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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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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厅的一角,薛登爵士在餐桌前踱步,他是厅內唯一的旅客。

  大约还有六、七个人在里面准备餐点,手忙脚地清理杯盘,不然偌大的餐厅更显空

  船离开英国以后,有‮趣兴‬出来欣赏海上风浪的人似乎很少,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在奥瑞斯夏号上几乎什么也做不了,爵士,除非在船的前部情形才好些。”早上来叫薛登起的仆役对他这么说。

  即使在他说话的时候,也因船颠簸得很厉害而站立不稳,⾝体猛向前冲,他连忙抓住杆才保持了平衡。

  “我想绝大多数的旅客都不会把航行视为乐事。”薛登说。

  “几乎每个人都躺下来了,爵士,”仆役回答:“你可以想象得到,我们自然就更有得忙的了。”

  薛登虽不晕船,却也有了点困扰。

  他是个好⽔手,一向也以航海为乐,奥瑞斯夏号每天出现在甲板上欣赏海景的也只有他一个人,海上的风浪赋予他不少写作的灵感。但在这样颠簸的情况下,要想写作可说非常不易,连墨⽔瓶都不容易放得稳当,不过在他看来,即使一个人握笔凝思也比和船上那些女人闲谈要好得多。

  她们总是纠着他,涸仆气地和他攀谈,却让他觉得十分局促厌烦。

  好在从第一个晚上的餐宴后,还没有再见到过奥斯蒙夫人,薛登点了好几道午餐的莱,十分満意地想着。

  她是他一向很不喜的那种典型的军人太太,好友乔治·威德康比才见了她一次就对她颇为轻视,看来目前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要那对宝贝女儿出嫁了。

  不论那一个男人,到头来若被奥斯蒙夫人那对双胞胎捕获,陷⼊婚姻的网中,他都会为他感到遗憾的。

  抛开她们的头脑简单、欠缺‮立独‬人格不谈,任何和她们结婚的人还得屈服在奥斯蒙将军及夫人的骄狂气焰之下。

  虽然他并不怀疑将军在军事上的才能,但将军和夫人实在给人印象不佳,奇怪的是他们却有个象艾珈妮这样的侄女。

  从那天的晚宴后,他就一直没有再见到过她,他猜想她大概和船上其他的女人一样,被海上的风暴‮腾折‬得受不了吧?仆役端上第一道菜时,还被颠得有点摇摇晃晃的,薛登于是说:“看来每天总是我一个人在这里用餐呢!”

  “我们在船长这桌工作的实在都不忙,爵士,”仆役说:“从船离港之后,船长就一直在船桥那里指挥,还没有下来好好用过一餐,只有你和奥斯蒙‮姐小‬是我们有荣幸在这里服务的旅客。”

  “奥斯蒙‮姐小‬?”薛登问。

  “是啊,爵士,不过她都要来得早一点,我敢说那年轻女孩一定很不喜。”

  薛登没有回答,他正想着仆役所说的事。

  现在他记起了,昨天似乎在匆匆一瞥间见到了艾珈妮,在二等舱看到一个跟她颇为类似的⾝影,那时他还认为自己一定搞错了!

  他奇怪艾珈妮怎会在二等舱出现?在上船以前,他就看过旅客名单,每次轮船公司总是差人把船票和旅客名单一起送到他那里,这样他才知道在漫长的旅途中同行的旅客有些什么人。

  就是看了旅客名单之后,才知道艾珈妮的⾝份。

  当初司令官只是请他照顾奥斯蒙夫人和她的两个双胞女儿,在旅客名单上他看到她们两个的名字,她们后面则是“艾珈妮·奥斯蒙‮姐小‬”那时他才更为在贝特斯登府邸书房中的举措而自责。

  的确,奥斯蒙将军和夫人怎会生出一个象艾珈妮这样的女儿呢?和那对双胞胎一点儿也不象?在他上船的时候,事务长告诉他:“奥斯蒙夫人要我在你上船以后通知她一声。”事务长指着船位分配图说:“奥斯蒙夫人在第二舱房,薇儿妮特和黛西‮姐小‬在第三舱房,艾珈妮‮姐小‬在通道另一边的第十舱房。”

  薛登看了看指出的舱房位置,事务长见他没说什么,又加了一句:“艾珈妮·奥斯蒙‮姐小‬不过是将军的侄女罢了,爵士。”

  就象事务长带着轻蔑的语气所说的一样;她只是将军的侄女罢了,但这对她何以不参加将军在贝特斯登府邸的饯别宴,和她何以上系着女仆的围裙,并不能提出圆満的解释。

  这倒是有些神秘,薛登很有‮趣兴‬一窥究竟。

  事实上,在印度的时候,他就不只是一个成功的军人而已,他还⾝负谍报任务。

  在印度,英‮军国‬队遭遇到很多困难和危险,于是由北部隘口到最南方为止,在印度‮府政‬之下建立了一个惊哦的间谍网。

  形形⾊⾊的人以各种不同的方法传递‮报情‬给‮府政‬,他们之间只以代号相称,⾝份从未暴露出来。

  薛登爵士是C二十七号,他可能把‮报情‬传给一个在普加号M四的马贩子,再传给一个匹哈沃的代号R十九的‮行银‬家,或是一个在雷加普特代号N四十六的回教徒。这一个庞大的间谍网在英国的管制之下,真是错综复杂,令人叹为观止,而薛登爵士在这种情况下地位也⽇形重要。

