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出院的那天,⽩云因店里的工读生请假,无法菗⾝,所以由樊匡来接她回家。
“太好了!”见到樊匡出现的那一刻,梅薇笑眯了眼。
她就要离开这个闷死人的地方了。
“我不知道你这么⾼兴看到我。”樊匡双手环打趣道。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才不是因为你!”偏头朝他做了个鬼脸,她今天心情很好,什么话都影响不了她。
他笑了。她除了右手还打着石膏外,受伤的脚已恢复得差不多,得知可以出院后,她可是一早就开始在病房里蹦蹦跳跳地整理行李,看来真的是被闷坏了。
“好了,我们可以走了。”梅薇朝他一笑,左手吃力地提起行李。
樊匡按住她。
“小心点,别忘记你还没完全痊愈。”他接过她的行李。“让我来吧,我可不想让人以为我不懂得怜香惜⽟。”他特意加重最后四个字的语气,让梅薇红了脸。
“小气鬼,那天的话你还记得啊?”
“人家都骂我小气鬼了,不好好利用,岂不是浪费这个美名?”樊匡示意她先坐着等一下,放下行李,径自到柜台为她办出院手续。
她没好气地摇头摇。⽩云姐一定是搞错了,这男人就爱跟她抬杠,怎么可能对她有意思?
“梅姐小,你要出院啦?”
梅薇闻声抬头,是负责隔壁病房的护士姐小。“是啊。”
“那真是太好了,是你的男朋友来接你出院吗?”
她一愣,疑惑道:“男朋友?”
年轻护士语带羡慕地说:“就是常喂你吃粥的那位先生啊,他对你的呵护,让我们都好羡慕呢!”
“呃…”梅薇尴尬地应了声,她原本还想不通,为何⽩云会知道樊匡喂她吃粥的事,原来是这些护士怈漏出去的。“他不是我的男朋友,你们误会了。”
“是吗?”年轻护士疑惑地想了一下。“可你那天受伤被送进医院,昏了一整晚,是那位先生彻夜照顾你的啊,我以为…”
“你说什么?”
樊匡照顾她一整个晚上?!为什么她一点都不晓得这件事?
“嗯,我记得很清楚哦!因为那位先生担心你有脑震的迹象,坚持要留在病房里等你醒过来…”
接下来的话,梅薇完全没听进去,整个思绪还停留在方才的震撼之中,直到樊匡⾼大的⾝影朝她走来,她仍是愣愣地望着他。
“不是真的吧?”
他真的在她⾝旁守候夜一吗?
“什么?”他提起她的行李,对她突然冒出的话不明所以。
“没…没事,是我想太多了。”梅薇迟疑了下,终究不敢问出口,深怕自己会错意,岂不让大家都尴尬?
唉,都是⽩云姐啦,无端提什么爱不爱的问题,虽然她极力说服自己别在意,但是…
靶情哪…从来都不可能让人掌控自如的。
车子行驰在往郊区的路上,静谧的气氛弥漫两人之间。
樊匡叹了一声,转头看向一路上一直偷瞄他的梅薇。“别为难我了,我可没有心电感应的本事。”
“呃?”像是被人捉到了小辫子,梅薇赧红了脸,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盯着他发呆。
“你应该有事情想问我吧,想问什么就开口,我不会没风度的丢你下车。”他方向盘一转,绕到另一条路上。
“我…”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启齿,但心底的疑问若不弄清楚,她会烦恼地睡不着觉。
“很难开口?”他瞥她一眼,打趣道:“能让你言又止的,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梅薇不⾼兴地陪他,嘟嘴咦道:“我发现,你实在很爱跟我抬杠。”
“是啊,从你⾝上可以发掘很多乐趣。”他晒笑。“想到要怎么开口了吗?”
她按下车窗,让凉风吹散两颊的热气,过了一会儿才问道:“我听说…那天你照顾了我一整个晚上?”
“这就是让你坐立难安的原因?”他边扬起一抹神秘的笑意。“你这么在意这件事?”
“你…算了,也许是我自寻烦恼。”她刻意忽略⾝旁来的灼热目光,偏头面对窗外飞逝的景⾊。
樊匡眸底染上一层离,深深地望了眼她的侧影。
没多久,车子停在一处绿草如茵的公园。
“这里是?”梅薇惊讶地问道。
好美丽的地方,放眼望去都是绿油油的草地,中间还有个典雅的欧风噴⽔池,如诗如画的景致,让人移不开目光。
“下车吧!”他率先打开车门,朝广大的草地走去。
“你…”她被他弄糊涂了。“不是要回家吗?”
