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转眼一年多过去了,又是酷暑之时,欧家兄妹一个刚考上高中联考;一个则要升上国小六年级了。
以欧劭峰的成绩,要上武陵同高中绝无问题,但年少的他,却心有大志;他决定去考北联,离开温室的保护,到外地去磨练自己。
而欧灿筠也巾帼不让髯眉,除了身形高挑,猛长了近十公分外,出落得愈加甜美,也不知收过多少大小男生的情书,而且功课、才艺样样顶尖,比起哥哥,丝毫不逊。
升上国三后,欧劭峰可说是心无旁骛,全力向课业冲刺,但偶尔想到突然间消失无踪的音讯全无的秦皓磊时,他会怅然若失的发起呆来,而欧灿筠也常想起‘救命恩人’…帅帅、高高的秦哥哥。只是谁也不知道他的下落!这令欧家人心中都有遗憾。
暖暖的晨曦照时整洁的屋内,一片光亮亮的舒服干,不使人要大声的赞叹…阳光可真好,好个暑假天!
外头一阵开门声后,是欧爸的叫嚷,欧妈则在一旁窃喜。
“劭峰先生,请过来接‘圣旨’,两则大好消息。”
两个孩子都从房间内跑出来,纳闷得紧…
“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笃定的家伙,劭峰,恭喜你考上了建中了。”欧爸挥了挥手上的漂亮的成绩单。
“哇哈!哥!你好!”欧灿筠在一旁雀跃,比起她老哥—副老神在在、但也喜形于的‘假仙’的还兴奋。
“至于另一个好消息,是来自屏东的…”欧明堂一副故作神秘的状,不再言语。“老爸,别卖关子了!”兄妹俩异口同声的抗议。
“写信的人,…姓‘秦’…”
话语未完,欧劭峰一个箭步的向前截言,充分发挥篮球场上的抄球精神;欧灿筠也了然于心紧跟着过去。
欧爸、欧妈感动着望着他们,完全了解孩子们的心情,他们欧家的孩子,可真是像父母一样,有情有义的不得了!两人心领神会的相视一笑。
欧劭峰看着信封上的写的是‘欧明堂老师收’没错,是皓磊的笔痕。
匆匆的拆信,看着里头的内容…
欧老师及师母好:
我是秦皓磊,对不起,我不大会写信,这么久也没有和你们联络,真是很对不起。
我很怀念你们对我的好,以及丰盛的招待,最重要的是那抹温暖的关怀,我永远不会忘记…
读到此,欧劭峰的眼眶一热…
因为爸爸躲债,我们全家都跑到了屏东去,但是居无定所,我也转好几个次学,好不容易地熬到毕业。
我知道可以写信给你们,或想办法打电话都可以,但因为我们始终安定不下来,所以我也就没有勇气写信了,也许你们早就忘了我…
怎么会呢?!呆头磊大,欧劭峰心底拼命地骂着…
我知道,再不写,可就更没有勇气了,所以,我硬着头皮写了…我想告诉你们的是,午夜梦回之际,我总是想着你们,以及从前的一切。
对不起,我还是没办法告诉你们的我的联络的地址和电话,因为我们三天两头就换地方,实在是不得已。
不好意思,接下来的我想对劭峰说些话…
劭峰:
相信你一定很气我的不够意思,我实在是有苦难言,希望你能体谅。
厉害的你,想必榜首没问题;我不行,连联考都没去考,能有私立的夜间部可念,我就已经万幸了。
但愿有机会再来‘火并’了!
读到此,欧劭峰觉得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地下来。
对了,我可以对灿筠说一些话吗?
小灿筠你好!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秦哥哥?
不记得也没有关系,只要记得不要独自一个人到偏僻的地方,尤其是晚上更不要就可以了。
出门跟着爸爸、妈妈,或哥哥准没有错,一定要小心哦!
因为灿筠是大家的心肝宝贝!
欧灿筠感到十分的温暖,秦哥哥竟像个亲人般的关心她…年纪尚小的她,已有背人情的感激了。
最后,我真的很诚心的祈祷神明保佑大家…
健康平安
顺心如意
因为,欧家每个人都是这么好的人!
希望早有机会再相见!
