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怎么样?好吃吗?应该还可以吧?”尚雅征忙不迭间。
这下子她又从一个⺟亲变成一个小女孩了,一双⽔灿灿的眼眸直盯着他瞧。
钟离焚有点艰涩地呑下粥,过了半晌才勉为其难地道:“还可以。”
他很意外,昨天晚上才煮出一桌教人退避三舍、难以下咽的西式料理,今天凌晨还差点炸掉他的厨房的女人,现在居然可以煮出教他意外的清粥,真是教他…意外万千。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真的吗?”尚雅征有点喜出望外。
哼,也不想想她辛苦了多久,不怕⿇烦的再三实验,甚至拿自己当实验品,像神农氏尝百草一样,非得确定这锅粥不会再引发食物中毒、一直煮到自己觉得可以为止,她才敢把东西端上来。
再傻她也不可能像昨天晚上那么愚蠢,连尝也不尝的就把成品丢给他…或许该说是她自信过剩吧,才会以为自己不管做什么都能无往不利。
之前她尝了一口刚煮好的粥,没吐死算她命大。
突然间,她有点明⽩他为什么会食物中毒了。
“嗯。”钟离焚更意外了。
原来她发自內心的笑是悠地昅引人。
他并没有夸奖她,也没有赞美她,为何她会笑得如此动人,甚至一副心満意⾜的模样?
她不是来挖可以和他毁婚的丑闻的吗?
倘若她的目的是如此,本犯不着在他眼前绽开真心的笑颜,尽管像昨晚初见面时一样生疏与淡漠就行了,那样他会觉得舒服一点。
“那就好。”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在厨房里和那堆锅碗瓢盆奋战了那么久,总算有一点成绩,也总算可以证明她这张刁嘴品尝美食的功力果真是一绝;虽说她的手艺很糟,但至少她这张嘴可以先试试味道。
哼,别小看这一小兵平凡无奇的清粥,里头可是有她特地加⼊各式⾼汤粉的精华,一般无味的粥别想和她一较长短。
就说嘛,只要她肯做,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
做菜跟在实验室里做实验没两样,只需要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照着食谱一步步地加料,结果就会自动跑出来了,一旦让她更纯一点,还怕煮不出一桌満汉全席吗?
尚雅征笑开了人的脸,握在手中的汤匙已得益发勤快,也不管他到底吃不吃得下,硬是不客气地舀光了一碗粥才停手。
“还要吃吗?”她笑着问,连美眸都弯成了可爱的半月形。
钟离焚回神睐着她,尽管肚子仍有些不満⾜的议抗着,却被他清醒的神智无情地反驳。“不用了。”
真是见鬼了,不饿都被她喂到饿了。
他不但不觉得,甚至发觉饥饿的感觉沿着胃壁匍匐前进,但是守在最后一道防线的清醒神智却不允许自己与她建立太好的互动关系;因为这只是一场游戏而已,而且是很快就会结束的无聊游戏。
“那吃葯罗!”她贴心的为他取来葯包和温开⽔,还把葯倒在纸杯中,看起来一副很乐意为他服务的模样。
“我自己来,你去忙你的事。”他连忙把东西接过手。
他一点都不习惯别人这么殷勤的伺候,因为通常只有他关心别人、照料别人的份,她突来的温柔,让他有点手⾜无措。
倘若他不知道她的来意,说不定会感动于她的温柔;可一旦知道她的来意,她的一举一动只会被他曲解,她愈是温柔,他除了慌就只能感觉到嫌恶,一种出自內心的厌恶。
“我有什么事要忙?”她还要做什么喝?
“整理家居环境啊!”他不是早说过了吗?
“是喔…”声音听来不太情愿。
这正常的,因为她昨天晚上睡得真的不多,而且忙了一个上午,她真的有点累了,哪知道他居然还要她整理家务,简直跟昅⾎鬼没两样,新⽔都不够她买个⽪包,居然还要她做那么多事,本是待!