“看在我照顾你一整个晚上的分上,你愿意陪我散个心吧?”他朝她伸出手,黑眸深邃。
那天他真的照顾她一整晚!梅薇震惊地望向他,虽然早已知道答案,但从他口中真实真实地听到,却又是另一种感受。
“一起走吧!”他伸出手。
“呃…好。”梅薇任由他握着,温热有力的触盛传达至她的掌心,让她的心震颤了下。
“这个地方真的好漂亮。”她试图忽略心底异样的感受,放开心情,由衷地赞赏道。
“很⾼兴你喜。”他轻哼,牵着她的手,午后的光斜洒,周遭安静得仿佛世界上仅剩他们两人。
她沉默了一会儿,偏头凝思。“你是为了带我来散心,才到这儿来的吧!”
手中的温热一落,樊匡慵懒的声音在宁静的草地上响起。“我的好意让你感到困扰?”
“也不是…”她惑地望着他的侧脸。“为什么…你应该很讨厌我的啊!”“我是应该离你愈远愈好。”他点点头,表情好似也充満疑惑。“你既⿇烦又不昅引人,接近我的目的只是为了利用我,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我费心的?”
他也很想知道,可惜想破了头,就是搞不懂,为什么自己对她会有异样的感觉?不但照顾她、陪她,在她嚷着闷了几天后,又在回家的途中,特地绕道到了这里。
体贴吗?他从来就不是这种人啊。
“我并没有利用你…”她尴尬地红了红脸,嗫嚅地说道:“饭店的事,我的确需要你的帮助,但这跟我们的友情并不互相抵触。”虽然她很希望他伸出援手,可若是他终究不愿答应,她也不会因此怪罪他。
“友情?”他嗤哼一声。
“是的,即使我是个连自家事业都无法挽救的没用女人,可对待朋友的基本真诚我还有。”望见他没有笑意的表情,她深深叹息。“我知道你习惯拒人于千里之外,虽然有时笑容満面,可眼底总会流露出寂寞…”
得知他的⾝世后,她似乎愈来愈了解他的內心世界了。
无法忍受她话语中的同情,樊匡刻意筑起疏离冷淡的面具。“你呢?你的世界一直都这么美好?”
“呵,你也开始‘关心’我了吗?”她畔浮起一抹笑,故意曲解他嘲讽的语意。
“很好笑吗?”他双手随意地揷⼊袋,率先向前走去。“算了,你与我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梅薇跟在他⾝后,走着走着,忽然抬头说道:“你一定不知道,我⺟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他停下脚步,眸中闪过惊讶的光芒。
“因为⽗亲工作的关系,从小我就必须学会一个人生活,每当遇上大家团圆的节⽇,我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对着大桌子,连个吃饭的伴都没有,寂寞地看着嘻嘻哈哈的电视节目,总觉得…有人陪真好!”她笑容浅浅的,⽩皙的脸庞透露出遗憾。
樊匡沉默了许久,才⼲哑地问了句:“不恨你⽗亲?”
她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轻轻地道:“人生要靠自己,没有人能为你的命运负责。”她回头看着⾝后的男人,笑逐颜开。“虽然我说得很潇洒,可这道理也是在我长大很久很久以后才懂的。”
“我和你是不同的。”不堪的回忆从小就一直紧紧绕着他的心,他无法原谅恶意遗弃自己的⽗⺟,更无法如同她一般,让过去的一切云淡风轻。
“命运就是这么奇妙,你和我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她越过他,步向落叶缤纷的树下。“我有没有跟你提过,其实在二十岁那年,我就品尝过你的手艺了?”
他俊美的脸庞再次出现诧异之⾊。依时间推算,那时他人还在法国。
“那是我第一次与⽗亲庆祝生⽇,那盅你亲手料理的美味清汤,让我首次感受到幸福的滋味…现在想起来,似乎也是从那时开始,我渐渐想通了一些事,算来,你也是功臣之一呢!”
“是吗?”望着在树下轻笑的人影,他似乎也感染到她的悦愉,跟着笑了起来。“原来你不是因为爱情看太多了。”
“才不是!现实和梦幻我还分得出来,你实在太小看我了。”梅薇朝他做了个鬼脸,跑到噴⽔池前,回头喊道:“快来啊,你不是要散心,还愣在那里于什么?”
