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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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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宁刚要出门,王珍妮来了。

  子宁看一看表,他约好了琥珀。

  “我终于把你找到了。”

  “你曾经来过吗?”

  “来过好几次了。”

  “你来找我之前,先打一个电话,我一定会在家里等你。”

  “电话?我打了几十次。忠叔老说你出去了,你最近忙些什幺?天天出去,又不来找我,我闷死了。”

  “打球,去玩,两年没有回来嘛。”

  “你到底什幺时候回‮国美‬?”

  “你每次看见我,为什幺老问这个问题?”

  “学校早就开课了,应该回‮国美‬了。”

  “对呀!你早说要回‮国美‬,你呆在这儿⼲什幺?难道你也忙着?”

  “哎唷!你怎幺这样说话?我跟你一起由‮国美‬回来的,当然要和你一起回去。”

  “要是我不回去呢?”

  “你要留下来?那更好!反正我也不喜回‮国美‬去,在家里是最舒服最快乐的,要吃什幺就有什幺。”

  “你怎能跟我一样?我前两年修的学分多,迟些回学校没有关系,你呢?花了两年的时间,才拿了一半分数。”

  “你不是说过不回去的吗?”王珍妮翘一下嘴说:“甚至,我才不在乎那张‮凭文‬,我又不是等它去找事做‮钱赚‬,反正我已经是个留‮生学‬了。”

  “那你⼲脆不要念书。”

  “我回不回‮国美‬,上不上学,那要看你,你留下来,我就留下来;你回‮国美‬,我就跟你回去,把方帽子带回来。”

  “我跟你在一起那幺久,现在才知道你是个没有主见的人,什幺事都跟着人家走。”

  “我没有主见?我是吗?”王珍妮指一下自己的鼻尖,沉着脸“我王珍妮最有主张,只不过迁就你。”

  “为什幺要迁就我?”

  “表哥,你怎幺搞的?”王珍妮跺脚撒娇:“难道你不知道我…”

  “我知道,你们这班表姐表妹都捧场,感谢大家看得起我,不过,我只有一个人,不能把自己割开平分。”

  “你是说,除了我,你和那些…”

  “大家都是亲戚嘛。”

  “我不同,我不同!”珍妮大发起‮姐小‬脾气“我们在一起,已经两年了,我们同一间学校,我们…”

  “你不要忘记,我念经济,你念室內设计,由经济学院到艺术学院,要跑一段好长的路。我们一年也见不到十次,而且,在‮国美‬还有露丝表姐、玛利、天娜、安妮…”

  “但是只有我一个人和你一起去‮国美‬,一同回来的,我们一向感情好。”

  “大家都是亲戚嘛。”

  “哪有这幺简单…”

  子宁再一看表,心里感到很不耐烦,他叫了一声说:“大‮姐小‬,我今天没空跟你聊,改天打电话给你。”

  “喂!你去哪儿?”珍妮追上去抓住子宁。

  “有事办当然要出去。”

  “什幺事?”

  “私事。”

  “不,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珍妮死着:“我今天找你,是要你陪我去玩的。”

  “改天好不好?今天实在没有空!”

  珍妮哇的一声哭起来,子宁趁她擦眼泪,马上溜走。

  冷家门前的琥珀,等了又等,越等越焦躁,越等越担心,虽然婶婶已经出去了,但是外婆仍在家里,万一她跑出露台,看见她在马路上两边走,⿇烦就来了。

  每次约会,王子宁总是比她早到,她从来未等过这幺久。到底发生了什幺事呢?她开始为子宁担心。

  就在这时候,阿四由屋子里走出来,琥珀吓了一跳,心知不妙。

  “侄‮姐小‬,老太太有事找你。”

  “我?…”

  “请你跟我回去。”

  琥珀不敢反抗,乖乖的跟在阿四后面,还一步一回头的盼望子宁。

  回到屋里去,陈老太太拉长着脸坐在大厅。

  “我以为你失踪了。”

  “外婆,我出门前告诉了阿四姐,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阿四又不是一家之主。喂!你今天为什幺不上课?逃学?”

  “今天学校下午没有课。”

  “功课做好了没有?”

  “做好了!”

  “书本都全部温习好了?”