秦皓磊敬上
阅信至此,全家都陷入一种难以形容的感动及心酸里,每个人都在心底祈祷…希望上苍能保佑皓磊,这个命运乖戾、本质却良善的好孩子,能早苦尽笆来。
秦皓磊修长的双腿伸得直直的,整个人都瘫在全家唯一的靠椅上…
他实在是累垮了!
“阿磊,回来了!饿不饿?”秦人豪从木板隔间后探出头来,关心的问。
“阿爸,才清晨五点多,怎么就起来了。”秦皓磊瞄瞄身上唯一的值钱的家当…手表,虚弱的问着父亲。
“我…我感到对不起你!好好一个男孩子,白天工作、晚上读书,还要打整夜的工…阿爸没路用,没有能力照顾你…”秦人豪竟呜咽起来。
秦皓磊顿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安慰父亲才好。
看着父亲这些日子的快速衰老,秦皓磊心底有无限的感慨。
也许是跑路的跑怕了,也吓到了吧!秦人豪自离开桃园后的这几年来,不想也不再碰着,更怕碰到那些讨债的氓赌徒。原本就有的胃疾,更在这三不五地的搬家、夜以继的提心吊胆之下,恶化得更厉害了。所以秦皓磊坚持要他辞去挑水泥的活,而由自己扛起负担家计的重担,顶多只让一直内疚的父亲打点小零工。
只要父亲不再赌,再苦的日子,秦皓磊也心甘情愿的,何况,他们目前的日子还算是安定的。
倒是他的弟那个后母,那个可恨的可咒的狠心之女,不愿和父亲共苦也就算了,连自己的亲生的秦一虎也抛弃了,趁着大家心慌意的混乱当头,将家中仅有的数千元全部席卷离家而去。
这样也好!秦皓磊自始自终的看那个女人不顺眼,她有哪一天尽饼做母亲的责任?
要溜,就滚得愈远愈好!
唯一可能的后遗症是秦一虎的情变得怪气起来…本就贼头贼脑的他还算活泼聒噪,但自从母亲走后,他变得怪异起来,连国中都是秦人豪硬他去念,而现在更是三天两头看不到影子。
“对了,一虎到底跑到哪里去了?”秦皓磊的打起衰耗的的精神问着。
“他…说他不想读书啦!学校老师通知发他说常跷课,再这样,就算是缀学了…”秦人豪脸色苍白的说:“大前天和晚上我还有看到他,他说要和朋友去找工作,暂时不回来了…唉!国中没毕业的小孩子到底能做什么?我想拉也拉不住他的…”说完,他厉声的咳起来。
“阿爸…阿爸,你怎么了?怎么咳起这样?不行,等会我就带你去看医生。”秦皓磊连忙过去扶住自已有病的父亲。
“免了!大概就是感冒吧!没事的,最近胃也不太痛了,我还硬朗的很呢?不许人花辛苦钱的。”秦人豪脸上布了冷汗,但神色毅然的厉害,语气也不容许否决的坚定…就像当初一样把秦皓磊攫来屏东时一样,十足的牛脾气。
“好,这次就依你!但下次再有这们的情形,别想我会听你的话了,不信你就试试看。”秦皓磊了撂下狠话…父子俩的火爆,真是如出一辙。
秦人豪微微的牵动了嘴角笑着,凝看着自己的这个‘面恶心善’的好儿子…这个看来如此拔、帅气,而且孝顺的善良的好儿子。
就让已长得比他高大的皓磊扶他上休息去吧!而所有的愧疚与亏欠,也暂时收藏起来,和他一起沉睡去吧!
“秦…皓…磊…,起来了!”
致远高工夜间部的下课钟已然响起,但白天在建筑工地挑水泥,晚上上课,下课后又赶去加油站打工的秦皓磊,一天只有四、五小时的睡眠时间,因此,他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累!累!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有混到高三的,真是没有理哦!”绰号叫‘烂人’的张匀和正拉开他独一无二、声冠全校的大嗓门,在秦皓磊耳旁边连珠炮般的大声轰炸。
教室内三三两两的收拾书包的人也都停了下来动作,饶有兴趣的注视着这一幕。
只见秦皓磊终于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惊醒地从课桌上跳起来,倏地一劈…
“唉哟!我的妈呀!痛死我了!我怎么这么可怜,叫人起还要被劈,痛死我了,我真的怀疑为何到现在还没有被你劈死…唉哟!”张匀和痛得像猴子般的场跳,哀叫的声更是大得惊人。
秦皓磊伸了伸懒,一副足的模样,坏坏、帅帅的说。
“整个高工有荣幸被我劈中的人,也只有‘烂人’你了,还不感到受庞若惊吗?”