他不放心地跟了过去。“你的伤势刚痊愈,这样跑行吗?”
“放心,我⾝体壮得像头牛。”她眨了眨眼,望着他直笑。“喂,有没有零钱?”
“做什么?”他掏出口袋里的零钱。
她从中挑出一个五十元硬币,给他。“我想许愿,可是我右手受伤了,你帮我丢好不好?”
“你把这里当成了许愿池?”瞧她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就知道她是来真的。
不过,她的行为本来就常出人意表,有此一举,樊匡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有何不可,心诚则灵嘛,况且我是用五十元硬币耶!”她说得很理直气壮。
他啼笑皆非。“容我提醒你一声,那是‘我的’五十元硬币。”’
“你好小气哦!先跟你借一下嘛,要不,我分你一个愿望好了。”
望着她眼中闪烁期待的光芒,有那么一刻,他相信这个噴⽔池真的可以带给人们无限的希望…
她催促他。“坑讵啊!”他轻轻地将五十元硬币往上一丢,银⾊的硬币在光照问下闪闪发亮,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然后扑通地落⽔。
梅薇扯了扯他的袖子“快、快许愿啊!”语毕,她虔诚地合上双眸,嘴里喃喃念着。
轻风鸟语,⾝旁的人儿美眸微闭,一切宁静平和得不可思议,这种只可能出现在童话里的幸福滋味,他竟在这单纯的女人⾝上感受到了啊…一会儿后,当梅薇心満意⾜地睁开眼时,却发现他嘴角衔着若有似无的微笑,一径地瞅着她。“你怎么了?”
“才五十元,你到底许了几个愿啊?”
“什么才五十元?!不是说了心诚则灵吗?天使才不会计较我投了多少钱呢!”她皱了皱俏鼻,很认真地说。
“你确定!”他不由自主地想逗她,瞧她嘟起嘴,他才庒下満腹的笑意。“好好好,那你花了五十元,究竟许了什么愿?”
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佯装生气地撇开脸。
“你…”看到她在窃笑,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被这个女人要着玩!“算了,不说拉倒!”
“好啦好啦!”她拉住他“又没什么大不了,说就说。”双手合十,她很诚心地说道:“我的愿望很简单,希望饭店可以早些步上正轨,还有啊…”拉拉杂杂又说了一堆。
早知道这笨女人不会有什么太教人意外的答案。如果是他呢,倒希望能跟一个女人快快乐乐地过一生,不过,必须是开朗自然的女人才适合他吧?
就像是…他目光放柔,凝视她喋喋不休的侧颜。
“你呢?许了什么愿?”梅薇突然转过头来问他。
他吓了一大跳,快速地掉过头。“呃,没、没什么!”
“咦,你为什么脸红了?”发现他脸上可疑的暗红,她不怀好意地向他靠近。
他退了一步。“你看错了!没喝酒也会醉吗?”
梅薇偏不让他轻易地一语带过。“我哪有看错,你明明就是…”即将出口的话,硬生生被一股气息给堵住!
樊匡一把拉过她,以火热的止住了她的声音。
她瞪大眼睛,惊吓地无法反应,只是愣愣地承接他充満男气息的碰触,心脏扑通扑通脫了序地狂跳。
“你…”他…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梅薇虚弱地靠在他怀中,原本略微挣扎的双手,此刻无力地抵在他前,亲见的氛围将两人密密包围住。
他笑了,附在她耳畔吐气。“笨蛋,没人教你接吻时要闭上眼睛吗?”大手拂过她的⽔眸,深深一吻后,他的气息有些紊。
梅薇仍圆睁着双眼,傻傻地瞪着他瞧,瓣半启,微微地着气。“你…你才是笨蛋,我怎么可能找人教我这、这种事…”她涨红了脸。
“接吻是很正常的。”他眸⾊变深,望着她含羞带怯的嫣红脸庞,心底升起一股柔情。
“男女朋友接吻是很正常,不过你…我…”想起方才脫序的举止,梅薇⾆头开始打结。“我们…本没有理由嘛!”
樊匡始终没有放开她,反而以指腹挲摩她微微肿的瓣“男人吻一个女人只有两种理由。虽然我曾长住外国,不过,你觉得我是以接吻来跟你打招呼吗?”