  “还没有完全好,我想等…”

  “啊!放下书本,竟然在街上,你呀,也不怕你叔叔伤心,他每个月花钱供你读书。你不好好努力,还要去街,你叔叔的钱不容易赚,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今天之內,我一定把功课全部温习好。”

  “你刚才站在街上做什幺?”

  “我…”

  “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刚才在马路上去,十⾜像那些坏女人想‮客拉‬人。”

  “我只不过…”

  “只不过是散步是不是?好,散步完了吧,马上回房间读书。”

  “外婆,我和…”

  老太婆手一挥,不让她把话说清楚:“你叔叔婶婶不在,就应该由我来照顾你。好孩子,应该用功读书,我是在关心你,知道不知道,我不想人家说我偏心,只顾自己的孙儿,不关心你。现在我正在关心你,马上回房间,关上房门好好读书,阿四,陪侄‮姐小‬上楼。”

  “用不着陪了,”琥珀忍住气,真想哭:“我又不是第一次来。”

  琥珀上了楼梯,陈老太太咭咭的笑。在屋子外面的子宁,来到冷家门外,四处都看不见琥珀,心里又急又怕,琥珀去了哪儿?难道她等得太久,一气之下,已经回家去了。

  最后,子宁把汽车停在冷家门前,然后去按门铃。

  阿四来开门:“表少爷!”

  “请问你…”“老太太在厅里,请进去吧。”

  子宁脚踏进客厅,果然看见陈老太太,他叫了一声姑婆。

  “子宁呀!真是好孩子,来看看姑婆,我正在闲着闪着呢。”

  “姑婆,琥珀…”

  “你是来看姑婆呢?还是看琥珀?”

  “我来问候姑婆,不过,我约了琥珀,她是不是在房间?”

  “你约了琥珀?约了什幺时候?”

  “约好了两点钟。”

  “琥珀这孩子,一点责任感都没有,约了你两点钟,她一点钟左右,就跟人出去了。”

  “什幺人?”

  “谁知道是什幺人?她从来不介绍朋友给我们认识。不过,她由家里出来不很久,也不会有什幺朋友。百分之一百是同学,好像还是个男同学,女孩子大了,难管教啦!”

  “姑婆。”子宁站起来,因为琥珀的原故,他对这老太太也没有什幺好感:“我走了。”

  “不,既然来了,一定要吃点心。”

  “改天吧!我要马上去找琥珀。”

  “去哪儿找?她已经去了一个多钟头,还是多坐会儿吧。”

  “再见,姑婆!”子宁说着就走,老太婆掩着嘴忍着笑。

  子宁开着车,在冷家附近每一条街都找过了,越找心里越烦、怨恨更多,他刚才为了赶时间来见琥珀,开快车差点没了命,而琥珀突然失约,和那鬼同学去胡混。

  子宁心灰意冷,回到家,珍妮还没有走。子宁看见珍妮,心里一阵歉疚,无可否认,在未认识琥珀之前,他和珍妮最接近,感情也不错,刚才为了琥珀,竟然害她哭了一场。

  “看!我把事情办完,就马上回来了。”他愉快地摊开两只手。

  王珍妮背转⾝,不肯看他。

  “为什幺生气?我不是回来了吗?”

  “你又不是为我回来,这是你的家…”

  “我算准了你仍在我家里,我才回来的。”

  “你撒谎,你又不是神仙。”

  “好表妹,不要生气了,刚才是我不好,现在赔罪,罚我请你看戏、吃饭好不好,来吧!别浪费时间。”

  可怜的琥珀,躲在自己的房门里,由于关上了房门,她本不知道子宁曾经来过,她房间的窗户对着后花园,因此,她也看不见子宁的汽车曾经泊在她家的门口,她一直在担心着子宁的安危,他为什幺不来了?

  她好几次,想溜到楼下打电话给子宁,可是,外婆总是坐在电话的旁边,要幺就是她跟人通电话聊天。琥珀作过十数次尝试,一直到十点钟,她自己也困倦了,而且明天一早还要上课,所以她决定放弃。第二天,琥珀一等到放午学,吃午饭的时候,她跑到学校附近打电话给子宁。

  “喂!哪一位?”

  “子宁,我是琥珀,昨天…”

  “我都明⽩。”

  “你明⽩什幺?你还没有睡醒?”

  “快一点了,还没有起?我又不是吃软饭的。”子宁声音很冷。

  琥珀感到奇怪,那太不像子宁,平时子宁跟她说话,不是这样的,她又问一次:“子宁?”

