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坐在“闻香楼”二楼靠窗的座位上,沈峣一面大啖美食,一面积极的游说主子君少翼成亲大计,想想魁首今年已步⼊三十大关,还不娶生子,没有子嗣,将来“残月门”后继无人,那可是件天大的事。
“我说魁首,你到底喜哪一种类型的姑娘?起码说出个条件,我和无命说什么也一定帮你物⾊到,你也老大不小了,该为自己的终⾝打算打算。”这应该就叫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吧!
对面的男人勾一笑,连眼睛都带着颇有兴味的笑意,道:“原来这阵子你和无命就是为了这件事在烦恼,你们也别瞎忙了,娶不娶无所谓,反正将来残月门不一定非得传给我的后代,你和无命的儿子也是有可能的。”沈峣和荆无命都是帮他打下今天局面的人,两人都忠心于他,只要他们之间谁的儿子适合,他不会怀着私心非独占不可。
沈峣差点破嘴里的饭噎到“魁首,你是说…不成、不成,我那胖儿子一天到晚只晓得吃,绝对担不了这种大任,我才不要眼睁睁看着残月门毁在他手上;我看无命的儿子可能比较有希望,不过,无命那小子遇到女人就像木头,迟钝到了极点,我看要寄望他也难的。魁首,求人不如求已,你还是赶紧娶个老婆进门,不是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要娶能合自己意的姑娘谈何容易?不然我也不必等到今天。”他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随便搪塞个借口。
只能怪他恶名満天下,那些自命侠义的正道中人本不愿与残月门攀亲带戚,更不用说一般人家的闺女,若知道他的⾝分,不吓晕才怪;如果同样都是来自黑道的女子,又大多个毒辣,或者骄纵成,实非良伴。
“那位铁幽兰铁姑娘呢?”沈峣试探的问道。
君少翼笑而不语。
他马上明⽩,自动将她从名单中剔除,这位铁姑娘确实是人如其名,论外型,美如空⾕幽兰,可惜个让人不敢领教。
“韩琪韩姑娘呢?”他又问道。
君少翼仍是轻啜着茶,不置可否。
好吧!沈峣也不必多问,韩琪的个是比铁幽兰可爱多了,不过,人家才刚及笄,魁首没有吃嫰草的癖好。
“那么⽟玲珑⽟姑娘呢?”沈峣不死心的又问。
君少翼低笑一声,总算开了金口,道:“我对⽟姑娘只是纯粹的朋友情谊,没有男女之间的感觉。”
“是吗?可是人家⽟姑娘对魁首可痴心得很,看她平时冷傲如霜,没想到遇到魁首后,冰霜也融化成了一摊舂⽔;再说,她人不但美,武功又好,还算够资格做我们残月门的当家主⺟。”
君少翼仍只是笑“你真这么认为吗?”
这下沉峣知道君少翼对⽟玲珑真的没意思了。相识这么多年,魁首的脾气他很了解,如果他真对某位姑娘有意,老早就会采取行动,不会让人家在后面猛追这么久,还无动于衷。
看来⽟玲珑是无望了。罢了,反正以魁首优秀的条件,还怕娶不到老婆?沈峣很快的把烦恼丢到脑后,开始风卷残云的搜刮桌上的美食。
君少翼看了他的吃相,不觉得失笑“沈峣,你那儿子看来都是遗传到你好吃的个,你再这样不知节制,哪天遇到仇家,只怕跑都跑不动了。”
他哈哈大笑,拍着肚⽪“你尽管放心,我是吃的多,消耗的也快,就算一次来十个八个也不怕。”
君少翼笑着头摇,任他继续将剩余的饭菜吃得一⼲二净。对于他的好胃口,君少翼早已见怪不怪,沈峣和荆无命都跟了他快十年,可以说是陪伴他从少年到现在,是工作伙伴,也是生死至。
他想起自己十七岁艺成出道,走上杀手这条不归路,并迅速的在黑道中打响了名气,成了⽩道中人口中的“笑面罗刹”传言能在谈笑间杀人于无形。他的财富累积的很快,在二十岁那年,结识了沈峣和荆无命,一起建立了残月门,十年来,已经成为黑道中最大的帮派。
如今他却感觉到疲倦了。是老了吗?他不过才三十岁,可是历尽沧桑的心像个五十岁的老人,期望再注⼊一股新的生命力,可是,该往何处寻找呢?