“你的意思是?”她捂住嘴,不敢置信。他与她?这…怎么可能?!
“既然不是际国礼仪,那就是另一种了。我这样的解释可以吗?”他拥住她纤细的。
她抵在他前的小手,正巧抚触在心脏的位置,依稀传递出的火热,几乎烫着了她。
“感觉到了吗?”他温柔的嗓音带着叹息,再次吻上她。
她浑⾝战栗,说不出一句话,一颗心不试曝制地怦动起来,她…初尝了淡淡幸福的甜藌滋味。
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吗?她…心动了吗?
那么,他呢?
梅薇双眼蒙地视他,知道自己将无法逃开他织就的情网…
“薇,该起了。”
早晨,光⼊室內,好听的嗓音代替了令人神经紧张的闹钟铃声。
“嗯…”梅薇翻了个⾝,继续安睡。
“大懒虫,现在餐桌上有刚烤好的法国面包、英式松饼、火腿、培、太蛋、还有特制的松子罗勒酱,和刚煮好热腾腾的咖啡…”樊匡状似可惜地叹道:“哎,有人好像不太想吃早餐,那我就去收起…”
早餐?!
“别、别收,我起来了啦!”刚刚叫了半天依然赖在上的懒虫…梅薇,倏地睁开双眼跳了起来。
樊匡直觉地张开双臂一挡,以免半梦半醒的她不慎跌落下,谁知一个不稳,竟双双落⼊松软的棉被中。
“这么早就主动投怀送抱?”低沉的嗓音中隐含笑意。
梅薇扬起一抹顽⽪的笑,轻轻地在他的片印下一吻“早安。”
他欺⾝庒住她,眸⾊一沉。“不介意我多收一点餐费吧?”
尚未搞清楚他暧昧的语意,她的双便被温热的气息侵占…
早晨的他,⾝上有股清慡好闻的味道,舒服得让她难以抗拒,所有的思考能力渐渐远去,映在眼瞳中的,只有他。
成为他的女朋友之后,一切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可她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安心。
而且,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享用他的手艺,所有的事情变得如此美好,只除了延聘他到饭店工作一事。
虽然她每天在樊匡耳边催眠,可他总是以其他方式转移的的注意力,这简直急坏了梅薇,她知道自己不该他做不愿意做的事,可时间一天天地过去,饭店…真的不能再等了…
“我是不是该检讨了?居然让我的女人在存温时心不在焉?”他又深吻她一记后,轻轻地放开她。“在想什么?”
好不容易偷得一隙息的空间,梅薇伸开双臂抱住他。“还会有什么事呢,樊大厨师?”
“你只有在有求于我时,表情才会这么可爱。”他目光一闪,轻啄她嘟起的。
唉…又顾左右而言他了。梅薇沮丧地伏在他怀里“我都已经使出浑⾝解数了,为什么你就不会对我说‘别担心,把一切都给我’?”
“那都是连续剧的老台词了,你真的想听?”他似笑非笑,深眸转过许多心思。
其实,倘若他牺牲一点原则,可以让她更幸福,那么,他的坚持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你知道,我不愿強迫你。”没有人得为另一个人无条件地奉献,如果自由是樊匡所追求的,她又怎能困住他的翅膀?
即使,她极有可能失去爸爸亲手打造的王国,也不愿勉強他。
“我真该感谢你的体贴。”樊匡捏了捏她的俏鼻,趁她垂眉时,在她边做得一吻,然后牵着她的手走出房间。
“既然这么感谢我,何不用‘实际行动’来表示?”她双眸发亮,在他面前眨呀眨地。
“摆満一桌的早餐还不够实际吗?”他的语气带着一丝纵容。
“但我更希望其他人也有口福品尝大师级的手艺。”她的眸光凝注他脸庞。“因为,我想让客人跟我一样幸运,可以感受到我曾尝过的幸福滋味。”
轻柔的嗓音在早晨的微风中飘扬,直落樊匡的心底,起一道暖流。
“你…”他的心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细绳牵动,涌现万般情绪。他所掌握不及的幸福,在她眼中…竟变得如此轻而易举。
此时,门铃声大响,打断了这魔幻般的一刻。
“去开门吧。”樊匡偏过头去倒咖啡,掩饰眼中闪烁的动光彩。
梅薇没有忽略他微红的赧颜,只是笑了笑,转⾝去开门。
樊匡,只要你快乐,就是我最衷心盼望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