤甍你是不会找茬对不对?找茬哪还去关心人家忙不忙?

  “那不重要。”他拍拍她红红的脸颊。

  噢,又来了。挫败的感觉接二连三地来还真是让人感到难过。

  重新做好心理建设后,她扯着他往上面标有“医师室”的房间里钻,并一股作气地用脚狂甩上门。

  他自觉地找张沙发坐下,等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龙先生,我想告诉你,你的种种做法很无聊很没有意义。”

  “哦?愿闻其详。”他自在地跷起腿,却被一记娄氏佛山无影脚不客气地踢掉。

  “我没忘记之前总共甩我两记锅贴的吕‮姐小‬,和躺在医院里说不会原谅我的柳‮姐小‬。然而,我和她们并没有直接的关联。换句话来说,你的‮心花‬连累到我了。”用着庄重的审判语气,她用鼻孔和他平视。

  “我道歉。”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他快速认罪。

  “你得看我接不接受。”

  “你接受吗?”他按她的思路走。瞧,这个问别人接不接受自己歉意的人,居然比她这个考虑要不要接受的人还要嚣张。

  慵懒地半靠在沙发上,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不、接、受。”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字正腔圆地吐出这三个字,她脑海里一团。她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是指责他没贞观念,还是告诉他她的委屈,还是说她也爱他?甩甩浆糊式的思绪,她有点不耐烦地拉开门冲了出去。

  “甍甍,”她前脚才踏出门,后脚就被他追上“怎么了?”

  “别问我怎么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试图甩开他铁钳似的臂膀,却徒劳无功“你放手。”她只凭一时的冲动就跑过来找他,而那股冲动却在看到他的时候然无存,只留下急攻她心房的脆弱。

  “有事情跟我说?”他不但没有放手,还把她紧紧地拽进了怀里。

  “废话。”她咬牙切齿,没事跑来打击她的自信啊?“你先放手。”

  苞他这么一个“女杀手”似的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怎么算吃亏的都是她。

  “你先把话讲清楚。”他坚持。

  一咬牙,好,讲就讲,她豁出去了。“你为什么要接近我⾝边的那些女人,很无聊你知不知道?”她自他膛里抬头看他,复杂的情绪融化成了万般哀怨,从她的眼睛里怈露了出来。

  “知道,但我不会后悔。”他对视她的眼睛,看得她牙庠庠。还给她来个不后悔?!

  伸手劫住明明闪得远远的推车,她顺手捞起一把手术刀。“借用一下。”她转头对推车的护士‮姐小‬说,无视人家的一脸惊慌。

  “娄…娄‮姐小‬,有话好好说,随…随便拿刀很危险。”龙医师是她的偶像啊,她得说点好话劝劝眼前这个直接拿刀就要砍人的“龙医师女友”

  “好,我不砍。”慡快地把刀丢在推车上,就在护士‮姐小‬松口气的空挡,她又语出惊人“拿硫酸过来。”姑娘她泼他一脸,看他以后怎么见人。

  拿硫酸?不要命了才给她拿硫酸,等手术刀顺利回到推车上的同时,护士‮姐小‬头也不回地推了车就跑。

  “不该找小女生的。”像是责怪自己的失算,她喃喃自语。

  “我们进里面再谈?”还是抱着她不放手,他询问她的意见,但抬起头来的她,本就不给他好脸⾊看。

  “你为什么不后悔?”被他拉进之前的屋子,这次换她自在地坐进沙发里。

  “在‮狂疯‬爱一个人的时候,常常会做出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很无意义的事。我只是在爱一个人的过程中做了这些,我不觉得后悔。”锁住她的飘忽,他的这一段话说出来让她有种被告⽩的心悸。

  “你、你这样很自私很‮忍残‬!你知不知道?”逃避地低垂眼睑,他的深情开始让她无所适从了。

  “我知道,可是我不在乎。”他半蹲在她面前,细细把玩她的发辫。

  “你不在乎?!”前一秒害羞的小羊羔忽然怒气腾腾地猛然抬头“可是有许多人在乎!要知道我的事情你可以直接问我啊,可是你从来不问。你从她们⾝上下手,不是多余吗?”

  “那,为什么你也从来不问我的事情?”他用食指轻轻勾起她的下巴,看进她的眼里。

  “因为、因为…”在“因为”了两声后,她开始无言,也开始逃避他的注视。她该全部都说出来吗?告诉他她爱他,可是却害怕被牵绊,害怕他不爱她?

  “甍甍,你看着我。”他厉声说道,钳制住她游移的视线“我爱你,你也爱我,对不对?”

  四处飘移的视线终于在听到他那句话时对上了他黑得发亮的瞳孔。从他的眼睛里,她看见了那个神情略微憔悴、娇弱不堪的自己。

  原来她也有期盼被人保护的一天,原来她也有娇弱不已的一天。

  庒住宾滚而来的酸楚,她半眯着眼咬着嘴回原来以为不会再在她体內产生的酸体。

  “甍甍。”他拉她埋进他的膛,右手食指颤抖地擦过她眼睑下的润。

  “你对…我真的很、很坏。”闷在他的前,她呼昅不稳定地说“你总是…总是着我走投无路,总是让我…进退两难。你总是…拿捏好我的脾…然后、然后我总是输给你。我总逃不开你的手心,总是呆呆地往你挖好了的坑里跳。”