突然“闻香楼”的大门外响起一阵騒动,有男人的喝叱声,及女人的哀求声,让坐在窗口的两人不由自主的探出头去。
“我不要去!爹,救我!我不要去,爹…”正被两名大汉抓住的年轻姑娘向躲在一旁的中年男子求救。
大汉毫无同情心的冷笑“你爹已经把你卖了,就算你不想去也不行,走!痹乖跟我们走,不然有你好受的了。”
“我不去!爹,快救我…”年轻姑娘泪如雨下的扑到中年男子脚边“爹,我会努力⼲活孝顺您,求您别把我卖进院…”
中年男子畏畏缩缩的闪开,呑吐几下“阿华,你…就跟他们去吧!爹对不起你,欠了人家一大笔赌债,要是不还,爹的手脚都会被人砍掉──你就救救爹,快跟他们走吧!”
悄悄的用眼尾窥看一下四周,围观的人愈来愈多,他不好意思的转头钻进人群中,不再管女儿的死活。女儿本来就是赔钱货,现在可以用来抵还赌债,也算是养了她十几年得到的报酬。
“爹──”年轻姑娘哭得死去活来。
在上头听得仔细,看得分明的沈峣一脸不屑“像他那种人,本不配当人家的爹!当街卖女儿,亏他做得出来。”
“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见到,有什么好气愤的。”君少翼轻啜着刚沏上的茶,淡然的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也不爱管闲事,自然不会想来个英雄救美。
“虽然见多了,还是让人生气。要是将来我有女儿,我会把她当心肝一样疼,哪舍得把地卖去院给人蹋糟”
君少翼还想说些什么,就瞥见一条红粉⾝影从对面二楼的窗户口施展轻功,先是将逃走的中年男人拎了起来,再回到院保镖的跟前,拦下他们的去路。
“冤有头、债有主,欠钱的人是他,尽管找他要去,你们这群狗奴才,还不把这位姑娘放了。”⽩翎柳眉倒竖的娇斥道。
她的话一说完,沈峣不噤鼓掌连声叫好“说得好,说得妙,这姑娘还真是凶悍,魁首,你觉得呢?魁首──”他说了老半天,君少翼的心庒不在楼下。
沈峣好奇之余,顺着他的眼光睨向对面的窗口,不知何时,那位置已坐了个姑娘,虽只见着侧面,却也够惊为天人了。她的美,令人眩目,也无从隐蔵,羽睫半掩,粉颈低垂的娇态,宛如⽩⽟雕成的一尊⽟观音?咸煲郞险嬗姓獍忝览龅木樱∷菜慵嗍⾖悖词堑谝淮吻萍庒挚渍鋈硕即袅耍灰钦5哪腥耍挥胁晃亩模还仓荒茉⾖鄱荒苜敉嫜伞?br>
“魁首?”他连叫了两声,这还是头一回见魁首被个女人住了,就不知那姑娘是何方仙女,若⾝分相配,他不妨就客串一下媒婆,帮他们牵红线。
君少翼在看了第一眼后,目光便再也移转不开,平静无波的心湖为了她颤动,心跳几乎漏跳半拍,只因屏息于她摄人魂魄的美貌。
楼下的叫嚣仍在持续进行中。⽩翎其实也不想多管闲事,可是看到这副景象,不由得想到自己也曾有的周遭遇,若不是蒙夫人相救,她也同样会被好赌成的爹卖⼊青楼,所以忍不住⾝而出。
“你们耳朵聋了?本姑娘的话没听见吗?这人随便你们怎么处理,要杀要剐都可以,不过,那位姑娘我要带走。”
两名院的保镖互看一眼,同时仰头大笑“就凭你?哈…不要笑掉本大爷的大牙了,你再打搅大爷们办事,我们就连你一块抓。”
“瞧你一⾝细⽪嫰⾁的,不如也跟我们走,包管让你大红特红。”另一人用亵猥的眼光直瞅着她。
“去你的!”⽩翎两眼一瞪,怒不可遏的出手。
双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两名保镖仗着⾝強体壮,孔武有力,并且也都是练家子,而⽩翎不过学了几年功夫,基还不够扎实,自然渐感心余力绌。
“臭娘儿们,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让我们兄弟好好疼疼你。”一人语出轻薄的喊道。
一阵拳脚往返后,⽩翎开始抵挡不住,当她因为太轻敌而背后中了一掌,⾝体本能的往前一倾,另一人朝她口探出魔爪,待⽩翎要菗出揷在上的短剑时,眼看已来不及了…
“咻!”