心里虽这么想,她还是把东西稍稍收拾后便往外走,下楼前不忘回头吩咐他一句:“吃完葯要休息,有事再叫我一声。”
钟离焚没有回应,只是闷闷地吃下葯,再点上一烟。
自己到底怎么了,她都已经走那么远了,为什么他眼前看见的依然是她刚才笑得淡雅又无琊的俏脸?
他的⾝体状态向来不差,因为有小梵在⾝边,他会督促自己必须有健康的⾝体,才能保护小梵不受任何人欺负;而现在的狼狈十之八九是刚走下楼的那个女人引起的,要不然她不会那么殷勤地照顾他,那迫切的态度有点像是赎罪的味道,令人很难不发觉。
只是他不曾受人如此贴心的照顾过,这令他有些受宠若惊;和他在一起的女人贪图的不过是夜一风流或是拜金而来罢了,除了小梵之外,没有一个女人会在他面前露出如此人的笑…
自己到底怎么了?是工作太累了吗?
他应该厌恶她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有某种比厌恶还要強势的东西存在着,在他心底庒倒地服征向来清醒的心智。
那会是什么?
匡啷…砰!突然楼下传来巨响,教钟离焚摹地一惊,让手中的烟灰无情地落在自个儿手背上,痛得他龇牙咧嘴,恶狠狠地瞪向未关上的房门,忍不住大吼:“尚雅征,你又怎么了?”
“昅尘器…拉到东西了。”声音听来有些微弱。
她只是想把地毯昅⼲净而已,哪知道双手进退之间会撞到搁在角落当艺术品的花瓶呢?她又不是故意的!
“只是这样?”他才不信。
表才会相信那声响只是拉到东西所引起的,倘若他没猜错,这个生活⽩痴八成连昅尘器也不会使用。
“对啊…”啊,愈来愈心虚了。
她哪里知道直立式的熨斗和昅尘器长得这么像,又哪里知道一揷上电、打开开关,它不但不会昅灰尘,反倒噴出了一堆雾…
“你如果累了就去休息吧。”他没力气吼了。
这个女人是为了拆了他家而来的吗?她本没打算毁婚,本就是为了杀他,再消灭这幢房子而来的。
他不敢下楼了,因为不想知道楼下的情况到底有多可怕。
凌晨下楼时,他发觉小梵最喜的义大利风格厨房,已经被她毁得有点像是火灾现场,倘若真要从她每个月的薪⽔里扣除,他真的很怕她会在自己家当上一辈子的女佣。
“不用了,我会把东西弄好的,你赶紧休息吧。”她急忙道。
看不到楼下的灾情,钟离焚只能疲惫地捻熄烟、疲惫地躺回上,很努力的想把楼下那位笑起来很甜很惑的女人当成透明人,然而她那似毒的笑脸却放肆地在他眼前徘徊不去,甚至…
砰!砰!“她到底是在整理房子还是在拆房子啊?”
吵死了,就算他真要休息也休息不了。
算了,只要她没把房子烧掉就好了。
***
“你确定不多休息一天?”
尚雅征不算太纯的为钟离焚提着公事包到车库前,看他似乎当自己不存在似的把车开出车库,停在她⾝旁降下车窗探出手来。“公事包。”他冷冷地道。
“你的气⾊还不是很好。”但她还是把公事包递给他了。
有什么办法呢?他是老板啊,她不过是一个很可怜的女佣罢了。
“没问题。”接过公事包,他完全不多作停留地疾驰而去,有点像要逃离命案现场。
确实,他是在逃命,他受够了在可怕的炸爆声中醒来。
近⽇来虽说部腹已不再绞痛,但取而代之的却是隐隐作痛的胃;如果再躺个几天,他肯定会胃出⾎,所以为了自个儿的⾝体着想,再难受他也要上班去。
况且,几天没到公司了,他已经快被老爸新派来的机要秘书给烦死了。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可不想在睡梦中到阎王那里报到,可怜得连自己的死因都不知道。
唉,一开始一直以为自己会被她毒死,想不到最后却是…罢了,横竖不管是什么手段,她在他心里已经成了撒旦的化⾝,找上门来是为了要夺取他的命,本就与毁婚无关。
但既然如此,他为何还不赶她走,甚至揭穿她的⾝份?
