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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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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昏暗阒黑,沉沉得像是没有边际。

  “为什么你心里没有我!”她恨恨地喊,眼里却没有一滴泪。

  拔的⾝影不回答,脉脉含情地牵起一双纤手。

  鲜红的婚⾐刺得她睁不开双眼,痛⼊骨髓,却哭不出来。

  是谁,夺去了她的心上人?不,她心里有他,他却从未回头看过她一眼。

  她凄厉地大喊:“就算你们成了亲,我也要把你们分开!就算你们死了,我也要把你们的骸鼻挖出来,一个丢在塞北,一个抛进南海,永生永世也不能相聚!不能相聚!”

  红⾊漫天扬起,大火熊熊‮烧焚‬。

  她奔进火场,‮热炽‬的烈焰灼得她有些昏眩,浓重的烟雾呛得她不辨方向。

  在哪里?他们在哪里啊?为何她寻不到!

  不,这不是梅府!她在哪里寻找他们?这是什么地方的大火?

  一片焦土!

  这里才是梅府。

  天冷冷的,吹得她有些发抖,她顾不上双手疼痛,用力搬开烧焦的残木。怎么这么多,搬开还有,搬开还有!

  他们的骸鼻在哪里?

  她精疲力尽地瘫坐在地上,⾝子几乎都⿇木了,好像不再属于她。

  为何她还活着?老天为何弃下她一人孤零零地,是因为她曾说了那么恶毒的诅咒么?

  “这位大姐,你在找什么?是丢了东西吗?”

  清朗的声音传进她耳內,她茫茫然抬眼,一个十三四岁的稚真少年温暖而亲切地笑着,像是一抹光。

  “你的手都流⾎啦,要找东西,也需用锹用铲啊,用手怎么行!”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仔细地包上她的手,微微一笑“这火都烧了几个月了,要找东西可不容易,你掉了什么?我帮你找。”

  “两具骸鼻。”她喃喃地。

  少年一怔,柔声道:“是你的亲人?”

  亲人?她惨然一笑,忽然面⾊一凝,恨声道:“把他们的骸鼻,一个丢到塞北,一个抛进南海,永生永世不得相聚!”

  少年皱起眉头,手掌覆上她的前额“奇怪,没病啊,怎么好像有些神志不清?”

  “我很清醒!”她大吼一声,用力跳起来。

  少年虽然年纪不大,却已同她一样⾼了,他关切地扶住她“你住哪里,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肩上隐隐传来的温暖令她怔忡,所有的疲累、惊恐、孤单、疼痛、脆弱一涌而上,庒下了狂恨与愤怒,她疲倦不堪地靠了过去。

  少年手⾜无措地望着怀里的女子,她十八九岁的样子,脸⾊极苍⽩,像是经历了极大的悲痛与惊吓。他的心软下来,有些生硬地抚抚她的背,希望能让她好过些。

  “尚大哥,你到哪里去了,怎么老是不回头看我一眼?为何你心里只有姐姐?”她无意识地轻喃。

  少年脸⾊一变,轻轻问道:“你叫什么?”

  “竞雪啊,尚大哥,你说过我的名字很好听,你忘了么?”她忽然用力抓住他,眼里噴出怒火“你连我的名字也忘了么?你…”她回过神,猛然向后退了一步“你不是他。”

  “我不是他。”少年轻蹙着修长的眉,叹声道“你认错人了。”

  “哦。”她按了一下额“你又是谁?”

  少年的目光微闪了下:“我来梅府寻亲,可是这里已经化成一片废墟了。”

  “你找谁?是哪一处的下人…”话声被婴孩的啼哭声打断,她愕然一寻,才发现他⾝后背着一个小小的婴孩“这是…你弟弟?”他这么小,总不会是他自己的吧。

  少年垂下眸子,将婴孩解下,抱在怀里哄他,样子尚算纯,看来已照料有一段⽇子。

  ⽩⽩嫰嫰的小婴儿,煞是可爱,她忍不住笑“给我抱一抱好不好?”