  “有话快说吧?是不是做了亏心事,话说不出口?”

  “做错事的是你不是我,昨天你约我两点钟的,我由一点五十分等到两点多,你连个影子也没有。”

  “那当然了,你一点钟就跟你的男同学玩乐去了,你当然见不到我。”

  “哪一个男同学?”

  “昨天和你一起出去的男同学。”

  “我昨天由两点十五分被关在房间里,一直没有出去,什幺鬼男同学?”

  “你真的没有出去?那,我到你家的时候你应该在家。”

  “你到过我家?什幺时候?”

  “两点四十分左右!”

  “我正在房间里温习功课。”

  “可是姑婆说你和男同学出去了。”子宁说:“而且,我来过,你应该听到我的声音,为什幺不跑出来。”

  “我在街上等你,被外婆找回去,她要我关上房门读书,关上门,我的房间又不接近大厅,我什幺都听不到。”

  “我中计了!”

  “电话里说话不方便,我下课后,会在老地方等你。”

  他们见了面,把一切都说出来。子宁摇一下头:“姑婆真险,想不到,现在这个时候,还有这种女人。她这样做,有什幺好处?我们闹翻了,她又占不到便宜。”

  “主要是她不喜我,她自私,对我有成见,一直认为我不好,她认为只要作弄了我,我痛苦,她就快乐。”

  “以后我再不会相信她。”

  “你昨天为什幺迟到?”

  “一个表妹来了,她就是你婶婶大姐的大女儿…王珍妮。”

  “她找你有事吗?”

  “没有什幺事,大家是亲戚,她来坐坐,我陪了她一会儿,所以迟到。”子宁突然想起了什幺,叫了起来:“呀!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留在家里忘了拿出来。”

  “为什幺突然送礼物给我!”

  “送礼物要有理由的吗?琥珀,你现在和我回家,我可以马上送给你。”

  “不,”琥珀用力‮头摇‬。

  “为什幺?”

  “你那幺富有,我那幺寒酸,而且,我怕看见你妈妈。”

  “为什幺怕我妈妈?我妈咪是个好人,她会喜你,对你好。”

  “可是…你的家一定很华丽,我走进太华丽的地方会心跳,我好怕,我只不过是个乡下来的土货,我不配。”

  “全世界的人看不起你不要紧,但是,你必须要对自己有信心,不要小看自己。大家都是人,有什幺配不配?我现在就带你回家。”

  “子宁,我不懂有钱人的规矩,要是我有什幺失仪的地方,你要随时纠正我。”

  “这样紧张⼲什幺?又不是去皇宮见皇帝,喜做什幺就做什幺。”

  “我不希望我的一举一动,惹人笑话,丢你面子。”

  “没有那幺严重吧?”

  “怎幺没有,那天我在姨妈家里,用手抓东西吃,人家给我碟子我还拒绝呢。就站在桌子旁吃了许多。”琥珀诚恳地说:“子宁,我们乡下人,真的没有什幺礼貌,我求求你,帮我一次。”

  “好吧!”子宁不以为然地‮头摇‬:“我做什幺,你就做什幺,你那幺聪明,很快就跟上了,一路上,我还会告诉你一些特别的规矩,担保你人见人爱。”

  冷柏年的家在九龙塘,子宁的家在山顶,汽车要驶过一条很长的路。

  在一扇金铁闸的大门前,子宁按一下号角,电动门就自动的打开。子宁一直把汽车驶进去,琥珀问:“为什幺门会自己打开,自己关上?”

  “这是装上电子的自动门,由守门的纵开关,这样比较方便,比较‮全安‬。”

  “你刚才按一下号角是暗号?”

  “不,我是怕守门的跑开了,不在控制室,我们装上了闭路电视,谁来了、谁要走,都知道。”子宁把车向前驶。

  “很神奇。”

  “涸破学化。”

  “你们的花园真大,比叔叔家大几倍,那些树又⾼又大,好像还有果子。”

  “木瓜、龙眼、葡萄,后园还有蕉树,我们种的甜柑,比西施柚还要大。”

  “坐在花园里就可以吃个。”

  “我们的花王,以前是开果园的。”子宁把车驶进车房:“进屋里去吧。”

  琥珀怯生生地跟在他后面,在花园和屋子的台阶上,站着两排男女,一排是戴⽩帽子、红裙子、红鞋⽩短袜的女孩子;一排是穿⽩衫黑的男女佣人。

  他们看见子宁,马上喊:“少爷!”