一把柳叶飞刀破空而出,直向那人的脑门,又恰如其分的在不见⾎的情况下,只削下对方整个头⽪,然后旋了一个圈,回到主人的菗中。
飞刀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然站在窗口凝娣战况的素⾐女子,由于她的出手,让⽩翎反败为胜,刺伤了两名⾼头大马的壮汉。
围观的群众无不发出惊叹声,皆仰头崇拜的望向二楼,素⾐女子视若无睹的又坐下来,仿佛刚才的事都与她无关。
“精彩,太精彩了,魁首,你说是不是?”沈峣从头看到尾,连他这老江湖的都没看清楚那女子出手的动作,可见得她已将飞刀使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君少翼“嗯!”了一声,墨黑的笑眸有着欣赏和毫不掩饰的倾慕,这就是他要的女人,三十年来,唯一撼动他心弦的人。
“听说二十年前,‘巧手观音’燕⽟岚女侠的柳叶飞刀没几人接得住,就不知这姑娘和她是什么关系。”
沈峣听出弦外之音,忙接口道:“魁首既然对她这么有趣兴,我马上派人去调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不用,有些事要靠自己去挖掘比较有趣。”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啥?”这下沉峣百分之百确信魁首陷⼊爱河了。他实在是太⾼兴了,他得赶紧通知无命,让无命分享自己的喜悦。
院的保镖负了伤,恶狠狠的盯着她“你这臭娘儿们敢管我们‘怡香园’的事,有胆子就不要离开…”
“慢着!”⽩翎扬声叫道。
“你…你还想⼲什么?”碍于她还有个厉害的帮手,他们的气焰自然不敢太嚣张。
“这姑娘卖给你们多少银子?”她不忍见死不救。
两人愣了一下“呃,三──三十两纹银。”
“好,现在马上去把卖⾝契拿来。”她又说道。
“姑娘是要──”
“少废话,快去拿来,不然本姑娘就砸了你们的‘怡香园’。”⽩翎撂下狠话,不怕他们不从。
“是…”两人连滚带爬的逃了。
那位险些被卖⼊院的女子朝她跪下磕头,喜极而泣“姑娘,谢谢你──你的大恩大德,小女子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翎伸手扶起她“别这样,姑娘,快点起来──你要谢的不是我,而是我家姐小;不过,我只能救得了你一次,下次若再发生,我可是没办法救你了。”
她一双妙目扫向浑⾝发抖的中年男人,吓得他腿两都瘫成泥,忙跪地求饶。
“姑娘饶命,我下次不敢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也是不得已啊!阿华是我的亲生女儿,我这做爹的怎──么忍心把她推⼊火坑,我可以发毒誓,要是下次再犯,就罚我不得好死…”
“爹,您别发这种誓。”做女儿的毕竟心比较软,一下子就原谅他了。
⽩翎头摇叹气,赌是万丈深渊,一旦掉下去,是很难爬起来的,要他途知返,只怕不容易,就像她爹一样,竟贪图院出的⾼价,而想将当时才十岁的她卖掉,好拿到银子继续赌下去。
幸好遇上了夫人,从此改变了她的一生。若没有夫人,⽩翎不敢想像此时的她正在做什么,为此,她感谢老天爷的安排。
“真是妇人之仁,我敢担保过些时候,那人又会故能心复萌,然后又欠下一庇股债,再一次用女儿来抵债,哼!要换作是我,先刹了那老头一双手,看他还怎么去赌。”沈峣仰⾼鼻端哼了两声,一脸的不赞同。
君少翼轻笑一声“那你为什么还袖手旁观?不如现在就亲自下去教训他。”
“魁首,该下去的是你,一来可以充当英雄,二来还可以博得美人的注意,何乐而不为呢?”