  少年犹豫一阵,终是递给她。

  她抱着婴孩,拍拍他,逗逗他,心里竟渐渐有了暖意。

  “咦,二‮姐小‬?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远远地,一个妇人惊喜地跑了过来“屈恒小表头,你也在啊,你把大‮姐小‬和姑爷的骸鼻葬到哪里去了?也没告诉我一声。”妇人叹了一口气“既然我们二‮姐小‬也回来了,你就领着去拜一拜罢。”

  “你带走了他们的骸鼻?”她厉声喝道。

  熬人接过话茬:“是啊是啊,二‮姐小‬别看他年纪小小,却坚毅得不得了,⾜⾜找了十一天才找到骸鼻…哎,你眼睛怎么了,老是眨个不停,你还说自己懂医术,瞎吹的不是!眼睛吹了风就去找大夫,别自己开葯,吃坏了怎么办?谁来照顾大‮姐小‬的公子…”

  少年颓然地垂下头。

  “什么大‮姐小‬的公子?”她震惊地望着妇人。

  “这不就是。”妇人指指婴孩“你看,像不像姑爷?”

  少年警戒地望着,见她一举掌,忽然手一探,将婴孩夺了回去。

  她愕然,好快的手法!就是比尚大哥也毫不逊⾊。

  “你到底是谁?”

  “他是姑爷的小师弟,来找姑爷的,可是却晚了一步…哎哟,二‮姐小‬,你⼲吗推我?”

  “把孩子和骸鼻给我!”她⾼声叫道,掌风呼啸扬起。

  少年只是闪躲,并不还手,⾝形步法与尚大哥极像,只是尚大哥凝重沉稳,他却轻灵飘逸。

  “啊…”她猛然蹲下,痛苦地抱住头。

  “你怎么了?”少年吓了一跳,忙过去查看。

  她忽地一掌击出,拍在婴孩⾝上,少年大吃一惊,回掌击在她肩头,将她震出极远。

  “你…”少年看着手中婴孩,痛切地望着她。

  她慢慢爬起⾝,发现自己竟未受伤,是他手下留情么?

  “你别走,你把骸鼻带到哪里去了?”她凄厉地喊。

  没有人回应,她追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背影渐渐消失。

  “你别走,你把骸鼻带到哪里去了?”她昏昏沉沉地低喃。

  “你醉了,要醒醒酒。”

  谁在说话?声音温和而轻柔,好似淡雅的一盏消茶。

  “尚大哥?”她伸出手,像是‮求渴‬拥抱的孩子。

  “你又认错了。”那人轻轻地叹,温柔地抚上她的额头“你病了,难怪糊里糊涂的…啊!”他尴尬地望着怀里病恹恹的女子,推开也不是,抱着也不是,两手举在空中,不知怎样才好。

  “我很冷,我冷得快死掉了,你都不肯抱一抱我吗?”她喃喃地。

  他怔了怔,终于放下双臂,稍稍拥了她一下。

  不对!尚大哥从不肯逾礼半分,怎么会抱她?

  那,这么温暖的怀抱是谁的?

  她用力眨眨眼,退后一步,看到一张十七八岁的俊雅的面孔。

  他是谁?

  罢才她几乎有些沉溺在那令人安心的怀中了…不,她一生应该只抱一个人…她的心上人!

  而,这个拥有温和眸光轻柔拥抱的少年,却不是她的心上人。

  “庚娘说你喝了很多酒,找我帮她配一壶醒酒茶,我冲好了,你喝一杯,会舒服些。”

  “你把他们的骸鼻还给我!”她终于认出他,摸到剑去刺他。

  他长袖一展,挟住长剑“我没骗你,骸鼻被我化成灰,撒到海里去了。”

  “我不信!”她厉声叫,向他刺去。

  他仍是躲,⾐袂飘飘,一招一式都像极了她的心上人。

  她的眼中幻出一个影子,不由扔下剑,轻道:“尚大哥,你为何不喜我?”

  一只手在她茫然的眼前晃了晃,她猛地扑过去。

  少年猝不及防,被她扑倒“我不是他,你…唔!”

  她生涩而狂地用力吻他的,尚大哥不喜她,她就主动亲近他!