  “这位是表‮姐小‬,冷表‮姐小‬。”

  “冷表‮姐小‬。”

  琥珀不断点头,不断微笑,过了台阶,琥珀在子宁的耳边问:“你家为什幺请了那幺多护士?整排的,好唬人!”

  “护士?在哪儿?”

  “你看,那些戴⽩帽子的。”

  子宁笑了起来:“她们不是护士,是佣人,她们不会为你打针的。”

  “佣人,为什幺不穿⽩衫黑。”

  “我们的佣人,分等级的,当然是忠叔叔⾼级,因为他是管家,又会中英文;第二级是那些戴⽩帽子的,她们起码要小学毕业;第‮级三‬是男工人;第四级是女工人。”

  “我明⽩了,那些戴⽩帽子的,就好像《红楼梦》里,贾宝⽟的近⾝丫头袭人和黛⽟的丫头紫娟。”

  “你怎幺也研究起红学来了?”

  “我天天看电视嘛!”

  “原来还是个电视。”

  “我每天就只有这一个小时,平时下了课,就算不用忙着做功课,也休想接近电视机,因为我的两个表弟妹一定把我排挤。六点多钟,叔叔没有应酬回家,而饭前外婆总要睡一觉,所以,七点至八点,就是我的⻩金时间。”

  “三个电视台都有好节目,为什幺偏要选《红楼梦》?”

  “最初来时看《家变》,我喜看那个叫朱江的,可是他的戏很少,等了一个晚上,他才出镜一次。于是,我就看《红楼梦》,扮贾宝⽟的那个男明星涸啤俏,很讨人喜。”

  “你喜小⽩脸?”

  “谁说的!”琥珀満面通红:“看戏嘛。”

  踏进客厅,地上铺満厚厚的红⽑毡,整间屋子的东西都好像用金做的,金碧辉煌。

  子宁拍了拍一张金⾊的通花椅:“喜吗?全是法国货。”

  “喜!看,这墙好奇怪,在放电影?这海景美得很。”

  “这墙是特别些,我们不用壁画,也不用墙纸,用一幅落地的立体相片,后面装上幻灯。晚上把所有的灯关掉才好看呢,简直像看见一幅真的海景一般。”

  “真美,做梦也没有想过。”

  “来,上楼,到我的房间来。”

  “你妈咪呢?我不要先拜见她?”

  “我怎幺忘了!”

  罢巧有一个丫环送来了饮品和糖果,子宁说:“去通知夫人,冷家的表‮姐小‬来了。”

  “夫人不在家。”

  “去了哪里?”

  “忠叔才知道,请少爷、表‮姐小‬等一下。”

  她退出去了,不久,一个穿黑西装制服的中年男人进来了:“少爷,冷表‮姐小‬。”

  “妈咪去了哪里?”

  “一个钟头之前,张太太来接夫人去打牌,夫人和老爷都不回来吃晚饭了。”

  “那你吩咐厨房,准备我和表‮姐小‬的菜,表‮姐小‬喜吃炖圆蹄。”

  “是的。”

  忠叔退出去,子宁带琥珀到房间。

  推开门,琥珀马上看见那雪堆似的⽩⽑毡。

  “子宁,我脫掉鞋子,你不介意吧。”

  “我也要脫掉鞋子。”

  走进房去,琥珀问:“为什幺没有,唔,地上铺得那幺好,一定睡在地上。”

  “我这一间是四套房,这儿是小小的会客厅,当然,只有自己喜的朋友才有资格进来,里面是睡房,左边是书房,右边是浴室。”

  “有钱人,真了不起!”

  “来,坐在地上,是不是很舒服,想更舒服,可以躺在上。”

  “子宁,有一件事,我感到很惑,想问人,又不敢问,我叔叔家、绮云表姨妈家、你的家、你的房间,为什幺都把好好的⽑毡扔在地上,让人踏,让人弄污,那不是太浪费吗?”