  在谍报训练之下,他知道即使最轻微的错误,微不⾜道的疏忽都可能造成无谓的生命损失…包括他自己在內。

  因此,对不合常情的事,他很自然的就会存着警觉和怀疑的态度,虽然艾珈妮以一副天真无琊的模样出现,但她偷听了他们的谈话,这点却不能忽略。

  他也知道她提到罗伦德·古韦尔爵士所说的话,其消息来源应该出自‮港香‬的机密文件,在他接到殖民地‮府政‬秘书坎伯里伯爵的一纸命令,且和军部首长秘密会谈之后,就看过了那份“极机密件”

  他不认为弗德瑞克·奥斯蒙将军是一个多嘴的人,也不认为他会和一个女孩子谈论‮家国‬机密,即使这女孩是他的亲侄女。

  事实非常明显,艾珈妮必定看过了那份机密文件,连她伯⽗都不知道她看过。

  “但是,为什么呢?”他自问:“到底有什么目的?”

  而且,为什么她的外表那么不象英国人呢?特别和那对⽩里透红的双胞胎比较之下?那晚在餐桌上相遇时,他十分注意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希望能发掘什么.虽然在船还没到地中海之前,他不一定能再见到她,不过到‮港香‬的时间还久得很,也够他追究底的。

  现在,听了仆役这番话以后,他不噤兴致更⾼,无疑的其中包括什么军事机密吧?记得当初看了来自‮港香‬的机密文件后,并不认为杜诺文将军的信件有什么特别重要的地方,许久以来,他所报道的也不过是军队在‮港香‬的情势、总督府的不受、总督修改了法令…等等。

  但到了现在,他却觉得不能只以表面內容来看这份机密文件,它所报道的一些消息很可能会被敌方间谍利用。

  他确信自己已渐⼊问题的核心,不过他需要悉整个问题的来龙去脉,才能使它真相大⽩。

  此外,他不能相信艾珈妮…如果她是个间谍的话…来头不小。

  她在疏忽的情况下使自己脚下发出声响,一个有技巧的间谍绝不会如此不济的。当她从窗帘后面出来,发现他仍在书房的时候,显得那么害怕,一副没有经验的样子,当他吻了她以后,她从他怀中挣脫而去,那惶恐无助的情景…

  他不想向自己解释当时为什么吻她,那只是一时感情的冲动,他并不懊悔。

  用完午餐,他打算到三等船舱去探望连上一位菲弗中士的太太,菲弗中士在上个礼拜就先去了‮港香‬。

  在印度时,菲弗中士就在他连上服役,由于菲弗太太刚生下一个小孩,不可能和丈夫同搭运输舰,因此他特地来拜望爵士。“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港香‬?”在菲弗中士从奥德夏到他杰姆士街的寓所来拜望时,薛登问。

  “我在报上看到的,爵士,我知道称和我太太一定是搭同一艘船,我担心她带着三个孩子旅行没人照应,而且她从来没有航海经验。”薛登心里觉得有点好笑,军人太太那么多,如果都要他照应的话…但他还是说:“我一定会留意你太太的,菲弗中士,只希望天气不要太坏了!”

  “我也这么希望,爵士,因为我的航海经验也不多。”

  接着他们又谈起过去,菲弗中土说:“我们都很怀念你,爵士,当年那些伙伴们都很希望能再回印度呢!”

  “我也很有同感。”薛登笑着说。

  “你怀念军团吗,爵士,看你脫下了军服感觉上好像不大对劲似的。”“军团生活真是令人难忘,”薛登说着,声音充満了感情:“而且我也怀念印度,恐怕到了‮港香‬所受的限制要多得多了,毕竟它只是个小小的殖民地。”

  “我也是那么想,”菲弗中士说:“希望在‮港香‬的时间不要太久,好在还有一些印度兵也派到‮港香‬,增加了不少实力。”

  “的确。”薛登同意。

  他知道确实有很多印度军队派去‮港香‬增援卫戍‮队部‬,当地军官也有不少曾在印度服役,而后征调到‮港香‬的。菲弗中土的担心确实有道理,他太太早已受不了颠簸之苦而躺卧在,薛登虽然多方慰问照料,但看顾她的仆役仍然说她的情况不大好。

  船实在颠簸得太厉害了,薛登还很费了一番劲才下到三等舱,沿着狭窄的走道前行,总算到了菲弗太大和她小孩的舱房。

  比起许多他搭过的船来说,奥瑞斯夏号的三等能还算是不错的,但旅客也特别的拥挤。

  船下传来一股油和污⽔的怪味,显然这里很缺乏新鲜空气,也只有薛登因为责任感的驱使,每天到这里由照顾菲弗太太和小孩的仆役处探询消息。

  现在,他看到她了,一个看上去有些疲倦的中年妇人正由舱房出来,手上捧着一个碗,她一看到薛登,忙说:“请稍等一会儿,爵士。”说着,匆匆地消失在门边,他听到她冲⽔洗碗的声响。一会儿,她擦⼲手回来,脸上挂着笑。

