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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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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彻夜不停不休的奔驰,翌⽇晌午他们已抵达位于祁山山脚下的禹氏葯铺。韩⽟净将状况简洁地说了,不曾稍作休息,马上和禹家的人一同攀上祁山。

  祁山山路崎岖,加上整夜的车马劳顿,朝雾早已体力不支,这一段上祁山的路,全靠⾕允臣支撑。虽然韩⽟净也快到极限,但总算是行走江湖惯了,依然咬牙撑到了禹逍蔵⾝的山坳。

  “到了。”⾕允臣轻拍背上的朝雾。

  朝雾从睡梦中醒来,神⾊依然有些憔悴。“到了?”她皱眉低哺,看到韩⽟净在栅栏前叫喊着夕颜和禹逍的名字,原本委靡的精神才为之一振,马上从⾕允臣背上下来,着急地探头往前望去。

  “我马上开!”夕颜的声音传进耳里。

  夕颜还好好的!朝雾一喜,急忙上前大喊。“夕颜!”看到夕颜那略显清瘦的模样,她情绪动不已,并没有发现夕颜怔然的异样。

  “夕颜!阿逍不是伤重吗?快让我进去看他呀!”见夕颜愣在原地,韩⽟净急喊。

  夕颜这才回神,拉下了栅栏的开关。“快,他在屋內!”她急忙拉了韩⽟净的手,直往屋內奔去。其他禹家的人也随后奔进栅栏內,在屋外焦急候着。

  “夕颜…”朝雾想唤住她,却被⾕允臣自后拉住。

  “救人要紧,知道夕颜无事就可放心了。”⾕允臣柔声道。

  朝雾暂时无法做些什么,只好和他一起在外候着,可內心的焦灼,仍让她忍不住来回踱步,看见禹家的人因韩⽟净的吩咐而忙着奔进奔出,更是急得直往屋里探去。

  好不容易,看到夕颜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夕颜!”朝雾连忙拉了她的手,担心地打量着。“你有没有怎么样?那个禹逍有没有伤了你?”尽管韩⽟净保证了。她还是忍不住担心。

  夕颜并没有回答,她只是一直看着⾕允臣。“你是…⾕允臣吗?”她犹豫地问道。

  比允臣闻言一僵,眸⾊转深。这几天事情接踵而来,让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对朝雾‮诚坦‬。他知道这一刻总是会来,只是他没料到会这么快,快到他来不及亲口说出。

  她该怎么对夕颜解释她不嫁⾕允臣了?朝雾脸一红,尴尬地‮头摇‬。“他不是,他只是⾕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允臣打断。

  “我是。”⾕允臣轻道,淡然的语句却充満了肯定。

  朝雾浑⾝一僵,刹那间,脑中一片空⽩,只有那两个字不住地回

  “你就是…⾕允臣?”声音忍不住颤抖,朝雾看向他,变得苍⽩的脸上満是不可置信。她听错了吧?

  望着她的眸子,那里头隐动的哀伤让他不忍卒睹。深昅口气,⾕允臣缓缓点头。“我是。”

  怔在原地,四周仿佛静了,她只听得到自己心碎的声音。他是?他就是一路被她深恶痛绝的人?他就是让禹遥怀下孩子的男人?他就是造成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这些事之后再说,现在不是时候。”察觉到夕颜难掩诧异的眼神,⾕允臣走到朝雾⾝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他不是一直要避嫌吗?为何如今又在夕颜面前拉她的手?⾝份‮开解‬了,他不怕了吗!朝雾用力甩开他的手,看了他一眼,愤怒的泪,忍不住泛上眼眸。

  她不在他面前掉泪!她倔強咬,转⾝朝屋后奔去。

  那一眼,隐含了太深的伤痛和愤恨,像两道利剑,深深地刺⼊他的心。一路保护她,结果伤她最深的人却是他自己…⾕允臣痛苦地闭起眼,无声地轻叹口气。

  **

  周遭的人忙着,而她的世界,却像停止了转动…

  屈膝坐在一块大石上,看着禹家人忙碌的⾝影在眼前穿梭,朝雾脸上一片木然。

  她以为,那次当她对爹心死而感受不到心的存在,会是她这一辈子最深刻的痛。可没想到,心被硬生生撕裂的感觉,却远远超过她所能负荷。

  找不着心,她至少可以变得⿇木,而今,哀绝却狠狠啃蚀她的心扉,疼得她几乎无法呼昅,却又得苟延残的活在这个世上。

  她想恨他,可那満腔的爱意反而让她椎痛了心;但,不恨他,她心里的苦、心里的惘,又该如何释放?朝雾咬,泪不噤滑下脸庞。

  他为什么要骗她?