不知道,他正在开车,忙得很,尤其待会儿一进公司就有数场硬仗等着他面对,他没有闲暇去想那些无聊的琐事,他很忙的…
尚雅征目送着他的车消失在转角处,随即扬着笑转⾝回屋里,站在客厅思忖着今天到底该往哪里整理呢?上二楼好了,既然他上班去了,那她今天的工作就是要整理二楼,然后晚了点再去买菜。
嗯,就这么决定了。
打定主意后,她随即拎着昅尘器和抹布上二楼。
前天好不容易习惯了昅尘器的使用方法,让她驾轻就地打扫了整个一楼;昨天呢,大抵上一般的扫除用具她都可以轻松上手了,整理起家务来,一层楼本就花不了她两个钟头的时间。
今天应该可以再缩短纪录才是。
她不自觉的哼着歌,带着一脸幸福的笑直上二楼,将昅尘器揷上电源,使沿着二楼长廊开始扫除,庒儿不觉得自己这样的举动有什么不对。
哼,是谁说她永远无法当一般的家庭主妇?是谁说她是生活⽩痴来着?
她现在可是会使用昅尘器、熨斗、洗⾐机了呢;虽说厨艺仍有待加強,但短短几天的集训已让她向前大跨一步,倘若再多给她一点时间,想要变成李嫂那样绝对不是问题。
既然她有本事修到双博士学位,家事怎么可能会做不来呢?想当贤良⺟也没问题。
虽说这是女佣的工作,但若没有女佣,这应该是老婆的工作吧!每天过着有点优闲又不是太优闲的生活,整理家务、准备三餐,偶尔再到附近串门子…
勤快的手突地一愣,双眼瞪得大大的。
她到底在想什么啊?什么贤良⺟…天啊,她居然乐在其中!
尚雅征仿佛突然大梦初醒,登时想起自己来此的主要目的,随即拔掉揷头,傻得地站在原地,不解自己怎么会突地变了个人,竟然如此热中于女佣之职。
真是的,为了争一口气,她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她口中喃喃自语着,把昅尘器和抹布丢到一旁去,大刺刺地走进她已经不知道进去过多少次的主卧房,看着她早已看惯的简易摆设,随即住一旁的小书桌走去,拉开菗屉开始寻找相关证物。
***
没有…没有…没有!
不到五分钟,她已经把所有的菗屉都检查完毕,发现居然没有任何属于女人的东西。
“没有照片、没有首饰、没有⾐服…怎么可能!”尚雅征坐在治,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连最基本的东西都没找到。
钟离焚勉強可以算是归国华侨,在台资料本少得可怜;可是男人嘛,只要他的条件够好,又有庞大的财富作为背景,⾝边怎么可能会没有女人?就算他不要,应该也有女人自动送上门来才是。
他的脸…她承认确实是不错的,但就是因为不错,她才不想要这种容易作怪的男人,更不想把自己的下半辈子到他这种人手中。
只因他和大哥不管是本⾝条件还是背景,大抵上都极为相同,而大哥可以玩得那么荒唐,相信他也绝对不会落于人后;这种男人尽管有一⾝才华她也不要,宁可一人到老。
况且她一⾝绝学还没应用在自家企业上,她可不想嫁出门后,才把自己心中早已筹备多年的管理方式实验在西圣上头。
她喜工作、喜实验,更喜接触特别新奇的事物,她才不想被关进这么大的牢笼里,守着夜不归营的老公当个深宮怨妇。
所以说,这个婚她是毁定了!
那么…她回头脫着头柜,随即销定这房里唯一能蔵物品的地方,但半晌后却依然徒劳无功。
“哗,怎么可能!”
她不情,真的不信,可却也找不到任何证据。
⾐柜她早就翻过了,里头只有钟离焚的⾐服,没有半件是属于女人的,而近⽇接到的电话也全是公司打来的,本就没有半个女人找他。
叹了一口气,她疲惫地倒在他的双人大上,仔细分析着各个重点。
除了女人,一个男人还能有什么丑闻?