“是哦!我是独受宠幸,受‘惊’N次喽!”张匀和给讲台前又一路跳回来。大嚷着来到秦皓磊的前面的座位。秦皓磊笑看着这位他高工三年以来,唯一亲近的朋友。真亏烂人不时当他的闹钟,让他不致睡过去了头;碰到较严格的‘屠夫’的课时,他常常的罩他,使他得以‘沉思’过关…劈他,真是不由自主的感情的,就像以前与欧劭峰…
“好了!我欠劈啊!谁叫我喜欢被待嘛!”说完,他张开大嘴巴,哈哈的笑了起来。
“谢了啊!我去加油站了。”背起书包,秦皓磊作势要走。
“且慢…且慢,看我这个脑袋!”烂人忙不迭地阻挡他,并从抽屉里拿出便当和水果…
秦皓磊默然。
“你不吃我吃!白痴,别人的好意干什么不接受啊?只心领有个用!我想拜托人家做给我吃,都没人‘鸟’我呢!况且,每次你没吃,我就捡到便宜把它吃个干净,空空的便当盒还给回去,人家还不是以为是你吃的…”
“你这个家伙,我的名声全被你毁了!”秦皓磊作势要劈他。“少来,你哪来的名声?没有‘鼾声’就偷笑了,说真格的,你这张俊脸若给我,今的日本寿司、明天的美国汉堡…任君挑选,随叫随到,真是太美好了!”
“好你的头啊!我的脸给你有用?也不想想自己‘everday’的身材,反而给人笑死了…”秦皓磊对着烂人向来快言快语的。
“对哦!说的也有道理,我们两个的身材实在真的是七爷八爷…干脆的,你整个人都给我,保留‘我’这颗聪明的天才脑袋就好。
“我看是一颗好好吃的‘猪哥’脑袋还差不多,你自己留着慢慢的‘使用’吧!没工夫和你打了,拜!”秦皓磊迈开长腿,已走出教室外。
“等等我啊!我还没有讲完,…现在是正经的,据我的明察秋毫及统计报告,班上的唐突奕茹对你最有心…情书写得最动人、便当做得最好吃、人长得也最漂亮,她可以荣登本高工校花哦!”烂人气咻咻的从后面追上来。
唐奕茹!没有印象!秦皓磊恍若未闻的走向车棚。
“看你一副茫然的呆样,真是糟蹋了这张帅脸!我真嫉妒…好啊!我在干什么…”烂人…这人有自言自语的毛病…专在碰上秦皓磊时,他拼命的说:
“就是那个眼睛圆圆大大的,留着一头乌黑的头发。身材嘛!啧啧!一级的,大概有三十六寸B杯哦!”烂人说得口沫横飞,说到重点处,突然秦皓磊开口:
“你去追嘛!不要烦我啊…”说完,他一阵风的跨上了脚踏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喂!我还没有说完哪!她…妈的,连骑车都可以这么帅!”烂人望着秦皓磊的渐行渐远的背影,又自言自语的说。
夜风徐徐的吹来,南台湾的空气温暖中带有一种乡土的、草的气味,秦皓磊已由原来的万分排拒而渐渐的接受了、喜欢上它。
再三个多月就可以毕业了,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斑兴的是,他终于可以拿到了高中文凭,这表示自己的坚持及苦撑有了成果…虽然读的是私立的学校,不是一的高中,但至少和‘某人’有同等的学历,和‘他’的可以平起平会了。
劭峰,他最好的朋友!只要他心烦的时候,他就会想起了他;只要他失意的时候,他也会想起他,用他做为鼓舞、激励自己的目标。
他烦恼的是,毕业后势必准备去当兵,念高工的这三年,他只求不被当掉,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及心力准备各科升学考试,虽说这没有关系,当完兵回来还可以再拼,再头赶上,但问题的是,父亲怎么办?一虎行踪成,父亲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衰弱,光小诊所根本医治不了他的病!