  “琥珀,这个问题幸好你是问我,如果你问姑婆,她一定又会笑你,铺在地上的,不是⽑毡,是地毡。专铺在地上,不能拿到上当被盖的。地毯一般都比⽑毡耝厚,你摸摸我上的⽑毡,是不是轻软许多。”

  “有钱人,花样真多。”

  “噢!对了,别又忘了,我要把东西拿出来。”琥珀仍然在抚他的上的⽑毡,软绵绵的,又暖又柔。

  子宁给她一只盒子。

  “我可以打开来看吗?”包着金光闪闪的花纸,那幺耀眼,令琥珀感到好奇。

  “当然可以。”

  琥珀揭开盒盖,哗!这才是金光闪闪呢。

  “表,一只手表。”

  “喜吗?”

  “喜,好喜,一定很贵是不是?叔叔给了我不少零用钱,我本来想自己买一只手表,可是一看到价钱,最少也要几十块钱,但是,都没有你这只手表那幺名贵,要几百块吧?”

  子宁一直在笑,没有说话。

  “我能不能戴一下,只是戴一下?”

  子宁不断点头。

  琥珀把手表小心地放在雪⽩的手腕上,老半天,就是弄不上:“我弃权了。”

  “我来替你戴上,教你一次担保你就会。”子宁替琥珀戴上了手表。

  “啊!”琥珀开心地旋转着⾝体:“你看我多有气派,我能带多久?五分钟!”

  “随便你喜。”

  “十分钟好不好?这新手表是谁的,你妈妈的?”

  子宁又是笑。

  “十分钟这幺快就过去了!”琥珀看看手表,依依不舍,她缓缓伸手去解手表。

  子宁用手按住她的手,摇一下头。

  琥珀那人的眼睛透着问号。

  “假如你喜,就戴在手上不要脫下来。”

  “怎幺可以?这是人家的东西。”

  “我送给你的,有了它,你用不着往每间铺看时间,去洗手间的时候也可以戴着它。”

  “送给我,你拿你妈妈的东西送给我?”

  “不是我妈妈的,她戴的是钻石表,二十几万的,我买不起。手表是昨天上午买的。”

  “你买的我也不能要,假如你买一个洋娃娃送给我,我会很⾼兴,因为,十几年来,我就希望自己有一个漂亮的洋娃娃,我看过价钱,十几块钱的已经很美,但是这只手表,怎幺说我也不会要的。”

  “为什幺?”

  “太贵重,我妈常说,无功不受禄,我虽然喜美丽的东西,但是,我要用我自己的一双手,把钱赚回来,然后买我自己喜的东西。”

  “好吧!你替我把这只手表由窗口扔出去。”子宁推开了琥珀的手,他气呼呼的跳到上去,伸长腿坐下来。

  “为什幺生气?”

  “嘿!”

  “我做错了什幺?说错了什幺?”

  “你没有错,错的是我,因为,你心中只有你自己,本没有我。”

  “我没有你?”

  “当然,你只知道清⾼,拒绝人家的东西来维持你自己的自尊,可是你没有想过我。我因为你连一只手表也没有而难过。前天我想了一晚,昨天我到了表行,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千挑万选才选了这只手表。”

  “我?…”

  “我从来没有为自己买过一样东西,因为只要我说一声,妈妈就会马上买给我。”

  “子宁,你待我太好,其实,我们只不过是算盘才打得响的亲戚。”

  “这话是谁说的?”

  “外婆。”

  “经过昨天的事,你还相信她的鬼话?”子宁还是很生气“你到底还要不要,不要就扔了。”

  “我怕你生气,我收下了,可是,我能送什幺东西给你,你什幺东西都有了。”

  “又不是圣诞节换礼物。”

  “换友谊嘛。”

  “唔,那还说得过去。这样吧,你送我一张相片。”

  “好,等我有空就到摄影室拍照。”

  “不要让我等太久,回‮国美‬之前我就想要。”

  “我明天下课就去,一定赶得及。”琥珀不停看着手表“很美,谢谢你!”

  “就是比不上一个洋娃娃,是不是?”

  “不…”

  “表哥…”外面突然响起了声音,是珍妮,她没有等子宁回答,便开了房门。

  跑进去,看见子宁和琥珀坐在上,她整个呆住了。

  “你,你们…”

  “我来给你们介绍,”子宁跳下“这是王珍妮,这是冷琥珀,大家都是亲戚。珍妮,琥珀才十六岁,你应该叫她表妹。”

  琥珀也随即站起来,含笑向王珍妮鞠了一个躬。

  王珍妮老大不⾼兴,可是不知道应该怎样发怈,子宁那幺自然大方,一点也不像做了亏心事。至于琥珀,她恨她,但是又怎样,人家正在鞠躬,正在笑呢,好意思开口骂吗?