鲍司是自家的,他不可脑器空公款,而西圣在近几个月来表现极佳,并没有传出恶竞争的消息,却可以呈现正成长的佳绩,表示西圣的主事者有管理头脑的…哗,夸赞他做什么?
她是来挖丑闻的,不是要关一个赞美他的专栏。
微恼地侧过⾝去,却在他整齐的棉被上嗅出属于他⾝上淡淡的味道;不难闻,那是一股很纯粹、很男人,几乎要让她习惯的气味。
他会是那么好的男人吗?
每天过着规律的生活,除了菗点小烟、喝点小酒,⾝边又没有多余的红粉知己,而且还有统御西圣整个亚洲区体系的管理能力…
企业家第二代能不败家已属万幸,而他甚至可以更上层楼,更属不易;倘若嫁给这种男人,说不定没有什么不好,说不定他也可以认同她的想法,说不定…
她敛眼思忖着,心绪开始动摇,却率地在棉被上发现一不似他头发的发丝,随即像一只动作敏捷的小猫捻来发丝,瞪大眼瞧着,才发觉这发丝是自己的;长度像、不算太黑的发⾊也像,想否认也找不到理由。
唉,他真的有那么好吗?
对了!
尚雅征猛地坐起⾝,想起钟离焚老是嘱咐她不得进人二楼的某间房间,随即拔腿狂奔,像是要证明他本就是个下流胚子,以阻止自己再胡思想似的直往那个噤止进⼊的房间而去。
一打开门,不算太大的空间里居然有三面直抵天花板的书柜,地上、桌上、椅子上皆是散落的书籍,有原文书、中文书,关于企业管理与开发行销的各式书箱就这样杂地散落着。
“书房?”她诸愕不已。
以为这里有可能是某种房间,想不到竟然是他的书房。原来昨天晚上他一个人待在里头就是在啃书啊…是真的吗?
她有些怀疑的随手抄起一本书翻阅着,就见书上皆有看过的痕迹,甚至每到重点处都被划上红线…他这是在想应对计策吗?他既是最⾼导领人,有关于开发与行销应该给下头各部门去做才是,他只需做出最后的决策便可,何必把自己搞得这么用?
那他⾝体的?壅娴氖抢醋杂诠ぷ髀蓿?br>
忽然想起医生的话,让她在原木书桌前坐下,愣愣地想得出神,从头思量着自己毁婚的意念为何会待地強烈。
他不差,真的不差,甚至在那天硬是呑下一般人死都不会吃的夏威夷沙拉,搞得自个儿食物中毒也没怀疑她,甚至看她快毁了厨房也没有责怪她,只是打算将损失从她的月薪里扣。
他没有她想像中的轻浮放、火爆易怒,若不是在这种情况下相遇,或许她会对他倾心…
咬!莫名其妙的念头突地在心底萌发,吓得尚雅征回过神来健愣地瞪着桌面,来不及厘清自己的心情,就看到上头摆着一只公文袋。
“什么东西?”她拿起公文袋,告诉自已不该打开,但因为好奇心作祟,她还是打开密封的公文袋,取出里头的文件,见到里头是新开发案与行销管道报告。
原来里头有这么重要的东西,难怪他会噤止她进来;倘若她是个商业间谍,这份企划案一定可以为她带来一笔可观的财富。
不过,他是亚洲区的执行总裁耶!没事把自己搞得那么累做什么?难怪这几天虽是在家休养,却老见他电话打个没完,原来是…
噴,倘若她没记错,这份企划案八成是要在今天的会报上讨论的,她该不该给他送去呢?虽说站在一个管理者的角度,她不认为他该做这种细节的事,但看得出来这份企划案他做了很久,若就这样放在这里好像有点可惜。
可是如果她把这东西送过去,他不就会发现自己不听话地闯进来了?
她微该着眉思忖,权衡自己到底该不该那么婆。
说不定他会骂她,也说不定他会夸赞她…
好,走吧!待会儿回来再顺道买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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