两个礼拜后,在秦皓磊的坚持下,他的父亲才被送到高雄的大型医院做全身的彻底检查…几年来的辛苦积蓄可能花完是其次,他烦恼的是,一旦他去当兵,谁来照顾父亲,并支付这笔庞大的医疗费用呢?
愈想,他愈是心烦意,烦到秦皓磊觉得自己快手足无措、承受不住之时,他往上衣的内袋中探去…
是一张有点泛黄的照片…
灿筠!秦皓磊的在心中呼喊着她的名字,同时他的心也痛了起来。
照片中漂亮的惊人的甜美人儿正开心、喜悦、无忧无虑的对他笑着,眼神中充了信任的及依赖。
“灿筠!灿筠!可知秦哥哥在思念着你!好深好深!”他不低语。
他的眼眶模糊起来,内心却清明了不少。每当有困难的,灿筠就是他的精神力量;每当有痛苦心事,灿筠就是他的倾诉对象。
有多少次,他觉得自己软弱的无力的快要倒下的时候,看到灿筠,他都能再次活过来,并告诉自己要勇敢的活下去。
虽然,这灿筠只是一张泛黄的照片,但却仿佛可以轻触她的粉颊,听到她的柔语…
这样就够了!
秦皓磊郑重的收藏好照片,坚定又快速的踩着脚下的踏板,心无旁鹜的向加油站奔去。
“小秦,怎么现在才到!”加油站的领班气咻咻的跑了过来。
秦皓磊看看表,差五分才十一点,虽然比平晚,但也没有迟到啊!
只见领班一副神色慌张的,好似有大事发生模样,他没有由来的—阵心惊,漾着强烈不祥的预感。
“小秦,你爸爸…胃癌病危…”领班困难、紧张地吐出这几个字。
秦皓磊在瞬间失去意识,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秦皓磊只觉得眼睛干涩、疼痛,好像快要睡着了的感觉。
他跪在一个白瓷的缸子前…
一个多月了,他由原来的不信、怀疑、嘶吼、痛哭,到现在的心碎、心死、看破、接受。
只是,为何会这样快?为何会为这样的无声无息?
不是只是个健康的检查吗?不是只是胃有点毛病、肺有点毛病,给大医院大医师看看就会好的吗?
当主治医师对他说,秦人豪的胃癌已到了末期,而肺也有病状,加上癌细胞蔓延扩散。也转成肺癌了…他竟有种恨意!
“臭老爸!骗我骗得那么久,很痛吗?亏你能忍!”
恨!恨自己,就只恨自己!为何那么的粗心大意?那么的漫不经心的?那么的轻易的就相信父亲的掩饰?那么轻易的就放弃了探索的坚持?
秦皓磊的他眼泪已滴的下来了,一颗颗的落在缸子上…骨灰缸子上。
他以为他已经没了泪…可以没有泪了。
天哪!到底是哪里出了错?秦皓磊发出了至深至痛的哀嚎,像支身负重伤的野兽,跪在和老爸相依为命的屋内,心中的悲苦尽是血泪。
“这几年来拼死拼活、努力攒钱究竟是为了什么?老爸,你对我开了什么玩笑?”他泪的面的泣诉。“你给我‘一则以忧’吧!就算是‘一生以忧’也好!我愿意为你不念大学、不要清贫、永远劳累…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就好了!爸爸!不要丢下我,现在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个人了,老爸,你怎么能如此的狠心呢?”