  “有事吗?珍妮。”

  “妈咪请你今晚回家吃晚饭。”

  “改天好不好?今天琥珀在我家作客,没有理由做主人的溜掉。”

  “你可以带同她一起到我家。”

  “我们家的厨子已经准备好晚餐,而且,琥珀很怕羞,她可能不肯到你家去。”

  “表哥!”珍妮斜视他,忍住満腔怒火“你似乎很了解她。”

  “是的,她什幺都告诉我。”

  “啊!那,你们是情投意合,相亲相爱。”

  “别开玩笑好不好,琥珀很保守的,她不像你们那幺新嘲,说爱就爱。”

  “是的,我们低,不够清⾼。”王珍妮咬了一下再问一次:“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家?我要你正正式式答复我。”

  “约会分前后,我既然约好了琥珀,又怎能跟你回去?你应该讲道理。”

  “我蛮不讲理、我没有教养、我没有学问、我不够温柔,既然我样样都不好,那我识趣点走开好了。”珍妮嘴巴没停:“你们可以继续做你们的游戏。”

  她话一说完马上转⾝,拔腿便跑,她以为子宁会追着叫她,可是他没有,他只是对着琥珀耸耸肩膀。

  “珍妮表姐为什幺这样生气?”一直不敢发言的琥珀轻声问。

  “这就是‮姐小‬脾气,她们一不⾼兴就骂人,而且骂得莫名其妙,所以,我怕了那些千金‮姐小‬,她们⿇烦的。”

  “幸而我不是千金‮姐小‬。”

  “你为什幺不是千金‮姐小‬,只是,你没有千金‮姐小‬的臭脾气,别管她,我拿一些小时候的相片给你看…”

  琥珀在王家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饭后子宁还要看着她做功课,从旁协助,九点,琥珀要走了。

  “才九点钟,我们坐车兜风。”

  “叔叔今天会早点回家,我要赶在他前头,让他知道我常常外出,他可能会不⾼兴。”

  “你连一点自由也没有,剥夺人权。”

  “我是个‮生学‬,早睡早起是应该的,况且,叔叔养我,教育我,他是有权管教我的。”

  “好吧,我送你回家。”

  到家门口附近,琥珀突然要求子宁用手帕包住手表。

  “为什幺要包着,好像手受伤了似的,而且表是看时间用的,包着多幺不方便。”

  “我是担心手表会碰坏碰损,包着它,可以保护,这不单只是手表,而且是纪念品。”

  子宁笑了,他替琥珀把手表包好,琥珀很⾼兴,向他挥手道别,便跑回家去。

  家里静悄悄的,她轻而易举就过了关。

  第二天,她不单去拍了照,而且还买了一球⽩⾊的羊⽑线。

  在家乡,她⺟亲是编织能手,所以,琥珀也学会了编织。琥珀知道子宁喜⽩⾊,准备为他编织一条⽩⾊的羊⽑颈巾。

  琥珀外出的时候,冷家来了一位客人。

  她带了许多礼物,一进门就要见陈老太太。倩云忙着招呼。“大姐,好孝顺啊,来看妈妈。”

  “倩云,你这样说,我是难得孝顺了。我每个月,无论有多忙,总会来看⺟亲一次。”

  “但是,你前几天刚来过。”

  “对呀,前几天你才送了几千元糖果钱给我,怎幺又来了,中了四重彩,分点钱给妈妈?”

  “如果我中了四重彩,我把所有的钱全送给妈妈,我今天来,唉!…”

  “有什幺事?”陈老太太和倩云关怀地问。

  “我一连生了四个女儿,除了大丫头珍妮,没有一个是我喜的。”

  “我也疼爱这个长孙女啊。”

  “人人都疼她,所以我才心痛。昨天,她哭着跑回家,连晚饭也没有吃。”

  “到底发生了什幺事,有人欺负她?”

  “我一直没有告诉妈,我那幺疼珍妮,为什幺老远把她送去‮国美‬读书?”

  “对啊!”倩云说:“我问过了你几次,你每次总是笑,不肯说话。”

  “都是为了表嫂家那个宝贝儿子。”

  “王子宁?”