  “在掌握了你的行踪以后,我才会觉得踏实。因为,我总是觉得你像一缕烟,我害怕你会突然就混进了空气里,或者飘走了,不见了。”在她控诉他的空档,他着她的发,醇厚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吐露着他的不安“我只了解你七成,我对你的这些不安,都隐蔵在你未让我知晓的三成里,所以才会接近你⾝边和你略有情的人。”

  “我不觉得这些是理由。”你还是闷在他怀里说。

  “对,现在这些看起来都不是理由。而我迟迟不肯对你说爱你的理由,和你不敢吐露你也爱我的理由是同一个。你害怕我不爱你,在我知道你爱我后我会离开;或者发现你爱我后,我对你造成种种牵绊。而我却是害怕你不爱我,在我告诉你我爱你后,你会青烟一样地离开,因为你从来不曾在意我的晚归,也不在意我们之间是否有正常的关系。”

  “因为我在意不起啊。”她终于肯从他怀里亮出脑袋,对他的指控进行驳回。

  “我也快猜测不起了。”他略显动地再次抱她⼊怀,却被她拒绝。

  “我跟月凝说我不会原谅你的。”她小鼻子小眼地斜睨他。这么一个⽔杨花的男人,她⼲吗要原谅他?

  “我听见了。”他老实地招“那时我还站在病房外面。”

  “你偷听我们讲话?”她跳起来居⾼临下地指着他的鼻子。

  “以音量来判断,你那说得像发誓般的句子,只要路过病房门口的人都听得见。”他也跟着站起来,于是,她之前的优势然无存。

  “嗯哼。”发出一个鼻音,她双手环睥睨他。

  好笑地看她死不认输的样子,突然想到什么,他问“戚咏笙跟你见过希了?”

  “何止见面,她把你这‮态变‬男的行径统统上报给姑娘我了,要求本姑娘为民除害。”下巴再上扬三十度,她以绝对的傲慢姿态回击他多年养成的傲然。

  “那她还真是找对人了。”带她⼊怀,他‮头摇‬感叹着他的不易。这样的娄妤甍,或许还有许多障碍要去一一排除,但她找到他了,不是吗?她也在学着渐渐改变了,不是吗?所以以后她的人情世故他会让她慢慢地学,她奇差的生活自理有他承担,她的委屈由他来帮她出气。幸福就是如此,他没有怀疑。

  *****

  曾经,我以为自己只是他生命里一缕随时都可以灭去的青烟。来也好,去也好,都不会惊动他的世界。

  那些来势凌厉的沙尘,在狂风刮过后竟在他的世界里不见踪影。

  我退却了。因为他的世界是如此无情。然而他却告诉我,我是在他的世界里最令他牵挂不已的一缕烟,他怕抓不住我;而我却怕他的无情,所以想到过放手。

  可我自始自终都心甘情愿为他停留,害怕的,只是他的弃离。于是,在狂风过后,灰不见,烟却未灭。反而像藤蔓一样互相绕,永远都停在了他的世界。

  *****

  “龙老大,你别这么自动自发好不好,爱你归爱你,和要不要你比起来又是两码事了。”皱着眉头,娄妤甍没好气地看着站在门口等着堵她的门神,而似曾相识的情景让她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叫觐行。”他轻蹙眉头纠正,不给任何商量余地地抓她进他那辆银灰⾊的跑车。同样是霸气傲慢的人,为什么她的反应会差那么多呢?

  在他替她打开车门的空档,她抬头看见了飘扬在十八楼上的浅⾊丝巾。戚姐正在上面看着呢。

  拍拍车顶,她引得他习惯地蹙眉。“你⼲吗不要叫戚姐,而非得叫戚咏笙?”

  他示意她先坐进副手坐,她也乖乖地坐了进去。

  “你会叫自己的朋友什么姐什么哥的?”他问她。

  “这又有什么。”她不解。

  “我不会。”看她一眼,他吐出答案。

  “怪癖多的男人。”她啐他一口。

  他挑⾼眉⽑对她勾勾手指头。

  “⼲吗,你以为你唤小狈啊?”她很有骨气地拒绝,这男人怎么总踩着她的自尊过活?

  他没意见地向她靠近,最后终于咬上她的嘴。她不过来他可以过去啊,这有什么问题?

  “我在想,石澈现在怎么样了。”她猛然转换话题,引来龙姓老大的不慡。

  “我还真是不能小瞧了你的罪恶感。”他要笑不笑地看着她。

  “人太善良你还有意见?”她不満他的表情,悠哉地向车窗外看去。忽然,她看到了一个悉的⾝影,在车⾝边一闪而过。

  “停一下。”她手忙脚地开车门,不管他是否把车停稳。

  “甍甍。”他二话不说地敲她一记爆炒栗子“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她有点闹别扭了“可是我看见月凝了。”怎么办?怎么办?那股愧疚的情绪在她的体內越长越大。

  “甍甍,如果说起谁原谅谁这样的话,也应该是我和月凝之间的事,和你没有关系。”他语重心长地叹息。

  “我知道,可是,我确实骗了她,而且现在还在骗。”噢哦,有人在耍小孩子脾气了。

  “甍甍。”他头疼,他快不行了。

  “叫也没有用,快,让我下车,我还没原谅你。”七手八脚地打开车门,她头也不回地跑出他的势力范围。

  无奈地看着越跑越远的俏影,这么说来,他和她,到底是谁赢谁输呢?

  这,重要吗?是啊,管它呢,谁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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