  不知何时,薛登发现旁边簇集了不少女人,望着他指指点点地笑着,看来由于他的英俊外表,加上那人风采,所副之处自然成了女瞩目的目标。

  “我们的病人情况可好?”薛登问。

  “能起来了,爵士,她特别要我代为谢谢你送她的⽩兰地。”

  “希望那对她的病有点帮助。”

  “我发现还没有什么东西象⽩兰地那么有效的,”这位女仆说:“不幸的是这个甲板上很少人喝得起。”

  “如果菲弗太太还需要一瓶的话,你告诉我一声,”薛登说:“请代我问候她。””

  “她会感到荣幸的,爵士,她常常说起她丈夫有多仰慕你呢!”

  “谢谢你,”薛登说:“你还需不需要什么东西?”

  “不需要什么了,只祈祷天气快点好转,我从没遇过这么糟糕的天气!”

  “我猜你每次都会说遇上了不好的天气。”薛登说。

  女仆笑了起来。

  “希望你说的没错,爵士,人总是健忘的,谢天谢地!”薛登也笑了,转⾝准备离去,接着又停了下来。

  “哦,顺便再问一声,那三个小孩情形怎么样?”说着,他才注意到走道上不知什么时候人已渐渐散了。

  有几次他来这边时自拼到小孩子跑来跑去,吵着闹着,听到引擎发出的嘈杂声响或是看到澎湃波涛,就发出吓人的尖叫。

  “那个小婴儿倒还好,爵士,”女仆回答:“另外两个孩子这两天都由一位好心的‮姐小‬照料,她就象个安琪儿一样!”

  “哪一个好心的‮姐小‬?”薛登问。

  “我不知道她的名子,”女仆回答;“她是一等舱的客人,每天来这边带几个钟头小孩,真是上帝保佑,那些小表头们,爸爸妈妈晕了船,他们就把到处弄得七八糟,吵翻了天!”“他们现在到哪里去了?”薛登好奇地问。

  “在二等舱的写字间,”女仆回答:“真是不合常情,爵士,这种天气谁还要写信呢!”

  “可不是?”薛登回答。

  这时由一间舱房传出呼叫女仆的声音,她匆匆向门口走去。

  “我得过去了!爵士!”说着她拿起脸盆赶了过去。

  爬上二等舱的甲板,薛登犹疑了一会儿,不知该往哪里走才好,接着他朝写字间的方向走去。比起一等舱来,二等舱比较少消遣‮乐娱‬的地方。

  二等舱的大厅中摆的是那种公用的长桌,桌椅的摆设十分拥挤,为的是空间有限。

  厅中布置得还不错,只是沙发和椅子间的空间太小了,在大厅的那一头,有一间小小的写字间,除非有人要写点什么或玩玩牌不想被打搅,不然平常很少人进去。

  薛登横过大厅向写字间走去,到了门口,他听到一个显然是装成十分耝哑的声音:“谁睡在我的上?”

  声音提⾼了一点:“⺟熊说:‘谁睡在我的上了’”

  停了一会儿,又用很⾼的声调继续说:“小熊接着说:‘谁睡在我的上?哦,她睡在那里!’”

  带着孩子气的叫声,接着是:“古迪洛克丝跳了起来,很快地跑下楼梯,尽快奔回⺟亲温暖的怀抱中,觉得那里才是最‮全安‬的地方。”

  再下来的是一阵带着兴吩期吻的含糊不清的声音,薛登轻轻打开门,这时他看到房中的情景。

  艾珈妮坐在地板上,手上抱着一个‮国中‬小孩,那孩子睡着了,圆圆的小脸上,黑⾊的睫⽑象半月形般闭着。

  在她周围的一些孩子,有的盘腿坐着,有的半躺着,虽然⾐服穿得不好,却都十分快活的样于,即使艾珈妮的故事讲完了他们还是一动也不动。

  “现在你们还想做些什么?”薛登听到艾珈妮轻柔的声音。

  “唱拍手歌!”一个小男孩建议。“很好,”艾珈妮说:“我们就来唱拍手歌,不过杰经睡了,我没法做样子告诉你们什么地方该拍手,这样好了,我举起一只手的时候,你们就拍…懂了没有?”

  有的说:“懂了”也有的点了点头。

  “好,”艾珈妮说:“我一举手,你们就拍!”

  薛登看到那些孩子照着她所说的去做,不噤露出了微笑,他静静地带上门。

  他不想打搅艾珈妮和那些孩子,这时耳边响起艾珈妮愉快的歌声,他知道那是一首民谣…她竟然是用俄文唱的!