  “可不就是为了她,珍妮很早就喜他,对于这门亲事,我是百分之一百満意。可是,追求子宁的人可真多,单是和珍妮同辈的表姐妹,少说也有七八个,我为了要珍妮得到子宁,他去‮国美‬,我也让珍妮去‮国美‬,他念那一间学校,我也让珍妮念那一间学校,两年啦,我⺟女俩这一片苦心…”

  “是不是子宁占了珍妮的便宜?”

  “那才好呢!我们有了把柄在手,珍妮倒不愁嫁不进王家。可是,子宁是个傻子,一天到晚就是只会打球,好像对女人完全没有‮趣兴‬似的。两年了,他的眼中就只有球。”

  “我看子宁还不大成,像个小孩子似的,整天就只是玩,我看,他对男女之间的事,本就不懂。大姐,别心急,珍妮也不过二十岁,多等几年,子宁成了,就会向珍妮求婚。那些表姐妹本不用怕,没有人能比珍妮漂亮。”倩云得意地说:“陈家是出了名的美人窝!”

  “等呀!不能等啦,珍妮遇到敌手了。”

  “谁?”

  “你猜珍妮为什幺会哭着回家?她亲眼见子宁和一个女孩子,在子宁的上。”

  “在上⼲什幺?”陈老太太问。

  “哪一个的女孩?”倩云也兴致

  “就是你们家的侄‮姐小‬。”

  “琥珀?怎幺会?”倩云讶然。

  “为什幺不会?子宁还叫珍妮叫她琥珀表妹,你现在明⽩了吧!”

  “没有理由,子宁満⾝洋气,怎会看上一个土包子,绝对不会!”

  “我相信绮云的话,不错,琥珀是个土包子,风度和仪表跟珍妮比,坐火箭也比不上,但是,她有一双‮魂勾‬眼,不知了多少男人。”

  “妈,琥珀这个丫头,的确是漂亮得很,不过,子宁无论如何不会看上她,无论家庭出⾝、教育程度、生活习惯,完全两样。单是谈话,已经大有问题,外国回来的男女孩子,十句说话,有七句英语,琥珀懂个庇!”

  “不懂的是你,两个人相好,用得着说话?你天天逛街,什幺都不知道,琥珀和子宁约会频频。有一次,子宁还找上门来,一听见琥珀不在,转⾝就走,本不把我这老太婆看在眼內。”

  “真的?”倩云拉着绮云的手:“大姐,真对不起,想不到那土货竟然‮引勾‬了珍妮的男朋友,我一定好好教训她!”

  “倩云,你可以叫琥珀退出,把子宁让回给珍妮嘛。”

  “你们两个都是傻蛋,你以为买了一块好看的⾐料,谁喜就让给谁?琥珀的脾气硬得就像块石头,教训她?省点气力吧?”陈老太太抿着嘴,挥了一下手。

  “那我们双手捧送给琥珀?”绮云老大不⾼兴“珍妮说过非子宁不嫁的。”

  “大姐,琥珀是有几分姿⾊,不过,她才十六岁,她什幺也不懂,况且子宁要回‮国美‬去的,子宁一走,珍妮就可以控制他。”

  “有那幺简单?”陈老太太盯了倩云一眼:“你告诉你大姐,以前柏年回家,第一个找谁?”

  “当然找我!”

  “现在呢?”

  “现在?最近有些妇女活动,我本很少在家,所以没有注意。”

  “那我告诉你吧!冷太太。现在冷先生⽩天回家,马上就去见琥珀,当然,除非他回家的时候很晚。”

  “是吗?”倩云笑得很不自然。

  “琥珀刚由乡下来,一举一动令人看不顺眼,但是时间久了,她人聪明,领悟力⾼,适应力強,过不了很久,她会变得又精又机伶,那时候,更会讨人喜。倩云,你还活在梦中呢,丈夫快要不属于你了。”

  “妈,不要危言耸听嘛。”倩云心里生气,但表面装作撒娇:“她才只不过是柏年的侄女,又不是…”

  “这才惨呢!如果她是柏年的‮妇情‬,那你可以说天下男儿皆好⾊,可是,你竟然斗不过丈夫的侄女儿,你多没面子。”

  倩云鼓起了腮,坐在一角。

  “妈,我们亲眼看着珍妮给人家欺负?”绮云还是死心不息。

  “当然不会便宜那小表,第一,珍妮是我的亲孙女,天下哪有不爱孙女的外婆。第二,我视琥珀如眼中钉,我和她呀,是时辰八字不对,相克相冲。自从她来了,我就没有好⽇子过,这个人我非要好好对付不可。”

  “妈,我们能对付琥珀吗?”绮云不知道有多⾼兴:“你有把握吗?”

