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熙少爷,要开饭了,你要去哪里?”刘嫂问。
吕熙平已走到玄关“我到便利商店买包烟,很快就回来。”
走出家门,两、三个住在附近的太太原本在外头窃窃私语,还比手画脚,见到他出门,马上心虚的一哄而散。
他冷漠的觑着那些三姑六婆,自从那天⺟亲差点引发火灾后,大家对他们⺟子就避如蛇蝎,活像他们⾝上有传染病源似的,所以,他大致猜想得出她们在讲什么,如今⺟亲被送到一家知名的精神疗养院医治,但愿真的对她的病情有帮助。
叮咚!“光临。”店员职业的打招呼。买了一包七星,付完了帐,吕熙平站在路旁观望一下,便穿越马路到对面。
就在这当口,一辆铁灰⾊的不明轿车⾼速行驶的直冲而来…
吕熙平本能的屏住气息,还没来得及做出闪避的动作,一条闪电般的黑影便从斜右方疾掠向他,将他扑倒在地,也痹篇了极可能发生的不幸意外。
铁灰⾊的轿车发出刺耳的煞车声,然后以嚣张之姿扬长离去。
“熙少爷,你有没有受伤?”一张方正的男脸孔由上俯视他。
他用手肘撑起上半⾝,犀利的问:“你是谁?”
“属下叫⽩擎,是负责熙少爷全安的保镖。”男人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简单的介绍自己。
“保镖?”吕熙平的脑筋转得飞快。
⽩擎恭敬的站直⾝躯“是。”
“‘他’派你来的?”除了那个人,谁有这么大的权力
“是。”
吕熙平拍去子上的灰尘,沉默不语的走到对街,⽩擎也保持缄默的跟在后头,暗中注意周围的动静。
过了半晌,他泛出幽冷的笑意“看来事情已经明朗化了。”王位争夺之战已经告一段落,真正的胜利者也浮出台面了。
“老爷子说最近熙少爷可能会受到一些打搅,要熙少爷多加留意。”
“刚刚那辆车有可能是谁派来的杀手?”东宮太子的势力被削弱了,会有很多人不甘心,所以可能人选不只一个。
⽩擎不敢断言“属下会尽快确认。”
“我还以为会再过一阵子才公布,想必事情有了变化。”吕熙平没有直接进屋,而是来到位在社区里的小鲍园內,这时没什么人,于是在秋千上坐下,稔的叼了烟出来,⽩擎为他点上了火。
他言简意赅的说:“老爷子近来⾝体不太好。”
“原来如此。”所以他怕自己先躺下,而真正接班的人选还没出炉,到时会掀起一场兄弟阋墙的战争。“其他人的反应呢?”
“表面上是接受。”⽩擎恭敬的回答。
吕熙平露出大大的讽笑“他们面对的是个独裁的暴君,有谁敢当他的面提出异议?不过,这不代表他们就认输了。”
“所以,老爷子希望熙少爷在近⽇內搬进主屋。”
他怔了一怔“这倒新鲜了。”
⽩擎等着他的回答。“熙少爷?”
“这么好玩的事我怎么可能会拒绝呢,”吕熙平闲散的姿态下有着慑人的寒意,尤其是那抹笑容更是让人不寒而栗。“给我十天的时间。”
“是。”他发觉自己不能小学觑这名年仅十八岁的少年,老爷子挑上他成为七曜集团的继承人,究竟是养虎为患?抑或是…
“学妹,真巧,会在这里遇到你。”上官迅爬了下头发,顶着两粒黑眼圈冲着她直笑“你要找老大是不是?”
刁蝉红着小脸头摇“不是,我是来跟上官学长道谢,虽然我没能参加啦啦队比赛,可是那阵子你还是帮了我很大的忙,所以我亲手做了一些寿司请学长吃,谢谢学长。”
“真的吗?太好了!”他夸张的做出擦眼泪的动作,感涕零的说:“我从昨晚到现在都还没吃到半点东西,肚子都快饿死了,还是学妹是最好了。”
她涩羞的笑了笑“只要学长不嫌弃就好。”
上官迅马上塞了一个到嘴理“有得吃就好,我这个人不挑食。”
“那我回教室去了。”
他忽然抓住她,笑得有些贼兮兮“不如你跟我到生学会长室去,老大应该也在那儿,你不想见他吗?”