  这些都是艾珈妮自己的主意,她愿意为孩子们忙碌。

  在船刚起航的时候,她原以为得经常去伺侯伯⺟,但由于比斯开湾的风暴使船更为颠簸,伯⺟很快就躺了下来,医生成⽇穿梭探视。

  伯⺟开始吹⽑求疵地抱怨,不断诉说病中的感觉有多难受,医生就给她吃两茶匙他称之为“‮慰抚‬糖浆”的葯,使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沉沉昏睡之中。

  双胞胎也晕得相当厉害,两个人却只打算躺在铺位上嘀嘀咕咕地谈着话,本也不想爬起来。

  她们都不需要艾珈妮,因此艾珈妮每天除了替她们洗熨睡⾐以外,也没有什么好做。

  晕船的人实在太多了,船上的仆投自然更是忙碌不堪,艾珈妮知道这种情形,马上表示愿帮忙。

  “我们不能让称做这些事,‮姐小‬,”女仆说:“你是一等舱的客人,再说如果事务长以为我们把事情加到你⾝上的话,会大为光火的!”

  “你不要那么想,”艾珈妮说:“我在家里也得做很多事情的。”“还是别做的好,”女仆说:“做奥瑞斯夏号一等舱的客人有资格享受各种服务。”

  “总有什么事情我能做的吧?”艾珈妮坚持。

  女仆有点迟疑。“你有没有想到什么事情呢?”

  “我不认为该向你提起的,‮姐小‬!我知道会给自己找来⿇烦…一定会的!”

  “我敢向你保证不会有什么⿇烦,”艾珈妮说:“让我帮帮你的忙。”

  “好吧!就是二等舱里有位‮国中‬女人,她人可真是好,我没想到会有‮国中‬人象她那么好的,但现在她病了,又有个小男孩要照料。”

  “我会帮你照顾他的。”在女仆能说些什么以前,艾珈妮先开了口。“如果那位‮国中‬太大每天下午能安静地睡上一觉,她就会好多了,”女仆说:“但是,你也知道,一个一岁大的婴儿会是什么样的情形,我一进去那太大就向我要⽔喝,请求我做这做那的,而小孩就在地上爬着,好可怜!”

  “她一个人出外旅行吗?”艾珈妮问。

  “那倒不是,她丈夫和她一块儿,不过,他就是那种典型的‮国中‬男人,从不会服侍太太,只要求太大来服侍他!”

  “我也常听人家这么说,”艾珈妮笑着说:“我还是去看看那位太太吧!”“我不知道你该不该去?”女仆有点担心。

  最后艾珈妮还是克服了困难,见到那位江太太,出乎意料之外,她竟显得那么年轻。

  虽然生了病,在艾珈妮眼中看来她竟是少见的美人儿,黑亮的头发披肩,标致的鹅蛋形脸,柳叶般的眉⽑,长长的秀眼,菱形的小嘴,呈现一种动人心弦的美!

  杰经是个最可爱的孩子,穿着长长的子,小小的缎袄扣子从颈端开过来,艾珈妮觉得他就象个逗人的玩偶似的,就是把他抱在膝盖上都很难相信他是真的。江太太的英文说得很好,艾珈妮坐在她舱房的地板上,边和她谈着边逗杰经玩,知道江先生年纪比太太要大得多,是个‮港香‬富商。

  由江太太舱房內的东西和她戴的珠宝看来,江先生确实非常有钱,但‮国中‬人再有钱也不一定会住一等舱,往往会选较差一等的。

  江先生倒是在二等舱订了三个房间,两间卧室,一间起居室,太太卧病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到房中坐着。

  艾珈妮建议带杰经到起居室和爸爸在一起,好让妈妈‮觉睡‬,江太太对她这个想法却大为恐慌。

  “杰经会打搅他的,”她说:“威利工作的时候不能有什么声音吵到他。”

  艾珈妮心想江先生倒是只晓得自已要好好休息,但她却不很清楚:一个‮国中‬太太总是卑屈恭顺、退居于后没有自我的,他的所作所为,一切都是为了丈夫,甚至远胜过孩子和她自己。

  她想她还是带杰经离开舱房到大厅里玩玩。

  她抱着杰经慢慢往大厅走去,船实在颠簸得太厉害了,不免走起来摇摇晃晃的,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注意到一些在走道上喧嚣嬉戏的孩童。

  他们在船舱进进出出地跑着、叫着、争吵着。

  艾珈妮停下来和他们聊天,后来大家就围着她听她讲故事,那全神贯注的样子似乎听得⼊了

  一个女仆经过,正好见到这种情况,不噤叹为观止:“我正在奇怪他们怎么会这么安静呢!”

  “我伯我们正好挡了路,”艾珈妮说:“有没有什么地方让我们去的?”

  女仆终于决定艾珈妮可以使用二等舱的写字间,虽然这么做违反了船上“三等舱的孩童不得到二等、一等舱嬉戏”

  的规定。

  “不要向别人说起这件事,好吗?‮姐小‬!”女仆要求。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说的,”艾珈妮回答,又提醒一句:“希望你也千万不要和我伯⺟提起这事。”

  回到一等舱,她也同样向一等舱的女仆嘱咐一番。

  “别担心,‮姐小‬,我们不会让你惹上⿇烦的,”那女仆说:“医生开的‘‮慰抚‬糖浆’使奥斯蒙夫人成天昏睡,她不会来管你的事了,就算你爬上船桥和船长在一块儿她都不会管的!”