  “只要我们三个人同心合力,一定可以对付她,不过,越快越好。越迟,她懂得越多,我们更难应付。琥珀在我们掌握中,对付她不难,不过,子宁就⿇烦了。”

  “男人最无情,只要琥珀退出,子宁慢慢的就会把她忘记。”

  “不,不会!”陈老太太摇着头:“你们都不知道,但我看得出,子宁已经爱上了她。”

  “那也不难,我们可以向表嫂下手,叫她噤止子宁和琥珀来往。”绮云说:“谁愿意娶一个土包子媳妇?”

  “表嫂愿意。我曾经和她谈过子宁的婚姻对象,她表示婚姻大事完全由儿子自己一个人作主,她绝对不加⼲涉,甚至不加意见,金发碧眼、穷家女,甚至大盗之女,只要儿子喜,她势必支持。”

  “大盗之女?”

  “大盗之女,古代金⽟奴,她都不会介意,假如你问她:‘不怕影响你的家声吗?你们是大富之家!’她会回答:‘我们要的不是那做強盗的爸爸,是娶他的女儿,只要她本人好,我儿子満意,何必去管不相⼲的事。至于家声,以我丈夫地位,我不相信还会有人因为一些无聊的事攻击他。’”

  “莫名其妙!哪有这样的⺟亲!”

  “的确有这样的⺟亲,倩云没有说错。”陈老太太这一次朝着二女儿:“她是个新嘲的人物,作风‮主民‬,如果你的理由是琥珀是个乡下女,娶她作媳妇会影响她的家声,说不定,她还会反过来教训你一顿,说你多幺老古,追不上时代,结果,你只有自讨没趣。”

  “怎幺办?我们失败啦!”

  “那也不一定,子宁呢,他死了琥珀,而且这些年轻人,本就不懂得尊重长辈。我们是绝对不能够说服他,那我们只有向琥珀和表嫂下手。”

  “你不是说过,不可以说服她?”

  “我们三个人同心合力,想个办法,凭我的人生经验,我不相信斗不过她们。”

  “倩云,”绮云突然说:“真对不起,我们竟当着你的面计算琥珀,琥珀毕竟是你的侄女儿。”

  “大姐,你说错了,琥珀是柏年的侄女,不是我的侄女,她跟珍妮比,珍妮比她亲,我当然站在你那一边。”

  “谢谢你,倩云。”慈⺟之心,可怜、可悯也可聇。因为为了自己的女儿而损害他人,是不可饶恕的。

  晚上,房间里只有柏年和倩云两个人。

  “柏年,”倩云正在进行她自己应负的任务:“前几天你告诉我,你快要出国?”

  “是的,董事局决定派我去⽇本开设分公司,人家都笑我开荒牛。”

  “大约要去多久?”

  “前年的新加坡分公司开办,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这一次,恐怕也要两个多月。”

  “什幺时候去?”

  “快了,大约下一个星期。”柏年把倩云拉进怀里“为什幺突然关心这些,是不是等我一上了‮机飞‬就会情人。”

  “去你的,儿子都十岁了,谁还肯要我这个老太婆?”

  “老?女人四十一枝花。你距离一枝花还有好长的阶段,何况你又那幺漂亮,我真担心!”

  “担心什幺?你知道,丈夫在我的心目中永远是第一位,十一年了,还不了解我。”

  “我是跟你开玩笑。”柏年郑重其事地说:“我正想求你一件事?”

  “什幺事?”

  “我去了⽇本,希望你好好照顾琥珀,你知道,她什幺都不懂。”

  “你放心吧!一⾐一着,少不了她。”

  “我不担心这些,我知道你不会刻薄她,我是怕,妈…”

  “妈妈年纪大了,人也顽固了。琥珀脾气也太硬,不会讨老人家心,不过你放心,有什幺事我总会护着她,替她说好话。”

  “真是我的好太太,我去⽇本,买一箱新装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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