秦皓磊的内心充斥着排山倒海般的狂痛悲愤,一波又一波的痛打着他的身、他的心,他觉得自己快被热油烫,快被寒冰结冻,整个人就要四分五裂了…
随着哭喊叫声,他的脑子忽大忽小的伸舒起来。
终于,秦皓磊倒下去,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了有人轻轻的拍着他…
这是谁的手?爸爸?劭峰?灿筠?他倏的惊醒。
当他的意识慢慢的清醒,感觉渐渐的清楚,他才知道那是支厚实的有力的手,…而且是张匀和…
“阿磊,你没有事吧!?”烂人今天的声音出乎意外的轻柔。“看你好久、好久没有来上课,心中放不下,所以过来看看,唉!发生这种事,实在很突然,也令人料想不到,加油站的人有通知学校,导仔说他能谅解,会帮你找名目补假,但最后一个月还是要出现,快要毕业了,…”张匀和看到秦皓磊凄苦的表情,放话也颠三倒四的了起来。
学校?毕业?秦皓磊恍然想起了爸弥留前说的…
阿磊!阿爸…这一生都对不起你…没一天过…上好日子,阿爸过世后,你要坚持,这才是我的…好孩子,书…一定要念…高中…一定要毕业,最好…大学…研究不得…都给它读,给我有面子…痛苦难免…一定会…结束!阿爸…在天上…永远保佑…着你,我的…好儿子…
秦皓磊摇着头,试图甩去这些令他痛苦的画面及记忆…一虽然眼眶中又盛了泪水。
阿爸死后,他就忘记了什么学校、毕业、每天都活在无尽的痛苦及心酸里…
张匀和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知道他必然的又想起了很多的事,神色才会这么凄然,可怜的阿磊!有多久没有好好的吃东西?瞧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阿磊,都晚上八点多了,你一定整天…不!搞不好有好几天没有吃什么东西,走!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看你瘦得像竹竿似的,说着,张匀和一把拉起了他。
“不,不要,我不要吃东西,你走!”秦皓磊暴怒的甩开了张匀和的手,两眼红红的,令人十分骇异,原来帅气、潇洒的他,如今是脸胡子、污秽不堪,连原本整洁有型的头发也变得像堆草。张匀和了解又难过的看看他…的确,这个打击太突然了,也太沉重了。对皓磊而言,他老爸是他唯一的亲人,后母八百年前就老死不相干了,这个世界上,他真的孑然一身、孤家寡人了。
皓磊一定感到了很孤独、很无助,换成了他张匀和,大概早承受不住而想一头撞死了。
“阿磊,阿磊…别激动,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这样不吃不喝不行的…”
秦皓磊宛如魔障蒙蔽心目,对张匀和的安慰完全无所感,还更激动对他拳打脚踢。
“碰!”张匀和被秦皓磊一脚踢到了墙角,撞垮早就不堪一击的破椅,鼻孔、嘴角匀沁出了血丝来。“他妈的!你这次的把我踢得好惨,哎哟!痛…痛…死不了啊!你怎么…还有这么多的他妈的力气…”张匀和痛得出眼泪,嗓门也恢复以往的‘顿位’,大声叫吼。秦皓磊被他这么一吼叫,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呆呆的看着张匀和及不断滴下来的鲜红的血…
张匀和看他一副茫然样,不觉得怒气攻心。
“他妈的,你还发什么楞!?你以为你这样半死不活的,你老爸就会活过来吗?你老爸在天上之灵看你这样就会高兴吗?我告诉你他妈的,他要看到你这样自暴自弃的鬼样子,一定会后悔没把你掐死,一起带走!你听到了吗?白痴!智障…”
张匀和愤怒难当,加上疼痛难忍的伤势,他疯狂的摇撼着秦皓磊的肩膀,使得秦皓磊牙齿打颤,浑身像快要被支解般。
张匀和用尽吃的力量巨声怒骂他,声音在秦皓耳边轰隆炸开。“你…这样半死不活的,你老爸就会高兴了哦…”字字准确无误的刺入秦皓磊早已脆弱不堪的心脏。
秦皓磊‘哇’的一声,抱住张匀和,用力的、凄切的放声的恸哭。烂人也陪着他一起哭,脸上已是血泪混杂。
“阿磊,一句老实话,人死不能复生,你再这样下去,根本就无事于补,重要的是你要活得光彩、活得神气、你老爸安
心、高兴…”张匀和了鼻子,真诚的为他打气。
哭声渐息,秦皓磊缓缓的抬起了头来,轻轻地说“烂人,谢了…对不起。”
“算了,算了,就算我是上辈子欠你的!又欠揍、又欠踢、竟还死赖着不走,谁叫我他妈的犯,连唯一的‘’鼻都被你K肿K扁了,唉!看将来还有谁敢“要”我啊?呜呜…”
烂人唱作俱佳的本事,让秦皓磊轻轻的牵动嘴角,微微一笑。
“终于博得超级大帅哥的‘回眸’一笑了,唉!这比讨褒姒的心还难哦!真是纯洁‘在室男”的血泪代价!烂人见机大好,再接再厉的加油添醋,逗一通。“走吧,吃饭去!你不饿!我可饿死了,今天舍命陪‘小人’又跷课,又挂采的,牺牲有够大!你再不跟我去填肚子,我就要把你揍得比我还‘帅’!”