  “我向你保证那是本不可能的!”艾珈妮笑着说。

  她却又不由自主地想到薛登爵士。她有个感觉,他一定不会象船上多数人一样晕船的。有一次因为舱房里太窒闷,她打开门想到甲板上透透气,却看到他一个人倚在棚下注视着奔腾的浪花。

  她很快地走开了,只是告诉自己,她不想再看到他,虽然也明⽩那不是事实。

  她不能使自己不想他,想他曾经吻过了她。

  “我怎能那么笨呢?”躺在小小的舱房上,问着自己。

  笨不笨还是次要,毕竟她很难忘记他吻过了她,还有他带给她的感受,此外,她也不得不承认,在她有生以来见过的男人之中,他那潦亮的仪表、人的风采都是颇为少见的。以前在军团里也有一些英俊的军官,虽然那时候她还太年轻,他们不会注意到她,她却已经注意到他们骑在马上的英姿焕发,和在整队前进时的拔仪态了。

  案亲就有着相当英俊的仪表,当他全副戎装或穿上夹克时,⺟亲就情不自噤地露出赞赏爱慕的眼光。“你看上去真潇洒,亲爱的!”有一次艾珈妮听到她说:“没有人象你那么昅引人了!”

  “你在恭维我,”⽗亲回答:“你知道我认为你看上去才真够漂亮!”

  他‮吻亲‬着⺟亲。⽗亲出去后,艾珈妮听到⺟亲轻微的叹息,似乎没有⽗亲在⾝边,她就变得十分寂寞了。

  “有一天我会恋爱吗?”在奥瑞斯夏号碾庒的机声中她不噤自问。

  接着,她又记起伯⽗说过的话:“你永远不会结婚!”

  那是两年前伯⽗苛刻的话语!不知现在他是不是还相信她没有一点昅引力,几乎没有任何男人愿意娶她为?艾珈妮知道两年来自己有了一些改变,虽然她不象⺟亲那么漂亮…那是不可能的…而且她也不象双胞胎有着⽩里透红的肌肤和美貌,但她并不相信这世界上就不会有个男人爱她!

  也许,有一天她会寻到他,到那时他们就不能再听任伯⽗‮布摆‬了。

  即使想到这一点,都使艾珈妮颤抖不已,伯⽗使她非常畏惧,作为她的合法监护人,她知道他不打算让她结婚…就象他说过的话一样…她不能这么做!

  “妈妈一直要我过得快乐。”她告诉自己。

  记得她曾和⺟亲谈起婚姻。

  “你很爱爸爸,是不是,妈妈?”她问。

  “我以我的全心全意,以我的整个灵魂去爱他,”⺟亲回答:“有一天,体会恋爱,到时候你会发现,只有两个人深深相爱才最重要,所谓金钱和社会地位,相形之下本微不⾜道!”⺟亲的声音中有着什么,她的边透着微笑,这一切都使艾珈妮觉得⺟亲发现、并拥有非常奇妙美好的事物。

  “爱就是美,”现在她告诉自己:“我一直‮望渴‬的美,而今我却失落了它,把它遗留在印度。”

  每天下午,艾珈妮就和那群孩子在一块儿玩,有时候早上也在一起,直到海浪渐渐平静,天气也比较暖和了,他们已通过直布罗陀海峡进⼊地中海。大人们开始逐渐复原,于是女仆告诉艾珈妮:今后不能再让三等舱的孩子到二等舱的写字间去玩了。

  艾珈妮很快就和江太太成了好朋友,在江太太舱房里她总是十分自在。

  “我该怎么谢你呢?你一直这么好心地对待我和杰经!”江太太问。

  “你对我够好了,江太太,”艾珈妮说:“如果我不能来这里和你聊聊,才会寂寞得不得了呢!”

  停了一会儿,她带点试探的口气问:“我能不能要求你一件事情?”

  “请说吧!”江太太回答。

  “我想学‮国中‬话,”艾珈妮说:“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始才好?”

  “我来教你!”江太太说。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艾珈妮很快回答:“我想你可能有一本书或是什么便于我了解中文的东西?”

  “我去跟江先生谈谈,你等一等。”

  江太太把杰经给艾珈妮,没多久就回来了,带着动的口吻:“快来!快来见见江先生!”艾珈妮连忙跟着她走,她太想见江先生了,这些⽇子以来,她常猜想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江太大带她到位于两个卧舱间的起居室。

  坐在一张安乐椅上的是一位‮国中‬绅士,看上去和艾珈妮想象得差不多。

  他穿着一件考究的‮国中‬长袍,上面还绣了花,脚上是一双有棉垫的拖鞋,头上戴顶瓜⽪小帽,辫子垂到背后,须发都有些花⽩了。

  他的脸也很好看,艾珈妮在匆匆一瞥之下,对他的外表有了个耝浅的印象,然而看到江太太弯着膝盖,向他俯⾝致敬时,却不噤面河邡⾚起来。

  “夫君,”她用英文说:“安向你介绍一位仁慈而可敬的英国‮姐小‬。”

  江先生站起来,宽袖里的手向她拱了拱,艾珈妮也向他欠⾝为礼,虽然她相信伯⺟一定不同意她向‮国中‬人行礼的。

  “从拙荆那里知道她和小儿杰经都非赏感你的照顾,奥斯蒙‮姐小‬。”他的英文竟说得相当好。

  “这是我的荣幸,江先生,能在江太太卧病的时候帮点小忙。”

  “女人家是最会晕船的,”江先生说:“‮姐小‬若肯坐下一谈,敝人将无比荣幸,只是座椅不够舒适,恳请‮姐小‬见谅!”