  “朝雾…”⾕允臣迟疑的轻唤,在背后轻轻响起。

  朝雾背脊一僵,连忙将泪拭去。她不要让他知道他伤了她!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视线等⾼地看着她,那泛红的眼,让他心里一紧。“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你做的哪件事是没有原因的?”朝雾讥诮一笑,原本強忍不哭,在见到他盈満深情的眼眸时,却又不噤哽咽。

  “朝雾…”⾕允臣低唤,伸手覆住她置于膝上的手。

  “不是吗?”她猛然菗回手,苦涩地扬起笑。“因为我介意别人的目光,所以在人前你必须和我保持距离;因为我先⼊为主地定断了⾕允臣的生死,所以你总试着要我改观,这些理由不都是你说的吗?”

  他一步一步陷⼊自己所挖的泥沼之中。⾕允臣叹气,缓缓点头。“我是说过。”

  “可,这不是很可笑吗?”朝雾握拳低喊,噤不住的泪决堤而出。‘你明明就是⾕允臣!为什么你要假扮他人,再用这些理由来挑起我的罪恶感?这么作弄我很有趣吗?”

  “若我不假装别人,你肯让我陪你上祁山吗?”⾕允臣急道,向来从容不迫的脸上満是焦急。“你早在知道我的⾝份时就已逃开了。”

  “但后来呢?为何你不说!我都已经对你表明心迹了,为什么你还是要瞒着我!”朝雾哭道,泪涌得更急。

  他们的音量逐渐变大,偏偏屋后这里又是汲⽔、堆放葯草的地方,人来来往往的,大伙儿都忍不住朝他们投去好奇的眼光。

  “我们换个地方好吗?”不想她哭泣的娇弱模样落⼊他人的眼里,⾕允臣低声道。“我会好好跟你解释。”

  “我不想听你解释。”朝雾‮头摇‬,声音已因哭泣而变得低哑。“每次听你解释,就代表我会被你说服,我不要!”

  她现在正在气头上,说再多,也只会变成是狡辩。⾕允臣轻叹口气,站起⾝。“你不是一直担心着夕颜吗?她在屋前,去找她聊聊天吧!”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她觉得心被捏碎了。为什么?明明是她不听他说话的…空虚的感觉紧攫了心,朝雾无法自抑地掩面痛泣。

  **

  帐外的天⾊,一丝一丝地变⽩,她的心,却依然暗沉,像永夜笼罩着。耳边传来夕颜浅微的呼昅声,朝雾侧躺着,‮夜一‬不能成眠。

  只要一闭上眼,他的脸就浮现脑海,撩了她的思绪。躺在葯铺的人替她和夕颜搭起的帐里,她的心,却飞到了那露宿的野林里,益发想念他温暖而坚定的拥抱。

  一整天,她总避着他,他也因禹逍清醒而和韩⽟净在屋內待了许久,四周又总是有人在,他们没有机会可以单独谈。

  她心里很清楚,是她不肯给他机会,否则不会是现在这种状况。可,明明是自己把他推拒到千里之外,她却仍忍不住寻找着他的⾝影。

  今早,他们就要离开祁山了,她和他,却依然如同刚上祁山时那般。

  是她的错吗?他会隐瞒⾝份真是她造成的吗?但禹遥的事又作何解释?明明是他先做了那样的事啊!泪⽔泛出眼眶,朝雾狠狠咬,不敢让夕颜听见任何声响,任由泪滑落脸庞。

  这样的冷战,好苦…

  “朝雾、夕颜,准备出发了。”一抹颀长的影子映上帐面,⾕允臣的声音传来。

  他的声音,让她心里一悸,泪涌得更急。怎么办?她想恨他,可她又抑不住想偎在他怀里…

  “姐姐,起来了。”⾝旁的夕颜坐起⾝子,轻唤道。

  不行,看见她落泪,夕颜会担心的。“嗯。”她含糊地轻应一声,直接起⾝出了帐,怕在帐內多停留些时候,她掩不住的悲伤,会被夕颜瞧见。

  **

  禹家的人带他们下了祁山后,替他们备好两辆马车和车夫,他们就开始往京城出发。

  临下山前,韩⽟净塞了重新调制的葯膏给她,以防她路上颠簸又觉不适。

  幸亏有这葯膏,否则光是她自己低落的情绪就已‮腾折‬得她疲惫不堪了,再被晕眩一扰,她还有办法照顾夕颜吗?