张匀和连珠炮炸了一段,再连拖带拉地将秦皓磊带往屋外,秦皓磊心感动着被好友‘挟持”着走。
烂人,谢谢你…秦皓磊在心中感激着。
友谊温暖了秦皓磊的心房,一个多月来,终于有点血向了自己的心灵脑袋了。
多亏你及时的拉了我一把,谢谢你这个面恶心善的烂好人!他又在心底补了一句。
从来不知道张匀和这么霸道、这么专制!
他硬押秦皓磊到自己的家去住。“我这是择善固执,笨蛋!我如果不是要你住在我家和我作伴的话,我铁定跟你翻脸!”烂人脸红脖子的对秦皓磊大吼。两人讨价还价了一阵子,终于得到了妥协。
“我就住到当兵前,至于房租、伙食费,我会付给伯父、伯母,感谢他们让我有个安身之地。”
“笑话,我们哪要你几钱?重要的是我受不了家中那三个妹妹叽叽喳喳的疲劳轰炸,有你这帅哥住进来,她们就自然会斯文、淑女起来,而我耳朵也就可以清静起来,我是在利用你啊!白痴!”
“不!不收钱我就不住。”
“谁说给你他妈的轻松来着?我家做什么的…画广告看板呀!你也知道的,这一行很缺人,你就到我家来打工,反正我们在学校学的是土木工程,和这个也攀得上一点关系的啊!你来帮忙,所得的薪资就和吃住抵销…就这样办,别再婆婆妈妈的、罗索个不停。”张匀和没说他父母执意要给秦皓磊薪水的事。反正这事由他老爸老妈来出面,要皓磊不收也难。
现在,先把他骗到手再说。
好不容易,秦皓磊终于点头,提着简单的行囊,前往张家。
张家坐落于屏东市街的某个巷口,是一幢旧式的三层小透天厝,一楼及屋外堆了许多的成品及半成品,还有各式各样的颜料、工具,在墙面及地上一字排开;中间放了张已斑斑驳驳、五颜六的木制大桌子,地上及墙壁上也都有陈年堆积而成的各油彩。这是一个热闹的家!虽然糙中带些杂乱,但令人打从心底里的温暖喜欢。
张家的人也如同这房子一样,热情、犷、而且豪。
张匀和的三个妹妹各是高一、国三、及国一,正是最喜叽哩瓜啦,七嘴八舌的少女怀年纪,一看到高大拔、帅气的十足的秦皓磊,全不出所料的安静、温婉起来,惹得烂人在一旁暗不已,笑计谋得逞!
而张爸、张妈,更有着南部人浓厚的人情味及亲切的朴实的热情,拼命的在秦皓磊碗中加饭加莱,堆得像小山—样高,还不断地数落自己儿子吃得那么的肥,人家阿磊体格多么的好等等,三个妹妹也在旁拼命的附和;烂人不甘示弱的的反讥回去,说她们的身材可比杨贵妃…他们全家人的嗓门都很可怕!
一顿饭就在热闹滚滚、互相拌嘴、彼此‘漏气’之中,不伤和气、开开心心的结束了。
带着秦皓磊到房间去的烂人,一副十分哀怨、委屈的小媳妇模样,耍宝地说:“天哪!我们家人都造反了!我失宠了,我被打入冷宫了啊!难道我这张‘耐看’的脸比不上你那张英俊的脸吗?老天爷,请你告诉我为什么?!”