刁蝉呐呐的说:“我、我去恐怕不太方便。”
“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好不方便的?走吧,天塌下来也有我这⾼个子扛。”上官迅拉着她就走,不给她犹豫的机会。
她得用小跑步的速度才能跟上他,心中有些忐忑,还有些雀跃。
当他们来到生学会长室门口,上官迅也没敲门就直接开门进去。
“老大,看我带谁来了?”他邀功的大叫,让屋內两张相叠的脸孔倏地分开,一张是若无其事,脸不红气不,另一张是満面桃红,含羞带怯。
“你怎么不敲门?”伊雪柔轻嗔的问。
刁蝉虽然站在⾼大的上官迅背后,仍然瞥见了方才两人热吻的一幕,全⾝的⾎都冻结了。
“呃…惨了!”上官迅脸⽪菗搐了几下,为难的瞄了下⾝后的人,那张惊愕的小脸已经说明了一切。“学妹,你千万不要误会…
吕熙平刻意搂着伊雪柔,模样亲热得很,淡淡的斜睇一眼脸⾊苍⽩的刁蝉“迅,这里可不是随便任何人都可以来的地方;还不快把人带走。”
“老大…”
刁蝉瓣轻抖着“我、我自己会、会走。”
为什么前一刻说她在他心目中是最特别的,下一秒却拥吻着另一个女孩子,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一个人?
伊雪柔挑衅的看着她,口中却温声软语的表达关切之意“学妹,你的脸⾊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我…我该回教室午休。”刁蝉费力的举起像铅般重的双脚,用最快的速度逃离现场。
上官迅不太放心的跟上去“学妹,等等我。”
“熙,她好像受了不小的打击。”伊雪柔直视着他暗沉的眼瞳,想从其中看出端倪“你不去安慰她吗?”
吕熙平谑笑“你想试探什么?”
“难道她误会我们,你一点都不在意吗?”她问。
他的双眼在屋內浏览一遍“在不在意都无所谓了,这两天我会向学校提出转学申请,近⽇內我要搬家。”
伊雪柔几乎跳了起来“搬家?!”
“没错。”
她吃惊的提⾼音量“为什么?”
“因为时候到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那你要搬到哪里去?”
吕熙平笑而不答。
“为什么不说?那刚才的吻又代表什么呢?”
他冷冽的笑睇她“既然你想要,我就大方的成全你。”
伊雪柔一听,脸上⾎⾊尽失。“你的意思是那只是施舍?”
“随你怎么想。”吕熙平无视她泫然泣的神情,故作无奈的说。
她缩紧下颚,不让眼泪掉下来“难怪唐杰警告我不要对你用情,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因为你本不懂得什么叫爱做。”
吕熙平不正经的琊笑“你错了,我当然懂得什么叫‘爱做’,不信的话可以当场试试看。”“你…”伊雪柔扬起⽟手,却在中途被拦了下来。他冷睇着她“我可从来没有要你爱我,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对,我真傻,为什么要喜你这种全⾝上下榨不出一点感情的魔鬼,听过有其⽗必有其子这句话吗?我想你跟你爸爸一定非常像,只希望将来爱上你的女人不会落得和你妈一样的下场。”痛痛快快的骂了几句,伊雪柔低泣的跑了出去。
沉着一张俊脸,吕熙平本能的伸手拿烟,才发现一包烟又被他菗光了。
他绝不会像那个男人,纵使自己⾝上的⾎有一半是遗传自他,那并不代表什么,他不会变成他,永远!
“小蝉,我刚刚得到一件惊人的大消息,吕学长要转学了!”孟皖皖十万火急的奔回教室,大声宣告。
她话一说完,马上引起全班同学的惊诧和讶异的呼声。
刁蝉怔愕在座位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学长怎么会突然要转学?”
“不是还剩下半学期就毕业了,况且学长的功课又好,没道理突然不念了啊?”同学们叽叽喳喳的讨论。
“我都还没跟学长说过话,托人转的情书也没消息…”
“学长就要转学了,你该死心了。”
孟皖皖瞥了一眼刁蝉失魂落魄的模样,轻轻推她一下“小蝉,你还好吧?”
“呃,我、我很好。”刁蝉吃力的弯起红润的角,挤出一朵可怜兮兮的笑容,告诉自己不要在乎。
“看你都快哭出来了,怎么会好?”
刁蝉作势翻着英文字典,假装很用功的样子。“我真的很好,学长要不要转学都与我无关。”
“你们吹了吗?”
她真的很希望孟皖皖不要再问了。“我已经说过好几次和学长没什么,现在你应该相信了吧!”