  看着夕颜,她忍不住低叹口气。

  “夕颜,喝点⽔吧;”朝雾劝道,自⽔囊倒了杯⽔递给她。

  夕颜只是缓缓‮头摇‬,怔怔地看着自己置于膝上的手,那恍惚的神情,好似不曾看进任何事物。

  “你不渴吗?你从下祁山后就不曾动过口了,就算吃不下,至少也喝点⽔吧!”朝雾拧眉心疼道,強迫地将杯子凑近她的边。

  夕颜也不避不闪,就这么任她用杯沿抵着,车⾝一个晃动,杯子里的⽔溢出,泼了她的⾐襟,她却仍恍若未觉。

  朝雾见状不由得红了眼眶,连忙掏出手绢替她拭着⽔渍。没想到她们姐妹都为情累得那么深、那么苦…

  “朝雾。”⾕允臣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拿着手绢的手僵在半空中,好不容易将他稍稍遗忘的心,又开始喧腾了起来。朝雾咬,強抑着回应他的冲动。别应他,他就会回他自己搭的那辆马车了。她強迫自己狠下心。

  “朝雾!”这次他的声音多了一丝怒意,还附加了一句恐吓。“你若不出来,我会直接进车厢带你出来!”

  他吓她的,有夕颜在,他不会的。朝雾咬得更紧,虽如此安慰自己,但心头却仍忍不住慌,甚至还有丝连她也不曾察觉的期待。

  “是你我的。”一句似从齿中迸出的低哑咆哮传来,语音未落,马车微微一沉,布帘被倏地掀开。

  “你!”朝雾瞪大了眼,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借一下朝雾。”⾕允臣朝夕颜温和地扬起了笑,长臂陡然一伸,轻易地将朝雾打横抱起。

  “你⼲什么!”朝露脸一红,连忙慌挣扎。

  然而在他的环抱下,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无功。⾕允臣眼中闪过一丝诡谲的笑,⾜下一点,轻巧地掠出了车外。

  马车还行进着嘲雾吓⽩了脸,下意识地紧紧环住他的颈项,却发现他们安稳地落在一匹马上。

  “继续走,我们随后就赶到。”⾕允臣对车夫们扬声道,持缰绳的手用力一扯,马儿马上朝道旁的树林奔去。

  马儿奔得太急,朝雾手臂环得死紧,丝毫不敢松手。“你要做什么?”她颤声喊道,声音却被急掠的风吹散。她只能闭着眼,将脸埋在他的怀里,祈祷这阵奔驰快点结束。

  倏地,他一勒缰绳,马儿马上停了下来。

  朝雾惊魂未定,正分不清是该骂人或是该尖叫时,下颔被突然攫起,红被完全覆盖,狠狠汲取她的呼息_

  那狂猛的烈焰烧灼了她,朝雾地闭上眼,手不由自主地环上他的际,沉醉在他霸道的吻中。

  直到她的因他的吻而更加红滟,⾕允臣才停止。

  “知道吗?你惩罚得我够惨了。”他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痛苦低喃。

  那低落暗哑的嗓音,击破了她的心墙,尽管脑?锝邢乓瓶伤衷诖ゼ八募缤肥保皇云刂频鼗纷×怂3硪Т剑奚睦峄铝撑印?br>

  抱着她跃下马,⾕允臣在一棵树下坐下来。

  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允臣心疼地将她拥⼊怀中。“我当初真的不是故意骗你,在说出程云这个化名时,我甚至不晓得你就是我的子。后来,知道你对我的恶劣印象后,怕你会就此逃离,我就隐瞒没有说。”

  朝雾没有言语,她只是静静地偎在他的怀里,静静地听着他话里难得的无措。

  “我原本是想改变你的看法后,才要对你表明⾝份,可那天在树林里,面对你愿舍弃一切的真诚宣告,真相就更说不出口了。”⾕允臣难过地拧起了眉,自责道。“我一直试着挽救我在你心里的印象,要你别定了我的生死,不是故意陷你于罪恶之中,而是希望在我说明真相后,你能比较容易地接受程云和⾕允臣是同一人这件事。”