他一面说,一面摆出一副‘少女祈祷’的暴笑姿态,惹得秦皓磊开心的笑了起来。有多久了?有多久没有这么愉快地吃一顿饭了,感受家庭的温暖,不再流泪地开怀畅笑了?自从告别了欧家后…
他几乎就要以为幸运之神完全把他遗忘在了悲凄孤绝的角落里。
看着布置简单的,却一应俱全的房间,他感动着说不出话来…他一眼就喜欢了这间令人舒适的小窝。
烂人了解地看着他,拍拍他的肩头说:“以后三楼就是我们两个大帅哥的天下了,我房间就在隔壁,以后半夜别‘偷袭’我哦!人家还很纯洁无瑕啊…”“去你的!”秦皓磊好气又好笑的捶了他一记。
“哎呀!你会骂人了啊!太了,这才是正常嘛!我使尽吃的力气才让你恢复正常,这才像朗的秦皓磊嘛!我真是太高兴了!被骂还很‘’实在有够‘逊’…万岁!”烂人高兴得手舞足蹈地跳来跳去。
秦皓磊动容的看着这位真正关心他、爱惜他的好朋友,这份恩情,他永远不会忘记的。他不住的说:“烂人,我…真不知要…如何感谢你才好!你让我重薪感受到了家的温暖,这是千金难买的,还有这么舒适的大,这么好的书桌、椅子…打从我有记忆时,我从没有住饼这样好的房子…”
张匀和完全领会他的心情,但他为了不想让气氛又伤感起来,所以大声嚷嚷道:“好啊!你的心意我懂得了!别又不正常了,现在你就乖乖在我家里卖命,乖乖地等毕业,最好乖乖的训练我们家那三个恰北北,这样就是给我最好的谢礼啦!走吧!去洗个澡…要不要互相观摩比较一下?”
“你这个大烂人、大魔…”磊氏大掌直劈过去。
到张家以来,秦皓磊白天忙碌地工作,晚上则忙着毕业考试及读书,的确减少了许多的哀伤、痛苦的机会。
被张爸、张妈‘强硬’的着辞去加油站的工作,又‘威协’收下可观的薪水,让秦皓磊深感惶恐及感动,这分再杂邝情,他不知如何还得起。
画广告的工作,他是愈做愈有兴趣,对此一窍不通的他,原先只打算跟着张爸做些拆装的工作;但本相当聪颖,且悟性过人的秦皓磊,边做边学,很快就抓到了要诀了。
久而久之,他消化了客户的要求、凝草图、与客户沟通定稿、着手上画…忙得不可开,连张匀和都说秦皓磊可以独当一面,他爸妈可以养老去,而他自己可以上街泡马子去了。
秦皓磊真心的感激能有这么好的一技之长可以学会,以往的挑水泥砂石、加油站打工,只是出卖劳力,只要是四肢健全的人都可以做得到的,但日子一天一天酌过去,他所学的终究有限,根本不是长久之计。而现在这份工作,不但自己的脑力创意,训练自己的构图上的功力,更增强际、做生意的能力…这都是该要付学费才可能得到的宝贵技术及经验;而他,反还被收下薪水…虽然张爸、张妈说这点小意思和他的努力不成比例,他还是觉得受之有愧。
因此,他更加勤劳、努力地工作,盼能报答天海恩情于万一。
五月份才重拾课本的他,七月的升学考试果真没能分一杯羹,但这他没话说,有人重考两年还考不到,他凭什么还考得到,他凭什么只念两个月书就脑萍上?来方长,等当完兵回来,他会拼命以赴。
倒是张匀和对读书没有兴趣,毕业后就在家里帮忙做生意了。夜深了,想趁当兵前扎稳定根基而努力K书的秦皓磊,有些累了,他闭目沉思了起来,脑海中却不断的浮现了他最思念的面孔…
想着想着,仿佛有一最感的神经痛了他的心灵,他拉开了抽屉,拿出了一本素描本…
里头,是大大小小的…欧灿筠!