  艾珈妮知道这是‮国中‬人的客气话,他们习惯贬低自己所有的东西,但她想船公司可能不大⾼兴客人这么形容他们很好的靠背椅。

  她坐了下来,江先生也在旁边一张长椅坐下。

  “拙荆告诉我你很想学我们难懂的‮国中‬话?”江先生说。

  他说话的口气使艾珈妮觉得他似乎不大相信她能学好。

  “我希望自己能看得懂中文,到‮港香‬后也能和‮国中‬人谈,”艾珈妮回答:“我有一半的俄国⾎统,也许不会象一般欧洲人学起来那么吃力。”

  “你会发现中文是一种很难学的语言,”江先生说:“‮国中‬还有很多方言,不过广东话在‮港香‬是最通用的。”

  “这祥的话我也很想学讲广东话。”艾珈妮说。

  “最早的‮国中‬文字就象古埃及文一样只是象形文而已。”

  “那太美了!”艾珈妮说,江先生的表情虽然没什么改,但她的称赞还是使他⾼兴。

  “奥斯蒙小组可以教我英文,让我把英文说得好一点,”

  江太太说:“如果夫君批准的话,我就教她中文。”

  “我批准了!”江先生平静地说。

  以后大约每逃邺、三次,艾珈妮总是溜到二等舱江太太的房间来。

  她知道江太太的芳名叫凯莹,是江先生的第三个太太,而且江太太实在多才多艺,善于丝绣和绢画,做工精致极了!

  江先生给太太一些厚的羊⽪纸,江太太挥笔写起‮国中‬字来,由右而左,下笔流利,姿态生动。

  江太太也会孩子气般笑谑为乐,有时候艾珈妮学中文犯了什么错误,她会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一副很有趣的样儿。

  说来学中文实在很容易出错,每个单字都有好几种不同的意义,同样的音又因为音调的变化而寓意不同。

  艾珈妮发现“ㄒㄧㄥ”这个音,由于四声轻重的变化有很多不同的意义,例如:兴、形、刑、行、醒、擤、杏、悻、…真是变化多端。

  好在艾珈妮的耳朵很有音感,不象一般英国女孩学起来那么吃力。

  在船行经地中海之前,奥斯蒙夫人可以起来了,此时她已不再需要服用医生开的“‮慰抚‬糖浆”葯方,自然也不再受葯力影响,于是很快的就找了不少事给艾珈妮做。

  奥斯蒙夫人不希望艾珈妮闲下来,不愿见她陪着双胞胎在光下的甲板上散步,也不愿见她坐在大厅中和其他有⾝份地位的旅客闲谈。

  艾珈妮现在也不能常常待在江太太的舱房里了。

  “我不能待久,”艾珈妮对江太太说:“伯⺟要我修改一件⾐服,还有些手帕得绣上花,如果一直待在你这里就做不完了。”

  “我帮你的忙。”江太太说。

  “我不能让你费心啊!江太太。”艾珈妮说。

  “我仍一边做一边讲广东话好了。”江太太坚持着。

  于是,原本烦厌的事变得很有‮趣情‬了,此外,艾珈妮的舱房里面又热又闷,光线又差,做久了太伤眼睛,在江太大这边做就要好得多了。

  有时候,江太太会问起英国的许多事情,艾珈妮也不厌其烦地告诉她,而且讲英文的速度很快,以训练江太大的英文听力。不过,江太太也是个相当严格的老师呢!“你说中文!”她会很严厉地指定。

  如果艾珈妮说起话来结结巴巴中英夹杂时,她却又会笑上一阵,有时艾珈妮自己也都不免觉得好笑呢!

  有天晚上,奥斯蒙夫人居然对艾珈妮赞赏了一番:“你绣的花愈来愈好看了!”艾珈妮倒是受宠若惊,赞赏之词出自伯⺟之口毕竟是件稀奇事,因此她一时还不知该怎么回答。

  伯⺟却又开口了:“我想我们到了‮港香‬以后,也许你可以出去学学绣花,工夫一定会更好的,而且总比付工钱给‮国中‬人要便宜,”她停了一会儿:“不过我想你大概也不需要学得更好的。”

  然后她就拿出许多长服、內⾐,要艾珈妮绣上花,艾珈妮却不由得沮丧起来,她如何才能保持江太太的⽔准呢?现在她们再到餐厅用餐的时候,奥斯蒙夫人也不再让艾钡妮坐在靠近薛登爵士的位子,总是薇儿妮特或黛西坐在他⾝旁,但后来他总是来得比较晚,往往她们吃完了他才出现。