  “唔唔唔…呼!”少年努力昅口气,啊,重返人间!他还以为自己会窒息到见了阎王“喂喂,你清醒些!”他涨红了脸,因为她已扒开了他⾐衫,灼热的烙在他清瘦的膛上。

  “我也可以为你生孩子!”她的手探向他的,去扯他的子。

  一支银针刺进她⽳道,令她失去知觉。

  “女人癫狂起来真是…吓死人!”少年狼狈地爬起来整理好⾐衫,之后皱皱眉,将她抱上,为她诊了脉,极快地开了张葯方,庒在桌上,方慌慌张张地夺路而逃。

  她一直睡一直睡,到底睡了多久,她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永远在寻找,找到了那个少年,就会找到她要的东西。

  可是,眼前这个少年,好像不是她要找的人。

  “姨娘,师⽗没有骗你,骸鼻化成灰,撒到海里去了。”少年恳切地望着她,眉眼像极一个人。

  “你是谁?师⽗又是谁?”她惑地问。

  “他是尚寒,是师兄师嫂的儿子,你不认得吗?”一个年轻人轻声道。

  她不认得,可是她认得这个年轻人“把骸鼻给我!”他总在躲,她就追,这么多年,她一直在追在找,心里的影子呢?为什么不回头看一看她?

  “姨娘,你别师⽗了,你要有气,就冲着我罢。”

  她怔仲地望着少年,这是他的徒儿?是姐姐与尚大哥的孩子?不似姐姐的冷然強韧,也不似尚大哥的傲然沉毅,倒是将他师⽗的温文尔雅承袭了个十成十。

  可是,那不是她要找的人。

  “屈恒。”她记得这个名字,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叫这个名字。

  “屈恒!”她大声地叫。

  鲜红的婚⾐飘啊飘,像是天边灿烂的云霞,刺痛她的眼。

  穿着婚⾐的年轻人牵着他的心上人,温柔地笑着。

  “屈恒!”她凄然地叫,已经记不得叫他做什么,她只知道,这名字她叫了十几年,他却永远在躲,避而不见。

  她到底在追寻谁?

  谁又是她追寻的影子?

  …(*…(*…

  “‮姐小‬!‮姐小‬!”

  她虚弱地睁开眼:“庚娘,我做了好长好长一个梦。”

  “是啊,好长哟,一枕⻩粱十几年。”庚娘别有深意地看着她。

  “有没有消息?”她的心跳越来越弱,好像快停了。

  还是没有醒!

  褒娘哀伤地掉开目光“有,他回江源山了。”

  她的语气冷淡而疲累:“很好,又找到他了。”

  你一辈子也找不到他,因为你不明⽩自己的心。

  褒娘潸然泪下。

  …(*…(*…

  江源山下。

  “屈大夫,你又来送葯了?真是⿇烦你了。”胖胖的李嫂热情地招呼着“来来,新鲜的小⽩菜,拿两捆熬汤去,又清慡又好喝。”

  “不用了,您常常送菜,我们心里过意不去。”

  “什么话,你常来送葯,我们心里就过意得去?快别跟我客气,都是自家种的,也不用钱,要不然,我给你送到山上去?”

  “好好,您先放这儿,我一会儿拿。”

  “屈恒这孩子好像十多年没回来了,我还记得他垂髫的样子哪!”隔壁的刘翁笑呵呵地“如今也成家立业了,⽇子过得真是快啊,我都土埋脖子喽!”

  敖近的三姑六婆凑过来,七嘴八⾆地议论。

  “说到成家立业,尚寒是不是成亲成得早了些?”

  “早什么,姑娘十五岁出嫁,小子十五怎么就不能娶!”

  “可不是,你看他那个俊媳妇肚子都起来啦…”

  尚寒自动自觉地溜进茶棚学师⽗闷头喝茶,坚决秉持沉默是金的优良传统。

  “这几个月你的病恢复得极好,只要继续调养,—年半载的也就差不多了。”屈恒颇是欣慰,寒儿幼时落下的病谤若是去净,便可与常人无异,不必再受体弱多病之扰。

  尚寒端了一盘烧饼过来,递给师⽗“回到江源山,若是姨娘寻了来可怎么好?”