  听着他的心音混和着他温柔的语调,朝雾贪恋地感受他的温暖,依然没有言语。

  “我没想到那么做,反而造成了你的不安和担虑。”她的沉默,让他更加不知所措。“我真的不愿意,对不起,对不起…”他沉痛地闭上眼,只能在她耳边不断轻喃最深切的歉意。

  “禹遥呢?你不去看看她和孩子?”轻轻拨弄着他的带,朝雾低声问道。

  急于解释之余,⾕允臣失了以往的敏锐,没发觉她的问句里带着难以察觉的揶揄。

  “我和禹姑娘之间真的没有发生任何事,这件事韩姑娘可以作证。”他认真道。

  “那京城传得満城风雨,为什么你从不出面澄清?”微微地,朝雾扬起了笑,语气却仍是故作淡然。

  “我一否认,所有的矛头就会全指向禹姑娘⾝上,她只是个姑娘家,怎么承受得了那些蜚短流长?”⾕允臣语重心长地道。人言可畏,是他如今最深刻的体会,若不是那些流言,她又怎么可能会对他有所误解?

  “你心肠倒好,只为了她,就不顾自己了。”朝雾轻哼一声,嘟起了。要不是这样,这些烦人的事就不可能会发生了。

  听出她的话里带着疼惜,⾕允臣一喜,攫起她的下颔。“你肯原谅我了?”

  来不及板起脸,朝雾脸一红,低啐了声。“还早呢!你十恶不赦,我才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

  虽是骂人的话,但她脸上娇嗔的表情,却扫去他心里所有的霾。

  “我会用一辈子求你原谅我。”⾕允臣狂喜地拥住她。

  “谁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你肯我还不肯呢!”朝雾皱鼻,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时兴起,调⽪地在他颊上轻咬一口。“罚你的,⾕公子!”她扮个鬼脸、

  “什么样的惩罚都随你,只要别不理我就好。”⾕允臣将她轻拥⼊怀,只觉再大的幸福莫过于此。“我还以为你可能会恨我一辈子了。”

  “我是想过啊!”朝雾低哼一声,柔顺地倚着他的口。

  “为什么没有?”即使她已绽开笑颜,⾕允臣还是忍不住紧张。

  “你很希望吗?”睨了他一眼,朝雾责怪道,用手指戳着他的膛。

  “当然不。”⾕允臣一笑,握住她的手在边轻轻一吻。

  方才她的一字一句听来总带着冷硬,都叫他提悬了心;而今,她的一怒一嗔却都带着‮媚妩‬。人的情绪变化可真是大啊!

  “你以为不理你,我过得很快乐吗?”忆起之前的空虚心碎,朝雾的角微微僵凝。“原先我真的想恨你一辈子,愈想恨你,就愈不见你;可愈不见你,我就愈恨不了你。最后,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只有对你的情还清晰着,⽇夜提醒着自己不能没有你…”她闭上眼,感受他⾝上温暖的体热。

  她剖心的倾诉让他自责地闭起眼。“都是我的错…”⾕允臣低哺,轻抚着她的秀发。

  “我不也犯了不少错?”朝雾低笑,此时马儿一声嘶鸣,拉回了她的注意。“糟了,你就这么把我从马车上带走,夕颜不知要怎么想了。”她推着他的膛,挣扎着站起。

  “反正我们迟早要拜堂成亲,她还能怎么想?”⾕允臣好整以暇地又将她紧拥⼊怀,轻嗅着她⾝上的淡淡清香,一点也不着急。

  “真不敢相信你和之前老是要避嫌的程云是同一人。”朝雾又好气又好笑,直推着他。“我们回去吧,我真的很担心夕颜。”

  “距离上一次碰你,已经好久了…”⾕允臣低叹,一跃起⾝后扶她站起。

  “等晚上投宿客栈…”朝雾嫣然一笑,故意停了口。

  原本上前牵马的⾕允臣倏地回头,欣喜地看向她。“真的?”

  “真的什么啊,我又没说话。”她低哼一声,得意地往前走去。

  突然间,马蹄声从后头近,她还来不及回头,已被他从间一环,带上了马背。

  “你这么作弄我,看我今晚怎么惩罚你!”在她耳畔温醇低道,⾕允臣持缰绳的手一振,迅速地朝道上奔去。

  朝雾娇羞一笑,将脸埋⼊他的膛。

  他的惩罚,她可也期待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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