君少翼流怈出一串飒慡的朗笑声,略带自嘲的道:“要博得美人的注意多的是方法,不需要冒充英雄,再说,我君少翼从来就不是英雄,怎么装也不会像。”
对面临窗而坐的素⾐女子仿佛与他心有灵犀一般,微微的睇向他这方向来,君少翼噙着一贯的笑意,举杯向她致意。
那男人是谁?
燕飞卿坐在镜台前想得出神,她早已习惯男人痴的目光,没有任何知觉,可是今天,隔着一段距离还能感受到他那双灼烧的视线,就像电流般笔直的向她,让她的心为此产生不曾有过的悸动。
他绝非泛泛之辈!那男的笑容蛊惑着她,有意无意中,带着挑衅的意味,似乎在宣告某件事情…燕飞卿深昅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了。
“姐小,你在想什么?”取下了她头上的花簪珠钗,⽩翎正用象牙梳子为她梳理一头青丝,直到如乌木般的长发又黑又亮为止。
她甩了下头,強迫自己忘掉脑中的影像“没有,⽩天那对⽗女后来怎么样了?”燕飞卿不喜自己表现出软弱的一面,但一思及当她和那男人四目相对后,她居然害怕的逃回房间,真是可笑,对方只不过是个普通男人,有什么好怕的。
“我帮他们赎回卖⾝契就让他们走了,可是,我担心这种事还是会一再的重演,就像我爹一样,当年夫人带我走了之后,我爹一定把目标放在小妹⾝上,也许她现在沦落风尘了也说不定。”⽩翎无比沉痛的说道。
“只是也许,你无法去肯定。或许她的运气比你好,早已嫁人生子,过着平凡幸福的生活。”
她吁了口气“我也希望如此。”
燕飞卿在⽩翎的服侍下卸去外衫,轻柔的道:“不用伺候我了,早点回房去睡。”
她虽是⺟亲买来伺候她的,可是她从不把⽩翎当下人看待,何况,自从⺟亲去世后,就只剩她们两人相依为命,感情自然更深。
“姐小,我有一事不解。”⽩翎问道。
“什么事?”
“我们这趟出来不就是为了赶去‘麒骥山庄’探西门庄主的病情吗?可是,我们一路上走走停停,本不像在赶路,姐小,要是我们去得太迟…”说到这里,她连忙噤声不语。
燕飞卿当然听得出她后面要说什么,⽩翎顾虑的没错,三个月前,江湖上便盛传武林四大世家的龙头“麒骥山庄”庄主西门骁遭歹人下毒,后来虽然捡回一条命,⾝上的毒也解了,却卧病不起;据传闻病情相当严重,随时有可能撒手西归,到时,麒骥山庄庄主之位便落在唯一的儿子西门俊骅手上。
西门俊骅是二房所生,大房只产下一女,然而西门俊骅不学无术,难以承担大任,亲族间反对者多,到时为了继位人选,必会有一番争夺。
而她之所以前往麒骥山庄,原因很简单,只因为西门骁是她从未谋面的亲生⽗亲,为人子女去见爹最后一面也是应该的,不是吗?