  屈恒沉昑着:“心病难医,也不能一辈子叫她追着跑,阿轻有了⾝孕,不宜奔波。况且,我也累了。”

  尚寒沉默了下,转移了话题:“她们两人在山上不知怎样,我们下山两三天,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也是,阿轻顽⽪,婵娟怕是拦不住她。”屈恒咬了口烧饼笑道“若不然,你先上山,我随后就回去。”

  “屈大夫,你媳妇肚⽪还没动静哪,要加把劲啊!”他一口饼噎在喉咙里,半天才呑下去。

  “我还是同你一起上山好了。”

  尚寒忍住笑,站起来收拾东西。

  “屈大夫!屈大夫!不好了!”一个汉子气吁吁地赶来“我刚从崖顶采泉⽔下来,看见有四个女人上了山巅,好像有婵娟和阿轻,后来,有个人就滑下了深渊…”

  屈恒与尚寒如遭雷击,瞬间就掠了出去。

  …(*…(*…

  从葯香居至山巅崎岖难行,极少有人上去,除了偶尔有用温泉⽔的人采泉。山巅一面是缓坡,另一面却是悬崖峭壁,但因深渊下积満了长年的落叶落花,泥土极是松软,只盼老天垂怜,千万要保住条命,其余都好说。

  一路上点点滴滴的有不少⾎迹,屈恒心头沉重,拉着尚寒一路飞纵,转眼就到了山巅。

  斜坡上,—名老妇蜷在地上,⾝上溅満鲜⾎。

  “你怎么样…庚娘?”屈恒一震,梅竞雪也来了?那是谁出了意外?

  他迅速点了她⽳道止⾎,见她悠悠转醒,还来不及问,就听有人带着哭腔叫:“尚寒,你再不救我,我就死了!”

  尚寒四下寻找,在—块巨岩后看到宣轻抱着‮部腹‬靠岩壁而坐。

  “你有没有事?”他慌忙奔过去。

  “你总算来了。”她⽩着脸偎进尚寒怀里“你姨娘好像有些神志不清,她要杀婵娟姐,庚娘拦她被刺伤,我—撞将她撞下悬崖,不过她没掉下去,婵娟姐拉不住她,我也没有力气,不知她现在怎么样?”

  屈恒跃上山脊,见一块极窄的断岩上,婵娟一手抱着棵松树,另—手扯着带。

  他散掉的魂魄聚了回来,纵⾝过去。

  “快,梅姑娘在下面,带坑谙了,我不敢动!”婵娟惊惶地望向他。

  屈恒探头下望,在梅竞雪臂上,她左手还扳着块凸岩,半⾝悬在空中。

  “你坚持—下,我去拉她上来。”他⾐袍一扬,跃向峭壁。

  好累,可不可以歇一下?不,她还没找到她要找的人,怎么能歇?

  “梅姑娘,你清醒一下。”

  谁在叫她?温和的声音好生悉。

  她睁眼,飘扬的⾐袍展在她头顶。

  “屈恒。”她灿然一笑。

  她不会有些吓糊涂了吧?屈恒疑惑不已,这么多年,极少见她笑,他都快以为她是冰雕的了。

  随着婵娟的惊叫,带“哧啦”一声断裂,屈恒手疾眼快,拉住梅竞雪的左臂,顿住她下堕的⾝形。

  剑光忽闪,屈恒避无可避,只得将⾝一侧,梅竞雪右手中的长剑刺⼊他肩头。他手臂一⿇,力道顿失,梅竞雪⾝形猛坠,他再一探,捉到她⾐袖。

  鲜⾎一滴一滴地落在她脸上,她泪如泉涌,朦朦胧胧中,温暖真挚的笑越来越清晰。

  “屈恒!屈恒!”她凄楚地叫,哭得像个孩子。

  ⾐袖忽然撕裂,一片落叶飘飘然坠⼊⾕底。

  …(*…(*…

  葯香居。

  “庚娘,你的伤还未痊愈,再住些⽇子吧。”

  “不啦,我要带‮姐小‬回梅府安葬,早些⼊土为安。”庚娘深深地望着屈恒“这些年苦了你了。”

  “别这么说,其实也不算什么。”屈恒淡然一笑。

  褒娘犹犹豫豫,言又止。

  “有事吗?”屈恒温声问道。

  “那个…你穿过的旧⾐,能不能…送我一件给‮姐小‬带去?”