“唉!学长决定的这么突然,听说连学校也留不住他,看来他是走定了,以后想见到他就难了…”孟皖皖惋惜的叹道。
不要动摇!刁蝉在心里告诉自己,她上过两次当,已经不想再被愚弄了。
上课钟声响了,英文老师走进教室,她心不在焉的跟着起立、敬礼,脑子里却空空洞洞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节课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去了。
过了几天,当她看到大大的红纸上写着“售”字贴在吕家大门上,一颗心不自觉的往下沉。学长不只转学,连房子也卖了,那表示他已经搬走了。
刁蝉瞪着那张红纸看了至少有五分钟之人,才昅收了这突如其来的讯息。
他真的搬走了?
屋內静悄悄的一片,听不到任何声响,难怪这两天都没见到那辆宾士轿车前来接送,原来学长全家已经搬离这个社区了。
“小蝉,你回来就上楼去,站在这里⼲什么?”刁太太到附近杂货店买了酱油回来,正好见到女儿在发呆。
“妈,他们…什么时候搬走的?”
刁太太朝眼前这座透天厝指指点点,眼神轻蔑的说:“谁晓得?他们这家人连搬个家都偷偷摸摸的,听说连里头的冷气、家具都不要,我们也是下午才看见这张红纸。其实他们搬走也好,省得大家老是担心那个吕太太哪天回来,又发神经的放火烧房子,大家不就都有危险了。”
她该早点鼓起勇气去见学长,或许以后他们不可能再有见面的机会,现在后悔已经太晚了。
“…小蝉,还愣在那里⼲嘛?你爸今天不用加班,快上来帮妈。”
刁蝉心中苦苦涩涩的,只是低垂着螓首,不让任何人看见她眼眶中的泪光,跟着⺟亲上楼。
如果你变成了大美女,我就让你当我的女朋友。
那我们打勾勾,说谎的是小狈…
就这么结束了吗?她的初恋…
搬家公司的人正将一箱箱的纸箱抬进屋內,这八年来,隔壁已经换过好几个屋主,可是都住没多久,就又决定卖房子,听⺟亲在电话里聊起,这次是对刚结婚的年轻夫。
如今房子的外观和八年前有着很大的改变,就像过去的时光,怎么也唤不回来,该忘的就该忘掉了。
刁蝉硬生生的将眼光移开,提起装有简单⾐物的旅行袋,开了铁门上楼去。
“妈,我回来了。”自从出社会后,她便坚持住在外头,室友是大学的学姐,房租和⽔电费由两人平均负担,离公司也比较近,省去来回通车之苦,加上⽇商公司的薪⽔、?顾悴淮恚灰侵苄荻账囟ɑ丶遥兆庸醚娴妇兀踩酶改冈倜挥欣碛煞炊浴?br>
刁太太刚好午睡醒来“不是说中午就会到吗?害妈一早就起来煮了好几样你爱吃的,都没人吃。”
“爸也不在家吗?”
刁太太将菜拿进厨房里重新热过“他陪客户去打⾼尔夫球了。”
“妈,不用弄了,我早上陪学姐去挂急诊,她有点发烧,打完点滴才回去,所以就在外头随便吃了一点东西,现在还不饿。”
“你们住在外面,要小心自己的⾝体,要是感冒了就别硬撑,还有路边摊的东西也不要吃,还是自己煮比较卫生。”
刁蝉但笑不语,径自将旅行袋放回房间。
“小蝉,你有没有在听妈说话?”刁太太不満的问。
“有,我都听见了。”口气有些无奈。
听女儿这么说,她话锋陡地一转“小蝉,明天星期天你应该没事吧?”
心中的警铃倏地奏起十面埋伏。”妈,你该不会又要我去相亲吧?”刁蝉惊恐的问。
刁太太奋兴的手舞⾜蹈“还不是对面的王妈妈,她有个亲戚的儿子明年就三十了,急着要结婚,又不想娶外籍新娘,怕跟⽗⺟的语言不通,所以要她帮忙介绍,人家可是个硕土,很孝顺,又是在公家机关上班,不怕业失…”
“妈,我才二十四岁,不想这么早结婚。”类似这种争辩几乎每个月都要发生一次,让她疲于应付。
刁太太横她一眼“就先见个面,朋友又不会怎么样,如果觉得对方条件好,就要把握住机会,不要被别人抢走了,你不知道住在街尾那个赵太太,她的女儿才二十岁,就嫁给南部的田侨仔,人家有田地、有房子,真是有够好命。”
“妈…”她可不认为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说也奇怪,人家楼下陈太太的女儿念大学都有很多男同学追到家里来,不是每天打电话,就是写情书,你怎么一个也没有?”刁太太嘴里咕哝着“我生的女儿长得又不比人家差,怎么会差这么多?”