  艾珈妮有时会想:是不是他觉得和双胞胎没什么话好说?或是坐在他另一边座位的男士也令他生厌才会如此呢?这一天晚上,本来早该上去睡了,她却偷偷地爬到甲板上,如果伯⺟知道了准会骂她一顿,但是夜⾊那么温馨,夜空中星辰耀眼,‮觉睡‬不是太可惜了吗?她‮望渴‬那温润的气息抚触着脸颊。船到红海以后空气愈来愈沁人了。

  现在他们过了亚历山大港的海岸,在船接驳航向沙德港之后,愈来愈少见到薛登了。

  艾珈妮确信他有意痹篇奥斯蒙夫人,不幸的是奥斯蒙夫人也有同感,因而对双胞胎很不⾼兴地数说:“为什么你们总是表现出一副不大⾼兴的样子?”她问她们:“薇儿妮特,那天晚上你就坐在薛登爵土旁边,我注意到妮本就没试着跟他谈谈,为什么你不问问他‮港香‬或印度的事情?他就在那里遇到你⽗亲的!”

  “我要说些什么呢,妈妈?”薇儿妮特无助地问。

  “要他告诉你他去过的一些地方,”奥斯蒙夫人很懊恼地说:“说真的,我花了那么些钱为妮们做了漂亮的⾐服,难道就是要你们两个坐在那里互相谈话吗?”

  望着双胞胎那漂亮的,却也显得有几分愚蠢的脸,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如果你们再这样下去的话,”她说:“我就要把你们里面的一个给送回家去了!”

  奥斯蒙夫人的话使双胞胎急得同时哭了:“不,不,妈妈!你千万不能这么做,我们两个不能分开的!”

  “我觉得这么做倒是件好事,”奥斯蒙夫人说:“我会和你们⽗亲谈谈的。”说着她很快地离开舱房,留下那对双胞胎,満怀沮丧的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我们不能分开的…不能的!”一会儿两个人转向艾珈妮,哭了起来。

  “妈妈并不真有这意思的,是不是?”

  艾珈妮很同情她们,也知道两个人在一起对她们有多深刻的意义,因此她说:“伯⺟在场的时候,你们应该试着和她介绍的年轻男士谈谈话、笑一笑的。”

  “有些男人我并不介意,”黛西说:“但是薛登爵士让我觉得害怕!他那么难应付,而且年纪又大!”

  “我想他大概有二十九岁吧?”艾珈妮说:“也许有三十了?那并不算很大,黛西。”

  “对我来说还是太大了。”黛西这么说,艾珈妮倒也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

  想着近⽇来的揷曲,她已经来到甲板上,颇堪告慰的是甲板上空无一人,这个时刻一岸人不是进⼊梦乡,就是在大厅里玩纸牌,或者在小酒吧、昅烟室里。

  伯⺟从不去那些地方,艾珈妮从敞开的厅门前走过时,听到里面传出阵阵笑语声浪,觉得那似乎成了全船中最快活的一个地方了。

  倚着栏杆,望着船边泛起的波光,星星在她头上闪闪烁烁,仰头而望,天空广漠无尽,透着无比的神秘,在英国时她从没这么注意观察过。

  她听到⾝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她没有马上转过头去,兀自伫立着。

  “你很会逃避,奥斯蒙‮姐小‬。”一个悉的声音说,她却觉得带着轻微的嘲讽在內。她还是很羞怯,慢慢地才转过⾝来。

  月光之下看不清楚他的脸孔,只感觉他用那种探索眼光望着她。

  “你把自己蔵到什么地方去了?”他问:“我很想问你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对这有‮趣兴‬?”艾珈妮说。

  “如果我说对一个躲在窗帘后面偷听,又会说俄语的女孩感到不好奇的话,你会觉得怎么样?”

  艾珈妮突然静下来,他的话太让她吃惊了!

  “你…怎么会…知道的?”过了好一阵子她才问。

  “也许我应该说你唱俄文歌曲吧?”

  这下艾珈妮才知道他一定对她和那群孩子在一起的事有所风闻。

  她想故作不解,因此说:“那不过是一首孩子们参加游残时要拍拍手的歌罢了。”

  “听船上的女仆谈起你都十分称赞。”

  “也不过是在这场风暴之中,她们工作太重,替她们分—点劳罢了。”

  “你不晕船吗?”

  “显然…如此。”

  “我想也许你的确和一般人不大一样吧?还有什么昅引你的?除了有关‮港香‬的消息、孩子们需要‮乐娱‬,也许还有…学中文?”

  艾珈妮又楞住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有很多方法去发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薛登回答。

  艾珈妮很想告诉他那不关他的事,但她又怕万一他向伯⺟提起来,⿇烦就大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低声说:“可否请…你…不要向爱藌丽伯⺟说起这些事?她不会同意的,而且也会很生气。”

  “你在怕她!为什么?”

  “我⽗⺟亲都死了,伯⽗把我带到他…家,但是他们并不想要我。”

  薛登把手放在栏杆上,眼望着茫茫大海。

  “不被人需要不是很难堪吗?他问。

  “没有爱心和善心的赈济是一种侮辱。”

  艾珈妮未加思索地说着事实,接着才觉得自己太鲁莽了一些,有点担忧地望着他。

  “你该知道我从不愿做伤害你的事情,”薛登说:“但你不是冒了太大的险吗?”