  屈恒讶然,婵娟却轻应一句:“好,我去拿。”她转⾝⼊房,不一会儿抱了件衫子出来。

  ⾐衫上隐隐的尚有⾎痕,正是梅竞雪坠崖那天屈亘所穿的。

  “多谢你啦。”庚娘有些哽咽地接过。

  “梅姑娘心竭力尽而亡,坠地前就已气绝,应是没有什么痛楚,你不要太难过了。”屈恒轻道。

  “我知道,她走时是安了心的。”庚娘擦着泪“多亏你们帮忙安排⾝后事,还托人护送灵车,我一个人也顾不过来,都不知怎么办才好。”

  “本来应是我和寒儿送的…”

  “不不,你们应该好好地过⽇子,从今往后就当本没有‮姐小‬这个人…唉,我也不会说,总之,就是把‮姐小‬的事全都忘掉,只要你们开开心心的就好了。”她转向尚寒“⽇后,小少爷或小‮姐小‬出生了,向梅府的方向告诉一声,让我好安心。”

  尚寒默然点头。

  她走了几步又回头“行了,别送啦,孕妇太累可不好。”

  望着渐远的背影,尚寒忍不住嘀咕:“奇怪,姨娘一辈子惦着爹,临终前却唤着师⽗的名…”

  宣轻马上捂住他的嘴,用力瞪他“笨蛋尚寒,脑里有虫!”

  尚寒好容易才挣开,満脸无辜“你⼲吗骂我?”

  “因为我困了,要‮觉睡‬。”

  他明智地不与情绪不稳的孕妇计较“那我扶你回去睡好了。”

  见两人进了屋子,屈恒才发现婵娟的泪已经打了他的⾐襟。

  “怎么了?”

  “我不让,死也不让!她那么凶,一定会害你吃苦!”她呜呜咽咽地搂住他的颈子。

  屈恒怔了怔,不知那⽇在崖顶,梅竞雪昏昏地同她说了些什么,也许又认错了人,把婵娟当成师嫂。

  “好,你就是让了,我也不依,我一辈子赖着你,别人我都不要。”他柔声道,轻轻抱住她纤弱的⾝子。

  婵娟破涕为笑,雪⽩的手指拈过他一缕黑发,在指间绕啊绕地,最后结在自己的发上。

  …(*…(*…

  一年后…

  “师⽗!”尚寒一手抱着婴孩,一手拎着张字条,脸⾊铁青地冲进书斋。

  “什么事慌成这样?”屈恒放下⽑笔,与婵娟不解地对视一眼。

  “宣轻把孩子丢给我,自己溜掉了。”他恨恨地一扬纸条。可恶啊,这个笨丫头,天天骂他笨蛋,她才是不折不扣的笨蛋一枚!

  屈恒接过字条扫了一眼,不噤叹气:“她要你不必为她委屈一辈子,还让你将来去娶真正喜的人?”这孩子可真是心宽广、设想周全啊!

  尚寒暗自咬牙,他都说娶她不是勉強,而是自愿,她偏不信,反说他心太好怕她名节受损才娶了她,可恶可恶,他的心她怎么就不明⽩?!

  “孩子让我抱吧,你小心别摔了他。”婵娟有些心惊地看着他微抖的手臂。

  “我去找她。”把孩子递过去,他忽然道“她太滑头,也许一两年都找不到,孩子就先⿇烦师⽗了。”

  屈恒无奈地叹息:“好,你去吧,记得常常捎个消息回来。”还好他的娘子不钻牛角尖,真是万幸。

  尚寒看了孩子一眼,⽩⽩胖胖的,大大的眼睛黑漆漆的,憨态可掬,爱笑的模样有七分像宣轻。

  幸亏她没头脑坏掉连孩子一起抱走,不然他找到她第一件事就是先掐死她,免得她玩心太盛玩死了儿子!

  “我这就走!”他顿了一顿,转⾝出了书斋。

  “又要带娃娃喽。”屈恒摇‮头摇‬,伸指去逗孩子,孩子咯咯地笑,小手抓住他的指头。

  “可是…”婵娟轻蹙眉,偷瞥一眼“我不会带啊!”屈恒笑着亲她一下:“没关系,我还有一点点经验可以用,虽然太久有些生疏,不过能生巧,慢慢就习惯了。”

  婵娟抿着笑:“也是,阿轻与尚寒都没经验,娃娃刚出生时,几乎也是你在照顾,⽇后…”地顿住,不再下续。

  他轻笑接口:“⽇后咱们有了孩儿,仍是得靠我。”

  “哎呀糟了!”婵娟忽然想起一事“孩子还没有断,怎么办?”

  屈恒也愣住,瞄向她一眼,她马上红着脸转⾝。

  “咳,那还是找个娘好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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