“太迟的话就算了,并不是非见不可。”她佯装无情的道。
⽩翎噗哧一笑“姐小,你就别再嘴硬了,要是西们庄主真的有个万一,我看最伤心的一定是姐小了。”
“其实我去见他纯粹只是好奇,娘会爱上的男人,想必有其过人之处,只可惜她到临死前都没能再见他一面。娘嘴里虽然没说,可是我看得出来,她心里从来没忘记过他。”燕飞卿眼神蒙,幽幽的说道。
“夫人是位江湖奇女子,她所做的事,一定都有他的道理。”她一脸崇拜的道。
燕飞卿会心一笑“不错,娘的确是个特殊的女人,她相当自我,即使是为了心爱的男人也绝不会委屈自己,既固执又坚強,不过,我赞同她的做法,换作我是我娘,我也不愿意跟其他女人共事一夫。”
“要是将来的姑爷有了姐小之后还去招惹其他女人,我也一样不会放过他。”⽩翎很有义气的说。
她嫣然一笑,转盼间百般风情地娇嗔道:“姑爷都还没个影子,你就想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
“那当然要先想好,姐小,你不知道,我们这次出来,沿途有多少男人紧盯着你不放,真是恶心死了!一群癞蛤蟆妄想吃逃陟⾁,要不是我一个个瞪回去,恐怕他们早就不怕死的全扑上来了。”
“谢谢你,翎儿,幸亏我⾝边还有你。”燕飞卿莞尔道。
⽩翎吐了下⾆头“姐小,你别谢我,其实你功夫这么好,平常人想接近你一步都难,我是自不量力,像今天,要不是你帮我,我早就当场出糗了。”
“我们是姐妹,不帮你帮谁。”她微笑道。
⽩翎眼眶一红“姐小,我真⾼兴能跟在你⾝边,能遇到你和夫人真好!”“我不爱听你说这些,别再说了,赶紧回房休息。”她又听她念了几句要自己也早点睡的话,才终于将她送出门。
凝望窗外皎⽩的明月,燕飞卿不否认忧心亲生⽗亲的安危,他究竟染上什么怪病,竟能让群医束手无策?她会担心是因为⽗女天,对于亲生⽗亲,她总不能不闻不问,可是,她又该用什么⾝分踏进麒骥山庄呢?
爹和娘年轻时的一段韵事,小时候,她总着娘一遍又一遍的说,所以早就耳能详,当年要不是西门家私自帮爹订下一门亲事,爹在退婚不得,左右为难之际,只能求娘屈居妾室;也许男人娶个三四妾不算什么,爹的想法或许也没有错,毕竟他愿意负起责任,可是,在娘的观念中,她最不愿做的就是与人争宠,和别的女人共有一个丈夫,那超过她能容忍的范围,既然不能独享,只有全盘的放弃,于是娘怀着⾝孕不告而别,两人从此不曾再见过面。
或许有人会说娘的独占太強,可是她就是这么特别,江湖人称“巧手观音”的她,有多少武林名门的公子追求,却偏偏爱上了西门骁,虽然结果并不美好,但娘仍毅然决然的生下她,本不在乎别人的眼光──这就是娘,一旦她决定要做的事,一辈子也不会后悔。
眼看就快到目的地了,燕飞卿反倒迟疑起来。她该不该贸然的跑去相认呢?如今麒骥山庄正值多事之秋,自己的出现也许会让人误以为是别有居心,她只不过是去探病,可不想无端沾了一⾝腥。
她还是另外想法子接近他们,起码在未明了庄內的情形之前,先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妥当。
“麒骥山庄”与“南寨”、“应天门”、“潜龙堡”并列为武林四大世家,江湖中人更以麒骥山庄为马首是瞻,三个月前,西门骁突然重病在,请了医术最⾼明的大夫来诊治,但是到目前为止,仍毫无起⾊。
穆宛萍在大厅上坐立难安,为了丈夫的怪病,三个月来,弄得她心力瘁,如今唯一的心愿,是希望丈夫的病快好起来,她绝对不会再反对让骅儿接位的事了。
“古总管,你说从京城请来的名医何时才会到?”她等不及的询问庄里的总管古文奇,此刻她是六神无主,全没了主意。
迸文奇神⾊平静无波澜“按照时间来推断,应该是后天中午就会到了,请大夫人放宽心,这位大夫在京城曾经诊治过不少患有疑难杂症的病人,相信他一定能治得好庄主的病。”
“你说会不会是他⾝上的余毒未清,所以才会这样?”都怪庄里的防守不严,才让歹人有机会在丈夫的茶⽔中下毒,这才惹出这么多事来。
“庄主⾝上的毒确实都清除了,不可能还有余毒存在。”古文奇说道。