  艾珈妮想他指的是学中文。

  “爸爸生前一直认为到一个地方能和当地人直接谈最重要,”她说:“在印度的时候,他总是用回教徒通用的语言或其他几种方言和印度人谈,结果他们有了什么⿇烦总来找他,他也尽可能帮忙。”

  “你想帮助‮国中‬人?”薛登问。

  “我想知道和他们有关的事情,了解他们的思想和感觉。”

  艾珈妮虽然这么说着,仍觉自己太过鲁莽,她不是亲耳听到薛登爵士和威德康比队长谈到那些殖民地‮民人‬时的轻蔑态度吗?那么,一定是这夜晚使她在心理上疏于防范。

  她很快地想要掩饰一番。

  “我…我是说去…去读中文,”她说:“我不见得有机会和‮国中‬人…谈话,除非有时候和…仆人谈一谈。”

  薛登定定地望着她。“你不需要怕我。”他平静地说。

  “…没有!”艾珈妮也力持镇静,但她知道事实上并非如此。她的确怕他,他和她以往遇到的男人都不大一样,她告诉自己不喜他,虽然他曾带给她一种奇异的感觉。

  “请…请,”她呑呑吐吐地说,小脸上只看到一对大眼睛露出惶恐的神⾊:“请忘了我们以前谈过的话,还有今晚在这里和你说的,你知道我并没有…想得很清楚。”

  “如果你够诚实的话,就该知道你说的都是实话,”薛登说:“而这事实是我很想听的。”

  “有时候要知道什么才是‮实真‬的可说十分困难,”艾珈妮说:“可能是这件事,也可能是另一件事。”

  “也许就象‮国中‬话说的:‘你寻找一个世界后面的世界。’”他看到艾珈妮眼中带着疑问,于是继续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指着行为后面的动机,这在‮国中‬有文明的‮国中‬人就耳能详了。”

  “因此他们试着用绘画来表现。”艾珈妮轻声说。

  “他们也雕刻、思考、感觉,并且生活,”薛登说“‮国中‬人是一个很杰出的民族。”

  艾珈妮非常吃惊地瞪着他。

  “现在你这么说;但是你以前说的…”

  她是指以前偷听到他和咸德康比队长的谈话,记得队长问他军部有什么想法的时候,第一次听他谈到“⽩人的特权”

  艾珈妮心想:自己实在太笨了!他的声调中带着嘲讽的意味,她却不知道他是在讽刺自己。

  如果她犯了一个错误的话…她带着试探口吻说:“你说话的口气就好像你…喜‮国中‬人似的。”

  “我佩服他们,”薛登回答:“你知道‮国中‬人在用纸币时,英国人在做什么吧?”

  停了一会儿他继续说:“他们绝大多数都持有很⾼的原则,诚笃正直,又有很強的荣誉感。”

  艾珈妮两手紧握:“那些妈妈也说过,但我想…”

  “我知道你想到了…奥斯蒙小组,”薛登笑着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表明清楚了。”

  “我很抱歉,”艾珈妮说:“那时候我太没礼貌了。”

  他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她又说:“我太愚蠢了,那么容易冲动、下断语,不过我很讨厌有些人对别国的‮民人‬存着一种…轻视的心理。”

  “我同意你的看法。”薛登语气平和。

  “我只能为误解你的话道教,而且我不应该偷听你们的谈话。”

  “你去除了不少对我的敌意,奥斯蒙‮姐小‬,”薛登说:“但你⾝上还有不少没有解答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那么想呢?”艾珈妮惊奇地问。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她的心中,也许他要问她关于⽗亲死亡的情形。

  他也在印度待过,有关军团的一些蜚短流长往往会在军人之间流传,可能他也有所风闻而生怀疑。

  她知道不能让他问任何伯⽗不准她说的问题,伯⽗说过要她把这些秘密带⼊坟墓,甚至伯⽗或伯⺟知道她说俄语都会大发雷霆。

  星光之下,艾珈妮望着薛登的眼睛,他的眼睛仍象以往一样带着奇特难解的态度搜寻她,她突然觉得他的⾝影变得那么‮大巨‬似乎要淹没了她。

  他离她那么近,如果他再用手臂围绕她、吻她,那会…

  如果他那么做的话,甚至只要他一碰到她,她就愿意告诉他他想知道的事情,但又不能说…

  从他说了那番话以后,她觉得一颗心在狂热地跳着,而且他离她那么近,也使她感到虚弱无力.现在,她似乎看出其中的危险

  她知道他对她已有不少了解,他要探询更多一定十分容易。

  他的眼睛依然使她意、无所逃遁,她伤佛觉得他向她伸出了手,虽然那不过是个幻象罢了。

  她喃喃低语了一声,象上次一样,在他来不及阻止她以前,转过⾝去,由他⾝边跑开!

  她的脚步声兀自在甲板上响着,门在她⾝后砰然关上,只剩下薛登一个人在空的甲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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