有那张照片的灿筠,还有他印象中的小灿筠,想象中的大灿筠…
或嗔、或笑、或转动滴溜溜的大眼睛、或甩动一头乌黑的秀发…每个灿筠都揪痛着他最深的思念及柔情。
屈指一算,灿筠现在是国三了吧!出落成什么模样呢?秦哥哥只能想象,只能思念着她…这是另一种说不出的酸楚及折磨,秦皓磊只能借着画笔渲他的腔的柔情。正在全神贯注的描绘他心目中最漂亮、最标致的女孩儿的时;张匀和偷偷摸摸的袭入了房间,在他背后的出其不意的将书册一把抄过去。
“嘿嘿,被我抓到了吧!我还以为你是‘柳下惠’的,对女生都没有兴趣呢!原来…是闷騒‘暗盖’待我仔细瞧…”话语未完,张匀和也楞住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清新脱俗的、美丽动人的女孩子?“喂,你在哪里看到她的?怎么我都没有见过?是咱们学校的人吗?不可能,不然打死我也都会去追…”
烂人喃喃自语,显然是被书中的欧灿筠住了,秦皓磊见状,竟有一种莫名的嫉妒及不安。
扁是一张素描,秦皓磊竟是惶恐了起来。
“她配你绝对绰绰有余!难怪连唐奕茹那个校花都没有打动你…原来你心中早就有了别的女孩子,的确,我要有她做我的女朋友,就算仙女下凡,我也懒得瞄上一眼,啧啧!真是叫男人望之心动了”
秦皓磊将书册一把抢了过来,激动地说:“好啊!说完了吧?你可以走了。”
烂人看秦皓磊神色有异,安抚地说:“别紧张嘛!凭我的这副德,哪抢得过你这位大帅哥?我有自知之明的啊!保是美女当前,哪个男人不会口水,多望她几眼?安啊!安啊!”秦皓磊听着张匀和的贴心解释,突觉得自己太小题大作了、太不够成;烂人平难得开黄腔、爱大声的叫吼,一颗心却比谁都还纤细感,而且善良。
而他,竟为了这么小点事要赶人家走,实在是太幼稚了!
为何灿筠总教他不由自主的发起呆来,或情绪失控?
他不住内心中的波涛汹涌,怀念欧家人的心情排山倒海而来。于是将国二以来的所发生的事情一一向烂人娓娓道来…”
欧家的人仿佛是他的亲人,从救了欧灿筠的那一刻开始,这念头就在秦皓磊的心中坚定不移了…
“我说的怎么别人的爸妈都会喜欢你,原来从以前就训练有素,害我以为自己怎么会突然变得没有魅力、‘爹不疼、娘不爱’了呢?”听完秦皓磊的诉说,烂人劈头?*稣饷础淮畹鳌幕袄础?br>
秦皓磊听得头雾水,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好啊!不逗你了。”张匀和扮副鬼脸,又拉开了嗓门说“说实在的,我有点吃醋了!虽然我没有那个欧劭峰英俊、聪明;我有三个妹妹也没有欧灿筠漂亮,可爱,但我们也很好呀!热情有劲、真诚关心你…”“我知道!我知道!”秦皓磊迫切的肯定,深怕烂人真的吃醋。
“而且,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想过?”
“什么?”
“你为何要画她?你有多久没有见到她了?仅凭—张小时的照片,你就把她画得千娇百媚、细致动人地,我每天在你面前晃来晃去的,你怎么就不画我?”
“这…我…”秦皓磊为难的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如何的回答。
“我‘everyday’没什么好画,我也勇敢的承认了!但是你怎么不画欧劭峰,欧家的父母,我不信你忘了他们的样子!”烂人一反常态的,咄咄人的起来。“而且,我刚刚只不过盯着你‘想象’出来的美女图了几秒钟的口水出已,你就深怕她被人抢走了似的不安,难道这就叫做‘嫉妒’!?”
嫉妒…他真的在嫉妒?秦皓磊在心中频频的问自己,心如麻。
“你口口声声的说思念她是因为担心她,想要保护她,而这完全是因为她是大家的心肝宝贝,是你的正义感使然;那你干什么连她长大的样子都没有看过,就偷偷的画她的样子千百遍!”烂人再接再厉,毫不放松。“因为…你早就喜欢上她了!从她小四开始,你就已经…爱…上…她…了!大智障!”
爱她!他爱灿筠?他爱她很久了?
秦皓磊突然觉得所有的莫名的情愫都有了源。
难怪有痛苦,他就看灿筠;难怪有思念,他就画灿筠;难怪…难怪呀…
秦皓磊的神情温柔了许多,整个人沉醉在这天大的发现里,这种甜美的震撼,教他不能自己。烂人在一旁突然顿悟似的大叫起来:
“糟了!要叫那三个‘恰北北’怎么死心呢?大的说皓磊成稳重,中的说皓磊潇洒酷死了,小的干脆说要嫁给他!我们家的那三个小女人都爱你爱得不得了,现在可好,统统的没指望了,唉!最可怜的人就是我了,我可能会被剥掉一层皮…哦!不,是三层皮,天啊,我完了!我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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