刁蝉倒了杯⽔喝,遇到这种时候,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不要开口。
“我问你,真的没有人追你吗?连你们公司的同事也没有?”刁太太就是不信琊。
“应该没有,我没注意。”她不在意的说。
这敷衍的态度让刁太太相当不満意“人家有没有在追你,你怎么可以不注意?要是再过几年,还是没有人追,可是会被人家笑的。”
“现在这个社会,过了三十还没结婚也是很正常的事,妈,你就不要替我着急了。”其实对于感情,一方面是她自己迟钝,另一方面是不愿再去碰触,或许真应了一句话,初恋是最令人难忘的。
刁太太闷不吭声的瞅着女儿片刻,不期然的问道:“你该不会还忘不掉那个姓吕的男孩子吧?”
这突兀的问题让刁蝉的心刺痛了一下。“妈,你在说什么?”
刁太太抿了抿,神⾊不豫“不要以为妈不知道,这几年你老是站在隔壁门口发呆,不是在想那个男孩子,还会是什么?”
“我、我才没有。”她的眼神不敢和⺟亲相对。
“人家都已经搬走这么多年了,你还想他⼲什么?”
刁蝉勉強扯出一个笑容“我真的没有。”
“没有最好,谁晓得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就算以后遇上了,妈也不许你再和他来往。”
她眼神一黯“妈,我进去睡一下,晚点再叫我。”说完,她几乎中用逃的躲进房间內。
为什么直到今天,她的心还会痛?
在学长心目中,自己只不过是个能逗他开心、供他消遣的工具,可以挥之即来、呼之即去,当初对她好,处处帮着她。始终抱着坏心眼,像这样的男孩子,难道不该对他死心吗?
如今的她不再是那个单蠢好骗的⾼中女生,相信自己对学长的感情也只是一时的恋,那并不是真正的爱情,只要这么想就够了。
刁蝉如此坚定的告诉自己。
“你怎么只擦口红?至少涂个粉、噴点香⽔…”
“妈…”
“怎么你的⾐服都是灰灰暗暗的,有没有比较鲜一点的?早知道昨晚就带你去买几套⾐服。”
“妈,我上班都穿这个样子,时间也差不多了,不要让人家等太久。”刁蝉连哄带劝的将⺟亲推出房外“你也快去换件⾐服。”
刁太太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时间真的快来不及了,只好把话呑回去,反正等到计程车上再叮咛也不迟,不然又跟前几次一样无疾而终,⽩⾼兴一场。
待⺟亲放弃说教,回房换⾐服,刁蝉才吁了口气,边往客厅走,边纯的将长发束到脑后,编成一条耝⿇花,完全一副上班族的打扮,看来保守而整齐。
她不胜其扰的说:“爸,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妈,不要再我去相亲了?”
“唉!我也不知道劝过你妈多少次,可是她就是不听,只要对方条件好、家里有钱,就巴不得你赶紧嫁过去,还不是希望以后可以向别人炫耀,这种心态真是要不得。”刁志远喝着朋友送的冻顶乌龙,摇了头摇道,虽然无奈,也无计可施。“反正你就去看一眼,不喜就算了。”
“可是…”这种不情不愿的相亲,对她也是种心理负担。
刁志远満眼的宠爱“你妈再怎么样也不会勉強你嫁给不喜的人,等到哪一天腻了,自然就不会再你去相亲了。”
“这样以后我怎么敢搬回家来住,就连放假也不想回来了。”刁蝉忍不住嘀咕了两句。
“你们⽗女又在聊些什么?”刁太太拎着绣満珠珠的包包出来,一脸提防的瞪着丈夫“女儿都几岁了,你还想留她几年?有好对象不赶紧嫁,想要她当老姑婆吗?看你这个做爸爸的一点都不关心。”
他陪笑的说:“我当然关心了,可是,总要小蝉喜吧!”
“所以才要她去相亲啊!不然每天不是上班就是回家,生活圈子狭窄,哪有机会认识好的对象,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
“好好好,算你有理。”
刁太太得意洋洋的微扬下巴“本来就是。”
“妈,好了,我们走吧!”事到如今,刁蝉也只有妥协了。
刁太太仔细的代“你今天可得好好表现,不要紧张,你一紧张就会手忙脚,有妈陪你,放轻松一点。”
见⺟女俩出了门,刁志远叹了口大气,女儿长大了,就算舍不得,总有一天也要嫁人,他得早点适应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