穆宛萍満脸的疑惑与不解“古总管,你认为下毒的人会不会和这半年来庄主遭到狙击的事件有关?都怪我不好!当时要是我能多加留意,不要将那杯茶送去给老爷就没事了。”她再一次的责怪自己的疏失。
她这番话落在刚跨进大厅的人耳中,立即引来对方的嘲讽。
“哼!你也知道自己不好,说不定那毒还是你下的。”说话的是位不到五十岁的男人,鬓发半⽩,脸型瘦长,一双眼睛铄铄有神,大步的跨进厅內。
穆宛萍霍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声⾊俱厉的质问对方“九叔,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您是在怀疑我想谋害老爷?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男人是西门骞,从辈分上,算是西门骁的亲叔叔,可是两人的岁数相差无几,从小靶情就好,一起玩到大,虽名为叔侄,却亲如兄弟。
“并不是我想怀疑你,而是事情未免太巧了,那杯茶是你亲手沏的,中间有没有人动过手脚,难道你会没有感觉吗?”他讥讽的问道。
她气极的涨红了脸“九叔,没有真凭实据,请您不要含⾎噴人,再说,那杯茶虽是我沏的,可是又不只我一人碰过。”当她送到书房时,冷心梅也在屋中,是她从自己手中接过杯子。
西门骞冷嗤一磬,鄙视的道:“你分明是在嫉妒心梅,她比你体贴温驯,更为骁生了个儿子,就为了这些原因,你嫉妒在心,于是老找她⿇烦,看她不顺眼。”
“我没有。”她矢口否认。
“还说没有,你不是一直全力反对让骅儿继承麒骥山庄吗?这件事人尽皆知全庄里大大小小都知道,你还想狡辩。”他疾言厉⾊的斥喝道。
穆宛萍这下真是有口难言,喉头像梗着块石块,哽声道:“我是担心骅儿他好玩成,担不起如此重任…”
她真想痛哭一场,为什么每个人都误解她的用心呢?
“骅儿是爱玩了点,那是因为他还年轻,等过两年,自然会成些。他不是你儿子,你骂他、管他,当然不会心疼,你可不要冲着心梅好说话,就欺负骅儿,骅儿可是我们西门家的命子,用不着你来教训。”
“九叔,您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她再也受不了的垂下泪来。
西门骞冷着脸不为所动“你的表现还不够证明吗?以后骅儿由我来管教,不劳你费心,你还是把精神放在你那宝贝女儿⾝上,整天病恹恹的,哪像我们西门家的人,一点用处也没有。”
穆宛萍只是将头埋在掌中低泣,说不出半个字来。
“叔老爷,大姐小从小体质就比较弱,加上不常出门,⾝子当然虚了,只要好好调养,总会健康起来的。”古文奇在一旁忍不住揷嘴道。
“哼!调养了十几年还不够吗?算了,反正她早晚都是慕容家的人,我也不想管,还是尽快将两家的婚事办一办。”
穆宛萍神⾊微⽩,咬不语,这时候本没有她说话的余地。
“九叔公,您来了,骅儿好想您。”刚満十七岁的西门俊骅一脸奋兴的跑进大厅,挽着他手臂,亲热的叫道。
西门骞露出溺爱的眼神“九叔公也很想你,刚才听你娘说昨夜又没回房觉睡,上哪儿去了?”
“没上哪儿,不过是跟朋友喝喝酒,结果喝醉了嘛!这又没什么。”他顾左右而言他,赶紧转移话题,要是让九叔公知道他昨晚在院过夜,准又要挨骂了。“九叔公,到我那里坐坐,我有事要告诉您。”
“什么事这么神秘?”他纵容的问。
西门俊骅挑了挑眉,语带轻浮的说道:“我知道九叔公最疼骅儿了,要是骅儿有喜的女人,您一定不会反对我先纳妾的对不对?反正男人有三四妾也不为过,只要您同意,我相信爹和大娘也不会反对的,是不是?”
“骅儿,你爹现在正病着,你怎么还有心情想纳妾,真是太不像话了!”穆宛萍听不下去了,她可以想像麒骥山庄到他手中会变成什么模样。
“大娘,就是因为爹正病着,办个喜事帮他冲喜,说不定他的病很快就好了。九叔公,您说对不对?”他是西门家的独子,自小要什么有什么,要纳个妾有什么了不起,他就不信要不到。
西门骞纵容他的胡闹“嗯,说的也有道理。走,我们到外面聊,先告诉九叔公,对方是什么样的姑娘…”两人情同⽗子,边说边笑的步出厅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